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哎~”
银月如钩,夜晚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花千骨一人支着肘,看着长留最新一期的《仙人志》上的猜测,一声接一声地唉声叹气。
她不知道,以霓漫天那样高傲的性格,在受了这样的惩罚这样的议论之后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可她知道,霓漫天素来不容许别人看到自己的一丝狼狈的,就连那日里被弟子压往忘情峰的时候,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头颅高高扬起,望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带了一丝孤傲。
从小到大,在师父的保护下,她活得很肆意,想哭便哭,想笑便笑,遇见不顺眼的弟子打一架,隔日还能与人勾肩搭背,遇见不顺心的事情最多大哭一场,睡一觉醒来该怎样还是怎样。
花千骨从来不知道有人会活得这样累,直到看到霓漫天的那个眼神。
那时候的霓漫天是想哭的吧?可是她那样高傲,怎会允许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收拢起桌上散乱的纸张,将一旁睡得流口水的糖宝塞进耳朵里,回房睡觉。
路过书房的时候,看到里面的烛火还亮着,她心中纳闷,心想谁这样晚了还在书房里看书?师父没有熬夜的习惯啊。
花千骨好奇心起,便悄悄凑近窗户,透过缝隙,她看到师父在烛光下写着什么,似乎写的东西十分晦涩,他写几个字便顿下笔思索片刻,然后皱着眉头继续写。
“师父,你在写什么?”她一时没忍住,推开窗户问出声。
白子画停下笔,望向她,似乎十分意外:“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花千骨笑嘻嘻爬上窗户,从窗框上翻进去:“睡不着,恰好看到书房烛火亮着,以为绝情殿进了贼,没想到是师父。”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上前,凑近他问道,“师父,你究竟在写什么啊?给我看看好不好?”
白子画撂下笔,揉了揉眉心,淡声道:“六韬,便是被你毁了的兵书。”
闻言,花千骨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将他手下的竹简夺过来,干笑道:“嘿嘿嘿,这种事情怎敢劳烦师父呢?师父,你来说,我来写。”
白子画淡淡看着她,不说话。
被他看得发毛,花千骨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啦?师......师父?”
他唇角轻轻勾起,低低地道:“你会写吗?”
“不就是写字吗?又有何......难......难的.......”她低头瞄了一眼竹简,顿时傻了眼,“这......这是什么字啊?”
“钟鼎文,你要学吗?”
花千骨诚实的摇了摇头,鬼画符啊,她才不学呢!
白子画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你刚才说你来写?”遂将笔递给她,“写吧。”
花千骨头上冒出几滴豆大的冷汗,笑得格外勉强:“不......不会写。”将册子双手递给师父,“师父,您写,您写,我给您磨墨。”
白子画斜睨她一眼,淡声说道:“不会便要学,过来,坐在我身边。”
她抖了几抖,“不......不学......”
“嗯?”
“我......我学。”极其不情愿地坐在师父身边。
白子画满意地勾起唇角,拍了拍她的脑袋,指了指旁边一摞书,道:“这是今日刚写完的,你看看吧。”
她哭丧着脸应道:“是。”
看了一会儿,心里终究藏着事儿,她坐在师父身边扭来扭去,片刻不得安宁。
白子画起先不理她,埋头写了一阵,忽然说道:“霓漫天之事与你无关,即便没有前几日那件事,她这样做终究会被揭露的。”
花千骨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师父......可是......”
“其实景行长老对此早就心存疑虑了,只是一直没有说穿,”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手指渐渐松开,花千骨轻轻低下头,难过道:“我只是不明白,成绩有那么重要吗?一个功名而已,值得她违背原则,屡屡犯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小骨,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在你看来不屑一顾的事情,或许是别人求而不得的。”
她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不得,又何必强求。”
他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何况修仙之人的生命这般漫长,许多人会在时间里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什么,欲望也会渐渐膨胀,许多人活到后来,已经不知道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了。”
听他说到这里,花千骨忽道:“师父,小骨什么也不稀罕,觉得现下这样的日子便很好,你放心,小骨什么也不会奢求,得不到的也绝不强求。”
他微微一笑,道:“小骨,你这样便很好,师父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话。”
“小骨谨记。”
夜色已深,竹影摇曳,淡淡的桃花香氤氲在空气里,从窗户飘入。
白子画浅浅低眉,小徒儿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一旁书籍散乱,他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碎发,吹熄烛火,抱着她出了书房,轻轻带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