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晌时闻讯，冒雨往尚仪署，顾不得箬衣涕零，苍苔滑屐，推了门，似下棚傀儡瘫倒人榻，呜嘤 】褚蹊——我要死了。
【 看她云鬟半褪，一副午歇将寝之貌，拿湿漉漉的头拱过去 】您可别睡啦，葛典赞说瑞美人好像要带陛下去看折腰啊，她跟您提过没？

【 发梢涓滴，解锁一室愁雨 】对啊——【 朝人耳心悄默地 】瑞美人太能折腾事了您懂罢，折腰舞哪有什么岔子，绝对是闲的。
【 忽想起中安故事，又更生些触绪 】真要说岔子，无非是瑞美人恰在慧八子那儿吃过暗亏，近几日要寻个藉机面见圣颜。
【 只是时候不对 】原本事到如今，横生何种枝节，概于我无关。但陛下一掺就不同了，御驾难测，万一城门失火，难免要祸殃我这条池鱼。

【 眉心吃痛，呜呼一声去捧，瞪人 】因为是褚蹊才说的。
【 揉着额，将双圆杏似的眼转柔了，很惹怜地 】褚蹊同事，您不帮我擦擦头吗？秋寒这么重，我可能会着凉的。而且这桩事解述来很麻烦，边擦我边跟您理。

【 没空管她给天灵盖蒙块啥，握进手方知是葛越，吐舌，不敢再说烂话，乖驯倾了脑袋，娓娓 】起因是，瑞美人有趟传我去鼓簧教训舞姬，距离陛下褒卫斥白没多久罢——我猜她是心里憋着气，要找几个专职跳舞的来迁怒。
【 稍一顿 】褚蹊，我觉得我输就输在人太好了，清官断什么家务事呢，非要询清始末，一来二去成了先不怪责，教她们平周内排来赎过。
【 无事惹身腥。发丝由指缝间过，激灵灵打一筹战，镜里看她 】这是场谢罪性质的演出，本不便张扬。问题就出在领舞的伶人长得太漂亮，风头过盛，早知陛下会来，我切不该听长宁的话留了她。万一如您所说——入了圣眼，陛下触景生情，您觉得我提前预备九条命，够瑞美人剐吗？

【 接过鬓钗，攥于掌心，触肌生凉，秋霖浇首，连钗亦冻如冰雕——人间不值得 】来不及了，明日便是限期。鼓簧那主舞的小妖精把我眼晃刁了，其馀舞姬逐个单拎出来检视，竟没一个能爽目的，指望这群不当事的在半天内撑起场子，我还不如企盼御驾中途被截胡。
【 唯有褚蹊这握香荑值得，感念交契，蓦地被牵扯头皮，痛得回了魂儿，用葛越去跟人换绸布 】头可以了，身上我自己擦罢。褚蹊，我郑重地问您个问题，如果今趟是您最后一回见我，您会后悔将那破抹布盖在我可怜的小脑瓜上吗？

【 没接住帕子，兜了满脸，笑得在榻上乱滚 】不行啊褚蹊，我不能背着令充依去，令充依会把我脊椎骨打断，【 从身后环她，胳膊腿儿都圈上去 】要不您背着我去罢。
【 下颏削尖，戳人肩窝，絮絮同她述 】那个舞姬非常好看的您懂吗？年纪瞧着小，长得却娇艳欲滴，不知是为舞特意饿瘦了，还是原本腰就仅有一握。当时我打算换人，她刷地落下珠泪，我跟长宁瞬间就心软了，就想要不别换了。
【 烧灯窗下，暂向幽闺躲祸殃 】哎，您觉得她有没有可能是哪位贵人安插进鼓簧，准备献给陛下的？

【 粉颈低垂，蛾眉频弯作双月，心境已然比刚进屋时缓了许多，只是嘴上不表，还想与人贫 】我是觉得好看的太多啦——【 转悄声 】爱跳舞的也多，真怕陛下就好这口，或者有谁误以为陛下就好这口。
【 觑人云鬟轻坠，星眼半胧，被翻湿翡，枕压雀钗，如果红尘嚣嚣皆是此般，多蹈几遍也甘愿 】您真认为我能没事吗？那我要是逃过这劫，您请我吃饭好吗？

【 猜来猜去还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没那么紧张嘛 】我真的有点害怕，比前趟去令充依的玉堂殿还怕，这整座未央城，我最怕莫过陛下，【 吸吸鼻子，瓮着点闷声，有愧眨听 】不管他是爱舞也好，爱身段也罢，都要谢谢元年雩风的德殿里，他没有爱我。
【 过于煽情了，给自己惹个寒战，趁人没著意赶紧揭过 】好啦不说这些。我也觉得我可能要着凉，难得我们意见统一，让我看看——
【 署掌住处皆属同例陈设，她屋尤显整净，退间一带短窗，都用碧纱糊了窗心，其中牀幔箱橱，叠了许多一看就是簇新未穿过的衣裙，惊呼 】褚氏出手真是太阔绰了——想穿褚蹊的裙子，也想吃褚蹊做的菜，想跟褚蹊一起熬到出宫看看褚蹊的哥哥帅不帅。

【 很是开心，绛唇翘上绯面 】我在您心里这么特别的吗？
【 髫幼养于青山缥缈间，薜萝制裳，云雾挂帔，及长，又入椒掖重围，铅华弗御。忆来最作绣闺装束时，一乃返家之际，二来便是此刻。任其整袖，听隔墙淅沥似歇，看霁光穿户，映照人面专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