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逃不过的院长和主任
一阵紧促的门铃声把在厨房里有些走神的尤盛美拉回了现实。她赶紧关上燃气灶,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手,然后一边往房门口走,一边大声的朝客厅喊着:“兰兰,爸爸回来了!”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房门,随即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了一个月的曲晋明提着一个旅行箱和两个旅行袋略有疲惫的站在门口。
“回来了!”尤盛美的兴奋溢于言表。
“嗯。”曲晋明进了门,看着眼前的妻子,有些漫不经心的答应着。也许是长途飞行太劳累,也许他对于回家并没有尤盛美那般期待。
就当尤盛美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五岁的曲兰从客厅跑了过来,边跑还边欢快的喊着爸爸。曲晋明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张开双臂,迎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大圈后,亲个不停。见着这一幕的尤盛美发自内心的笑着,“行了,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屋吧。”说着把曲晋明的大包小裹拎进了客厅。
沙发上,曲晋明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女儿不肯松手。
“兰兰,想爸爸了吗?”
“想,爸爸,我都要想死你了。”曲兰在曲晋明的怀里撒着娇。
“爸爸也想你。”曲晋明说着把曲兰放下,拿过一个旅行袋,“看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一包包精制的糖果巧克力、一些精致的洋娃娃还有组合玩具、几套漂亮的童装和搭配着的童鞋一一摆在了茶几上,让刚才还对曲晋明黏的不行的曲兰瞬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些礼物上。这让曲晋明哭笑不得,也让在一旁看着的尤盛美一脸的笑意,调侃道:“有了礼物就不要爸爸了。”
“盛美。”曲晋明拿起了另外一个旅行袋,“这是给你父母买的营养品和保健品,空了给老人送过去吧。”
“好!”尤盛美感念着曲晋明的心细。
不过就在她还期待着什么的时候,曲晋明却没有再和她说什么,转头和曲兰玩起了玩具。看着父女俩开心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转身回到了厨房。
就在她在厨房里忙活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曲晋明在唤她,喜上心头,暗自想着:我就说晋明怎么着也不会不给我买礼物的。说着就赶紧冲到了客厅,但是一股失落随即袭来。原来只是曲晋明在洗澡的时候忘了拿换洗的衣服,让她帮下忙。尤盛美颇有些臊眉耷眼的回到了厨房,心酸和委屈怎么也控制不住,两行热泪顺脸而下。曲晋明出国学习整一个月了,从机场进了安检口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眼巴巴的盼望着曲晋明回来,吃不下、睡不香,整日整夜的惦念。但曲晋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杳无音讯,她也只能在医院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从院办的人那里套些话出来,而且还必须极力的掩饰着曲晋明从没联系过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如今曲晋明回来了,她本该高兴,但是曲晋明心里有家、有女儿、有父母,就是没有她。这让她这一天一直洋溢着心情瞬间冰封。忽的,脸上不再有泪痕,情绪也恢复了正常,这么多年了,不是早就该习惯了吗。
尤盛美喊父女俩吃饭。抱着曲兰来到餐桌边的曲晋明看到了尤盛美红着的眼睛,“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让油烟熏到了。”曲晋明没再多问。
“都是你爱吃的,在国外吃不到,多吃点儿。”尤盛美边说边给曲晋明夹菜,而曲晋明却只顾着喂曲兰。
尤盛美心里有多不是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极力的克制着不表露出来。三口人也算和和气气的吃下了这顿晚饭。
饭后,尤盛美收拾了厨房、整理了曲晋明的行李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病历。曲晋明把曲兰哄睡了以后,也回到了卧室。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曲晋明看着还一脸专注的尤盛美,温和的说:“不早了,睡吧。”尤盛美草草的答应了一声,便放下了病例关上了床头灯。她刚一躺下,曲晋明就翻到了她的身上,有些急迫的在她的脸上、颈上和肩头探索着。
“晋明,我今天做了三台手术,还忙了一晚上,有点儿累了,改天吧。”尤盛美有些气恼的说着。
“我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更累。”曲晋明压根没有注意到尤盛美的情绪,在黑暗中撕扯着尤盛美的睡衣和睡裤。
“晋明…晋明…”尤盛美的呼喊丝毫没有让曲晋明停下手,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欲望,很快,两个人便交融在了一起。
本来,这一刻是尤盛美期许了很久很久的,不过当这一刻以这样一种略带责怪和尴尬的心结来临的时候,尤盛美有一种强烈的被侵犯的感觉,她甚至想一脚把曲晋明蹬开,再给他两巴掌。不过尤盛美并没有这样做,她甚至紧紧的抱住了曲晋明,然后万般抵触的配合着,因为她明白,对于这个男人,她心里的爱多于恨,她也更愿意相信,曲晋明的这般行为不仅仅是因为人的本能,而是心里有她。一番云雨后,尤盛美本想着和曲晋明聊聊,却没成想曲晋明很快酣然入睡。这是今天尤盛美第二次流眼泪,只不过与第一次相比,这次的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第二天,二人像往常一样,送曲兰上幼儿园后,一起到了医院。曲晋明给妇产科的同事带了很多小礼品,大家都在一致的夸赞曲晋明的周到,一些女医生和护士还在调侃:曲医生这么细致,不知道给尤医生买了多少好东西。而二人未经商议的回答却是那么默契:都老夫老妻的了,没什么可买的。两个人越是这么说,大家就越认为曲晋明一定是下了血本。只有产科的护士周蕙英相信两个人说的话,但是在众人面前却并不戳破。
曲晋明回国后上班的第一天,一共做了9台手术,其中包括一台配合妇科的卵巢肿瘤切除术。在台上站了一天的他入行以来第一次感到疲惫,浑身酸痛不止,他无力的推着自行车,准备赶去岳父母家接曲兰。就在他有些一步三晃的走着时,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并伴有一声略显刺耳的“嘿!”
曲晋明回头一看,是尤盛美的闺蜜苏红,便没好气的说:“这大晚上一惊一乍的,你也不怕招到鬼。”
苏红不甘示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无聊。”
“我说曲晋明,这美帝国主义的伙食是好哈,你看你这才去了一个月,就被牛排和红酒补的满面红光的。”
“红什么光,我这是做手术累的。”
“好好好,您辛苦。我说,您大老远回来,给你们家盛美带什么好东西了,快告诉,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然等她在我面前显摆起来,我可受不了。”
“老夫老妻的,还带什么。”
“我说曲晋明,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满嘴跑火车啊。”
苏红有些生气的说:“你可真行。”说罢便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曲晋明嘟囔了一句:“有病!”便骑车去接曲兰了,到了岳父母家,发现曲兰已经睡了,也没再坚持,径自回家了。
家里,尤盛美正在等着他吃饭,许是等的太久,她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盛美,盛美。”曲晋明轻声唤着。
尤盛美慢慢的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睛,“嗯,你回来了,累坏了吧,赶紧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还都是曲晋明爱吃的菜,他知道这是尤盛美特意为他做的,有些感动还有些心虚。他诺诺的开口说:“盛美,真的很对不起,从国外回来没给你带些礼物。”
尤盛美大度的笑着:“没事儿,也许是你没挑好,也许准备去买的时候没有时间了,我理解,人在外地,多少有些身不由己。”
面对这尤盛美的宽容,曲晋明有些无地自容,他放下碗筷,认真的说:“不,是我压根就没想到要买。”
“曲晋明,你就非要说的这么直白吗,从你进家门开始,我就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你就一定要戳穿我这点儿可怜的虚荣心吗?”
“盛美,我不能骗你,更不能骗自己。”
“那你就宁可伤害我吗?”气头上的尤盛美摔下碗筷,夺门而出,剩下曲晋明一个人也没心思再吃饭,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曲晋明第一次发现,自己除了家和医院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现在家他是不想再呆了,所以只能去医院。将近晚上十点,手术室依然忙碌。曲晋明刚进休息室,就看见了他的好朋友大外科的程少念在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你慢点儿吃,又没人和你抢。”
“谁说没人抢,时间在和我抢。”程少念不住的往嘴里扒拉面条。“大晚上的,你怎么跑这来了?”
“在家呆着无聊,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你还没看够啊,今天上了9台手术,你不嫌烦的慌。”
“嗨,咱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不对,不对,你自己照照镜子,看你这一脑门子官司的,和你们家尤盛美吵架了吧。”
曲晋明听程少念这么说,也没再绷着,开口问道:“少念,你每次出差都会给你老婆带礼物吗?”
“在国内出差看情况,但出国是一定要带的,就算是个小玩意儿,那也是漂洋过海来的,好歹是个心意吗。哎,你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曲晋明略显心虚。
“不对,我说曲晋明,你这次去美国不会什么都没给你们家尤盛美带吧?”程少念和曲晋明是多年的同学加好友,对他也算相当的了解。
曲晋明没有答话,只是一味的回避着程少念犀利的眼神。
“我说曲晋明,你可真行,你们家稍微消停两天,你就按捺不住了自己出来作死。说吧,是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想到。”
“有区别吗?”
“废话,当然有。”
“没想到,你说这老夫老妻的,有必要吗。”
“曲晋明啊曲晋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就在程少念准备进一步数落曲晋明的时候,手术室的护士喊他,有一个手术要他赶紧上台。
“我没空跟你多说,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我也上台帮你吧,帮你递个手术刀止血钳什么都行。”
“行了,你就别在这裹乱了。该干嘛干嘛去。”
程少念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剩下曲晋明一个人在休息室。他坐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悻悻的离开了。在大街上晃悠了个把小时后,他下定决心去岳父母家接尤盛美母女,因为他自信尤盛美一定是回了娘家。但没成想赶到岳父母家的时候却发现尤盛美根本不在,而且自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来,让本就敏感的岳母心生了疑虑。
“怎么,你跟盛美吵架了?”
“妈,没有的事儿,我是怕她来接曲兰,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尤盛美的妈妈将信将疑,不过也没再多问,由着曲晋明去了。但却在曲晋明离开后和尤盛美的父亲抱怨了起来,说肯定是大吵了一番。
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曲晋明不知道去哪里找尤盛美,医院没有、娘家没有、打了电话苏红家也没有,他实在想不出尤盛美还能去哪里,只能无奈的回家。刚到家门口就发现坐在楼梯上的尤盛美。时下深秋,夜深寒重。尤盛美抱着肩膀有些瑟瑟发抖。
“盛美,盛美。”
尤盛美缓缓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嘟囔了一句:“回来了。”
“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曲晋明有些心疼的问着。
“出门急了,没带钥匙。”尤盛美擦了一下脸。
“那怎么不去你父母那,或者苏红那?”
“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俩吵架了吗?”
面对尤盛美细腻的心思,曲晋明竟无言以对。他伸手拉起了尤盛美,感受到了她周身的冰凉。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说罢便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尤盛美的身上,然后拉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回家吧,我想回家。”尤盛美没有动。
“好!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