“你怎么知道我肋骨断了?”
“你喘气动静太大了。”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现在把衣服脱掉。”
“不要。”
绿眼睛缓缓抬起,上行盯着老逃犯,深不可测,强硬的褐色光芒不容违抗。“给。我。脱。掉。”
“不脱!”
“再不脱我就亲自给你脱。”冉阿让刚酝酿了一半要怎么顶回去,登时噎着了,眼睛惊愕地睁圆,嘴半张开。
“不是吧你?!”
沙威从手上把玩的医疗小器械里抬起头来,上半身胁迫地前倾,老逃犯收获了一个土伦神话中的沙威之恶视。“24601,断肋能捅穿你的肺,到时候我麻烦就大了。我可不想满场子跑来跑去拾掇我的死囚犯,还得对外宣称他们暴毙都要怪一根未经护理的断掉的肋骨。”
“横竖不犯法。”
“哼,那要是他们多事,问起肋骨一开始是缘何才弄断的呢?”一根沙金的小眉毛在深色的脸上扬起,和空白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可以向你担保,我跟你都没好果子吃。”冉阿让承认他的话确实很在理,于是双手不情不愿地磨蹭到身侧,扯起衬衣下摆,结果一做大动作他又痛得吸起气来。
“噢,上帝。”那根折了的肋骨疼得他低语。沙威发出了一点小声音,大概别人都会认为那是愠怒的鼻息,但他并没出声抱怨,而是动作粗暴地捉住他的两手扣在头顶,让逃犯的胸膛巨细靡遗地展露在他面前。苍白的胸膛上有一块紫色的瘀痕,已经半褪成不淡不深的脓黄。犯人冒险偷偷瞥了一眼下面的景象,顿觉有点膈应。探长发出恼火的声音,俯下身去,检查他的瘀伤。
“还是包扎一下放心。”他说,一边扯出一根布条,手探向年长者的后背,结结实实在他的胸口捆起来。
“见鬼,痛死了!”冉阿让愤慨地抗议,不高兴地扭动挣扎,却发现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年长者闷闷不乐地呆在原地,任由探长的大手用布条把自己裹好。奇迹发生了,肋骨还真没原来那么痛了。沙威坐回他的脚跟,一只审慎的眼睛打量着苦役犯。
“别处还有伤么?”冉阿让摩挲着下巴颏陷入沉思,估量着各部分零件的状况以回答探长的问题。
“大概就属这处最严重了。”他小声说,尽可能不压着断骨,但沙威知道他在撒谎。探长领会到他的逐客暗示,将那几件救护器械收回小箱子里,在冉阿让方才躺得四仰八叉的地方起身屹立。
“在你的伤痊愈前,不用去采石场了。”沙威说道,即要扭头离开。
“等一等。”吉普赛家伙停下脚步,手悬在门前,钥匙半插进锁孔。他越过肩头瞥了坐着的年长者一眼。“你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嘛?”冉阿让问得很轻,某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掠过沙威的眼底,转瞬即逝。第一反应。
“你什么意思?”
“换成别的苦役犯,你还会准他们采石场的假,给他们疗伤,替他们出头么?”
“确保没有犯人受不公正的伤害是我的职责所在。”沙威回答,回避了他的问题,冉阿让愠怒地喷了下鼻子。
“不。你替我出头比平时要偏袒,你心里清楚得很。现在回我话,你个小混蛋。”冉阿让甚少发誓,但他好奇探长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那向来冷面无情的冤家对头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来帮他呐?
“如果你罪该下地狱,也得我来动手,而非那些自诩狱守的狗杂碎。”沙威最后丢下一句话,踱出囚室,门咔哒阖上了,留他的死敌在困惑中。冉阿让讶异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和沙威从没情投意合过,这是实话。
但他俩恨对方也并不真恨得那么彻底,对吧?
“要是我哪天出去了呀,可得长点儿心。”他对着冷冰冰的囚室自言自语,岑寂的四壁用沉默表示赞成。
FIN
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