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似是才注意到这个混杂在那些人中的男人,杜云没来由地心慌。何良,他怎么会和自己的人一起出现? 什么任务,他和白敬亭在演什么戏码?
可能是感觉到了他掩盖不住的慌乱,白敬亭又重新转过头,“你所说的证据就在他们手里吧?拿出来看看?” 说着又朝那些被吓到的商人喊道,“杜老板说你们手里有我走私军火的证据,你们现在告诉他,究竟是谁在走私军火,是谁在偷偷给军统做事。”
魏大勋不知何时晃到了其中一人的身后,枪口早就抵在了那人的后腰上。
“是……是杜老板在走私军火,是……是他逼着我们做的……白先生,跟我们无关……都是杜老板逼着我们做的!”
少年满意地勾起嘴角,看着杜云愤恨又疑惑的眼神。男人的嘴角拼命扯出一丝苦笑,歇斯底里地怒吼,“你说什么呢?啊?我走私军火?我逼你们?你们都疯了吗?!啊?!”
那些他所谓的心腹有些不敢看他,都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杜云眼神灰暗,覆满说不尽的痛苦和恨意,又饱含无能无力的悲哀。
白敬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杜云,我会让你死得明白些。”
“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圈套。得知货物被劫的当天,我料到你不会那么着急地把这件事立刻呈给日本人,从你给我发酒会请柬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你还想跟我谈条件。”
“可惜你不知道,你将酒会开在两天后,恰恰给了我最充裕的时间。”
“当天下午我就让魏大勋去找了何良,这两天里,何良到访了所有参与此次劫货行动的人的老家,当然,也顺便照看了一下他们的妻儿老小。你不用怀疑他们对你的忠贞,只是在亲人的生死前,这份忠贞就变得一文不值。他们是你的心腹,我想,高田应该不会怀疑,他们会帮助我嫁祸你吧。”
“不过货物究竟是谁的,全凭他们的一面之词显然不够。而你今天将这么大规模的武装暴露在日本人面前,才是对你走私军火最好的印证。”
少年说到这,杜云的嘴唇动了动,可终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有很强的戒备心,所以不会轻易暴露你的武装,想要让你上钩,我必须要先行示范,你当时的情绪本就不稳定,看到我的无所顾忌,便指挥他们出现。你觉得我都不怕,你也没什么好怕,可谁告诉过你,那些是我的武装了?”
杜云的双眸陡然增大,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很快蒙尘。
“昨天我亲自拜访了高田先生,我告诉他发现你走私军火的事情,并承诺会亲自证明给他看,邀他和我一起出席今天的宴会。我向他借了一支小部队,伪装成我的武装,目的,就是为了引你暴露。”
“高田在看到我们对峙时那么神态自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早就料到今天会发生的事,而你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一步步走进我的陷阱。”
“商人的武装再强大,也没法和经过专业训练的部队相比,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躺在地下的,大都是你的人了。”
那一刻,杜云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净清澈的少年仿佛一个微笑的魔鬼,他算到了自己走的每一步,生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杜云,你本可以好好活着的,你比我多活了二十多年,却还是幼稚的可笑啊。”
男人说不出话,配着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宛如街头癫狂的乞丐,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他看见了门口出现的高田,他听见了白敬亭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杜云,你走私军火,勾结军统,出卖皇军,还有什么话可说?”
舌尖传来剧烈的痛感,一切都已经结束,他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与其到监狱被被折磨致死,不如自己了断来的痛快。 白敬亭是最优秀的猎人,他比不上他的精明果决,更比不上他的冷血狠辣,这个人太过危险,也注定孤独。
少年却听见了男人倒地时仿佛梦呓般的话,像是无力的诅咒又像是预言,他说白先生,你终会害死愿意站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