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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接过卡片，低下头辨识着角落里的字符，金黄的发丝又晃荡着垂了下来。
“自行处理？”不一会儿他便重新抬起头来，卡片也被收回进摆在桌上的匣子里——大概有名片盒那么大，对于卡片来说是正正好好的。
“多住一个人就得多付一个人的钱。”
他拿起匣子晃了晃。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他并没有看向你们。等匣子咔地一声重新拍落在桌面时，他才睁开眼睛，扔过来一滩死水般毫无精气神的目光。
“不过…看在天就要亮了的份上，姑且闭上一只眼吧。”他的头向远离彼得的方向偏了偏，冲你眨了下眼睛，然后转身翻起了柜子。金属在木制的抽屉里拖曳着划过，时而传出清脆的磕碰声。等他重新站直身子，你看见他的大拇指上勾了把铜钥匙，后者用白色的细线简单地系着。
“跟我来。”
他扭头向着左边的走廊去了，双肩沉重地直往下耷拉，随着脚下的步伐以大幅度摇摆着，让你不免担心对方会突然倒下，就这样熟睡过去。
你们在走廊里转了几弯，爬上楼梯，又转了几弯，终于在一个房间前立定了。他抬头看了看标有『208』的门牌，并没有插入钥匙，而是直接将它递交于你。
“我就送到这儿了，你应该已经认得路了。有任何需求可以拨打房间里的电话…还有，请不要打扰到住在这里的其他客人。”他阖上眼，整个身子前后摇晃了一下，然后又猛地睁开，加快语速补充道，”你的预约到明天早上为止，请及时搬走。”
语毕，那人便迈着缓慢的步子扭头离开。
“这也算负责人？”彼得像是等到了吐槽的时机，毫不掩饰地揶揄道，“没想到你也住这么破的宾馆啊，贵族——啊，汉克先生。”

『彼此彼此，Herr琼斯，在这·么·破的宾馆里你甚至没有床睡。』
把脱下的外衣丢到床上，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彼得，毫无顾虑地反讽了回去。随后，松了口气的同时重重地在床沿上坐下，解开领带和几枚纽扣松了松衣领，双肘压在膝盖上用手指构出的小框架将额头支住，恢复到了正经的语气。
『安了，抓紧时间休息吧。你所说的机车店我路上思考了一下，虽然在这海翼市这带找到一家像样的恐怕会比较困难且浪费时间，不过穿过13号道路所能到达的密阿雷市里，你一定能找到心怡的商家。』
话毕，重新起身打开自己的提箱，如先前的想法，在抵达了目的地的现在将精灵球中的小箭雀放了出来，用指尖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示意他看好彼得。这种宾馆中多半不会给每个房间都配有专享的浴室，看起来睡前简单的洗漱就只有在公共浴室速战速决了。备好更换的衣物后，出门前仿佛想起了什么般回头向着身后人补上一句。
『正巧我也有些事想在密阿雷市办，天亮后我不介意再同行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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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向后倾了倾脑袋，睁大眼睛作出一副 “怕了，怕了” 的表情，然后将手提包直接扔在了地上。包里装着的东西看起来十分柔软，与铺有地毯的地面相接触时只是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他蹲下身，扯开提包的拉链翻找什么来。
“密阿雷市……嗯，靠谱点的话还是只能去那里了。”他回应着你的话。
作为卡洛斯最有名的大都市，就算未做事先调查基本上也能略知一二。

尼采从球里出来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球，它抖擞了下身子，让羽毛从头到尾全数服帖了。它接受了你的戳点，脑袋也由于力道下沉了几分，便抬起两只黑黝黝的小眼睛有些困惑地瞧着你。指尖传回的触感温暖而柔软。
简单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圆形的小茶几，一面固定在墙壁上的竖立的镜子，还有一台老旧款式的电视机——上面蒙了一层灰，大概是整个房间唯一没有被清扫过的地方了。你取出待更换的衣物，凭借经验想去寻找记忆中的公共浴室，却在出门的前一秒发现了门旁的隔间。
“好啊，但你动作得快点，我可没有时间等人。”彼得以轻快的语气回应着你“同行一段时间”的话。你看见他已经从包里抽出了一捆结实扎好的布料，扎绳在边上的位置打了个结。尼采好奇地从方才落脚的茶几上跳了下来，小步跳跃着靠近了那包裹，探出尖尖的小喙想要去啄那绳结。
彼得见它来了便也收回了手，转而支在身后盘腿坐下，悠闲地观察着他。由于他正背对着你，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温水消融了疲惫感的同时，也带回了些说久远也算不上久远的回忆，——他的年纪比彼得大上不少，也不会在自己讽刺时利言回应。啧、把自己立志杀害和仅是暂时同行的人相比，本就是无谓的事情，闲暇时无法避免涌现出来的杂念罢了。
沐浴完毕，擦干身体后在白衬衫与马甲外套上了随身携带的便装卫衣，以免那个现在正与灰尘共处一室的彼得再就这自己的穿着论事。
『我回来了，你看起来休息得很不错的样子。』
推门离开浴室时恶意地扬了扬嘴角，根本没朝对方那里看便如此发言说道，紧接着没有留给他丝毫反驳的余地，迅速开口跟进。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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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你的只有一阵闷闷的啾鸣声。忍不住向那边看去，先前的那一捆布料已经被摊开成了军绿色的睡袋，就这样横在了本就不够宽敞的房间地板上。尼采醒目的屁股首先吸引了你的注意——出于某种原因，它把自己整个儿脑袋都伸进了那个睡袋里，翅膀也因此受到了束缚，被困着出不来了，只剩下黑白相间的尾巴和两条小细腿儿在使劲发力。似乎是听见你的声音，它动弹得愈发厉害了。
呼吸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呼噜，那家伙似乎是睡着了。脑袋正巧背对着尼采的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微弱的光芒从窗帘缝透进来，夏季总是天亮得很早。

见没人回应自己，方才意识到彼得恐怕睡熟了。
原地舒展舒展筋骨，虽然有趁着精神把对方叫起来的冲动，但若是长久性地考虑，趁着现在休息一番也并非坏事。刚想倒在床上，从彼得睡袋里传来的响动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也罢、也罢。』
用耳语的音量埋怨着，小心翼翼地抓住小家伙的脚爪将其从睡袋里拖出来，竖起食指示意他别出声打扰到别人休息后将其放在双人床一边的枕头上，自己则躺上了另外一边，这回戳击鸟儿额头的指尖比起上回又施加了点力道。
『在你有那么长的脖子前别再跟只嘟嘟一样了，Herr尼采，哪天我不在的时候可没人像这样救你。』
没有掀开被子也没有脱下卫衣，只是随性地屈膝枕在搁置于脑后的双臂上，望着天花板消磨时间，等待着旅途复启的时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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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睡袋里扯出尼采时，你正好瞧见正堆积在茶几上的一摊衣物，应该是彼得方才换下来的。从时间上来看，眼前人自从从海里钻出来后便没洗过澡，顶多也只可能作过简单的擦拭，脱下衣服大概是不愿弄脏了睡袋。
尼采一从这黑暗沉闷的环境里脱身便恢复了精神，感觉到翅膀上的压迫有所减轻，甚至是还未离开熟睡的那人便愉快地拍打起来。它头顶细小的绒毛逆向竖立着，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小鸟儿对于这一点却明显毫不自知。
它眯着眼接受了你的戳点——似乎将这视为了什么奖赏。等你在床上一坐下它便蹦到了身旁的枕头上，抬起头看向你，似乎是在等待着你接下来的动作。
被褥有些潮湿，但也足够柔软，刚洗完澡的爽快感仿佛在随着身体一起下沉。你将脑袋枕在双臂上，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仿佛逐渐塞满了许多许多的东西，黑色的文字像蚊虫般四处飘飞着，打起精神凝神而视时，它们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了。如此几番，眼皮也沉重地耷拉了下去，没有再张开。
…
再次醒来时，径直出现在你眼前的是一张大大的人脸。见你回过神来，彼得便也站直了身子，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鼓捣着自己一头蓬松的黑发，戏谑的目光又回到了他炯炯有神的黑眼睛里。
“睡太久啦，汉克先生。我说过了——我可没有时间等人。”他将放在床头的台式电话就这样举了起来，让你好看清上面的数字面板——已经是上午10：30了。螺旋状的电话线被粗暴地拉长，以肉眼可见的模样发出了无声的哀鸣。确保你有看清电话上的时间后，他将它放了回去，继续鼓捣起自己的头发来。

『在我准备万全时呼呼大睡的明明是你。』
保持着躺平的姿态耸耸肩无奈地说道，良久后方才直起身来揉了揉眼。
『以及，看在我们的旅伴关系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的份上，是不是到该交代一下你自己来路的时候了？哼，回报当然不是没有，我也会多多少少说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的，当做交易。』
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的话语也仅仅是试探而已，对方回应了姑且算是运气好，若是仍然选择闭口不言也并非难以理解。撂下这段话后，自己便向着浴室的方向去了，距离无意识地睡着后最多过去了几个小时，故额外的洗漱已经不再需要。简单地对着镜面用冷水洗了把脸，梳理一番仪容仪表后便重回了房间，提起整理好的提箱，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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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歪了歪脑袋，耸耸肩回应道，“喂喂，你不会连觉都不睡就想出发吧？”

他似乎已经完成了洗漱，在你的床尾一屁股坐下了。在你直起身来时正巧看见一团红色的毛球溜上了他的肩。尼采精力充沛地看向你，如同报点的木偶般有板有眼地鸣叫着。彼得低头理了理裤脚，上身只是随着动作轻微晃动了一下。
“来路？”他随口应着，似乎一时没想明白为何是这样的措辞，等他重新将脚放落回地面看向你时，你却已是走进了浴室。等重新回到房间，彼得正笔直地望着你走出来的方向，他抬眼看了看你，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
“汉克，你不在意吗？”他的的目光又转了回去，“浴室门口的地毯有些奇怪。”
这回彼得并没有使用习惯性的敬语，虽说就算使用敬语的他也显得毫无尊重感就是了。

『说得好像皇家合众号上没留给你时间睡觉一样，Herr琼斯。』
抬手理了理有些遮住半边视野的刘海，实际上，唯有此次发话的真实意图并非单纯的嘲讽对方，——趁着彼得的注意力被吸引，稍稍向房间大门的方向迈了一步，用背在身后的左手隐秘地拧上了反锁。
『觉得地毯有问题吗？那就自己来检查一下吧。』
话毕，抱起双臂离开了原本的位置，给彼得让出地毯周围的空地来。
至少对于现在来说，对方的话比起指出潜在的问题，更像是企图打岔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使自己不再追究先前提出的问题。毕竟，到现在为止出入浴室多次，若是地毯下真的有什么机关陷阱，自己早就该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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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你的小动作，彼得危险地扬了扬眉，这让你不免怀疑自己的意图是否被识破了。
“我早就检查过了，就在你正呼呼大睡的时候。”彼得将双手枕于脑后，像是倚靠在空气里似的，轻松的语气又回到了他的嘴中。
随着你的让步，灯光也柔和地投射下来，就那样站立着往下瞧，确实能隐隐看出暗红色的地毯上有着更为深色的一块儿，只是不够明显罢了，在深色范围内的原属于地毯纹路的金色也让人感觉十分肮脏——就在浴室隔间和门厅走廊的交界处。
见你已洗漱完毕，尼采拍拍翅膀如离弦的箭一个冲刺撞进了你的怀里，你只感到胸口受到了一记沉闷的钝击。

『哼，那我又该怎么知道，不是你在我睡着的时候把地毯弄脏的？』
为怀里的小箭雀挠了挠下颚，冷笑一声不假思索地反驳道，随后掏出甲壳茧的精灵球唤出精灵来，抬手示意甲壳茧与小箭雀在没有进一步的指令前暂时待命。
『我现在完全没理由信任你，Herr琼斯，如果不想被这个十公斤的茧砸在脚上的话就老老实实交代你知道的一切吧。』
话音落定后低下头来故作等待时随意的踱步，实则悄悄地在来回中接近彼得的行装，直到最终抵达仅需一步，——便可把那他先前用来扎捆睡袋布料的绳索拽出，充当暂时武器的距离。
自己完全有可能是多虑了，但在事情见个分晓前不能在任何时刻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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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彼得皱起眉头，原本支在膝盖上的双肘也收回了。他直起身子，看起来有些恼火，但其中更多的是警惕的意味。
“先生，邀请我入住又摆出这样的态度，应该害怕的是我才对吧？”他微微颔首，目光直视着你，从全身肌肉微小的调谐来看已是进入了可以随时发起攻击的状态。彼得身上裹挟着的气场突然产生了变化——以你多年的战斗经历可以察觉到，你也能微妙地察觉到此刻对方的心情，和刚来到旅馆时看见那不明身份的黄色毛团有几分相似。
看到你掏球的动作，彼得只是冷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却看到从红光中显现的是一团白色的球状物，明显愣了一愣。

十公斤的茧噗地落在了房间的地毯上，谢菲尔德似乎正睡着觉，听闻你叫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向彼得投去了凶凶的目光——虽说这茧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趁彼得正挑眉而视，你也如跳探戈一般挪动到了可以看见他行装的位置。手提袋的拉链还开着，只是里面的东西已经结结实实地全部收好了，连你试图找寻的白色绳子也正牢牢扎着被挤压成惊人的一小团睡袋，一时看不透绳结的位置。
而彼得已是一个跨步挡在了你和行装的中间，对方的身高和你不相上下，你们就这样以极近的距离打了个照面。他的目光中饱含着挑衅的意味，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阴谋落空使得面容之上不禁浮现出转瞬即逝的一丝遗憾，在那之后目光不出数秒便重新端正了回来。
『那你觉得我看起来像那种一片好心，乐意施舍初次见面且来路不明的可疑人士自己房间的人吗？』
抛下狠话后无奈地阖上眼，气氛紧张的对峙令太阳穴再度剧烈钝痛起来，再这样继续下去这场很可能没有结果的冷战的话，自己恐怕就要落得和十公斤的茧一样栽倒在地毯上，不战而败的下场了。
『哼哼，罢。』
抿唇闷哼数声，背过身来重新睁开眼，前去门口打开了反锁以示自己的让步，而后斜倚在墙壁上调整呼吸，使精神状态稍稍缓和些方才再度开口。
『这块地毯，我看像是有什么精灵在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光顾过这房间了，Herr琼斯你有什么高见，也不妨分享一下。——若是没有的话，时间不等人，我可不想在大太阳底下上13号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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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现在不觉得了。”彼得咧起嘴角，醒目的眉毛仍横立着——从那之下投来的目光坚定不移，让人感觉像被一口咬住般难缠。阖眼，你的目光背过身去，感觉到身后人放松时收回的脚步声，才得以从紧张的气氛中有所解脱。

前去开锁时，你经过了正躺在门厅的谢菲尔德，暖色的灯光为它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黄。尼采正蹲在它面前与其对视着，这让谢菲尔德迅速闭上了眼。小鸟歪着脑袋左右跳跃着冲它鸣叫，却见对方迟迟不作反应，便干脆纵身一跃跳到了它的背上，抖抖腹部的羽毛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精灵吗？我想它大概已经存在很久了——要是不感兴趣就算了，说不定只是谁弄洒了东西。”彼得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似乎是在后悔提到这个话题。就在这时，房门被咚咚敲响，没等你开门，就从那边传来了阴沉而沙哑的声音，大概是负责人。
“好伙计们，该退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