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AS║160411♦长篇║温暖的尸体（改文）

她伸着胳膊，端着相机，然后对准自己拍的。在一张照片上，她在挥着手，姿势很僵硬。另一张照片上，她的手捂在胸前，强忍着脸上痛苦的表情，但眼睛却是湿润的。再见，KA，照片像是在对我低语。时候到了，该说再见了。你能说吗？
我举着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把上面的感光乳胶揉成了一团七彩的糨糊。我打算带走照片，但是，我不要把Jung A当成纪念品。说再见，KA，说出来。我把照片放在桌子上，离开了那里。还是没说。
31
我开始往机场走。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彻底的死亡？非常可能。经过那场暴乱，皮包骨们可能回像除掉传染病毒一样把我除掉。但是我又一个人了，我的世界很小，没有什么选择，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用汽车仅40分钟的路程，步行需要一天。我走着的时候，风向变了。昨天的雷雨云又爬了回来。云在我头顶盘旋着，蓝天的部分慢慢缩小，就像一个巨大的相机光圈。我僵硬地走快了些，几乎是在火踏步前进。 最后乌云终于闭合。雨来了，阵阵水流倾注而下；与之相比，昨夜的小雨就像是果蔬产地里柔和的水汽。让我感到完全不解的是：我发现我感到冷。雨水砸在我身上，透过我的衣服，让我瑟瑟发抖。
在下一个出口，我下了高速公路，爬进了高速路和附近坡道之间的三角景观区域。我躲进一小簇树木中，这是一个由十几棵雪松构成的小树林，树木布局精美，是为过往的过度疲劳的司机布置的。我在一棵树下蜷成了一个球，它稀疏的针叶提供了些许遮蔽，我闭上了眼睛。闪电像在地平线上闪烁，轰隆隆的雷声震荡着我的骨头。我慢慢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认为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一个奇迹。”
“不存在什么奇迹。世界有因有果、梦想与现实、活人与僵尸之分，你的希望很荒诞，你的浪漫想法真让人难堪。”

“你该长大了，Jung A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你也将回到你的位置。事情就是这样，过去是，将来也是。”
我突然睁开眼，站了起来，拂去脸上水淋淋的枝叶。现在依然是晚上，雨水还在拍打着大地。我走出树林，爬上了立交桥。我望着空荡荡的高速公路和远处漆黑的地平线。一个想法在我脑子里砰砰跳动，就像是一股愤怒的偏头痛：你错了，你个该死的怪物；一切都错了。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出现在立交桥的另一头。它迈着缓慢但稳定的步伐向我走来，我缩紧全身的肌肉准备战斗。有些掉队的僵尸在游荡了太久后，就会丧失辨别活人与同类的能力。更有甚者，它们如此迷失，以致根本不管是敌是友，都会在任何地点吃掉任何人、任何东西，因为它们想不出其他的交流方式。
我想象着当Jung A停下梅赛德斯辨别方位时，一个这样的家伙吓了她一跳，它污秽的手缠绕着她的脸，咬向她的脖子。
当这幅图景在我脑海里跳动时， 当这幅图景在我脑海里跳动时，我就准备把我面前的这东西撕成碎片。每次当我想到有人要伤害她，我的体内就充满了可怕的愤怒。与这强烈的杀戮欲比起来，杀人和吃人就像友好地闹着玩。
那高高的身影蹒跚地走近了，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脸。我的胳膊垂在我身体的两侧。
“Nana?”
起初我几乎没认出她，她的身上千疮百孔。
“嘿！”
林Nana咕哝着。道道雨水从她的脸上淌下来，积在她的伤口上。
“咱们……避避……雨。”
她走过漏雨的树林，爬下斜坡，来到了下面的高速公路上。我跟着她走到立交桥下面干燥的地方。我们蜷在土里，身边到处是旧啤酒罐和注射器。
“到这……这……这里……做……什么?”我问她，努力想着词。 我一天没说话，大脑都锈住了。
“猜……看，“Nana指着伤口说，“皮包骨们，把我赶出来了。”
“对不起。”
Nana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发霉了的蛋糕，边吃边叽里咕噜地说：“去……它的鬼。说着踢了一下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啤酒罐。
“但猜……怎么着?”她面目全非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微笑，“一些……跟我来了。”

我迷惑地看着她：“跟……来?为什么？”
她耸耸肩。“家里……事情……乱了，常规……打乱了。”她用一根手指捅捅我，“你。”
“我？”
“你和……她，空气中……有东西，搅动。”
那九个僵尸站在立交桥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嘿！”我说。
他们晃了晃，叫了几声，其中一个点了点头。
“女孩……在哪儿？”Nana问。
“她叫Jung A。”这句话像热果茶一样从我嘴里滑出来。
“Jung ……A”食神有些费劲地熏复了一遍，“好吧，她……在哪儿?”
“离开了，回家了。”
Nana端详着我的脸，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你……还好吧？”
我闭上眼，缓缓吸了一口气：“不。”我远远望着高速公路，望着城市，脑子里冒出一些东西——先是一种感觉，然后是一个想法，再后来是一个选择。
“我要去找她。”六个音节，我又破纪录了。
“到……体育馆？”
我点点头。
“为什么？”
“去……救她。”
“救她逃离……什么?”
“一……切。”
Nana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在僵尸之间，这种穿透性的目光可以持续几分钟。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自己都不确定。这只是本能的感觉，是一个计划最初始的想法。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目光变得很深远：“昨晚…做…梦了。真正的梦，记忆。”
我盯着她。
“记得……小时候，夏天，奶油……麦片，一个女孩。”
她又盯着我，“感觉……什么样?”
“什么？”
“你…感受到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在……说什么?”
“我的梦，”她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就像一个拿着太空望远镜的孩子，“那些东西……爱？”
一阵悸动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这是怎么了？我们的星球要飞转到多么遥远的太空？Nana在做梦，在恢复记忆，问一些令人惊讶的问题；而我每天都在打破发音纪录。九个不知名的僵尸和我们在一起，站在立交桥上，远离了机场和皮包骨们咝咝的指令，站在那里，在等待着……什么。

一块崭新的帆布正在我们面前展开，我们要在上面画什么？在这块空白的灰布上，我们涂的第一笔会是什么色彩？
“我会……同去，”食神说，“帮你……混进去，救她。顺便…找…Ra、ina。”
她转头对着等待的僵尸们。“帮忙吗？”她以轻柔随意的嗓音问。“帮助救……女孩？救……”
她闭上眼聚精会神地说，“Jung A？” 听到这个名字，僵尸们的晃动加快了，他们的手指抽搐着，眼睛里放射出光芒。Nana看上去很高兴。
“帮助找到……失去的东西？”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
“帮助……找，Raina？”
僵尸们看看食神，看看我，又互相看了一下。其中一个耸了耸肩，另一个点点头。
“帮。”其中一个叫道，他们都呼哧呼哧地喘气，表示同意。
我发现我的脸上溢满了笑容。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怎样做，后果会怎样。但在冉冉升起的希望面前，我至少知道我会再见到Jung A，我知道我不会说再见。
如果这些难民令人难以置信地愿意帮忙，如果他们认为，他们看到的是比一个女孩追女孩更有意义的事情，那么他们将会帮上大忙。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当我们与这个冷漠刻薄的世界对抗时，结果会如何。
32
我们逆着高速公路向北缓慢笨拙地走去。雷电似乎也惧怕了我们，向远处的山飘去了。
我们上路了，肯定是在走向某个地方。僵尸们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体育馆在地平线上渐渐升起。它高耸在一片楼房中间，占据了几个街区。它是一个过剩的时代一座华而不实的纪念碑，是一个充满奢靡与匮乏、充满迷失梦想的世界的纪念碑。

这个世界已经彻底终结。
我们形容枯槁的精英部队已经行走了一天多，我们就像凯鲁亚克笔下那没钱加油的垮掉的一代，游荡在空旷的大路上。其他僵尸饿了，Nana和他们简短争论了一会儿(几乎没说话)，然后在一所用木板封住门窗的旧宅旁停下进食，我在外面等着。
自从上次进食以来，我已经记不得过了几天，但我发现我自己出奇的满足。我的血管里有一种不饥不饱的感觉，恰好是饥饿和饱食之间的平衡点。房子里传来的人的尖叫声穿刺着我的心，声音比以往我亲手杀戮时都尖厉，我甚至没站在近处。我远远地站在大街上，用手捂着耳朵，等着这一切结束。
他们出来时，食神躲避着我凝视的目光。她用手背擦去嘴边的血，愧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我身边擦过。其他僵尸还来达到这一步，甚至还未具备像Nana一样的良心，但他们也有所不同了。他们没带上剩下的肉，在裤子上擦干了血淋淋的手，默默但不安地走着。这是一个开端。
我们非常接近体育馆了，而且已经闻到了活人的气味。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实际这算不上是个计划。它就像卡通漫画一样简单，但可能奏效，理由是：这计划之前从未被尝试过，以前从未有人有足够的意志来开创先例。
在距进口处几个街区远的一座废弃的房子旁，我们停下来。我走进浴室，仔细地照镜子，这个动作一定被原来的居民做过一万遍了。我进入角色，脑海里令人抓狂地一遍遍重复着每天早晨的程序：闹铃响——洗漱——穿衣——吃早餐。我看上去是最佳状态吗？我是否正迈出了最好的一步？我是否准备好走出去迎接这世界抛给我的任何东西？
我梳好了头发，洒了点儿润肤露，扯了扯衣角。“准备好了。”我告诉其他同伴。

Nana上下打量了我一通：“十分……接近。”
我们走向了大门。走过几个街区后，活人的气味已经十分浓烈。体育馆就像一个巨大的特斯拉线圈，噼里啪啦地辐射出充满阵阵芳香的粉红色的生命闪电。我们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敬畏地盯着它，其中几个口水横流。 若不是他们刚刚吃过，我们松弛的策略将会立刻崩盘。
在大门进入我们的视力范围前，我们走进了一条小道，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藏在了一辆UPS卡车后面。我稍稍往外探了探，环顾了一下拐角四周。在不到两个街区远的地方，四个门卫站在体育馆主入口前，他们肩上挎着猎枪正在闲聊。他们的军事用语很生硬，比我们用的音节都少。
我看着Nana：“谢谢你，为…做这些。”
“当然。”Nana说。
“别…死了。”
“努力…不死。记得…Raina”
我点点头。
“出去…像活人…一样。”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跑了出去。
“救命！”我挥着胳膊尖叫道，“救命，他们…就在我身后。”我尽最大的努力保持着姿势和平衡，跑向了大门。Nana和其他僵尸在我后面缓慢笨拙地追，边追边夸张地呻吟着。
警卫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们举起枪朝僵尸开火。一只胳膊被打飞了，接着是一条腿，一个僵尸的脑袋掉了，倒下去，但没有一支枪指向我。
我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出Jung A的脸，我以奥运选手般的专注力冲刺着。我可以感觉到，我的步子迈得很好；我看上去很正常，就像一个活人，所以我顺利地转入了另一个类别——人类。
又有两个拿枪的警卫出来了，但他们几乎看都没看我。他们眯起眼，瞄准目标，然后大喊：“走！快点儿进去，伙计！”我身后又有两个僵尸摔倒在地上。
当我溜进门时，我看到食神和剩下的僵尸掉转头撤退了。他们逃跑时，步态突然变了。他们不再磕磕绊绊，而是像活物那样跑。尽管没有我快，步子不如我优雅，但是目标很明确。警卫犹豫了，枪火减弱了。“他妈的什么…”其中一个嘀咕着。
在入口里面站着一个人，他拿着一个写字夹板和一个笔记本。这是一个移民局官员，他们很可能把我扔出去，但在此之前，他要记录我的名字，让我填一堆查询表格。多年来，僵尸们一直依靠这种人给我们提供毫无防备的散兵游勇，我们就在外面的废墟里吃掉。
他走过来，翻开笔记本，没有看我的眼睛：“死里逃生啊，朋友！我需要你——”
“泰德！看看这个，该死的！”泰德抬起头，透过开着的门看到目瞪口呆的战友。
他瞥了我一眼：“在这儿等着。”泰德小跑了出去，站在警卫身旁，看着怪异的活僵尸像

接受了这一现实——这就是人类的后代将要继承的世界。人类教他们的后代射击、倒混凝土，教他们怎样杀人和求生；如果他们能走到这一步，如果他们掌握了这些技能，而且还有时间的话，那么就教他们阅读和写作，教他们思考、联系和理解他们的世界。
起初人们很努力，因为他们感到还有很多希望和信念。但这就像在雨中攀爬陡峭的山，许多人又滑到了山底。
我注意到这些记忆里的地图有些过时了，因为他们所谓的珠宝大街改名了。路标是新的，主体是鲜绿色的；上面也不再是个标志，而是印着真正的字。我感到好奇，于是就在这个十字路口转弯，来到一个异常的宽金属建筑前。Jung A的气味仍然遥远，我知道我不该停下来，但从窗子透出来的微光似乎触动了我体内那些声音们一些无言的痛苦。当我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它们也安静了。
这是一个开阔的巨大的房间。荧光灯下放着一排排白色金属桌子，几十个孩子全部在1O岁以下——被分成一排排的项目小组：一排修理发电机，一排处理汽油，一排清洗枪支、磨刀、缝伤口；在边上，靠近我所在的窗子的一排在解剖尸体。当然，那些不是真正的死尸。
一个留着马尾辫的8岁金发女孩剥去她的实验对象嘴上的肉，肉下面露出狰狞的笑。它突然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短暂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了，看上去疲惫厌烦。就在女孩挖出它的眼睛之前，它扫视了一下窗子，我们的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
我们试图在这里建造一个美丽世界，那些声音嘟囔着。有些人把文明的终结看做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抹掉历史错误的机会——也是带着我们现代的智慧重温人类青涩的青春期的机会。但一切发生得那么快。
脚下传来一声抽鼻子声，我把注意力从窗子里的场景转移过来。我低头看到一只德国牧羊犬正张着湿漉漉的鼻孔嗅我的腿。
它抬头看着我，我低头看着它。它兴奋地哈了一会儿气，然后开始吃我的小腿。
“特瑞，别！”一个男孩跑过来，抓住它的颈圈，把它从我身上拽下去，拖着它走向一个开着门的房子。
“坏狗。”
特瑞四下摇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我。
“对不起！”那个男孩从街道对面喊道。

虎酱，有你和冬冬在，我跟努纳心里很踏实啊，我俩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了

今天你们猜怎么着，我刚刚下楼去倒垃圾,结果我们楼下那个来推销搞表演的，就在下面跳初恋哎！！！。（虽然跳的很丑。）

35
从五楼的一个窗口里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喊着关于宵禁、关门、别和陌生人说话之类的事情。我向孩子们挥挥手，然后匆忙往雏菊大街走。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空变成了铁锈色。周围的窗子都黑了。我开始跑了起来。
每过一个街区，Jung A的气味都在加倍地增强。
当体育馆椭圆的天空上刚出现几颗星星时，我转过一个拐角，在一座白色孤楼下停住了。
我潜伏在铺着人工草皮的后院里的一堆木箱后面。房子里有声音，我闭上眼，陶醉在她们甜美的声音和强烈的节奏里。我听到了Jung A的声音，她正和另外一个女孩讨论着什么。最后声音慢慢消失了，Jung A出现在阳台上。

她离开只一天，但我心里涌起的重逢的感觉就像是分隔十年那样强烈。她的胳膊肘放在栏杆上，赤裸的胳膊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黑T恤，看上去有点儿冷。
“啊，我又回来了。”她很明显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进门时，爸爸拍打着我的后背，他只说了一句‘你没事我很高兴'，然后就跑去忙项目会议之类的事情...”我听到一声咔嗒声，她停了一会儿没说话。
然后又是一声咔嗒声。“在我给他打电话之前，他肯定认为我死了，是不是？他派出了搜寻小组，但遇上这种事情有几人回来过？所以对他来讲我已经死了。或许我有些太苛刻了，但我无论如何想象不出他为之哭泣的情景。”
她盯着地面，似乎要把它看穿，看到地狱般的地核。“人们都怎么了？”她的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见，“他们生来就是部分残缺还是丢落在路上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刚要现身，她突然笑了，闭着双眼，摇着头。“我其实想念那个愚蠢的…我想念ka。我知道这很疯狂，就因为她是…不管她是什么，我的意思是，僵尸这个愚蠢的名字不就是我们用来描述一种我们不理解的生存状态吗？一个名字有什么，对不对？如果我们…如果有某种…”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停止说话，把一个迷你盒式录音机举到眼前 ，盯着它看。
“这个东西，”她嘟囔着，“录音日记…不适合我。”她把它扔下阳台，录音机掉在我的脚下。我捡起来，塞进衣兜里，用手按住，感觉它的边角硌着我的胸膛。如果我回到747，这个纪念品将放在离我睡觉的地方最近的那一堆东西上。
Jung A跳上阳台的栏杆，背对着我坐着，在她破旧的笔记本上胡乱地划着。
日记还是诗？
都有，傻瓜。
里面有我吗？

“等会儿，好吗？我只是在录日志。”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看着Jung A。她眉头紧皱，咬着嘴唇。
“KA…”她悲伤地说，“你不能…”
阳台的门开了，Raina走了出来，我曾见到过她站着，她有点矮，她穿着迷彩裙，修长的大腿露在外面。我以为她和Jung A是同班同学，但现在我发现，Jung A要比她大一点。
“你在做——”她刚说了一半就看见了我，睁大了眼睛。
“哦，上帝啊！这就是‘她’吗？”
Jung A叹了口气：“Raina，这是KA，KA…Raina。”
Raina盯着我看，就好像我是一个外星人，或许还是独角兽。
“哦…很高兴见到你…KA。”
“我也是。”我答道。
Raina突然捂住嘴，抑制住，没有兴奋地叫出来。她看看Jung A，又看看我。
“我们应该怎么办？”Jung A问Raina，努力不去理睬她眩晕的表情。
“她突然出现，我正努力跟她讲她会被杀掉的。”
“嗯，首先，她得上来。”Raina说，眼睛还是在盯着我。
“到屋里来？你笨啊？”
“得了吧，你爸爸过两天才回来呢，让他待在屋里比在大街上安全。”
Jung A想了一会儿：“好吧。等会儿，KA，我这就下来。”
我绕到房子前面，紧张地等待着。她打开门，羞涩地笑着。此情此景就像是世界末日时的毕业舞会。
“嗨，Jung A。”我说，就好像之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拥抱“我。。我其实很想念你。”她依偎在我怀里。
“我…听到了。”
37
街道尽头有聚光灯在闪，两个警卫厉声喊着命令，打破了夜的宁静。
“巡逻队，”Jung A小声说着，把我拽进了房子里，“我们应该关灯了，现在是宵禁时刻了。快走！”
她跑上楼梯，我跟着她。安慰感和失望感混杂在我心里，就像是不稳定的化学反应。
Jung A的家里感觉空落落的。厨房里、书房里、短走廊里和险陡的楼道里，墙全部是白色的，毫无装饰。屋里有寥寥几件塑料家具，这感觉就像是一家破产的公司被腾空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屋子里还回荡着声音，残留着绝望的味道。
Jung A关掉沿途的灯，整个房子都黑了。我们走到了她的卧室。她关掉屋顶的吊灯，轻轻打开了床头的纱灯。我走进去，在屋子里慢慢转着圈，贪婪地吮吸着Jung A的私人世界。
如果她的思想是一间屋子，那肯定就是这样的。每一面墙都是不同的颜色：一面红色，一面白色，一面黄色，一面黑色；屋顶是天蓝色的，上面还挂着几架玩具飞机。每一面墙似乎都被设计成一个主题。红色的墙上贴满了电影票根和音乐会海报，白色墙壁上贴满了画，墙根处贴着一排业余水准的丙烯画；上面是三幅令人触目惊心的帆布油画：一幅是一个熟睡的女孩正要被老虎吃掉；一幅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梦魇般的场景，一幅是一片超现实的景观，上面散落着正在融化的钟表（备注：很有名的一幅画叫永恒的时间，大家可以去瞅瞅。）

“认得这些吗?”Jung A忍不住咧嘴笑了，“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当然，都是原作。”
Raina从阳台上走了进来，看见我的脸离帆布画只有几尺远，就大笑起来。
“漂亮的装饰，对吧？我想送给Jung A一幅蒙娜丽莎作为生日礼物，因为它总是让我们想起她一贯的冷笑——又来了！就是那样！——但，哎，巴黎步行太远。我们就凑合了一下，去看了看当地的画展。”
“Raina的房间里有一整墙的毕加索的画，”Jung A添了一句，
“如果还有人在意的话，我们就是传说中的艺术大盗。”
我蹲下来，仔细看着下面的一排丙烯画。
“那些是Jung A画的，”Raina说，
“画得不错吧？”
Jung A反感地看着一旁：“Raina让我把这些挂起来。”
我仔细看那些画，在那笨拙的笔触里搜寻Jung A的秘密。有两幅画只是用了浓厚明亮的色彩，但质地很差。第三幅画是一个金发女子的粗略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