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解雨臣无聊地看着外面的云影。现在飞机应该飞入了云层，窗外尽是一丝一缕的白絮，明亮而安详。
黑瞎子只讲了十大世族和一些有名的分支，唏嘘地谈到拉弥亚，讲到这一族基本已经覆灭：“拉弥亚喜欢吸食幼童的血，他们的能力是抵抗阳光和银器——得说是现代社会的发展制约了他们。避孕技术还有对孤儿的福利保障让他们很难找到食物，防晒霜和紧身衣又让他们的能力不再特别。”
解雨臣说：“我以为高等血族可以免疫阳光什么的。”
黑瞎子摇头。“传统的制约是不能改变的。阳光和银器对我伤害也很大，只不过我有法器，还有你们人类社会的一些可爱的小东西。我得说，人类的创造力真是相当不可思议。”
不过再多再深的东西黑瞎子却不肯说了。比如他自己的祖姓，比如二代亲王的消失，“这些都是血族秘史，我还不想跟血族撕破脸。况且这些也没什么值得你知道的必要，除了能满足过剩的好奇心。”
不过解雨臣觉得是黑瞎子自己就不知道。毕竟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沉下心读历史的。

黑瞎子靠在椅背上哼着小曲，音调很像是最近很火的一个配乐，最初是法国某情/趣广告的背景音。解雨臣看着窗外，酝酿着睡意。
外面的云已经连成了一整片，看上去朦朦胧胧的白色，让人觉得自己似乎身处广袤的缥缈中。解雨臣望着，百无聊赖地动用自己的能力，想看看这云层有多厚。
云海在动用了精神感触的情况下很容易就望到了头，但是看到的东西却让解雨臣皱起了眉。
他戳了戳黑瞎子。
“有鸟可以飞到现在飞机应该有的这个高度吗？”
黑瞎子偏过头，懒懒地转了刚才的音调唱：“在我左腿的右边，右腿的左边，有一个小兄弟，嘿！”①
解雨臣冷笑着拧了他的大腿一把，道：“消息大概已经传出去了。”
黑瞎子说：“不可能。”
解雨臣摇头，道：“我相信你，现在整个黑暗世界是不可能得到消息，但是有可能某些世族会打主意——你告诉我北大西洋哪儿来的信天翁？！”

黑瞎子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来，推了把墨镜，道：“幻境。应该是把太平洋那边的影子投了过来，然后迫降飞机——他们想困住你。”毕竟跳跃者跳跃的空间越远越困难，而海上尤其不容易辨识距离。
解雨臣点了点头，道：“那比我预想要好，我以为他们把飞机所在空间转换了。”
黑瞎子笑道：“血族中能够瞬移生物的可只有joker——不过他跟二代亲王一起消失了。”
他看了解雨臣一眼，又道：“但是vella都出现了，也说不准……但以他的能力，可不需要迫降飞机这种手段。”
解雨臣有点好奇，但是没问，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能构建这样的幻境，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是Lilith？”
“很有可能，小虫子。”黑瞎子拉长了音调慢悠悠地道，“这些偷渡者可是太容易混上飞机了——我想我大概需要去抽根烟。”

皮了个艾斯：①的那句话可以用蓝精灵的调子唱出来。

解雨臣继续靠在椅子上看窗外。黑瞎子离开了座位，走出了头等舱。
过了没多久，飞机倏地下落十几米，强烈的颠簸感引起了一点骚动。机舱里开始播放“遭遇气流颠簸”的广播，黑瞎子晃晃悠悠地回来，手上捏了个防晒霜的瓶子。
飞机又开始慢慢攀升。一切恢复正常，除了机长松了口气，暗暗奇怪为什么飞机仪表盘显示的飞行高度忽然之间相差了那么多。
“Lilith是相当稀有的血族了，她们最古老，但数量从一开始就很稀少。”黑瞎子道，“纯种的Lilith是自然妊娠产生的族群，因为她们遭受的是神罚，神惩戒她们必须承受临盆的痛楚。一旦成功分娩，母体就会消散。”
他旋开瓶盖，把里面一条小蛇倒了出来。蛇身的鳞片是银灰色的，像一条精致的手链。
黑瞎子把她圈在掌心透明的烟色球体中，向解雨臣展示：“Lilith准确来讲不能划入血族，因为她不是血皇该隐的造物，她是耶和华创造的——这在你们那圣经里有记载，她引诱了伊甸园的人类品尝了智慧果，耶和华剥夺了她行走的能力。”
他指着小蛇腹部有浅淡的灰痕。“这是一种辨认Lilith的方法，她们身上保有曾经生过足部的痕迹。”
解雨臣凑近了看。“她居然能造出范围这么大的幻境。”他自己是能力强大的筑梦师，要在亲王和高等血猎都发现不了的情况下织造范围如此之大的幻境，也是相当困难。

黑瞎子道：“Lilith是血族中构建幻境能力最强大的，这只明显不是纯种，应该只是个三代……Lilith的三代等级只与其它的五代持平，神罚中剥夺行走其实是剥夺了她们独立生存的能力，她们只能通过吸食男子的精血生存。”
小蛇蔫趴趴地盘在黑瞎子掌心，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黑瞎子换了个角度，道：“她为了成功混进来，大概四天没有吸食血液了，这能从鳞片的纹路上看出来——需要开灯吗？”
解雨臣摇摇头。“你说是这上面的红色环带？我看得见。”
黑瞎子道：“她的能力，七天不进食，就维持不了形态了。”
解雨臣道：“那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瞎子道：“我想想看，Lilith的话……她们会退化，半人半蛇的怪物。啧，想起来真麻烦。”
解雨臣头脑里忽的浮现出美杜莎的形象。“七天，足够到得了公会了。”
黑瞎子道：“你们困不住她。狂暴的血族攻击力是很可怕的，而她需要的又不是纯粹的血液。”
解雨臣道：“我们对付过狂暴的血族。”是麻烦，因为那些血族不仅因为嗜血而战斗力提升，模样也变得宛如凶兽，让人作呕。但对付这种家伙他已经轻车熟路。
黑瞎子道：“你们对付的那叫狂暴的吸血鬼，他们都是没有世族愿意接收的。而像她，陷入狂暴后精神力会飙升，甚至逼近二代Lilith——现在她只能把另一个空间的影像投过来，而二代Lilith就可以直接创造影像，比如空难。”

好的血族史是这个人自己编的。
编的十分开心，上蹿下跳。
这段让我想起来《窈窕淑女》里的一个片段。
“你去河边干什么？”
“投河。”（To make a hole in it.）

“Lilith很特殊，她们遭受的痛苦并不是她们选择的。”黑瞎子声音很懒，“我承认，血族大部分确实是【堕落】的——哪怕有悲惨的过去。即使是拉弥亚，你该知道她……”
“她因为痛失爱子而献祭魔鬼。”解雨臣道，“不过她因此掠夺他人子女的行为是组织重点打击的。”
黑瞎子道:“是这个意思。她是可怜的母亲，她的痛苦让她强大，但这种强大也不过是暂时的沉迷和永恒的苦痛。但Lilith不是。她们遭受的苦难不是她们应得的——那只是被她们反抗的所谓神的怒火。”
解雨臣笑笑，道:“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正义感。”
黑瞎子推推墨镜，眨了眨眼睛道:“说明你对我还不够了解——什么时候咱们得再【深入】交流一下？”

(十一)
“应该让你趟雷的。”解雨臣拿着手电，皱眉躲开因为铁门开启而扬起的尘埃。
不用呼吸的种族优势现在就显现了出来。全场似乎只有黑瞎子一点都不被漫天灰尘影响，最惨的是打开铁门的会长，金色卷发上落了一层灰，魁梧的澳洲人呛咳着，灰头土脸，转过身想说话，被解雨臣嫌弃地一把推回去。
“你们这里东西不少啊。”
仓库里很暗，但影响不了血族的视野。黑瞎子倚着门口朝里看，问道:“你们这些玩意儿都是上哪搞到的？”
会长咳嗽着，道:“从组织创立一开始，所有在吸血鬼巢穴收缴的物品都一概放到这里。”
黑瞎子点了点头，道:“那说不定还会有些好东西，你那里有清单吗？”
“没有。”会长坦然地摊手，白色的掌心和那张灰脸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只有每任会长可以进入，要把东西归类，这太费精力也太危险了。”
黑瞎子叹了口气，道:“得亏你们几代会长都不是强迫症……我猜你也不会邀请我进去。你们经常维护的吧？”
会长看了解语花一眼，解雨臣比出一个放心的手势。会长这才对黑瞎子道:“每个月都要请主教来做弥撒。”
“挺不错。”黑瞎子道，“这个强度可以放心了，连我都感应不到什么法器的联系。”
“那岂不是没什么用。”空气中的灰尘算是基本落定，解雨臣这才靠上前，“对黑暗法器，现在公会基本没什么了解，你又自己挑不了……”
“欸，欸，还是有主意的。”黑瞎子偏过头好能看见解雨臣的眼睛。“一点小小的通融……别担心，”后面这句话黑瞎子是向会长喊的，“我很讲道理的，你敢把我带到这儿就不错了，所以不会太为难你——只是一点，哦，小小的通融。”

黑瞎子朝解雨臣招了招手。解雨臣抱臂站着，见状挑眉问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必须要凑过去说？”
黑瞎子回头看了一眼会长，曲起肘部指了一下澳洲人道:“他知道？”
解雨臣道:“有什么关系？”
黑瞎子收回手，扶了一下墨镜:“没有关系吗？”
解雨臣道:“私生活和工作为什么要扯上关系？”
黑瞎子哦了一声，道:“那就是不知道了。”
没有跟上节奏的澳洲人看看黑瞎子，又看看解雨臣，道:“知道什么？”
“没什么，看来你不知道他都用了些什么残忍的方式对待我……们？好吧，我不知道该不该加们。”黑瞎子冲他摆摆手，然后对解雨臣道:“那我就直接说了？”
解雨臣直觉他要出一些糟糕的主意，抢在满脸好奇的会长前用中文道:“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你在把我往什么不好的地方想。”黑瞎子冲解雨臣耸了下肩，也改用了中文，留会长满脸遗憾懊恼地缩在旁边。
解雨臣道:“你前科太多了。”
“这次没有，我保证。”黑瞎子道，“我只是说，我需要把一些黑暗力量匀给你，毕竟你体内对黑暗力量的兼容性挺强的，我以前就发现了……你别露出那个表情，不是你想的那个匀法。”
解雨臣收回“果然如此”的目光，道:“很失望吧。”
黑瞎子摊开手，道:“这个方式当然也可以，就是效果不太好，花的时间会长一点。如果你不介意在那位老处男面前表演点爱情动作片，我随时乐意奉陪。”
解雨臣感兴趣道:“他还是个处？”
“天呐，亲爱的，你可别告诉我你有处男收集癖。”黑瞎子道，“你知不知道安普莎现在活的都挺艰难的？”
“我可能只是有点……愧疚。”解雨臣瞟了一眼会长，“他太敬业了。我决定加大给工会的资金注入。”
不了解对话神奇走向的会长发现了解雨臣的目光，积极道:“有什么能帮忙的？”
“打理好和董事会那边的关系就行。”解雨臣道，“毕竟我们要从里面拿东西，这是没有前例的。”
会长跃跃欲试的脸垮了一下:“你没和他们打招呼么？”
“没有。”解雨臣坦坦荡荡道，“那帮老东西审批太慢了。”
会长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似的不说话了。
黑瞎子走到解雨臣旁边，指尖上冒出一点黑烟，在解雨臣手背上勾出一个图形。
绘完后，解雨臣饶有兴致地屈伸了一下手指，看着手背上那个黑色的符印，问黑瞎子:“保质期多久？”
“你想留着可以一直留着。”黑瞎子道，“我不收回，它就会在。”
会长听见了黑瞎子的话，转过头瞅了一眼，瞪大了眼睛。
“你们……”
黑瞎子叹了口气，对解雨臣道:“我说了，你该给他打个预防针。”

“这不就是个血仆烙印……不对。”解雨臣转了下手腕，“比血仆烙印要好看一点儿？”
“是使徒烙印。”会长瞪大了眼睛，“你是三代？！”
黑瞎子道:“惊喜吗？”
会长没搭话，解雨臣看着高高壮壮的外国人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想笑:“我觉得是惊吓。”
黑瞎子歪了一下脑袋:“我觉得我挺平易近人的。”
“胡说。”解雨臣瞟他一眼。“你这样子明明就不像个好人。”
黑瞎子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解雨臣仗着灯光昏暗，装作自己看不见:“行了，有什么注意事项？”
“我相信你。”黑瞎子指了一下解雨臣，道，“你该问问悟空有没有注意事项。”
解雨臣看向依旧在努力调节面部表情的会长，忍了笑意道:“进去有什么要注意的？”
会长看了一眼黑瞎子，吊儿郎当的血族亲王立刻举起手:“我没兴趣打探你们内部消息，需要我拿血族的骄傲担保么？”
会长干笑了一声，走过去低声对解雨臣道:“使徒烙印可以让你借用亲王的力量，能够感应到黑暗法器。只是你要小心诅咒，最好不要有皮肤接触——这里的东西太杂，我也不确定到底有多少奇怪的玩意儿。”
解雨臣握了一下手，感觉了一下虽然被隐藏但还确实穿在他身上的女装，觉得这种露胸露背但长袖镶蕾丝的配置只有在这时候才表现出一点优势——既然黑瞎子说这事防御法器，那么一般的小诅咒他还是不怂的。
真正可怕的黑暗诅咒，估计也不会默默无闻安稳无事地放在这里很多年。
他说:“了解。”
会长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复杂，最后只说了句:“委屈你了。”
解雨臣愣了一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使徒烙印的成型应该必须要两个人之间拥有一些不可描述的联系，会长大概以为他是忍辱负重为全人类的幸福不惜献出了自己的身体——毕竟黑瞎子曾经耍十几个猎***作实在是太风骚，能安抚下来绝对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解雨臣想了想，觉得“为人民服务”不大应景，毕竟资本主义社会熏陶的人大概达不到马列的思想觉悟，于是他安静地默认了，用正常声音道:“我先进去了。”
黑瞎子在后面靠着墙道:“磨蹭这么久，想要吻别？”
会长用一种自以为隐藏很好的担忧眼神看向解雨臣，解雨臣朝黑瞎子挥挥手，推开了门。

解雨臣并没有在里面呆太久，但会长觉得时间真是难熬:他从来没跟一只实力在亲王的血族单独平和地共处一室这么久过。
毕竟亲王级别的血族本来就少，黑瞎子应当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活着的亲王。
亲王欸！
保不准因为都是东方人的外貌，一只亲王才会这样看重会里最厉害也是最漂亮的血猎，甚至这样帮助他们——解语花真是能屈能伸，那样的实力和背景还愿意亲身上阵和亲王博弈……甚至让亲王给他下使徒烙印！
使徒烙印，就可以使用一部分属于亲王的力量，甚至可以召唤亲王。这种烙印需要的黑暗力量非常强大，还需要足够纯粹的血族血脉，拥有烙印相当于拥有徽章，是亲王最信任的心腹。
会长有点迷茫解语花和亲王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了。血族都是强大而迷人的，解语花也是，亲王这样偏袒解语花，大约是动了心……可是解语花呢？他对亲王是什么感情？
哪怕对解语花的情史有所耳闻，会长也不敢确定解语花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三日情人”。毕竟，血族亲王，实在是过于迷人，也过于危险。
解雨臣出来的时候，身后漂浮着不少东西，但它们漂浮地很稳，似乎半空中有一只透明的袋子把它们笼在其中。
“解，你的能力似乎又强大了。”会长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跳跃者已经可以把物品外放了？”
“我想不行。”解雨臣道，“除非那个跳跃者同时还是个筑梦师——构筑结界是需要筑梦师的，但让结界变得可以承载实物是跳跃者的能力。”
会长懊恼地摇摇头，解雨臣朝他一摊手:“人不能太不知足。”
“他有一点说对了。”黑瞎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解雨臣微挑眉毛望过去，然后反应过来这话是黑瞎子单独说给自己听的:金毛会长还沉浸在筑梦师少跳跃者更少的自怨自艾中。
解雨臣微微收拢袖口，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住烙印，同时在脑海里道:“怎么？”
“你的能力确实强大了。”黑瞎子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鱼护多层次☜
虽然没更多少
但是，遵守承诺

解雨臣仔细想了想，他这几天似乎没怎么练自己的能力，毕竟在古堡的时候他要防着被看穿，出来了以后还要防着被追踪，但他现在能够控物的精确程度的确比原先要好一些:“为什么？”
按理讲，到他的这个程度以后，异能增长是格外困难的，就算他这几天拼命训练也不见得有这个效果，这样想来……
解雨臣吸了一口气，问黑瞎子:“你们血族还有双修那一套？！”
黑瞎子没答话，只是又朝他吹了两声口哨，依旧是情趣广告的调子。
解雨臣顿时一脸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