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非是我之物,而是他的旧识所留。
“听闻你在整理他旧日书稿。” 这一声骤然地在 寂寂月夜中冷冷响起,我抬眸望去,但见一白发男子,衣着是极纯粹的深黑,又佐以金饰,正倚在窗外,双手抱臂而立。“我这里尚有几卷,你拿去。” 应声落下数卷书稿,韦编磨损微微,已有陈迹。
“多谢,敢问先生名姓,来日当登门拜谢……”
“不必。” 他截得生冷,又转而去提及些全不相干的话,“可会饮酒?”
我道会,他便掷来一坛酒给我,又自启了一坛,不约而同,头一个动作。
以酒浇地,以敬亡者。
“他曾用他的剑向赵国的廉颇换了两坛杏花白,但最终还是用数卷兵书换回。”
我与他从未谋面,却也晓得,依此人面相,并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给人听的。
随后他便再未言语,只是倚着窗,将一坛酒慢慢饮得尽了,并不急,仿佛是借着酒静默回忆,骤听“桄榔” 一声,陶片碎了满地。这动作熟悉,兴许是原先听韩非提过,他最钟爱的那只酒樽,便是教他一个脾气十分坏的朋友摔碎,连他的委屈也不曾理会。
那四五裂片在月色下静静躺着,由坛中残酒镀得十分圆润,却始终不肯顺着壁滑下来,微微地耀着光。
我不知他何时离去,旦记得城破前他来找过我一回,说是韩非临行的嘱托,他会让人护我周全。我只微微笑着摇首。
浮生如此, 惟欠一死。
我将那柄锋利的刃刺向心口,随即缓缓地,向着已全然笼罩韩城的夜,仰面倒下。
血染红了素衣,亦染红了身下雪地,一如我与他成婚,亦是道别时的模样,一袭艳红的衣。
“为政以法,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这是他曾经篡改儒家之言的戏谑。
眼前星宿,连带着那众星拱卫的北辰,渐次模糊。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他于遥远天际回首,笑意风流。
“阿骊,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