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回过头来，像是在思考他的答复。过了片刻，开始在洞内踱步了起来。
“第三，以后任何时候都要按时回到我的身边。不可以拖延，更不可以像昨天那样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消失不见。”
天明抬头呆呆地望着星魂。他有些动容，内心有不知名的感觉正在翻滚。他的下唇微微抽动着，不知为何，渐渐地居然红了眼眶。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点头。点得非常快速，就像生怕对方会收回说的话一样。
见哑巴居然这么听话，星魂却突然觉得有些来气。
“你就只会点头？平常有人这么要求你，难道你也不会反抗？”
天明愣住了。
接下来，星魂几大步走到他跟前。
“给我听着，你只有在我这么说时才可以服从，明白吗？”他突然说道，用手托起天明的下巴。态度强劲而不容拒绝。“如果是别人，不管是谁、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不能随随便便顺从。除了我之外，不准服从别人的命令——谁都不准！”
天明睁大一双眸子微微颤动地回望向星魂，火光倾洒他泛起了水雾的眼中。他能感觉到，那双蒙在纱布下面的眼睛也在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从这个人的身上看见这样真挚的情绪，而且还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对他尽是欺骗，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星魂的话非常暖人，但是它们越是暖人，就越让天明感到心抽痛的感觉。
他咬着嘴唇，抽了抽鼻子强迫回眼中的水汽。逐点了点头。
轻轻的，却带着些决定性的情绪。渐渐地，他看到星魂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你站起来。”
天明抬头片刻，眨了眨眼，缓缓拖着跪麻的腿站起身来，用一双大眼正视着星魂。
他感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似乎突然意识到和这人相处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这样站立平面地正视过他。而现在这般直接望着星魂清秀而线条坚韧的脸，居然让他双颊有些发热。星魂似乎也注意到了天明的目光，眉头微微皱了皱。
天明被吓得赶紧收回目光，但下巴却突然被抓住，强行扯到星魂面前。接下来，他感到有凉凉的触感贴着自己的嘴唇。猛力的吸吮，将他的唇部都含得红肿发痛。
星魂将他固定在身前，强硬地吻住他。他的嘴唇薄薄的，却十分有力。
天明因惊吓一动都不敢动，心慌意乱。可是却又有种禁忌般的甜美涌现心头，做梦也想不到星魂居然会亲吻他。他不愿承认，其实从很久以前，天明内心就悄悄幻想过这样的时刻。但那些被星魂亲吻的幻想都只是他隐藏在心底的羞耻妄想，天明从未想过，这样的情节竟然真的会在现实中发生，让他反而措手不及、羞愧难当。
对天明因惊讶而呆滞的态度，星魂不满地狠狠朝他唇上一咬，惹得他痛呼了一声。回过神来的天明只得用青涩的吻技去回应他。他的身体被星魂推得倒退，直到整个压在石壁的墙上，对方的态度根本不温柔，反而非常霸道和有攻击性。他不顾天明的抵抗，撬开他紧闭的牙齿侵入他的口腔，不知是在掠夺还是在鼓舞对方来回应。
这一刻让天明感觉像是在做梦，如愿以偿却又恐惧着随时都会醒来。渐渐地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随和地栖身在星魂和石壁间的空隙中，任由星魂的双手从握着他的手腕蔓延到隔着衣物抚摸他的胸膛、感受对方的嘴唇带来凉意的甜美。他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当星魂终于停下来，时自己已经快被吻得窒息了。
“今天晚上不准走。就当成是昨天没有回来的惩罚。”星魂几乎是在他耳边说。
天明心下一惊，仿佛终于回过了神来。
『家里还有重要的事……』
“家里？”星魂发出声不屑的鼻音。“你一个人住在山里的茅屋里，这种地方有什么好？”
『但家里炉子没灭，那里还有鸡鸭……』
星魂很没耐心地皱了皱眉。
“那些东西都不要管了。等我伤好了，就带你回我的住处。你从此只要跟着我，也不用再回去过这种日子了。”
天明愣了一愣，一动不动地望着星魂。这样的保证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像做梦一样，甜美得让人不想醒来。可是一想到这一切都不可能在他的身上发生，天明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宁愿沉浸在这种甜蜜的幻象里，不去想梦醒时候的烦恼。可他还是轻轻在星魂手上写着：
『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明天再罚，好吗？』
星魂沉默，眉头微皱。天明见他的样子不像是愿意，赶忙又解释起来。
『明天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罚多久都可以。我保证。』
过了一会儿，星魂冷冷地回答：“好。但是你必须按时回来，否则后果会十分严重。”
天明心中暗喜。他已经知道这是星魂表达喜好的倔强的方式，因此抬手写字的姿势都变得活跃了许多。
『我保证！这次不会晚了！』
写完这些，天明便用空出来的手环住星魂的脖子。还没等他完成这个动作，星魂的吻又一次落在他的唇上，带着些占有性的霸道，不停地轻咬、吮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星魂的指尖轻轻落在哑巴的脸上，从眉角向下，拂过脸颊，按压着他的嘴唇和下巴。就像带着某种欲求，亦或者是某种占有的宣言。原本，他还没有这般的决绝。
当他终于下定决心去亲吻哑巴的时候，星魂觉得心里的一切情绪都理清了。当他的唇贴着哑巴的、与他交换彼此的气息时，星魂感觉自己也更加贴近自己的内心——那种被他强行压制多年的欲求和渴望，仿佛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甜美和温暖。星魂想要将这感觉据为己有，这是他独数的温度，他是不会将它相让给别人的。
这么想着，他又吻住了哑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他感到脖颈上的手也在收缩，哑巴也在学着回应着他。一开始只是小心的、弱弱的回应。最终却变得大胆和从容。

十二章转折
————
“少主！少主！巴戎他们回来了？”
“什么？”
早已坐立难安的少羽听到这句话，赶忙将拿起的霸王枪放下，紧了紧刚刚穿上的棉衣领子，大步流星地朝外奔了出去。
巴戎他们终于是回来了，如果再耽搁一会儿，少羽恐怕会忍不住亲自去找他们。天明也意外的离开据点、消失无踪，事情变得如此混乱，这可是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的！
“巴戎！怎么样？”
看见领头的中年男人带着手下来到门前，将遮挡风雪的兜帽摘下，少羽第一时间就忍不住问道。
八字胡的男人抬起头来，用鹰一般的眸子望着他。沉默片刻，居然二话不说、也不作其他表示，竟就直接领着手下们去后院了。就仿佛少羽不存在。
少羽被呆愣地留在原地，张口结舌、尴尬无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这些人这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态度，简直可疑！
被弄糊涂的少羽开始在原地转圈，试图理清这一切。事后反应过来，想要再去找蜀山的人问个究竟，却到处都找不到他们了，就连石兰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下少羽开始担心起了天明来。巴戎已带着蜀山回来有段时间，可天明却还是不见踪影！少羽坐立难安，最终已决定亲自出门去找，却在即将迈出院落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那家伙的身影。
这时夕阳已经落山。借着傍晚的暮光，少羽看到天明一个人轻松地走在雪地里，嘴里一边哼着小曲儿，心情似乎非常愉快地朝据点走来。
少羽惊讶地看天明走近，不知是因为光线过暗，还是因为对方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哼着歌的天明直等到差点撞上少羽时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天明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往后一跳，停下后还呼呼地喘粗气。
少羽看着惊魂未定的天明，一时间放下心来，但一下子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又惭愧难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面，想要出口的话突然间就噎住了，让他就这样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天明被吓到后很快恢复过来。看见少羽，他脸上开心的神色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子，他理了理衣服。接着冷冷地说了声“让一让”，就径直无视掉少羽向正门走去。
少羽半饷才反应过来，也来不及细思，就去抓天明的肩膀。
“等等！天明，你听我说！”
“放开！”天明说着，赌气地甩开他的胳膊，然后一个人半跑半快步地走回屋里，故意把少羽甩在身后。少羽一个人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片刻，突然间反应过来，赶忙跟随在天明身后，嘴中喊到：
“天明！你先听我说行不行？天明！天……”
他虽然追着天明进了房子，想跟他进内室的时候却被一下子关在了门外。少羽被木门挡在外面，一时间手足无措，握着拳头想要砸门，却最终还是收了手。
“天明，你听我说，”他开口，用努力平和的声音说，“你在生气我给你下药的事情吧？”
屋内，天明用仅有的一些家具将门抵上，又往上面一坐，赌气地靠着门，又将耳朵堵上。却听门外的少羽又说：
“你别这样行吗？这件事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的错，但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担心？”
天明听他这么说，差一点就打开门冲他嚷嚷。但他还是忍住了，相反，开始在身下的塌和手边的矮几上左翻右翻，试图找到什么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东西，让自己不用去听少羽说话。最终在榻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小把干草，拿来放在矮几上，自顾自地编起了小人来。
而屋外少羽的声音一直在继续。
“我知道，你大哥我有错，不该这么随便就被蜀山的人说服。但是如果你不是老这么神秘的话我也不会……”
天明不理他，将手中的两个草绳中间绑一个结，然后一个绕过一个一圈圈地缠上去，做出小人的身体。
想要故意无视少羽的声音，却有些难度。天明从小无聊的时候，或者想要忘记自己在外流浪、吃不饱穿不暖的贫困日子时，就会一个人编草人儿转移注意力。因此，他编起这个来可谓是比较顺手的。只希望能借助手上的动作来隔开屋外的噪音。
“天明，你在听我说话吗？”屋外的少羽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就当大哥我在道歉好了，你总不能一直把自己关着吧？”
天明将一根草叶衔在嘴里，专心致志地把两片草绳绑在小人躯干上，做出胳膊的样子，假装不在听少羽的呼唤。这时，屋外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你不出来，就先一个人消气吧。”
说完这些，对方就随着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离开内室的少羽有些失魂落魄，难以自制地感到隐隐自责。他想到看天明见到他之前那开心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和蜀山有直接交涉吧？难道是他们中途改变了计划，或是因难处而撤退？天明一个人出门，少羽一直担心他会和蜀山之间产生纠葛。至少双方都没有受伤，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屋内，天明不停止手上的动作，试图直接忘记刚刚的事情。可是少羽的话却还是不停回到脑海中，令他难免也有些动容。
那家伙说的都是真心的吗？可是就算他和他道歉，天明如果就这么容易原谅他，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哪有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他？算了！不想了。
天明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专心致志地编自己的小人儿。最终，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草人编成形了。从碎草弄成的长袖子，长衣摆，披着的头发，还有一张故意编歪的脸，整一个发怒时候的星魂啊！天明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停点头，心想自己编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一个人就坐在榻上，靠着门，不停忙碌到开饭。即使隔着门都能闻到香味，天明很快就忘了和少羽闹别扭，把榻挪开了，将小草人往怀里一揣，然后屁颠屁颠地出门准备去吃饭。
他首先看见了坐在席上的阿诺，对方见了他，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天明还给他一个阳光四溢的笑容，表示已经完全没有责备之心，然后大大咧咧地盘腿在他身边坐下。
“天明……”阿诺突然小心地说：“项少侠刚刚一直在屋里，你们两个见过了？”
这话让天明拿起筷子的手抖了下，沉默片刻。“哦？他啊……”一边说，一边开始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饭扒拉到自己嘴里。“是啊，见过了，干嘛？”
阿诺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少羽的声音给打断：
“哟，小弟已经到了啊！”
天明身体一僵，阿诺赶忙转头去看，见少羽手中拿着个豆盘走近，盘里还乘着个油黄黄的烤鸡。他在席子前停下，将烤鸡放在离天明一尺远的地方。
天明倔强地转过头假装看不见他，却又忍不住悄悄地偷瞥那盘又酥又香的烤鸡。
机智的少羽一下子就注意到天明的神色了。他很了然地大笑了一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吃啊？”
天明朝他做了个鬼脸，又自顾自地吃起了饭来。
少羽也不恼，一拍大腿盘腿在他身旁坐下，很随便地拿起了筷子来。
“你怀里的那什么？”少羽瞥了眼从天明的上襟中露出个头来的小草人，挑起了眉毛。“草疙瘩吗？”
“你什么眼光！”天明忍不住发怒，将小人从怀里掏出来，往少羽面上一推“这是小草人、小草人！”
“草人？”少羽发出个鼻音，不感兴趣地把天明的手往别处一推，“那么多根草缠在一起，不说还真看不出是个人来。”
“你……！！”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少羽打趣道，说着，将盛了烤鸡的盘子往天明面前一推。看着天明逐渐变得狐疑的表情，他了然地叹了口气，撕下个鸡腿来，放进自己嘴边吃了起来。
“怎么样？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我可没给***肉里放东西。”
天明挑着眉，目光在烤鸡和少羽的脸上来回晃着。少羽看得出他的决心正摇摇欲坠。
于是他又进一步引诱道：“吃它就当原谅你大哥了，你说怎么样？”
听到这话，天明立刻又气鼓了脸，把盘子往前一推，就倔强地转过脸去。“你休想！！”
“咦？你不吃烤鸡，那我可吃了啊……”
“**，你……！”
“啊？不是不吃吗？干什么又那么紧张？”
少羽一边调笑着，一边把盘子抱过来，假意直接用嘴去吃里面的鸡肉。天明看到气炸了毛，也顾不上赌气，直接去他怀里抢。
“**少羽太阴险了！不是说是给我吃的吗？”
“那是在你说原谅我的情况下嘛，”少羽轻松地说着一边把盘子托到天明够不到的高度，一边悠闲地吃着嘴里的鸡腿。天明一边伸长了身子去够，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
“谁要原谅你啊，有小弟偷偷给大哥下迷药的吗？”
“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再说不是表现诚意了吗？”
“做了烤鸡不给我吃算什么诚意？？”
“你说原谅你大哥就给你吃。”
“……”
两个人吵吵闹闹推推攘攘，闹了一整顿饭。最后，天明心满意足地抱着烤鸡狼吞虎咽，好像一开始的不愉快全都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饭后，大家一起将东西收拾收拾就散席。几个墨家男弟子说要饭后在一起聚一聚，便硬是拉拉扯扯地把天明拽到侧室去。
天明见他们这么高兴，自己心情也兴奋了起来。他一边和阿诺勾肩搭背，一边又朝还在收拾碗筷的少羽招手示意他一起来。
正在弯腰收拾的少羽抬手朝天明挥了一下，答了声“随后就来”，这才端着剩下的餐具站了起来，一个人往厨房而去。
这时，天明和几个墨家弟子已经一起有说有笑地去了侧室。少羽将碗盘放在厨房，转身要走时，却突然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男子。

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子、着蜀山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门口。他不发一语、面容复杂平静。少羽皱了皱眉，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看了眼巴戎，就径直从门口和他擦肩而过，走进连接厨房和正室的走廊。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依旧站在门口的巴戎也转过身来看着他。少羽沉默了片刻，忽的回眸道：“又有什么事吗？”
对方微微俯首，一双锐利的眸子从头巾下的阴影中像鹰眸一样审视着他。片刻之后，他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些异域的口音：
“今天的情况……可是和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少羽背对他，沉默了半饷，突然叹了口气。
“抱歉，天明醒后我没能在他身边看着。”他冷淡地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以为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已经足够阁下抓人了。难道一直拖到第二天中午，阁下的事情都还没办妥吗？”
“昨晚暴风雪导致看不清道路，所以推迟了搜山的计划。但是，这次行动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不用说了。”少羽突然打断他。顿了顿，声音决然而道：“你根本不需要再解释。我也不会再在这事上助你们了。”
巴戎微微皱了皱眉。
“……蜀山和项家统一战线，莫非阁下忘了不可？”
“如果有人会害蜀山弟子，我等必然要帮……可是如果只是为了阁下为复私仇，并且还会伤到项家或墨家的自家兄弟，这种做法恕我实在不能认同。”少羽幽幽地说完，转过身来面对巴戎。“你们去找别人吧。在下不能再奉陪了。”
男人咬着牙道：“项少羽，看来你还不明白这事情有多严重……”
“不必再说了。”少羽镇静地道，“阁下若还不放弃，请另寻他人。再会。”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就走，大步离去头也不回。留下巴戎一个人在原地眉头深索。
第二天，天还没亮。天明就躺不住地起床准备，然后很准时地带着一堆补给上路去见星魂。
他感觉从没像现在这样兴奋和开心过，整个早晨都洋溢着幸福欢乐的气氛。天明的脸颊红扑扑的，一路上都在哼着歌，随着节拍摇晃着脑袋、看着小鸟在树间飞来飞去。
几乎要等不及到山洞里了。看到洞口，天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熟练快速地摆好铜镜，一点也不费时间地进到了洞里。这两天冷了下来，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感觉到冷呢？他受了寒伤，是让那个蜀山的八字胡打伤的。外面昨夜又下了点小雪。星魂会不会因为寒伤发作又受不了了呢？
一边这么胡思乱想，天明又一边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终于到了洞里，看见星魂还和往常一样静坐的身影，天明心里异常兴奋，差一点就忍不住呼唤出声来。
天明将装了粥和汤的瓦罐放在地上，然后又卸下扎成一卷的棉被，摊开在星魂睡觉的地方铺平。这才凑到星魂的身边，和他打招呼。
『我带来了粥，还有汤。还有一床棉被，怕你冷。』
他顿了顿，又有些洋洋得意地在星魂手上写：
『怎么样？这回没有来晚吧？』
星魂沉默了半饷，轻哼了一声，微笑道：“没有，表现还不错。可以奖励一下。”
听他这么说，天明愣了愣神。还没能细品自己心底的涟漪，就听星魂朝他招手道：“你过来。”
虽然心里有点狐疑，但身体还是听话地凑到星魂身前。凑到一半时，却又迟疑了一下，这回星魂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近点。”
天明被吓了一跳，赶忙乖乖地照办。星魂扯住他的领口，把他拉到眼前，就这么姿态平常地亲上了天明的嘴唇，轻轻衔着他的唇部在唇齿间挤压。
天明愣了下，一时间不敢乱动，静静感受星魂薄唇的凉意和奇妙的触感。他甚至开始试着回应他，吮吸他的嘴唇，甚至迟疑地张嘴邀对方进入。两个人吻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也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兴奋，天明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就连呼吸都变得沉了，像是青涩的情欲已被撩拨了起来一样。
结束了亲吻之后的星魂很快变回正常神态，向后倾身体恢复盘腿静坐的姿势，留下天明僵在原地，回想着刚才接吻的感觉，一时什么都忘了做。
“领完奖励，就快点把饭拿来吧。”过了好一会儿，星魂才如此平淡开口提醒、不慌不忙，仿佛故意等着天明出丑一般。后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使劲摇起头试图摆脱那种血液不停上涌的感觉，红着脸起身、不发一言地去将今日带来的两个瓦罐搬过来。
天明掀开粥罐的盖子，迟疑了一下，才用勺子乘了一些吹凉，轻轻置于星魂的唇下。星魂张口将粥吃下，不急不躁，似乎很喜欢这个过程般咀嚼着口中的米粥。
天明这样一勺一勺的喂下去，还没喂多少星魂就似饱了，让他将罐子放下。天明停顿一下才照办，想要把瓦罐扣上，却听星魂说道：“先别扣。用过早饭了？”
天明的动作停下。想到今早出来的匆忙，还真没来得及吃什么。星魂见他不答，于是又说：“剩下的就都留给你了。不许剩下。”
星魂的话让天明受宠若惊。这可是星魂第一次这么关心他，让天明如何拒绝？他毫不犹豫地端起剩下的汤粥，不一会儿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他吃着时，星魂在背后说道：“过一会儿本座要沐浴，你吃完就去准备一下。”
天明听到赶忙点头。他毫不费时间地消灭了罐子里的吃的，然后又将瓦罐扣好，开始去像以前那样盛水、烧水，将火堆分成几堆围绕着好了来保暖。忙活完了，他便起身扶着星魂到盆边替他更衣。
这一回，为星魂宽衣解带并不像上次那样尴尬了。天明感觉得到在这些天的相处过后，他和星魂之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无形的绳索让他们互相牵绊，原本的敌意都化解成一种信任，以及一些更为暧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当天明解开星魂的衣带、将外衣从他苍劲而健美的躯体上褪下时，却还是会心跳加速。
天明觉得自己的脸变得很热，而这一回，他细微的变化直接被星魂察觉到了。对方轻笑一声，却像在等他的笑话般的不动声色。好不容易更衣完毕，天明托着星魂的手引导他在水盆中坐下，期间有些好奇地转眼去看对方的身体，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他脸红红地替星魂洗净身体，解开他胸前的纱布，留意着胸前的刀伤。鉴于星魂内功高强，他身上的伤口恢复得都很快。腿上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胸前的伤口虽然还未全部愈合，但也只剩下皮下浅浅的一层伤口。伤处已经基本不会再出血，但天明还是小心地将伤处附近洗净、和身体一起擦干、上药并重新缠好绷带。
当天明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些时，星魂的手也触摸到他的膝盖并缓缓向上。他的手指隔着衣裤寻找着哑巴前几日被自己气刃所伤的伤口所在之处，但因早春衣服的厚度，难以用触觉寻到。天明被他摸得浑身一僵，却突然感到腿上的手离开改抓着他的下巴，转过他的脸来。星魂开口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天明动作顿了顿，将最后一点绷带绑好，然后抬起星魂的手来，在手心写到：『不碍事。』
“还会疼么？”
星魂的话让天明身体颤了颤，一时间心里一阵暖意差点让他热泪盈眶。但他很认真地转过身体面对星魂，郑重地在手心上写：『不会疼了。你累了吧？要不要歇会儿？』
星魂轻轻收回了手，沉默半饷。然后说：“好。”

听他这么回答，天明就准备起身扶他走去床铺。谁知还没能起身，就见星魂径直将脑袋放在他盘着的腿上，就这样直接枕在天明身上躺了下来。
天明一愣，但是星魂自顾自的动作完全是不容拒绝的。他被枕着也无法起身了，只得乖乖地重新坐下，调整姿势令自己背靠墙壁。星魂沐浴过后的头发虽然已经烤干，却并未扎起，铺散在天明的腿上。天明看着那黑发忍不住想摸。手刚要碰到星魂却又有些胆怯地向后收缩，最后鼓起勇气，将手放在星魂头上。见星魂没有阻止，便大了胆子，让手指穿过头发、轻轻向下拢起来。
头发的手感像丝绸一般，和想象中一样的好。天明动作轻柔、缓缓地一下下为星魂梳理着头发，就像抚慰睡不着的小孩一样守着他入睡。他几乎忘我，知道突然被星魂一下子抓住了手腕。天明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惹恼了星魂。谁知，星魂只是捉着他的手腕，引导着他的手如何来正确地顺理自己的长发。
过了片刻，天明了然了。他开始逐渐放松身体靠石壁而坐，按照星魂交给他的方法，持续抚摸梳理他的长发。令他惊讶的是，没过一会儿，星魂便已睡熟了。若在以前他绝不会这么快睡着。天明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迟疑地收回手。星魂样子安然，就连熟睡的模样都是说不出的俊美，让天明看了就移不开眼。
这一刻，山洞里除了滴水和火堆的声音，就只剩下两人无比平静安详的喘息声。天明着迷地看着星魂的睡颜，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刻，任是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天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很久，自己也有些困，忍不住打了好多个哈切。他稍打了个盹，猛地一下醒来。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堆，这才想起时间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
于是他只得不舍地轻轻抬起星魂枕在自己腿上的脑袋，然后悄悄地起身。他去床铺那拿来了床毯子，给星魂盖上，这才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
天明被吓了一跳。他赶忙低头看星魂，见他依然不动声色地躺在毯下。谁知此时虽然闭着眼睛，却只是在装睡。
只听星魂又说：“别忘了，你昨天向我保证过。今晚不能回去。”
顿了顿，无奈下，天明只得又蹲了下来，在星魂放在毯子外的手背上写：『只是出去打水。你放心，我就离开一下。』
星魂依旧保持着动作，但却缓缓抬起了纱布下的眼帘。“你先别走。留在这陪着我。”
天明愣了一下。
『……好。我不走。』
写完，真的就在星魂身旁盘腿坐了下来。
星魂挪了挪身子，给天明让出个位置来。待他坐定，突然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的左腿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天明惊了一下，却也没有阻止，只见星魂的手伸入他的裤腿口，顺着他的下肢向上。
皮肤被人碰触令天明浑身一颤，却强迫自己假装成并不在意的样子任星魂的手为所欲为。修长的手顺着裤腿一直触摸着往上，顺着他紧致细长的小腿，直到经过轻微弯曲的膝盖向上，触到那条伤疤的起头处，才忽的停下。
此时，天明的身体僵得一动都不能动，脸也烧得通红。星魂居然在抚摸他的大腿！对方微凉的手指，抚摸他腿部的肌肤时带起微微麻痒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星魂停顿了一下，沉默的表情令天明猜不透他的想法。过了一会儿，手指开始轻轻地顺着天明腿上的那条伤疤向上蔓延。从膝盖的上方，到伤疤被气刃切得最深的地方，最终停在了盆骨稍微往下的地方。
接下来，星魂沉默了很久。
“……这伤，还疼么？”
天明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我那时伤得你重不重？有没有及时医治？”
天明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该回答他的哪一个问题。
这时，星魂用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天明抬头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突然间，星魂伸手抓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接下来，有些霸道地一扯，就把天明的嘴巴强行扯到自己面前含住。
天明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紧接着是一声呻吟。
星魂含着他的嘴唇，轻轻吮吸了很久。
他的手也从天明的下巴移到脖子上、在肩膀落下。右手顺着锁骨和一路向下，先是隔着衣物，接着是从衣襟的下方探入，冰凉的手贴着灼热的皮肤，触摸他的身躯、肋骨、胸膛。
“唔……嗯……”
天明忍不住呻吟出声，涎液吞食不尽，顺着唇角流淌而下。他几乎屈服在这不断的爱抚和热吻之下，直到被吻得忘我。在这一吻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浑身瘫软、面颊潮红，完全是被征服和打败般依偎在星魂的怀里。
这一切的气氛是在是太过暧昧与温存，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他们不记得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天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靠在星魂的怀里，和他一起靠石壁而坐。慵懒地望着眼前跳跃的火光。
就连平常面容高傲的星魂，此时嘴角也挂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天明只觉得内心甜甜蜜蜜的。心跳是那么的快，脸和脖颈又是这么的热。这样的幸福感让他呼吸不畅、心乱如麻。
或许……天明心想……
这……就是恋人的感觉吧。

重发了12章，还剩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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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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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也有了十天半月了。
自从那次暴风雪之后，留在地上的积雪也终于开始融化。虽然这段时间不是很太平，但天明却觉得异常幸福和满足。和星魂之间的一切每一天都在改变着自己，每一日都红光满面、对一切都仿佛充满了向往。这一天，也不例外。
又在星魂处过了一个晚上，那家伙允许他离开时已经接近正午。但是天明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已经和那人一起在打闹中吃过了早饭。虽然饭菜不比在墨家吃的丰盛，但留在嘴中却是回味十足。
天明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在山洞里过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这都是因为星魂自那次之后变得越发吹毛求疵的原因。他要求天明留在山洞内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就算过了之前说好的时间，星魂也不准天明离去。这经常导致让他彻夜不归、久久回不了墨家的据点。久而久之，就连墨家的弟子们都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焦虑猜疑、刨根问底了。
不但这样，那人就连一些微小的事情那人都会强行干涉。有时就算只是出门巡个逻、取个水时忘了向他禀报，都会被他喝止质问要去哪里。这么有操纵欲的星魂有时还真是让天明有些吃不消，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他觉得暖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当他终于能够看见据点小屋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少羽和石兰正面对面说着什么。还没到篱笆那里少羽就注意到了他，挑着眉，用一种稀奇的眼神望着他。
这段时间，据点里也只有少羽还在整日满腹狐疑、对他整日去了哪里抱着各种猜测了。不过天明早就不和他置气，毕竟少羽再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做出破坏兄弟情谊的事情，因此当那家伙望向这里的时候，他只是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面对他不成熟的表现，少羽也只是翻了个白眼。
等他走近一些，石兰才注意到他，回过头来，一双漂亮的美目汇聚在他身上。明明是还能有气质的优雅的眼睛，却让天明感到一些不自在。
待天明走到他们身边，石兰转过了身来面对他。她还是那么清丽、高挑，几年前刚遇见她时，她甚至比少羽和天明都要长得高一些，而如今，天明的身高已经快要超过她了。天明停下脚步，挑眉目光在这两人中间转了好几个来回，想要开口问他们在聊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就被石兰打断。
“天明，我刚刚是在和少羽讨论一些……有关补给不够充足的事情。”
“补给？”天明停下对少羽做的鬼脸，好奇地看向石兰。“据点的补给出问题了吗？”
这个开场白倒是直截了当、直入正题，反倒是把天明弄得糊涂了、半饷没反应过来。
“小虞说的主要是仓库里储存的那些药品。”少羽向他解释道，“虽然在山上也可以找些草药，但一些比较稀有或来自其他地域的药品却很难得到。小虞觉得，为了能让弟子们受伤或生病时能有足够的药品救治，现在应该尽快想办法将补给存好，以防患于未然。”
“我来找少羽，其实是想麻烦你们下山去走一趟。”石兰接着他的话说，“天明、少羽，你们是否能够抽身几天，下山去镇上替我找一些药品补给上山呢？”
天明愣了半饷，方才似是明白过来他们的意思。
他问：“你是说，据点的药不足，要我们下山去买？”
石兰点头，“嗯”了一声。
天明一拍手，开心道：“没问题！这事包我身上吧！”
他倒是爽快，想也未想就承包了下来。这反而出乎少羽的意料，差点让他咋舌。
“小虞，”少羽道：“这件事在我们的职责以内，按理说我是该尽力而为。只不过有一事让我觉得不妥……我和天明，都是帝国通缉的叛逆。我们的长相都贴在通缉榜上张罗，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这些必须要下山的事情，最好还是找不那么容易引起注意的普通弟子比较安全吧？”
“少羽，依我看，这……”
“石兰你放心！”没等石兰说完，天明就抢先一步应了下来：“少羽这家伙虽然婆婆妈妈，但我可是墨家巨子，当然要为大家效力了！尽管包在我身上吧！”
他回答得颇快，是因为他本身这几天心情就很好。但少羽见他这样却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头——既然天明都这么说了，他还怎么拒绝呢？稍微沉默了一下，少羽叹了口气，被打败似的扬起手来，道：“……既然小弟这么决定了，那大哥总不可能留下小弟一人吧。我陪天明一起下山。”
“谁是你小弟！”
石兰做手势制止差一点就扑上去的天明，道：“那真是要麻烦你们了。”
看天明不服又想说话的样子，少羽轻笑一声就把他的脑袋推开，道：“那小虞，依你见，我们应该什么时候动身？”
“这你们看自己方便就好。只要走前和我说一声，我好通知大家。”
少羽听罢，捏着下巴沉思片刻，转头对天明道：“天明，那我们明天一早动身可好？”
“这……还是明晚吧，”天明眼睛滴溜溜一转，回答：“我们先准备准备。既然小弟你都说了会有被发现的危险，那还是伴着夜幕离开，对我们来说安全一点。”
他口上这么说，实则是因为私心下想到这之前应当去和星魂道别。明晚才走，至少给了他一天一夜的时间去和星魂解释。少羽听了，却只是研究地看了他一眼，调笑道：“呦，原来小弟也有这么谨慎的时候？不太像你啊。”
“**，你说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谨慎了？”
天明又忍不住反驳。虽然死活不受口头上的气，但却是心不在焉。没和少羽吵上几句，就别有心事地跑回房了。
既然明晚就要下山，那他得准备一下。至少为山洞那边补好一切这些天星魂一个人所需的物品，最好还是多给他做几顿饭再走。
不过，最让天明担忧的是，不知道要和星魂怎么说太能说服那个难缠的家伙放他下山。
……虽然只是下山几天而已，但出于某些原因，天明莫名感到极其的不舍。

十四章莫测
————
在和星魂待过一晚之后，第二夜，天明便准时和少羽一起下了山。
上一回下山好像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所以一想到能够见到山下镇里热闹的景象，天明就异常兴奋，也不顾现在正是诡寂的夜里，拉着少羽讲这讲那，一路上滔滔不绝。
待他们下了山，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决定先去镇上唯一的小客栈里落脚，将行李放下，便坐在店的前厅中一起吃起了早饭来。
少羽提议待会儿先在镇上转一转，看看镇里的药品存货，再决定之后怎么办。对此天明表示同意。
“但是石兰虽说是让我们买药，但给我们的列表却远远不止这些啊。”天明抱怨说。“又是米面又是些杂杂的工具什么的，足够我们忙好几天了吧？”
少羽平静地喝了口水：“不是正合你意？你不是一直抱怨山上的生活太枯燥吗？正好这次可以借着借口多待几天，找找乐子。”
“虽然是这样，可让我们这么来回跑腿，也真是没劲啊。”
嘴中喃喃地抱怨着，天明开始觉得无聊，便从怀里掏出来个用草绳编了一半的小人儿来，自娱自乐地编了起来。
少羽见了，觉得好奇，便将碗放下，问道：“你又在编草疙瘩了？”
“什么草疙瘩，你什么眼光！”
“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你还要编多少个？”
“……之前那个啊，嘿嘿，我给送人了嘛。”天明嘿嘿地笑着，心虚地又低下头来，纠结手中的草绳。
少羽挑起了眉毛，随后似乎感兴趣了起来，用手支起脑袋，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不放。天明编了许久，仿佛在想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自顾自地笑起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小子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少羽好奇，忍不住问道：“这编的是谁？”
天明顿了顿，也不看他，不情愿地答道：“当然是编的小爷我自己，帅吧？”
“帅？”少羽忍不住调侃道，“能看出是个人形就不错了。”
“你……！”天明忍不住朝他挥来一拳，被少羽轻易捉住了。“你这家伙为什么时刻都要找机会嘲弄我啊？**！”
少羽将他的拳头推回去，然后又慵懒地看着他那副炸毛的样子，笑道：“因为调侃你好玩。”
“你说什么！”
“不和你吵了。”少羽不感兴趣地道：“你小弟既然都有兴致编起自己来了，那你上次编的那个疙瘩是谁啊？”
“那个疙瘩啊，当然……关你什么事？”
天明对少羽呲牙咧嘴，依旧是一副扎拉着毛的带刺模样。可想一想少羽的问题，却又忍不住难为情地脸红了起来。再次想起上次用草绳编制的小草人星魂被那人收进怀里的模样，天明可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其实是想再编出一个自己来，好和星魂凑成一对。
当然，他此时的心思少羽是看不出的。少羽只是暗自感叹天明想事情时的表情丰富，一边又奇怪这小子究竟想到了什么事竟会脸红。紧盯着他研究了片刻，继而便没了兴趣。
“真是的，你小子最近那么多秘密，做大哥的我还真搞不懂。”少羽爽朗地说着，从桌上拿起霸王枪，站起身道：“我们也不便磨蹭了。该干正事了。”
“哦……”
天明见少羽起身，便赶忙收拾起正在编的小人，往怀里一揣，便跟着他起身付了钱，一起出了客栈，开始执行石兰给他们的那些琐碎任务。

一天初始时分，鸟叫伴随着薄冰下已经开始流动的溪水声，传入耳畔。昨夜刚下了雪，薄薄的春雪覆盖了一层草地，却盖不住草地上已经长出的新芽。
有人静悄悄地拨开蔽身的草丛，伸长脖子向眼前空地望去。
黑漆漆的山洞前，一片寂静。
过了会儿，他便小心翼翼地放手让草丛弹回原处，然后弓着身子下来，与下坡处穿蜀山衣服的八字胡男人报告了一声。
听完了那人的话，八字胡子点了点头，便命令他下去待命。
他们所在的低处，此时聚了至少二十几人，有蜀山山民，也有墨家弟子。他们静悄悄地在此埋伏，领头的正是蜀山男子巴戎，在吩咐过刚才的山民之后，便走到正紧张地静立一旁的纤细蜀山少女身边，与她小声交谈起来。
远处，墨家阿诺正抱着剑，靠一棵树的树干坐着。
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一夜了，就算身体再强壮也难免会疲乏。此时，阿诺正拿水壶灌了一肚子水，不知是不是在靠这个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他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墨家弟子，接过他递来的水壶，也是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
“这次巴戎让我们帮忙的任务，也不知要伏击的会是什么人。”阿诺叹道，语气中带着些不安的情绪。
旁边的弟子喝完了水，用袖子擦了擦嘴，答道：“应该不算是很棘手的人吧？虽然这样，但蜀山的人于巨子不在的时候，擅自对我们下命令，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蜀山兄弟们不肯向我们透露细节，只怕事情不简单。”
“不会的。”对方无所谓地说，“真有什么大事，为什么光叫咱们来?我们在这个据点住了这么久了，不也没什么事吗？”
“虽说这样，可是总觉得和之前那几个惨死的蜀山山民有关。只怕……敌人或许和秦国那边有什么关系。”
阿诺这么说着，心里却飘到了之前少羽用药迷倒天明的事情。这一回，巴戎正好趁天明下山不在的时间抽空带领山民和墨家弟子们来此执行任务，难道不是太巧了吗？
“别再杞人忧天了，”对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如谈谈别的事吧。”
阿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对方见他不出声，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主动开口道：“你有心仪的姑娘家了没有？”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下不好意思，阿诺红着脸挠了挠头，答道：“阿东，这种时候，我们就别提这个了。”
阿东见他这个样子，被逗笑了。忍不住笑着说：“怎么？不好意思说？”
“那倒不是。你看我们这些人为了反击秦国整天东躲西藏的，哪有心思想姑娘？”
“哟，这有啥矛盾的？如果咱们奋斗一辈子，难道你还要一辈子都当单身汉？”
阿诺笑着叹了口气。
“天明巨子当时对我说的也和你一样，也是劝我多想想娶妻生子的大事。还答应过我等墨家成功之后会帮我寻摸个姑娘……但我一点也不着急，比起这些来，现在我还是要专心辅佐天明完成墨家的使命才行。”
听他这么说，阿东忍不住啧了声，笑道：“还真别提这个。自从现在这个巨子上任以来，有过什么大的作为？真不知前任巨子为何要选这个小孩上任……这个巨子这么年轻顽劣，看来咱们的反秦大业要开始有进展，恐怕还要等很久才行喽……”
听他说这些话，阿诺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不该这么说天明。他虽然年轻，但是心很正直，只不过若要成长成像太子丹那样的巨子还需要时间，我对他有信心，相信如果继续帮助和辅佐他，墨家的使命终会完成的。”
阿东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意摆了摆手：“唉，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比起这个，我倒是很想知道蜀山的阿戎和石兰姑娘在说什么呢。”
阿诺听了他的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不远处，高大的蜀山男子巴戎正和一身黑色劲装的石兰说着什么。虽然蜀人的语言他们听不明白，但看那模样明摆了像是在讨论什么行动计划。这时，巴戎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停下突然向他们走来。
阿诺、阿东反射性地站起了身，恭敬地迎接对方。
高大的八字胡男人走到他们身前停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悠了一下，然后开口用一种别扭的口音道：“去通知大家，计划有变。”
“为什么？”阿东奇怪道。
“我们在洞外埋伏，用的时间越久，时机便越对我方不利。”巴戎解释到，“敌人身在洞穴中，虽然应该没有察觉到洞窟已经被我们包围，但是他可能在洞里存着足够的食物和水，可以和我们一直耗下去。而我们不同，在此埋伏越久，越是削弱我方蓄力和优势。”
阿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问：“也就是说，我们要主动出击？”
“现在已到正午时分，对方醒着的机会很大。”巴戎道：“我们直接冲进去很危险。但若带上蜀山的蛊虫和毒粉，胜算还是很大的。”
阿东被他说得冷汗直冒，强忍着声音的颤抖说，“这样……会有危险吧？”
“如果继续在此等待，我们或许永远都等不到他出来。”巴戎冷静道，“我们已经将山洞包围，现在处于优势，应当利用这个机会。”
“……阿戎，”阿诺迟疑地开口，问道：“关于这次的目标是谁，能否向我们透露一下？”
巴戎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难以捉摸。
“这个问题不好细说。等计划成功，一切疑难便都解了。”他沉默一下，又说：“你们准备一下。先投放蛊虫，一会儿再放几人先进去探路。”
他说完转身便离去。过了一会儿，蜀山山民们按照计划向洞内投蛊。他们搬来两个小缸，分别放在洞口两侧，把盖子打开。每个罐子里飞出五六只粉白色的飞蛾，据说此蛊养来是用于**神经、让敌人丧失战斗能力的，外表却看起来和普通的蛾子无异。几只蛊虫忽闪着翅膀飞入黑漆漆的山洞里，直到再见不到踪影，将蛊放完，他们便耐心在洞口等待。
大家凝神屏气等了很久，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焦虑的现象只是愈发严重。待正午已过，巴戎方才认为时机已成熟了。
他便让四个蜀山山民备了毒粉用布带包着系在腰上，并装备上用作武器的弯刀，举着由带头的两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入洞口里去。
几个成年男人弓着腰、猫着背，一步一步都及其小心。所有外面埋伏的人都伏身躲在低洼地段的雪堆后面，全部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几个山民的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洞里。气氛及其凝重紧张，洞外没有一人敢大声出气。
“……应该没有问题吧？”
阿诺听到身边有墨家弟子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虽然没有回答，但他本人也紧张地咽了口吐沫。
他们就这样弓身在洞外等了许久，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紧张的气氛持续得让每个人心里都痒得难受。就在这良久的死寂之后，沉默突然间被打破了。一瞬间，洞里仿佛传出了什么动静，像是衣物摩擦之声，又像是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接下来，有嗖的一声风响。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有一个身影从洞里飞了出来。在场的众人均大惊失色，但还未等准备好武器攻击，却听噗的一声，那人影扑落在地上，四肢像断线的傀儡一样落地，再也不动了。
人们等了一会儿，谁都不敢壮胆上前。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动静，这才有蜀山山民奉命匿声上前查看。他走到那人身前，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踉跄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跌坐地上。他的反应引起一阵恐慌，阿诺伸长了脖子，定睛朝空地上一看。此时躺在那里的人，不正是刚刚进洞的那群蜀山人之一吗？
刚刚还自己走进去的一个大活人，此时嘴角和鼻孔溢出血液，脖子歪扭向一边似是已被扭断，哪里还留有气息？

阿诺心跳急速，有一种剧烈的心慌感无法压过。转头用恐怖的眼神去看身边的阿东，见对方也吓得面容惨白、说不出话来。骚乱中，唯一还保持头脑冷静只有领头的巴戎了。在这种危急关头，他竟过分的镇静，推开上前检查的山民、三两步走到死人跟前，俯下身查看。
这个死掉的山民名叫阿隆，原本也是蜀山带来的兄弟中身手较为矫健强壮的一位了。可他的死几乎是瞬间的，当敌人弄断他脖子的时候，他或许还没能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阿隆防身用的弯刀还紧紧握在手里，但原本带进去的用带子系在身上的毒粉却不知去了何处。
阿诺看到巴戎检查时眉头逐渐拧深，似是也意识到藏身在洞内的人的可怕。而此刻，另外三个进洞的山民却至今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洞口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洞里的人有意在与他们周旋一般。
“不要慌乱，这是他的计量，故意用恐惧感来让我们知难而退。他拖延时间，是为了让我们焦虑，他越是这样做，越说明他伤势很重、不敢和我们正面较量！”只听巴戎坚定地道：“正是这样，我们才必须坚守岗位，不能松懈、不能撤退！”
这样说着，巴戎心底也在分析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刚刚为了确保万一，他已叫人投放过蛊虫了。若说蜀山的蛊对敌人一点用处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因此，这只有可能是已经危在旦夕的敌人的诡计，就是因为不敢硬拼，才故意用计。
巴戎说罢站起了身来。大手一挥，命令道：“坚守岗位，不许骚乱！”
他的气势让在场所有的墨家弟子都感到一丝畏惧，刚刚的骚动很快就静了下来。巴戎这才指着两名墨家弟子道：“你们，进洞去找他们，带他们出来。”
被指到的两个弟子瞬间吓得面颊煞白，猛咽口水，却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直到被人从后面推出来时，两膝还在打颤。
巴戎拽着领子将他们扯过来，随手塞给他们每人一个兵刃，就将他们朝洞里推去。
巴戎这个做法在墨家阵营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众位弟子开始不满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些背后的非议，巴戎依旧凝神对洞口而立、目送两个胆战心惊的小弟子身影发抖着消失在洞内。在雪堆后藏身的阿诺伸出头来，咬牙看着那黑漆漆的山洞，如死亡一般静候着送上门来的猎物。
可恶！他暗骂了一声。这个巴戎很明显就是在用墨家的弟子做替死鬼，他现在已经可以看出，这些蜀山的人，其实早就有利用他们的打算。对手竟是这么危险的人物，巴戎事先却半字也不向墨家兄弟们透露，这是要等到了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这家伙顿时原形毕露，改让墨家弟子牺牲来不择手段地完成他们的目的。
那两个墨家弟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洞里许久都没出来，一段持久的安静令守在洞口的人都不敢呼吸。
阿诺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得出虽然在场的弟子们都选择保持沉默，但内心除了逐渐增多的焦虑和恐惧，更是已经开始不约而同地聚集起了对这个蜀山男子的不满。虽然安静，却已经有了被压制住的众愤。所有人中只有巴戎本人还在淡定从容、对别人看他的目光毫不在意，此时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洞口，像狩猎者一样静静等待猎物的出现。
大概两刻钟的功夫，他的等待便有了结果。
只听嗖的一声，又有什么从洞里飞出。这一回被扔出洞来的是两具身体，洞外没有听见半声惨叫、就已经断气的两个墨家弟子。两个失去生命的躯体扭曲地落在地上，引起四下一阵唏嘘。巴戎赶忙上前查看，走近了才发现，那原本看见的两人背后还各贴着一人的身体，原本看成了两人，实则一共有四人。
贴在背后的两具尸体就是刚刚进洞的另外两个蜀山山民，和之前的阿隆一样被卸去了腰间缠的毒粉。这四个成年男子七窍流血、双目圆瞪，表情极其的惊悚。他们被带进洞的弯刀穿透胸膛，将两人一组像烤串一样紧紧钉在一起，因此一开始才会把四人错看成两人。
当其他人也看清这四人的惨状，顿时引起一阵骚乱。被恐惧包围的墨家弟子们从开始时的交头接耳变成了愤怒的吼叫，有的甚至直接扔下武器准备放弃回去。就连巴戎那竭力遏制的表情都变得及其难看。
他站起来，朝正准备离去的众人大喊道：“包围山洞！站守岗位！谁也不准临阵脱逃！”说着，一下将佩戴的刀从鞘里抽出来，道：“要是有谁敢逃，就等于是与我为敌！”
阿诺在雪地后方，身旁有好几个墨家弟子已经扔下武器打算离开，听见巴戎的话却又吓得不敢动了。他心血一热，一时难以平复，忍不住忽地站出来。
“我们是墨家弟子，不必要听蜀山的命令！”
巴戎一双猎鹰一样的眸子停留在阿诺的身上，危险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阿诺丝毫不畏惧，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天明才是我们的巨子，我们只听他一个人的吩咐。他现在不在这里，墨家弟子根本没有必要听你的命令，你更没权利要我们去白白送死！”
“阿戎，”这时，石兰身形轻盈地赶上前来，停在巴戎面前，柔声劝道：“看来这次的敌人确实棘手。若硬拼，可能我们都会生命不保，我看还是撤退的好……”
对于她的劝话，巴戎完全不理会，而是冷冷地盯着正和他叫板的阿诺。
只见面前这个墨家弟子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他们两人已经因为你的命令被杀了！为何我们要为一个不知名的敌人葬送性命？我们的命是留着反秦的，不是被你用来当工具报仇使唤的！”
“都给我闭嘴！”巴戎呲牙道：“不管如何，今天不破这个山洞，谁也不准走！既然你要逞强，那下一个就由你上！”说完，他上前用力扯着阿诺的衣服，就要将他向山洞推去。
“阿戎！”石兰大叫道。
几人纠葛正混乱间，忽然听到一阵诡异的沙沙声。众人停下动作，束耳倾听，分辨出那声音是从洞内传来。由远至近，近了细听，似乎是脚步的声音！
这时只见巴戎五官紧拧，大手一挥，把石兰护在身后，冲四处大声道：“都给我守好岗位！准备迎战！”
在场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阿诺被遗忘在一旁，与其他人并排站着，每一个人都凝神屏气，全神贯注在那漆黑宛如地狱的洞口。阿诺很快的转头瞄了眼一旁已紧张得汗流浃背的阿东，不知为何，这种事竟忽的就想起之前和天明说过的话来。
他忽然记得自己说过，曾经的梦想很快就会实现的。他坚信着，自己一定能撑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是鼓舞自己的想法，却总有一丝不安从心头涌现，让阿诺莫名其妙地心慌。
持久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巴戎仿佛也无法继续淡定从容，扫了眼身后的人，从众人中挑中阿东，扯出来扔到前方，对他说：“你！去洞里看看！”
可怜阿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进了洞口。面对那黑漆漆的死亡的面孔，还没能开始发抖，洞外站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强风从洞里吹来。仿佛撇到一丝剑气一闪，快得看不清发生了什么，阿东的身体猛地一震，片刻之后，便直直地向后倒下。胸前一阵血雾喷洒而出，当身体落地时已经没了生气。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声，伴随着所有人的精神都濒临被击垮的边缘，隐约，却看到洞里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由远至近，从黑影中而来。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影、摇摇晃晃、步伐蹒跚的走来。从远处首先能观望到的就是他沾满血污的衣服，和像傀儡一样在身体两侧摇摆的双臂。
当他们看清男人的脸时，已经迟了。当阳光终于能够照射到他的面孔时，人们看见一双圆瞪的眼睛，黑色的血液不停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流淌下来。男人的喉咙处被横着割断，两手的手筋也被斩断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可男人没有死，他一双圆瞪的眼睛不停巨颤，没有知觉的嘴唇不停抽动，仿佛即使已经无法用喉咙发声依然想要说出话来。
此人正是自从进洞之后最后一个生死未卜的蜀山山民。当在场的人都被惊得愣在原地时，只见奄奄一息的蜀山男人突然向前笔直地伸出了那本应该已经无法动弹的双手，两手中不知从何时攥着的两条布带向前抛去。
巴戎心下一惊，因为认出了那布带就是当时装备在蜀山山民们身上、用来包毒粉的衣带。及时反应，勾住石兰的腰一带，便拖着她瞬间退到了远处。阿诺闻声，顺势带着其他几个离自己最近的墨家弟子一趴，躲过向这边撒来的粉末。但他们身后一排的几个弟子和山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毒粉撒了一脸，惨叫声顿时响彻山谷。
被撒到的人，捂着脸横七竖八地躺落在地上、惨叫不绝。触到毒粉的皮肤迅速地腐烂起泡，血水混合脓水从破裂的水泡中爆裂出来，顺着指尖流淌、惨不忍睹。
其他在场的人，明明在此之前便已临近崩溃的状态，见到这样恐怖的景象，更是乱作一团，纷纷逃窜、各自保命。只有一旁的巴戎，在将石兰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后，站直了身子，紧锁着眉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摇摇晃晃站在洞口的男人。
那个男人惊恐地看着他，身形飘忽不稳，不停蠕动着嘴唇，就像在祈求。但是巴戎的目光却并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微微向身旁移开，盯着男子身后的空隙。少顷，他猛地抬手，向男人身后掷出两把暗器！
只听叮咚一声，暗器被无形的剑气击落。奄奄一息的蜀山男人身体突然悬空，向巴戎“飞”了过来。巴戎闪身躲开，身形有力地划出个弧线，指间已又备好几把刀片，朝悬空的男人背后挥去。
刀片拂过男人破损的衣袖，男人以别扭的方式躲了过去，闪开之处明显身后掠过一片深蓝色衣袖。巴戎见了已是了然，冷笑一声便又攻了上去，速度快得几乎不给对方躲闪的空子。
相斗之间，已经有人能够看到这明明应该已经无力战斗的蜀山男人究竟是由背后的何人操纵。斗了两招后，巴戎已然摸清敌人的尾巴。突然间，他反转了攻势，不再用暗器袭击男人身后，而是突然站定、聚起了掌力，朝眼前这个同属蜀山的重伤男子胸前拍去！
寒气聚集的掌力足以同时穿透两人有余，可敌人明显也不是善类，在被击中之前，突然将手上拎着的蜀山男人向前掷去！巴戎的掌力，顿时与男人的胸膛相撞，本已经奄奄一息的蜀山男人，竟就这样丧生在蜀山领袖的手下。
在在场还能活动的人惊恐的眼中，受伤的蜀山男子碰触一口鲜血，直直地掉落在地上，嘴角渗血、圆瞪双眸而死不瞑目。没有人能想到巴戎为了逼出敌人竟会真的对自己的同胞下毒手，只是与他对决之人却似乎早已看穿这点、及时作出判断，才没有被寒掌所伤。
此时，在已经死掉的男人原本应该站的位置，正站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从刚刚开始便像操纵傀儡一般，在背后将筋络尽断的蜀山男子拎在手里、随意操控的少年。他一身蓝衣被微风轻拂，形态自若、幽然而立。少年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光是站着就莫名带着一种阴冷可怕的气质。
少年苍白的脸颊此时正微微偏向一旁，将侧脸上狰狞的火状咒印呈现人前。他的表情宁静，双目却微闭着。看见他出现，巴戎站直了些，已然将刚刚才被自己打死的同伴抛在一旁。
原本，这个胸有成竹的蜀山男人已有了慌乱和动摇之情。但此时见到这个他追查了几月的阴阳家狗贼站在这，却明显双目保持失明、睁不开眼，悬起的心已然放下了些。可正当他放松下来时，却见眼前的星魂缓慢地转过了脸来。接着，紧闭的眼帘颤了颤，缓缓地向上翻起。
随着巴戎呼吸加速，那双苍白的眼帘翻起，展现出一双湖蓝色、炯炯有神的眸子，冷冷向他扫来。

补55楼（13章后半段）

十五章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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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巴戎不发一语，凝神望着他。但是明眼人已经能够看见逐渐在他手掌上聚起的真气，将衣袖都染了一层薄霜。
风轻轻吹起眼前少年的衣襟。蓝色的深衣胸口处有明显几月前被穿胸而过时造成的破损，可衣襟早已一尘不染、见不到一丝血迹。在一片狼藉中，只有呻吟声、风声，和在场每人自身剧烈的心跳能够传入耳中。
不可能的……巴戎虽然动作干练，但圆瞪的双眼和微微的颤动就暴露了他内心的惊讶及不安。蜀山的蛊虫向来不会失手，这个少年，如何能够逃过？
此人的眼睛，明明该是早已失明了才对，而且从当时的血迹看来，他明显受了重伤。可星魂此时却偏偏这样完好地站在这里，全无受伤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巴戎这突如其来的忧虑中，四处鸦雀无声，没一人敢轻举妄动。危险的氛围聚集起来，对持的两人之间更似是有火苗蓄势待发。这一切，一旁惊魂未定的阿诺都是看在眼里的。
面对星魂冷静沉默的面容许久之后，巴戎忽的大喊一声。身形一转，出掌朝星魂拍去。
强大的气势迎面涌来，那一刻阿诺仿佛看见了绝顶高手出招的瞬间，迅速准确、气势磅礴，强大的力量让人无处可躲！星魂也感觉到了铺面而来的冷气，与那天被偷袭时情景几乎一模一样。此时，巴戎内心或许也有足够自信将星魂击倒。眼前这人曾经受过他一掌，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痊愈，他曾得手过一次，谁说不会得手第二次？
因为速度太快，别人根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看见巴戎从星魂身边掠过，忽的一下，就在身后不远处停下，冰掌在空气中凝聚了一片雾气。
空气中先是混白的冰雾，接下来，白雾渐渐染上了红色，凝聚出一片血雾……血色缓缓地蔓延，久了，方才看出那血雾是从巴戎身上散开的。许久，高大的蜀山男人突然一口鲜血，喷将了出来。
而此时立于他前方的星魂，正平静地收了手上的气刃。
巴戎的身体向后缓缓倒下，落地之后，旁人能够看见他胸前一条奇长的伤口蔓延到腹部，被气刃划伤之深几乎是破膛而入，伤口裂开之处隐约能够看见还未能完全停止跳动的鲜红色脏器。巴戎仰躺在地上，深红的血像水泉般从口中溢出，漫过鼻孔，不停从下巴上泉涌而下。他睁大着双眼，还未死透，却挣扎着呼吸为生存做着最后的抵抗。
星魂缓缓走到他身边，右手同时聚气成刃。他终在巴戎身前停下，忽的将手中气刃直线向下。气刃戳进心脏，只听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发出了声闷哼，喷出最后一口鲜血，瞪大的眼睛终于不眨了。星魂结果了这个蜀山男人的生命，还未等他举起的头颅毫无生气的落地，便将手中的气刃收了。
一切终于又归于安静，可星魂自始至终除了眉头的微蹙外，完全是面无表情。他微皱着眉，将眼帘闭合，片刻，又突然睁开。接着，只听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然、缓慢地说道：“蝼蚁……全部要丧命。”
这句狠戾的话不但让全场愕然，更是成了大开杀戒前的决定语。
愕然的人们这才想起四处逃窜，几乎没有人想到壮起胆气冒死一拼。可星魂的身手却十分利索，手中变化自如的气刃根本无法阻挡，随意执手中一甩，已是拦腰斩断四五个正转身逃窜的人。
鲜血喷涌四处，惨不忍睹。场面的混乱之情就像一个不真实的噩梦。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中，突然见一旁的石兰抽出佩刀向星魂奔去，一跃而起，将手中白刃朝他劈了下去。
冲着敌人刀尖而去，是旁人无法理喻的。但明眼人却能看出石兰这样做是舍自身作饵，为了让剩下的生还者有逃跑的时间。
星魂挥舞手中气刃，与她兵刃相交，碰撞了几下。石兰额头上渗出汗水，才斗了两招，她却已经感觉到对方强大的内力，虽然内心的惶恐难以遏制，却还是故作镇定。以星魂的能力，本是随时都能置她于死地，可他为何不下杀手，反而与她周旋？
她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很快便被星魂逼入角落。最终石兰意识到自己背临山崖、无处可退，而星魂的气刃直向她袭来。就在这危机的一刻，忽然，身后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向星魂掷来，令他停顿躲过，将抛来的石子从气刃打开。回头望去，只见阿诺正站在远处，指间执着几颗石子，朝石兰喊道：“快跑！”
石兰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瞬间会意。星魂冷哼了声，挥手聚气朝阿诺下盘甩去。阿诺想要躲闪，可气刃并无死角，轻而易举击中他的小腿。只听阿诺惨叫了一声，由于离敌人距离太近受力极大，鲜血立刻喷将出来，身体倒地、两腿皆断。
远处的石兰见状，只觉得有一股作气涌上。与其选择逃跑，反而紧握手上的弯刃，趁着星魂注意力转移从后方朝他劈来。
她差一点就得手了。可却在最后一刻，星魂忽的回过头，一手挥气刃拍向她手中刀刃。瞬间，石兰只觉得虎口剧痛，弯刀脱手而出。而星魂另一只手顺势掐住她的脖颈，将她的身体高高举起、抵在了山壁的面上。
石兰惊呼了一声，觉得脖颈传来一阵剧痛，顿时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急速地喘息。
星魂单手将她举在空中。另一手聚气成刃，作势像是要朝她刺来。
这一下令石兰吓得将眼睛紧紧闭上。但想象中的刺痛却没有到来。星魂的手在半途中，突然转了方向，以气刃的侧面将石兰拍打出去。
石兰感到身侧一阵剧痛，身体飞了出去，落在远处。脑袋歪向一旁，大脑里只有鸣叫声想起，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接下来的事情，阿诺只隐约记得一些。
他模糊记得那个可怕的少年衣襟飘荡，迎风厮杀的身影如浴血修罗。场面曾一片狼藉，惨叫与肉体碎裂之声四彻，整场几乎无人生还。而阿诺自己，那时正浑身血污、奄奄一息。为了保命，忍痛拖着两条断腿，于那片狼藉反方向爬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逃过这一劫。他只想回到据点，向据点的兄弟们汇报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是唯一的生还者，是最后一个还能将消息如实带给大家的人，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不能死。
在这漫长而缓慢的途中，远处最后的惨烈声也渐渐消失殆尽。身后听到有什么东西窜到空中，噼啪炸开。是星魂。他点了阴阳家的联络信号……
已经没有时间了……星魂已经点燃烟火，更说明全场已经没人生还。
但是还有希望……阿诺努力抬头，一眼看见此时已经近在咫尺的桥沿，桥前，开着一朵破雪而出明黄色小花。
过了这里，他就能远离这个危险之地。回到墨家，向大家汇报这些事情……他说过，他们一定能一起撑到苦尽甘来的那天。阿诺答应过天明的，约定过要和墨家一起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所以，他不能死……
断腿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阿诺紧紧揪着新雪下的小草，用手肘撑着颤抖的身体试图向前移动。虽然过程及其痛苦及缓慢，但阿诺还是扶着岩石艰难地爬上桥梁。而就在这时，眼前的雪地上突然闪过一抹红色。当阿诺反应过来时，他看到的是一双赤色锦鞋，不知何时落在眼前的雪地上。
阿诺停下，颤抖着抬头望去，目光顺着眼前的苗条妖娆的曲线向上，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上方，正低下头眯眼瞧他。
身材高挑的女子胸前绣着一只巨大的蝴蝶，一双漂亮的凤眼深处透出冷意。阿诺的身体僵直在原地，双肩不住地颤抖。
眼睛睁大，惊呼堵塞在了喉咙中。
此时，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接下来，阿诺看见女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她缓慢地伸出一只绛红的手，索命般朝他缓缓伸来。阿诺因恐惧和就这样死去的不甘而颤抖着瞳孔，眼前逐渐被满世界的红色侵占。
一声剧烈惨叫短暂地响起。
红衣女子的内力凭空聚出红色妖爪，将并拢刺入男子胸口的爪力收了回来，鲜血如泉涌而出。
跪在地上的阿诺嘴角渐渐渗出血液。他一双眼睛大睁着，不敢相信自己生命竟这样结束。大司命轻蔑地哼了声，抬起锦鞋，踏在阿诺肩上，用鞋底将他的躯体轻轻一推，就让他倒了下去。
阿诺倒在地上，鲜血从胸口潺潺流出。大司命凌驾在上，目光却早已不在他的身上。她收了类似血爪的招式，一双美目四处打量了一下。在原地站立半饷，挥手示意身后的一队傀儡和秦兵，带领他们迈过阿诺的身体，将桥边一朵被血溅满的不起眼的小黄花踩在脚下，领头向林子深处走去。
走过林间的小道，满地东歪西倒的尸骸便映入眼中。大司命停下脚步，抬眼望去，一眼便识出站立在远方的少年。她加快步伐走到星魂身前，对他微微俯首。
“属下救驾来迟，请星魂大人恕罪。”
星魂本在大司命刚刚出现时，就注意到了她。
他不忙着回复，在原地沉默半饷，才转头微微眯眼，冷道：“本座因重伤而下落不明，几个月来，居然从没人能找到我的下落。这究竟是你们疏忽，还是因为有人别有用心？”
大司命俯首恭敬道：“属下知错。这几月来没有大人的下落，阴阳家的众人全部心急如焚，昼夜寻找都一直无果。刚刚属下看到了星魂大人发出的本门信号，所以赶忙带人赶来。”
星魂冷哼了声，“要是必须等你们来救，我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请大人原谅……”
“罢了。”星魂挥手道，“看在你们见到讯号后来得迅速，本座不追究这些。你来这里的途中可碰到何可疑的人？”
“回大人，”大司命答道，“方才我在远处小溪旁见到一个试图从这里逃跑的漏网小卒，此时已经解决了。”
星魂听了，眉头紧蹙：“这些人会埋伏于此，说明蜀山据点就在附近。你刚刚见到有活口，本应留着问话，可你却杀了他。”
大司命双目睁大。“属下不知，请大人见谅。”
她抬眼去瞥星魂，但刚触到他的目光，却又尴尬地移开。内心有疑惑，却又不知该不该明言。
看星魂现在的样子，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了。既然这样，为何在他们寻找几个月都无果的情况下，并不主动回赵宫去呢？这段时间，星魂都生活在哪里？发生了什么，让他陪伴在外几个月之久？这几个月间，星魂又住在哪里，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找寻不到？
大司命迟疑了好一会儿，仔细斟酌用词许久，才小心问道：“属下有一疑惑在心。不知当不当问？”
“讲。”
“这些人似乎是蜀山匪徒。他们向来诡计多端、习惯用蛊。不知大人和这些人交锋时，是否有被这些蛊虫压制？”
星魂顿了顿，转过身来，正面望着她说道，“这几天，山洞里一直有不寻常的风声，像极了昆虫振翅之声。我想，应该是蜀山为了对付我，早早便开始放侦查的蛊虫进洞偷偷窥视本座多日。”
“这些蜀山的匪徒，向来喜欢用这些阴招。确实不出预料。”
星魂继续道，“本座猜想，他们应是正等着合适的时机下手，因此便顺水推舟，任他们继续行动，实际早已有了准备。”
“这么说大人并没有事？”
“事先知道他们的诡计，给本座很大优势。不但能及时发现他们投放进洞的蛊，还能够装成中计的样子、引他们上钩。”星魂平静的叙述完这些。稍微停顿一下，又突然问道：“我不在的时候，赵宫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大司命愣了愣，如实答道：“最近收到密信，里面说最近公子扶苏会离开咸阳，来赵国旧都视察。信上说的是来调查叛逆分子下落的。”
星魂蹙眉，沉思了一会儿。
他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般轻语道，“……虽然表面是这么说，实际上肯定也是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来赏给阴阳家的宫殿监视我们在此的一举一动。”
他简短地说完，目光忽然瞥向昏迷在一旁的石兰，意指她说道，“此女是唯一的活口。她在蜀山的身份和地位不凡，并且和楚国项氏也颇有交情。你命人将她带回去，以后应该有用处。”
“是。”
大司命应下，挥手示意，便有傀儡上前将昏厥的石兰从地上抓起来驼在背上。
她回过神来，去望星魂的时候，却见他神思飘移、像是脱离现实而深深沉浸在某种思绪中。偷偷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他似乎是望着远处的某个山洞的洞口，但大司命却不能确定。
“大人？”
星魂的思绪被大司命的声音拉回现实。他沉默了一下，依旧沉浸在思考中，转头瞥了眼将昏迷的石兰抗在肩上的傀儡，心不在焉地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