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上,寸心枕着手躺在小船里,风过波起,随着小船一同摇摇晃晃,很是惬意。
阿琅却坐在船头,赤了脚在伸进湖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水花玩。阿琅是寸心在西海上结识的鲛人,此次随寸心来人间,除了来瞧瞧热闹,还抱着还收宝的愿景。
“三姐姐,你可说过的,我想要什么你就会送我什么,我想好了,我就要绀珠。”
寸心愁眉苦脸的翻了个身,“我在西海的宝贝你偏不挑,偏要那个我拿不到的。不成,那东西在真君神殿呢,当然啦,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我堂堂一公主,还找人家要几百年前留在那的东西,反正我是没那个脸,你去偷还行,不过你要是被抓住了也千万不许透露我的信息,不然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了旧物去跟人家纠扯不清,再旁人看来岂不显得她是又要死皮赖脸的跟上去一样,尤其是在听得那位与那位正传得暧昧明昧后,寸心揉了下鼻头,如今她已经知道识趣两字是如何写的了。她已经丢够脸了,还剩那么一点惨兮兮的自尊,就让她好好留着吧。
“那你可以叫别人去嘛,比如你四姐,再比如哪个弟弟的。”
“那跟我自己去有什么区别,不成,绝对不成。”
非但不能露面,连提起都是忌讳。
“嗯呀呀呀。”阿琅一顿哇吱乱叫,但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阿琅正满怀愁绪时,瞧见桥上走来一人,玄色锦袍上暗纹流动,一头奇异的暗金长发微曲,额发下眉峰嶙嶙,眼如寒星,手中墨色公子扇稳端于腰间,真真是优雅不可方物。
寸心举手推了推痴了眼正流哈喇子的阿琅,“你犯什么病了?”
阿琅继续犯痴,眼睛笑成了花,“人间竟也有如此绝色。”
寸心略略抬了头,顺眼望去,好家伙,那真真是一绝色,寸心立马缩了头,顺手拽下了阿琅的丝帕罩上脸,于是说起话来便闷声闷气,“你没瞧见他周身气韵华光么,那是尊神,还是尊大神!”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要去同他说说话。”
寸心瞧着阿琅冒光的眼睛,诚然鲛人都长着一副美艳的好相貌,眼波流转间魅惑人心的本事也不小,因此阿琅格外的自信,可惜阿琅不知自己看上的猎物是那温和时是一派优雅公子作风,如他手中的公子扇内敛华贵,决绝起来便是杀伐狠厉不留情,如他手中的三尖两刃锋寒光冷冽。这尊神的心思深沉如海,或唯有那片清凉月色能触抚一二。
寸心咳了咳,很是痛心疾首,“阿琅啊,别被他的笑给迷了眼,你要惹着了他你真讨不了好气去。再说罢,你真要讨人家的欢心,你该把你这行止作风都改上一改,比如先换了你这红绫纱,掩上你那时不时就笑得大露的白牙,最好你先上广寒宫那去请教请教嫦娥仙子……”
哎怎么说出来觉得这么酸溜溜的,这可要不得,要不得啊!
阿琅却只是支着颐一派春心烂漫少女状,目光胶在那公子身上随行随止,完全没听见寸心的劝谏,“三姐姐,回头我们在碎玉茶楼会合,我先走了。”
话罢阿琅手略一撑,跃入水中朝着堤岸游去。
寸心无奈,只好起了身,背对着阿琅往对岸划船。
碎玉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台上说的兴起,寸心在台下已然慢慢慢慢喝了两壶茶。
寸心正出着神,阿琅咚咚咚的跑了来,只是怎么,这么副尊容,头发散乱,发钗勉强勾在发上,一身漂亮的红绫纱变得皱巴巴的,还被撕碎了一块,活像是,呃,活像是被谁给强了,寸心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呛在喉咙里,一时咳得泪眼汪汪,“阿琅,你不是去勾引人吗?怎么搞得跟人家打了一架似的。”
谁知阿琅嘴一瘪,要哭,慌得寸心忙拉了阿琅过来坐下,“别别别,你三姐姐替你出气,别哭。”
一鲛人在大庭广众下大哭,到时珍珠到处乱滚,那也太轰动了。
阿琅咬着牙气汹汹的道,“我一定要把那条狗揍个半死!”
啊?
在阿琅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寸心终于明白,杨大神身边跟着犬王,她刚刚走近,犬王便拦了上来,想来是因着阿琅目光灼灼似贼。几番纠扯,数言不合,竟而闹得动上了手。
“好了好了,不哭,晚上咱们逛夜市去。”
所幸阿琅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哄,终于没有在碎玉茶楼里闹成轰动。
寸心与阿琅倚在江边楼上,看着杨戬一行人过桥,哟,这么多人,大半都不认识,不过听哪吒的话,很可能那几个小辈就是前几年闹得天翻地覆的刘家人和他的朋友。
寸心看着杨婵拉了拉杨戬的袖子,仰头说着什么,映着暗红的灯火,看起来又温馨又动人,旁边的白衣仙子温婉高雅,哮天犬似是兴奋得过了头,拿着骨头窜前窜后,不由唏嘘不已,挺好,曾经离开他的人,又都回来了,还多了很多人。
一行人走着走着,一对对的开始离队,连哮天犬都被拉走了,于是只剩下了杨戬和嫦娥。
沉香等一干人怀着暗搓搓的心思请来了杨戬,还有嫦娥仙子,说是要在西湖边上过节。晚上又闹着要出来来散步,于是散着散着,就各自散了,只剩下杨戬和嫦娥。
杨戬也很无奈,只好恨自己话说得太过,曾经渴望的到如今反而只有平静,自己不由也有些恍惚。
嫦娥更是尴尬,她习惯了在广寒宫倚栏远望,也习惯了清寂,因着杨戬,曾无数次在玉树下的石桥上徘徊,而如今,也只好还是徘徊。
说点什么好。
阿琅咬着袖子气愤不已,几番跺脚,难过的说,“那个仙子的样儿我学不来。”
寸心暗暗纳罕,这就放弃啦?放弃也好,但愿她同时也能放弃绀珠。
阿琅这厢早已盯上哮天犬,眼见他跟着的那对小情人一时高兴瞧街边的玩意去了,渐渐落下了哮天犬,阿琅简直高兴坏了,落了单,多好下黑手!
“哎你去哪?”
身边人影突然飞出,寸心伸手不及,抓了一把空,哎哟小祖宗,你又去闯什么祸,平时大家都让你,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寸心急得真转圈,无奈之下,飞身落在楼下,买了摊子上了的一个鬼面,往头上一罩,直追阿琅而去。
寸心跃上对街屋顶,按剑急奔,瞧见哮天犬雪白的大骨头将将要撞上阿琅,寸心急跃而下,拔剑。
一剑砍断了哮天犬的兵器。
哮天犬怔忪良久,连同寸心拉着阿琅亡命般奔逃而去也没有追,瞧见杨戬赶来,终于要哭,“主……主人,她…..砍断了……我没兵器了……呜呜呜呜呜……”
杨戬瞧着前方两抹飞窜的身影,不觉皱眉,闪身追了上去。
一追追进巷里。
阿琅听见身后喊声纷乱,回头一瞧,人影急闪,“三姐姐,他们追上来了……”
寸心突然一个急停,阿琅躲闪不及,差点将两人都撞倒,“三姐姐你干嘛呀?”
寸心镇定的说,“我真是脑子抽了,那边不有河嘛,走,咱们跳河。”
寸心揩了阿琅正欲跃上房顶,然而这一瞬间的停下,杨戬已经站在了对面。
哮天犬已经冲上前来,气急败坏的喊,“看你们还往哪跑。”
寸心心下叫苦不迭,为了清嗓咳了两声,努力压低声线,“舍妹一时顽皮惹了这位兄弟很是抱歉,在下也是迫于情势才下手砍断这位兄弟的兵器,在下与舍妹他日定寻一件一样的兵器赔与这位兄弟。”
哮天犬气吼吼的喊,“那能一样嘛!”
寸心正暗自腹诽,废话,断都断了不一样也得……
还没想完,阿琅已经冲了出去,“不一样也得一样,谁让你下手那么重的,要不是我姐及时,保不准我现在就躺尸了。”
“那是你偷袭……”
“我怎么了我,是谁把我好好的裙子给扯坏了……”
“你……我…..主人…..”
哮天犬被阿琅一顿怒斥,有理都变成了无理,只得可怜兮兮的瞧着杨戬。
寸心听了皱着眉头一时没绕明白,怎么听着那么怪呢?哎不管了,再呆下去就得露馅了,这么多人围着,也太难看了,于是凑近阿琅耳畔,“第一套方案,咱俩都走,第二套方案,我走,你替我挡着点,你别怕,咱又没犯事儿,你要是能跟你看上的那尊神攀上点交情,你就有机会进真君神殿拿你想要的绀珠了。”
寸心一旋身上了屋顶,一个猛子扎进去黑暗里。阿琅下意识立马就跟了上去。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重重摔了下来,痛,痛得像被钝刀子剐鳞一样。
阿琅正痛得直呻吟时,眼角瞧见缓摆的衣角渐近,再往上,是那意味深长的眼睛,听得他问,“你是什么名字?”
阿琅觉得浑身都要飘起来一般,疼痛渐尽。
真好,和他说上话了。
阿琅略带着点儿羞涩浅笑,“阿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