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住宅楼里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了。
大巴上,许飞轻轻拍了拍倒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厉娜,柔柔的喊了声。
“小雪,到了,醒醒了。”
厉娜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到了啊。”
“嗯,到了。”许飞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把放在行李架上的行李取了下来。“走吧,你累了就到家里再睡。”
下了车,走在去许飞奶奶家的路上,厉娜听到耳朵边有细微的风声,仿佛在吟唱着诗句,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是好看的深蓝色,耀眼的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
嗯。厉娜静静的想。是个好天气。
许飞匆匆忙忙的跑进不远处的老房子里,嘴里一直喊着:“奶奶,奶奶,我回来了,奶奶。”
厉娜也急忙跟上脚步。推开旧旧的木头门,厉娜把手搭在潮湿的门闩上,她看到许飞站在空空的客厅里。她笑的那样好看,可眼里却分明闪着泪光。她对着墙上黑白的照片说:“奶奶,我回来了呀,飞飞回来了呀。”她的指尖轻轻从照片上划过,留下两道分明的痕迹。
厉娜突然感到不知所措。这个女孩,对谁都冷淡如水的女孩,这个偶尔犯犯幼稚的女孩,这个粗心不懂事的女孩,这个从不曾哭泣的女孩,让她那么心疼。
第二天,许飞带着厉娜穿行在小镇那些迷宫一样的弄堂里,辗转无尽的道路。许飞在前面走,厉娜跟在后面。走出弄堂,走过小桥,前面是一条小河,河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刺眼的光芒。厉娜用手轻轻挡住眼睛。她看到许飞沿着河岸奔跑,脱下版鞋,用手漫不经心的轻揉已经发红的脚踝,然后光着脚踩在石板上潮湿而柔软的苔鲜上,右手提着鞋子,张开双臂,轻轻地唱起歌。
她的背影,被阳光笼罩着,那么单薄,那么倔强。
从小河边回来,厉娜看见许飞站在家里的阳台上。
“哎,你到那去干啥啊,等等我啊。”
厉娜跟着许飞跑了过去。许飞踩着阳台的围栏,双手攀住屋檐,脚一蹬,再一跨,轻轻松松的爬上了屋顶。厉娜走过去,试着站在围栏上,可是不行,于是很无辜的看着许飞。许飞朝她翻了个白眼:“自己爬。”
可厉娜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许飞:“笨死了~!”然后向厉娜伸出手。厉娜有些惊愕,甚至忘了去拉许飞伸出的手。许飞那句“笨死了”是那么的温柔,伸出的手是那么温暖。
八月的傍晚,六七点的时候天还很亮,这就是厉娜喜欢夏天的原因。
她害怕冗长的黑夜。
屋顶的风很大,许飞和厉娜一起坐在风中,倾听云朵的叮咛。厉娜看到许飞本就张扬的头发随风飞扬起来,衣角飞起,袖子猎猎鼓动。
“厉娜。”许飞突然说话。“你梦想中的生活是什么?”
厉娜低着头,然后抬起来:“生活?当然是那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天都能听到风唱歌,云淡风轻的小日子。”然后头又低了下去。“可那毕竟是梦想中的,生活永远都不会像你所想象的那样走下去。”
许飞愣愣的看着厉娜。眼里难抹的一丝忧伤。
生活永远不会如你所想般,顺顺利利的继续。比如我家人永远不会支持我自己的梦想。
再比如,你不会喜欢我一样。
厉娜坐在屋顶上,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雾气,沾湿了她的双眼。
天渐渐暗了下来。远远的,一片娇嫩的花瓣,在堇色天穹的笼罩下,静悄悄的在微微湿润的空气中绽放自己的优雅。任灯光细细的投影下零落的年华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