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空走一遭，住了八日，莫说得道之人不曾见到，就是混混半仙儿也少，走时身上盘缠带的不多，已所剩无几，不得不就此打道回府，回来在官道正迎上三哥遣来的人，身边小厮立时腿软爹马，**一个，大摇大摆随他们回了，正好解囊中羞涩的危机，在家里老实了几日，瞧午后日头还算不赖，往园中石舫去】
【远见船头立着奴婢，本是家中最少人来的地方，不知被谁捷足先登，近前立住步子，紧了紧眉头】
哪个在里？

【和家里小辈不亲近，甭看年纪差不多，玩不到一块去，对侄子们尚且如此，与侄女们更不必说，翻着番的厌烦那些个哭哭唧唧的丫头片子，殷立家的阴私听闻一些，不过比之自家的烂糟事，九牛一毛罢了。自去白檀书院再没来过这，端量石舫内陈设，仍是如旧，回头瞥了她一眼】
园子里的管事婆子没和你说起，这地儿除了我从无旁人过来
【极是护食，但不便和小姑娘计较，南窗边置了张长榻，拽过靠枕倚躺上去，双足交叠搭在榻边】
来都来了，坐吧

【被三哥一股脑扔进白檀书院，恰他与山长有些旧交情，对我格外关照，日日和先贤们打招呼，外头的狗尾巴花也能看出美，拘的紧了实在厌烦，外头转一圈回来，还不得在书院念经。闻言看向她，摆明了不信能沏出什么好茶，却也点头让奴才去预备，合格小姑娘着实找不到话，静了好半天功夫，伸手推开南窗】
寻常客人找不到这处，你怎么寻来的？

【母亲留她是在我去书院之后，家里多了一号人，还是在二哥家信中提过一句，说是母亲寻了个营生，平时多个人作伴打发时间，我与围在母亲身边的人关系甚远，与殷立那些朝中人更无干系，扫过一眼便忘了这茬，今儿乍一见是个守礼的，举止言辞都挑不出过错，好的太好了，死板不说，极为不讨喜，嗤道】
小孩子说谎都说是大人教的，你是哪个大人教的

【穆家亲缘淡薄，上下皆是如此，记不清模样的侄女说她想叔叔，滑天下之大稽，转开头充耳不闻，半大孩子多半聒噪，无论男女，叽叽喳喳下不知所云，她反是极安静，闷头摆弄那些劳什子的东西，架势端的像模像样，但在我看来，却是小孩子模仿大人的把戏，东施效颦，抬手指普洱示意，随即又反悔】
算了，你惯手哪个就哪个
【怕她糟蹋好茶，下晌时间充裕，聊作打发时日】

【能揣度出三哥大致的意思，但却摸不准他到底怎么打算，要是真的心一横，把我扔到苏州和老六一个书院念书，我非得把那的房顶拆了不可，将那母子三人予母亲多年的窝囊气，加倍奉还，依稀还记得当年是如何的鸡飞狗跳，只想想便觉着咬牙切齿，冷不防她出声扯会思绪，皱了皱眉，促笑两声】
哪门子的姐妹
【寄居他人屋檐下，无不要多长几个心眼，为求保全，最好的法子便是博得主人家欢心，看她年纪不大，心眼子不老少，攀亲附故的手段用的老道】
老夫人信佛，最是慈悲心，从来见不得这些，未曾问责于你二人，多半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精贵着使，用尽了你就留不下了

【一听便知又是哄小孩子的把戏，母亲信佛不假，可着实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烂使好人心的，要么苏州那母子四人早鸠占鹊巢，我这会儿还不知在哪流浪，懒于泼她冷水，自有她明悉那一日，转头看向窗外，不过两三年的光景，石舫边的柳树似是又高了许多，细风温润，阖目听风，骤然起了倦意，不是茶具轻触声响，险些忘了还有一人，遥声吩咐】
你自便吧，以后少往这来

======================至道十年，宗徐成亲
【婚期本早早定下，不得已由十月初八提至六月十五，此番归京为迁调扬州知府事，又逢小登科，可谓是双喜临门。和杜氏早年见的勤些，算不得是青梅竹马，也有念兹在兹，这几年因我简放在外，只在九年她回绍兴路过泰州时见过一面，杜二小姐清扬婉兮，很对自个儿脾性，于这门亲事甚合心意，对以后耳鬓厮磨的日子隐隐有些期待】
【年少时没交到多少知己好友，喜宴上却多出许多以好友之名劝酒的人，因着高兴由得他们闹，直到三哥瞧不下眼过来，才算让我得了脱身的机会，酒酣耳熟，其意微醺，小僮扶着往院里喜房去，半路摸到腰间坠着的玉蝉不见了，打发他回去路上寻，独自往前走了十数步，凉风吹拂使酒气上头，转到角亭才将坐下，乍听得花树丛中窸窣声，顿时精神，凝眉喝问】
谁在那！

【席上我喝的酒是动过手脚的，半份水半份酒，本转一圈下来不过是胀胃而已，中途不知哪个混账起哄，愣是换成和他们一样的烧刀子，实打实喝下来哪还能有好，亏得平时有点酒量，要么哪里还有春宵一刻之说。原当是不知事的奴才躲懒，但听音儿还是个童音，绷着的精神松泛下来】
噢，我问你，你倒要问我
【今儿家中来了不少男客，女客亦不在少，园子是父亲亲自督建，多访南边园林曲径通幽，怕是不知哪家小小姐夜色走迷路，虽听着年纪尚小，避免麻烦，忖思间未道破，故意将其认作侄女，好自报家门，如是不便她自会离去】
如旻吗，躲在那里干什么，当心蚊虫，出来吧，是七叔

【料想到喜宴上不会那么容易脱身，早吃过解酒的丸药，饶是如此仍有些上头，酒气从胃里蒸到脸上，不照铜镜也能自知，面色定和身上喜服相得益彰。草木丛中半天才闪出来一人，夜色中目力极佳，识得发式还是未及笄，便消了起身相迎的念头，定定坐着待来人走近，颌首示意】
同喜
【自十二岁上去白檀书院开始，一直鲜少在家，自家子侄尚且认不全活，何况他人家女眷，料想她果然是走错路的，恐她难堪概不提及】
还当是我侄女，你是哪家的

【亭中挂了两盏四角竹灯笼，红缎子罩着，打下的光也是红彤彤的，闻她报上名姓，立时心中了然，母亲留殷家的小闺女住过几年，怎会不识园中小径，多半是小姑娘贪玩，不知叫什么迷住，那便更不能提及，点头道】
殷寿平的闺女，我记得你
【说来也是巧，她在家里住的那几年我全都在外，八年时我入仕为官，殷寿平也回调归京，抬手约莫比量个高度】
那会儿你有这么高？好像要再高一点
【此时即便算不上和颜悦色，也较往常耷拉眼看人强不知多少，看她道】长成大姑娘了，我见过你父亲，你像他的地儿多些

【穆家家风堪忧，殷寿平也绝非善类，内宅私事不提，他在政见上与自己甚是不同，她待的这两处地儿，没有一地是清净太平所，自家事都懒得问，何况是旁人家务事，压根不接她话茬。喜服做的袍袖宽大，量尺寸捎回京时还在二月，几月来事务冗繁，衣服上身宽裕出两寸，挥手敛袖，道】
她们闹的也差不多了，那就回吧
【扶石桌站起，虽还没过酒劲儿，不耽搁走的稳当，拾阶而下时直接吩咐】
先随我走，园子里暗，遇上奴才让他们提灯送你

【久不归家，不识园中草木，好在石径未变，仍识得回院的近路，但因拖着个尾巴，不得已专捡大路走，早碰上奴才早将她交出去，小姑娘在身后叽叽喳喳。神思却早被勾到自个儿院中的新妇那，白檀书院三年回来再见她，便知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到底是什么模样，嘴角花开笑意，敷衍回道】
唔，是该改口了
【淮北小如旻一岁，二人姐姐妹妹是闺中好友，可打今儿过就是两辈人，倒因此占了如旻便宜，怪不得大侄女耿耿于怀，脸上笑意加深，余光瞥见身侧影子，方敛神，捡一无关痛痒话问】
石舫那的荷花今年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