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安逸用力咽下一口吐沫,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想怎么样?”
威斯克脸上的笑意更深,双手抱胸懒洋洋地说:“不想怎么样。来合作吧,间谍小姐。”
时间的维度好像突然之间变得混乱,眼下的情形和4年之前埃武拉制药厂服务器室里的十分相似但又大相径庭。双方角色互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安逸想不出威斯克有什么理由要跟她合作。换句话说,他有什么是一定要自己配合才能得到的呢?需要她的资源?他已经搭上了Tricell的线,手里还有伊达尔戈的情报部队和安布雷拉的知识资产,根本不再需要她了。想拿她做实验?直接动手来硬的不就行了?反正她又打不过他。
故意来耍她的?八成就是这样了。
突然之间觉得非常泄气。自古行百里者半九十,离神父所长已经这么近了,败在这里真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甘心,尤其是栽在他手里。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现在跟他说神父所长的事,他还听得进去吗?就算听进去了,会放过她吗?毕竟威斯克本身足够强大,就算是要去对付神父所长,可能也只会觉得她是个累赘。
“怎么个合作法?”先拖延时间,然后见机行事。
“我对福音很感兴趣,听说你对这个课题也有点研究,资源共享一下不好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已经不感兴趣了。”
威斯克挑眉,“是吗,那真是可惜。如果你加入的话,看在合作伙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长期提供福音成品。”
安逸愣住,怀疑的打量着对面的人。他会有那么好心?说白了,其实还是想用她试药吧。
威斯克继续:“你的情况你自己应该知道,就算间隔再长,不持续注射,也会死的。”
岂止是死,是会很突然的、很痛苦的,不得好死。
“你来协助我对福音的研究,我可以给你提供保护,让你继续活下去,还可以包你吃住。”威斯克继续好声好气的诱惑,“好好想想,这些都是很优渥的条件。”
安逸心里冷笑。协助研究吗?怎么个协助法?拿着纸笔帮他记录几个数字也算协助,把她装进大型容器里注射各种奇奇怪怪的试剂也算是协助。
还是算了,如果说这世上有比死亡更让她害怕的,就是做为试验品毫无希望毫无尊严的活着。失去自我,成为他人手中的牵线木偶,这样的活着,还能称之为人吗?如果不能作为一个自由的人而活着,那她宁愿像个自由的人一样死去。选择死亡,也是一种反抗。
“你的条件确实很吸引人,但是……”看似不经意的后退了一步,脚跟堪堪挨着大梁的边缘,“我知道的也不多,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化学生物什么的,我不熟啊……”
“还真以为我看上的是你的脑子?”威斯克哼了声,那神情明明白白地在说“你也太高估你的智商了”。
“贡献点儿血液样本就行了。”
安逸又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脚步,右脚跟已经悬空,“血液样本……啊,啊——啊?”
她计算的分毫不差,这个角度,以这样的姿势落下去,一定可以扒住大桥扶手的,最多一条胳膊脱臼,代价很小。
可是,她算漏了威斯克的速度。
那一声惊叫的尾音还没完全出来,右手已经被方才还在半米之外的威斯克牢牢拉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立时被眼下的情形吓出了一身冷汗。
威斯克拉的及时,她刚刚两脚踏空身子还没来得及往下落就被他抓住,双脚本能地去踩实地,蹬住了大梁的侧面,身体斜向后仰,被拉住的手臂、向后倒的身子和稳稳站在大梁上的威斯克形成一个三角形。只不过她这个三角形两边不太稳定,靠她自己爬不上去,威斯克一松手她就会后背朝下摔下去死的透透的。
这情况,完全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威斯克倒是觉得这挺有意思,笑的格外开心,“那么,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极具威胁意味地晃晃了拉着安逸的手臂,晃得安逸脸色越来越白。
就算她不恐高,这个姿势这个角度,也实在是头晕,还晃她,没人性!
“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嘛!”反正先应下来,然后再找时机跑路。
“这次还跑吗?”
“不跑不跑,死都死在你家行了吧!”
威斯克手上用力,把安逸拉了回来,嘴角还带着笑意,“记住你说的。下次再跑,就让你先死在家里。”
双脚踏上实地的同时,脑子好像也终于回归了,安逸这才有机会仔细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下次再跑,就让你先死在家里。真打算让她回去?想把她当血站一样养着,需要的时候就拉过来放点儿血?
安逸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己被绑在椅子上,身上插着无数水蛭一样的管子,不分日夜吸她血的惨状。
她选择狗带。
还没等她把事情理顺,威斯克又开口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一把拉过她的左臂,开始拆她左肩上的绷带。那是之前跟异形交锋的时候受了小伤,她粗粗裹上止血用的。
开始?安逸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开什么始?现在就要放她血?她还没想好逃跑的策略呢。还是,来硬的?
还没等她摸到别在腰间的小刀,威斯克已经完事儿了。顺手扔给她一卷还没拆封的医用绷带,然后将带血的旧绷带小心地放进一个塑封无菌袋里。
然后呢?安逸拿着那一卷医用绷带,有点傻眼。这就完了?
威斯克收好无菌袋,看安逸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子,有点好笑,“怎么,要我帮你?上次不是嫌弃我包扎的丑?”
“没,没……”安逸嗫嚅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就,只需要这么点儿血么?”
威斯克皱眉看她,一副“你是**么”的神情,“我是要做血液成分分析,又不是做血豆腐,要再多有什么用,你的血很值钱么?”
“呵……呵……”安逸干笑两声,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那,没我的事了吧?我能走了么?”
“走?”威斯克斜了她一眼,语气十分温柔,但嘴角的弧度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刚才是怎么说的?下回再跑,就先怎么样?”
安逸后退一步,笑的很卖力气,“开,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同时心里忍不住的犯嘀咕,真要带她回去啊,他图什么呢?福音样本已经到手,自己对他而言,是真真正正没有丝毫利用价值了,干嘛还要带着她呢?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保护她的安全,包她吃住,可是图什么呢?威斯克是这么好心乐于助人知恩图报的人吗?绝对不是!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
思考的太专注,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换来对方一声嗤笑。
“安妮,我拜托你找块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你全身上下还有什么是值得我费这个力气的?阴谋,哼,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安逸翻了个白眼,心说漂亮话都不会说一句,活该你这辈子单身。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干脆把所有的事挑明也好。
“那你干嘛非要让我回去,不是一向觉得我烦人又碍事么?”
威斯克皱起眉,为什么呢?他确实没有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想让她回去,她回去自己心情多少好一点,她回去之后生活就……正常了,仅此而已。
“为什么……因为觉得,你还是有点儿用处的。”洗衣做饭居家暖床,都算是用处吧。“我肯留下你,你不应该心怀感激么?你的悬赏令可早就全球流通了。”
这一棒打的够狠。悬赏令一发,她确实已经无家可归了。这种情况下,威斯克身边绝对是最安全的所在。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他图什么呢?威斯克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没错,现在的自己,真的,确实,没有任何值得他谋划的东西。唯一剩下的就是,就是……她这个人?
安逸很震惊。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三天一大考五天一小考,硬生生练出了一套专门应付选择题的技巧。不知道答案没关系,先把确认已知的错误答案逐个排除,最后剩下的那个,不管多离谱,就算根本看不懂,也一定是正确答案。
虽然这个正确答案十分之惊悚,但是,好像,确实,是仅剩下的、唯一不违反逻辑的答案了。
难道过去这几年里,养出了坏习惯的,不只是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