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AS║160411♦长篇║温暖的尸体（改文）

“不知道，但我们必须…多做一些事情，出去…到Nana所在的地方。”
她冷静了下来，她语气坚定地说：“那么我们必须得离开这儿了。”
我点点头。
“我们俩都离开吗？”
“你俩都离开，”电话里传来了Nana的声音，她就像个偷听孩子说话的母亲，“Jung A…去。”
她怀疑地看着我：“你要让我，一个女孩，出去到野外跟着一群僵尸到处乱跑？”我点点头。
“你知道这主意有多疯狂吗？”我点点头。
她看着地板，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认为我出去以后，你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她问我。
我那无可救药的诚实感让我犹豫了，Jung A也皱紧了眉头。
“是的，”Nana愤怒地替我给出了答案，（Nana：这个没用的，找老婆还要我帮！！！我家的我还没见第二次呢！！！）“她可以，我会…帮忙。”
我快速点点头。“Nana会帮忙的，其他的…也会帮忙。此外，”我微笑着加了一句，“你也能…保护你自己。”

我只随身带了两样东西：一盒泰式炒面和Van那本厚厚的书。我把书翻到中间，里面有一个未写完的句子，是用我不认识的语言写的，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大摞空白的纸页，空白着像是在等谁在上面写下文字。
我合上书，躺在冰凉的铁板上。我听到了瀑布的声音。

有脚步砰砰地朝我们走来。“爸爸！等一下！”她降低了声音，“Raina和Kahi在里面。”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郑秀妍这可不是玩游戏的时候。”
“他们…您知道的…在里面。”
他稍作犹豫，堪为最短暂的犹豫。
“Raina和Kahi。”他对着门大喊。他嗓子紧绷着，声音极大。“你们也听到了，体育馆里出现了安全漏洞。我认为这是最不适合**的时候。出来！”
当金文猛地把门打开时，Raina正倚着水槽跨坐在我身上，把我的脸埋在她的胸里。
“爸爸！”Jung A尖叫道。当Raina从我身上下去时，她快速地瞟了她一眼。
“马上出来。”金文说。
我们走出了浴室。Raina整理好衣服，假装看上去很尴尬。
我看着将军，丝毫未表示出歉意。我已经准备好让我的吐字经受第一次或是最后一次巨大考验。他回头盯着我的眼睛，脸紧绷着，表情僵硬。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半米远。

“你好，Kahi。”他说。
“您好，长官。”
“你和吴艺琳小姐在谈恋爱？”
“是的，长官。”
“很好，你们讨论过结婚吗？”
“还没有。”
“还等什么，虽说我并不赞同…嗯…两个女生…但现在时日所剩不多了。你住哪儿？Kahi。”
“首…尔。”
“你在首尔有工作？”
“我从事园艺。”
“这份工作能让你养活顺圭吗？”
“我认为可以，长官。”
“我听说首尔那边情况很糟糕，并且你一无所有。这是一个悲惨的世界，不是吗？Kahi。”
“不全是。”
金文笑了笑：“你化妆了吗?Kahi。”
金文拿刀刺了我。

50
我甚至没注意到刀被拔出鞘。五寸长的刀片穿透了我的肩膀，把我钉在墙上。我感觉不到痛，也没有退缩。伤口没有流血。
“金正雅！”金文吼道。
他慢慢地往后退，拔出手枪，深深凹进去的眼睛里露出愤怒的目光。
“是你把僵尸带进了城！带到了我家里！你让这僵尸碰你了吗？”
“爸爸，听我说！”Jung A说。她向他伸着手。
“KA不一样！她在变！”
“僵尸不会变，金正雅！它们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我们怎么知道这一点？仅仅是因为它们不跟我们说话，不向我们讲述它们的生活？我们不理解它们的思想，所以我们就认为它们没有思想？”
“我们已经验证过了！僵尸从未显示出任何拥有自我意识和情绪反应的迹象！”
“您也没有，爸爸！上帝啊——KA救过我！她保护我并把我送回家来！她是人！而且还有更多像她一样的僵尸！”
“不。”金文说，他突然镇静了下来。他的手不再摇晃了，枪口稳稳地对着我，离我的脸只几寸远。
“爸爸，请听我说，好吗？”
她往前走近了一步。虽然她努力保持镇定，但我敢说她心里很恐惧。
“我在机场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引发了一些状况，僵尸们在恢复生命，他们离开了巢穴，试图改变自身的现状。我们必须想法帮助他们。试想如果我们能治愈瘟疫会怎样，试想如果我们可以把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都清除，然后重新开始！”
金文摇了摇头。我可以看到他蜡黄色皮肤下的肌肉又绷紧了。

51
走廊内部显然还没有完工，看起来就像已经被废弃似的：热狗摊位、纪念品摊位和写着2韩元一份的饼干摊位，都死气沉沉地散布在冰冷的阴影里。安保队的叫喊声在我们的身后回荡。我想象着前面是一条死胡同，它挡住我们的去路，迫使我们转身去面对无法逃避的命运。
“KA！”Jung A在我们跑着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会逃出去的，是吗？我们会的！”她的嗓音沙哑，是那种介于疲惫和将要流泪间的声音。我无法使自己做出回应。
我们借着混凝土墙上的洞里渗进来的幽幽光亮看到门上有一个牌子——应急出口。
Jung A加快步伐，把我甩在了后面。我们使劲撞了下门，门一下子就开了——
“哦。”Jung A喘着粗气，身体四处摆动；她紧紧抓住门框，一只脚被甩了出去，悬在八层楼高的空中。嗖嗖的寒风在门口附近回旋，周围有许多木头，木桩都已经腐朽了，从墙上向外伸着。鸟儿拍打着翅膀从我们身边飞过。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城市，看上去好像一片广阔的墓地，一座座高楼大厦就好像一块块墓碑。
“金正雅小姐!”
罗素上校和他的手下涌来，在我们身后大约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罗素上校艰难地喘着气。很显然，他年事已高，不适合做这种紧追别人的事情。
我看看下面的地面，看了看Jung A。我又向下看了看，然后回头看着Jung A。
“Jung A。”我说。
“什么?”

“你确定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她看着我，急促地喘着气。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或许还有怀疑，或许还有恐惧，但是她点点头：“是的。”
“别再跑了，”罗素倚靠着自己的膝盖呻吟道，“你不能走这条路。”
“我必须走。”她说。
“金小姐，Jung A!你不能抛下你的父亲，你是他的全部。”
她咬了咬下嘴唇，但是目光很坚定：“爸爸已经死了，罗西。他只是还没开始腐烂而已。”
她抓住我的手——那只打在Nana脸上被震碎的手（Nana：T_T悲惨往事何苦再提）——她抓得如此紧，以至于我感觉她会把这只手捏得更碎。她抬头看着我：“准备好了吗?KA。”
我把她一把拽过来紧紧抱住，我抱得很紧，感到我们的基因都可以融合在一起。我们面对着面，我几乎都快要吻到她了。但我没吻她，我往后退了两步。我们从门口掉下去了。 我们就像是中枪的鸟，迅速往下掉。我的胳膊和腿紧紧缠绕着她，几乎都要把她纤小的身躯完全包住了。我们重重地砸在一个向外的屋顶外檐上。
一根支撑棒插进了我的大腿，我的脑袋被一根横梁重重地撞了一下。我们滚落在一条手机广告的横幅上，把它撕成了两半，最后终于到达了地面。当我后背着地时，浑身上下到处都响起了骨头咯咯断裂的声音；Jung A的重量把我的胸都压平了。她从我身上滚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躺在地上，凝望着天空。我们终于出来了!
Jung A趴跪在地上，慌乱地从包里翻出吸入器。她吸了一口，然后就一直叼着那东西，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当她可以正常呼吸后，她伏到我身上，

眼里带着恐惧的神色。此刻她的脸比朦胧的太阳还要美。“KA!”她小声说，“嗨!”
就如同第一次从死亡中站起来一样，我慢慢挺起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咯咯地响着。我笑了笑，然后喘息着，用我那不成调的女高音唱了起来：“你让…我感觉…如此年轻…”
她不禁笑起来，然后抱住了我。我感到这个拥抱又把我的很多关节挤回了原位。 她抬头看着上面的门口，罗素正站在门框边向下看着我们。Jung A朝他挥挥手，他迅速闪进了体育馆里，这表明他还要继续追我们。我努力不去记恨这个人。在他的世界里，命令大于一切。
于是Jung A和我跑进了城市里。每迈出一步，我都感觉我的身体在变得更加稳定。我体内的骨骼在重新排列，断骨周围的组织也逐渐变得更有韧性，这样才使我没有倒下。我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某种形式的愈合吗?
我们飞快地奔跑在空旷的街道上，跑过无数辆生锈的汽车，跑过堆积的落叶和瓦砾；我们在单行道上逆向而行，毫不理会停车标志。在我们前面就是城市的边缘，那里有一座长满绿草的高山，城市在那里变得开阔，公路可以通往任何地方。在我们身后，一辆辆“战车"轰隆隆地从体育馆的大门快速驶出。这让人无法容忍!严厉的规则制定者说，找到这些余孽，把他们铲除掉!当这些喊叫声还在我们身后回荡时，我们已爬上了山顶。
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支军队。
他们站在高速公路坡道旁的草地上，约有几百人。他们在草地上四处乱转，有的凝望着天空，有的则什么也不看，苍白凹陷的脸上，表情异常平静。前排的僵尸看到了我们，先是一愣，然后就都围了过来。最后全部都注意到我们，都立正了。

方是一座座山坡，上面种满了桤木，中间的绿化带一直延伸到机场。
Jung A站在我的身边，与刚才在罗素上校面前那个盛气凌人的模样比起来，此时的她看上去很不自信。
我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对着众僵尸大喊： “Jung A！”
所有的僵尸都颤抖了一下，我还听到几声咬牙的声音。
我又提高声音说：“Jung A！我们保护她的安全。”
其中有几个僵尸蠢蠢欲动，但他们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饥饿，而是像我在机场里看到的那样着迷的眼神。不过这次他们的目光更加热烈，眼神更加专注。他们不止在看她，还在仔细地打量着她，痴迷地看着她。每隔几秒钟他们就会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我发现Nana正在用一种与众不同的目光盯着她，我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行了。”她说，就好像我很不通情理似的。
我在混凝土护栏上坐下，努力想思考一些事情。远处还能听到卡车微弱的声音。每个僵尸都在看着我，从各个方向投来焦躁的目光。那眼神似乎在说“嗯？”而我想大喊：“嗯什么？”我不是什么将军或上校，也不是这城市的建造者，我只是一个不想做死尸的死尸。
Jung A在我身边坐下，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我注意到她的脸上布满了擦伤和划痕，是刚才我们往下跳时弄的。她的脸颊上甚至还有一道浅浅的口子，使她一笑就得抽搐一下。我讨厌看到她这样。
“你受伤了。”我说。
“不太严重。”
我讨厌看到她受伤，我讨厌看到她这辈子被我或被其他任何人伤害。我几乎都记不起疼痛的感觉，但当我看到她的痛苦时却深深地感到了痛。那痛爬进我的眼睛里，让我的眼睛火辣辣的。
“你为什么跟来？”我问她。
“来帮忙，记得吗？还有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为什么？”
她冲我温柔地笑了笑，脸颊上的伤口里渗出了血。
“因为我喜欢你，僵尸小姐。”
她擦掉血，看了看，然后抹在了我的脖子上。“这下我们扯平了。”
我看着她坐在我的身边，看着这样一个金发天使，这样一个脆弱的女孩陨落在一群对她垂涎欲滴的僵尸中间。她的嘴角虽然在流着血，但她却能微笑地面对极不确定的未来，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我的视线模糊了，脸上出现了一道泪痕。我的眼睛不再感到那么热辣了。

Jung A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她一直盯着我，让我不敢直视她的眼。
我站起身，想都没想就说：“我们回机场。
僵尸们看看我，又看看Nana。
“为什么?”Nana问。
“因为那是我们…住的地方，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开始…什么?战争?”
“不是…那种事情。”
“那么是什么?”
我愣愣地站着，努力地思索着答案，在我脑子里描绘出一幕场景：机场黑暗的大厅里僵尸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们的皮肤又恢复了本色，焕发着粉嫩的光彩；一场运动，一个改变。
正当我傻傻地做大梦时，一声尖叫打破了城市的寂静。那是一声惶恐的号叫声，就好像一头被宰了一半的牛在垂死挣扎。
一个僵尸沿着高速公路朝我们走来。它实际在跑着，但它迟缓笨拙的步调暴露了它僵尸的身份。食神匆匆地迎了过去。
我看着她俩在交谈着什么，那个新来的挥舞着手，看到它的姿势我心里一沉。毫无疑问，它带来的是坏消息。它走入了僵尸群里，Nana慢慢地走回到我身边，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问。
“不能…回家了。”
“为什么不能?”
“皮包骨们…疯了。从四面八方…涌来，见异类…就杀。”
我看着那个新来的，我起初以为它身上是严重的腐烂，实际上却是严重的伤：数不清的咬伤和抓挠的痕迹。顺着公路看去，后面还有很多像它一样的家伙。他们有的走在高速公路上，有的跌跌撞撞地走在绿化带的泥土和草地上。他们四处分散着，大约有几百个。
“像我们一样的僵尸…在努力逃跑，”食神继续说，“皮包骨…在追他们。”
当Nana正说着这些时，那些死神的宣判官们就已经降临，似乎它们感受到了有人在说它们的名字。五六个纤细的白影从远处的树林里跳出来，赶上了两个正在逃亡的僵尸。
我看着那些骷髅把僵尸拽倒，用力把他们的头往路面上撞；我看着皮包骨们就像踩烂水果一样把他们的大脑踩出来。我看着它们数量成倍地增加。它们涌到高速公路的坡道上。在视力可及的范围内挤满了皮包骨，沿着公路啪嗒啪嗒地走来。
“哦，这…”Jung A小声说。
“有新计划吗?”Nana强作镇定地问。
我愣愣地站着，犹豫不决，进入了恍惚状态。我又回到了Jung A的卧室，正和Jung A挨着躺在她的一堆衣服上。她在说：“我们无处可逃了，对吗?”我哀伤地摇摇头，告诉她现在整个世界都被死亡笼罩着。
在我的意识里，我可以听到轰隆隆的越野车的声音，其数量远不止四辆。这些车沿着主大街快速地驶过来，他们要把我除掉，而把Jung A拖回那座混凝土

“新计划!”Nana把我从幻想中拽了回来，“进人……城市。”
“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进入城市?”Jung A说。
“诱皮包骨深入，让活人……清除它们。”
“你错了，她厉声对食神说，“安保队不会区分干尸和僵尸，他们会把你们同样清除掉。” “我们会……藏起来。”Nana说。她沿着高速公路的坡道指向了一片山谷，里面有一大片破烂的房屋和许多长满荒草的环线。那里是郊区的最北端，我和Jung A曾在那里逗留了一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已成为尘封已久的童话。
“什么，我们只是躲起来，让安保队和那些骷髅去对付对方?”
Nana点点头。
Jung A想了几秒钟。“这是个糟糕的计划，但好吧，我们走。”她转身要跑，但Nana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打掉她的手，转身面对着她，“你干什么？”
“你……和KA一起走。”Nana说。
“什么?”我问她。我打起了精神，认真地听她讲。她盯着我，努力地搜索语言。
“我们引它们……到这边。你带她……走那边。”
“你说什么?”Jung A尖叫着问，“她不‘带我’去任何地方。我们为什么非得分开?”
食神指指她手臂上的一块擦伤和一道还在流血的口子，然后指了指她脸上的伤口。“因为你很……脆弱，”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而且……重要。”
Jung A看着Nana，什么都没说。最终她和我都发现，我们已经站在了群体外面，每个僵尸都在看着我们。皮包骨们已经走得很近了，我们可以听到它们的声音——断裂的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和那低沉颤抖的嗡嗡声——不知是什么黑暗力量在支撑着它们。那黑色的骨髓已经深入到了它们的每一块骨头。
我冲Nana点点头，食神也冲我点点头。我抓住Jung A的手，她短暂地抵抗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那群僵尸。然后她转过身，看看我，我们跑了起来。我们慌乱地跑下了路堤，冲进了市中心的街道里，Nana和其他僵尸渐渐地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我脑子里那些沉睡的灵魂又苏醒了，同我们并肩奔跑，急切地为我们鼓劲。
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从未见过的东西。记忆不能代替现在，历史有其局限性。我们难道只是黑暗时期只能用水蛭治病的医生吗?我们渴求更高端的科学，我们希望被证明我们是错的。
几分钟后，我们听到了战斗的声响。机关枪射击的声音在狭窄的街道里回荡；沉闷的爆炸声震荡在我们胸口，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低沉的音乐。偶尔也可以听到皮包骨的尖叫声，那声音是那么尖厉刺耳、那

么具有穿透性，就像电流穿过水一样从远方传来。
“我们要不要在其中一个里面藏起来?”Jung A指着用砖和钢铁建成的几座塔说，“就等着这一切结束?”
我点点头，但是站在大街上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犹豫。现在除了躲藏还能做什么?
Jung A跑到最近的那座建筑前，推了推门：“锁着。”她穿过街道走到一座公寓大楼前：“锁着。”她又走到一座赤褐色沙石建筑旁，使劲地砸门。“这个可能——”突然她头顶上的一个窗户碎了，一个骷髅就像蜘蛛一样顺着墙快速地爬下来，掉在她的背上。我跑到街对面抓住那个家伙的脊椎，使劲往下拽。但是它尖尖的手指已经插进了Jung A的肉里，就像倒刺一样抓着她。我双手紧抓着它的脑壳，使劲顶着，不让它咬Jung A的脖子。尽管它颈部的肌肉已经萎缩，但那东西却惊人的强壮。它的颌骨嗒嗒地动着，慢慢地向她咬去。
“撞……墙!”我对Jung A喊着。她趔趔趄趄地往后退，把那骷髅重重地撞在砖墙上。它的力量减弱了，这让我有时间把它的头扭开，往窗台上猛撞。它的脑壳裂开，夹在我两手之间的那张无脸的脸似乎在直直地看着我。尽管它永远是一副咧嘴笑的模样，但在我的脑子里，我可以听到它愤怒的尖叫：
停，停，我们是你们的最终命运。
52
我把它的头又往砖墙上猛砸，脑壳上的裂缝更大，那家伙抓着Jung A的手松开了。
你们会变成我们，我们最终会胜利，过去一直这样，将来也一直——
我把那皮包骨摔在柏油路上，用脚猛踩它的脸。那堆哗哗响的骨头终于不动了，那嗡嗡声也渐渐消失。
我正要去抓Jung A的手，然后带她冲进那座赤褐色沙石建筑摇摇晃晃的门，突然发生了一些让我不理解的事情：我脚下的头骨抽搐了一下，并且当那被砸碎的大脑马上要碎裂时，它的颌骨突然张开，发出了一声痛苦惨烈的叫声，就好像一只受伤的鸟发出的鸣叫。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从骨头发出的嗡嗡声，不是如号角一样的吼叫声，也不是那些骷髅的尖叫声。我惊恐地想到，这是不是它曾经的那个人发出的声音，是那人冰冷干涸的灵魂在彻底消散前发出的最后一丝喘息。我感到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Jung A也在瑟瑟发抖。远处的街道上响起了一个声音，好像是在回应这哀号。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嘈杂的乱抓的声音，向我们所站的地方聚拢过来。我用眼角的余光扫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抬头去看。所有建筑物的窗户里都挤满了眼窝空洞的面孔。它们龇着牙，透过玻璃恶狠狠地看着下面，就像

“如果这些骷髅要追我们，特别是我们，它们会追我们到那儿的，对吧?它们就不会再追其他的僵尸，却都会来跟着我们。我们可以把它们领到大门那儿。”
“那……然后呢?”
“我们藏在里面，让安保队招待它们。除非它们会飞或者怎样，否则它们绝对冲不破体育馆的墙。"她看了我一眼，“它们不会飞!不是吗?”
我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Jung A驾着车，以极其危险的速度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我紧紧地抓住仪表板。“回……体育馆。”我重复了一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回去对你来说听起来就像是自杀，但是我想我们会逃过去的。” “怎么逃?你爸爸——”
“我爸爸要杀你，这我知道。他只是……他看不透这些事情，但我想罗西可以。我从孩子时就认识他了，他实际上就像是我的爷爷。尽管他戴着厚厚的眼镜，但是他并不瞎。我敢肯定他会理解是么回事的。”
我们把皮包骨甩在了盘七错八的小巷里，然后又兜回了主大街，从那里我们溜进了还未完工的l号走廊。在混凝土墙壁里，街道上的所有汽车和垃圾都被清除了，街道被改造成跑道，直通体育馆。Jung A挂上低速挡，然后加速，直到这个老爷车的引擎隆隆地响。体育馆的屋顶缓缓地从地平面上升起，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野兽耸立在我们面前。它爬到我的嘴里，引逗着我们。来吧孩子，别管牙齿。
回到我们的身后会必死无疑，而此刻，我们正穿过城市的心脏，飞奔向前方那一丝渺茫的生机。很快我们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发动机旋转的响声和砰砰的枪火声，但现在这声音近在咫尺，听起来不再像在远处那么含糊低沉。当走廊的墙壁露出钢筋框架时，我们的视野也开阔起来。我和Jung A惊恐地盯着外面。
体育馆已经被包围了。似乎是顺应了我们的计划，皮包骨从城市的其他部分源源不断地涌来。它们四肢抓地，跳过一辆辆汽车，看上去就像是僵尸猫。安保队开火了，子弹和炸弹横飞，炸毁了店铺，炸倒了交通灯。但是那些骷髅前仆后继，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不需要后方增援。我的意识又闪回到最后一次坐在这辆车里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就像法兰克和艾娃一样开着车兜风，享受着黄金时期的浪漫。那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幻景，就如同气泡一般：里面鲜花盛开，鸟儿鸣唱；微笑的眼睛散发着绚丽的蓝色光彩。难道那烈火燃烧的地域一直都在，就在我们的气泡外面盘旋?而一群群张牙舞爪的魔鬼想方设法地想进来?

错了，全错了。我盯着那一大群不断聚集的皮包骨，就好像从未见过它们一样。它们都从哪里来的?以我对我们腐烂过程的了解，我想不出它们的数量怎么能有这么多。通常我们要用几年的时间才能蜕掉身上的肉。尽管它们是在响应战斗的召唤而从四面八方涌来……可那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啊。 难道是瘟疫发生了变异?变得更强、更残忍、更具魔力与速度?还是时光沙漏上的孔在慢慢扩大?
Jung A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全新的恐惧感：“你认为……”
“不，”我告诉她，“就继续走，现在改变计划……太晚了。”
她继续向前开，绕过炸弹坑，从路边跃过，就像喝醉酒的司机一样在人行道上行驶，撞倒一具具徒步走着的皮包骨。渐渐的，梅赛德斯原本典雅的车皮都皱了起来，就像是出了惨烈的车祸。
“到了!”她突然大喊，“是他!”她朝大门开过去，嘟嘟地按着喇叭。当我们走近时，我看到罗素上校正站在主门旁的一辆装甲越野车后面发号施令。Jung A在几辆卡车前面把车停住，然后从车里跳了出去。“罗西!”她边向大门跑边喊，我在后面跟着。“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士兵们举起枪，看看我，然后又看看罗素上校。我做好准备，等着子弹飞人我的大脑终结这一切。但罗素上校冲他们挥了挥手，他们都放下了武器。我们向门口跑去，周围的士兵又都站好位置，把枪瞄准我们的追赶者。
“金正雅小姐，”罗素上校说，他看上去有点儿迷惑，“你已经拯救了世界吗?”
“没有，”Jung A气喘吁吁地说，“遇到了一些阻碍。”
“我看到了。”他说。他在看着涌来的那群皮包骨。
“你们能搞定它们，对吧?”
“我想是的。"他看着战况。他的手下打倒了第一拨儿敌人，然后又慌乱地装上弹，等待下一拨儿来袭。“我希望如此。”
“请别告诉我爸爸我们在这儿。”
“Jung A……你在做什么?”
她握了一下他那布满青筋的手：“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53
他把大门拉开一条缝：“关于你父亲，我不能向你保证任何事情。他……不再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了。”
“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谢谢你，罗西。”她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就溜进了门里。

我在门槛前犹豫了一下。罗素上校的手放在门上，在盯着我；他的眼睛眯着，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我也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他默默地为我把门打开，闪到了一边。我冲他点点头，跟着Jung A进去了。
我们又一次走在了体育馆里迷宫般的街道上。我们偷偷摸摸的，不管到哪儿，看上去都像是逃犯。Jung A走得很快，不断地查看路标，在每个拐角处都果断地做出决策。她的呼吸听上去有些急促，但她没有停下去找吸入器。此刻我们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身上血迹斑斑，衣服又脏又破，真是无比般配。
“你要……去哪儿?”我问。
她指了指那块超大屏幕。屏幕上闪着Raina的照片，旁边还有一串字：
吴艺琳
武装袭击
见到即捕
“我们要找到她，”Jung A说，“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要她同我们在一起，而不是被锁在衣帽间里。”
我抬头看着大屏幕上Raina那巨大的模糊的脸。她灿烂的笑容与通缉令很不协调。“这是我们……回来的原因吗?”我看着Jung A的后脑勺问，“是为她?”
“一半——一半。”
我脸上掠过淡淡的微笑。“你有……计划，”我努力以一种旁敲侧击的语气说，“不只是……维持安全。”
“我之前真的以为已经彻底告别了这个地方。”她依然快速地走着，没继续往下说。
我们贴着体育馆的边缘，沿着墙走。我们的头顶上是厚厚的金属支撑电缆，它们被固定在混凝土上，当建筑在风中吱吱呀呀地摇摆时，它们也嗖嗖地响着，就像科幻小说里的激光一样。泥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安全人员可能都到外面去对付皮包骨了，而市民们都躲在房子里，等待着这一切结束。傍晚的天空呈现出朦胧的橘红色；高空中，朵朵白云在太阳前面飘过。要不是外面那一大群皮包骨，这将是个宁静的傍晚。它们在墙外高声吵闹着，就像是不顾及他人感受的邻居。
“我知道她可能在哪儿，”当我们跨过一个门口时她说，“我们过去常常在这些墙的周围闲逛。我们经常坐在VIP房间里，假装我们是名人或其他什么人物。那时候世界几乎已经灭亡了，所以假装自己很重要还挺好玩的。”
爬上几段长长的楼梯，我们来到了高处的一个地方。那里大多数的门都被封住了，但Jung A并不需要走门。她在墙上找到了—道被塑料薄膜盖住的狭窄缝隙，我们从一个女孩般大小的裂缝中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