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载负了伟大的思想、高尚的情操。文字又载负着庸琐的谬见、卑劣的性格。本来，后一种被玷污的文字似乎会迅即绝灭的，但有读者，读得津津有味——一切，有待于此类读者的减少，减少的过程估计是缓慢的，大约一两千年光景。同时不排除另外的可能性：所有的读者，终于全是这样的了。届时，载负伟大的思想高尚的情操的文字全被冷落，湮没。这样的过程，估计是较快的，大约，一两百年光景，现在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早就已经开始了吗。

你企望中国近代文学能出大宗师。我是从来没有期待过。中国，中国的人，中国的文学，从我们这一代始，没有宗师，原因简明：没有宗师可言。所谓一代宗师，必得有“一代”，我们没有，没有这样数量上的“一代”。二三子也难找。即使是宗师性宗师型的材料，也至多是以畸人始以畸人终。如果，有朝一世纪，中国具备足够出宗师的“一代”，那么，光是这样“一代”，没有其“宗师”，也很不错了。还早得很呢，还早得很吧。
那不定有天才呢？自相矛盾了

刘勰，司空图，他们的菜单比菜还好吃。当今的文论家做出来的菜，比菜单还难吃。
不会做菜的当代人不是好文论家

初临瑞士，牛奶和冰淇淋空前地好喝好吃，后来，只觉得牛奶是牛奶，冰淇淋是冰淇淋。问问最近刚到瑞士的人，答说牛奶和冰淇淋非常之好喝好吃。
爱情？
？？？这个急转弯

遗失了东西，好容易找回来，欢喜非常——人类在所谓进步进化中能得到的福祉，就是这些。欢天喜地，终于获得的，是本不该失去的东西。
现在大家处于多重“遗失”的状况中，“找回”的希望极微茫，因为极少人在追索，而那些东西又不会自己走回来。
或曰：遗失的究竟是什么呢?
连遗失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就等于没有遗失什么。
那就，处在“等于没有遗失什么”的状况中——那就，这个“状况”也将遗失。
我觉得会陷在这个问题里出不来

唯中年的无知者可怕。年幼无知，很可爱，来日方长，说不定将是个哲师圣雄。年老无知，也可喜，终究快要结束其如假包换的真的废话了。
体谅
包容

凡是认定一物或一事，赋之，咏之，铭之，讽之，颂之，便逐渐自愚，卒致愚不可及。中国文学每多此类荒唐行径。
还是有蛮多好的方面，我想可能是角度问题

每种景象，都使我支付一脉心情去与之适应，即是在外出购物的短短途中，因此也时而欢悦时而哀愁，其实都不是自己的欢悦哀愁，我单个人哪会有这许多欢悦哀愁呢。
学习一下

“听着您的琴声，我总感到是在与您促膝谈心，甚至，似乎是跟一个比您本人更好的人在……”侯爵优雅地将双手按在胸前。
德·居斯泰因侯爵，留名于《肖邦传》。
看书也常有这种感觉

志趣高尚才具卓越的人，由于照料周围的庸碌之辈，而施施然自己没落了。
谁表同情，谁也就施施然……
这样不太好吧

作为第一流天才的子女是不幸的，智慧、精神已为乃父占尽，他又极自私，他的人或不自私，他的天才势必自私。
（作为没有天才而崇拜天才的人的子女最幸福，乃父寄厚望焉，子女享受到天才的待遇。后来固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其子女有一点特征与天才的特征相同：骄狂，非常瞧不起那个“乃父”）
哈哈哈哈，可以多看看

听说，世界大战前的德国青年学生人手一册《查拉图斯特拉》，战后呢，人手一册的是《道德经》——未免言过其实吧。
只当它言没有过其实。设想：大战前有个汉斯，看到别人都在读“尼采”，觉得，还是来攻“李耳”的好。大战后，有个威廉，发现四周都是“李耳”，他想，岂非是瞻赏“尼采”的时候到了——这样的青年总是有的，中国也有，何况德国、法国、英国、美国，何况除了李耳、尼采还有很多书可读，何况不一定要大战之前、大战之后。
那还是在说言过其实

学生度假去了教授出来走走滞缓的步履在曼哈顿大道上是不谐的衰象在常春藤学府的小路上是知识沉淀的重量。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别人有邻家男孩邻家女孩可看，我的西邻是幢空屋，东邻是一位老太太，背已驼，骨瘦如柴，支着拐杖，移步来到汽车前，拐杖先入车，她颤颤抖抖坐进，拉上门，扣好安全带，突然绝尘而去……”
闪电？

欧陆的都市，所以有情趣，都因历史长、人文厚、风味当然醇粹，格林尼治村算是纽约最有逸致的区域了，总还嫌有这么点虚寒虚热，不三不四——我克制着，免得多鄙薄它。
还是克制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