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吞了？？

【陆离】
不等凌风答话，裴歌抢着说道：“凌将军数次救我性命，还不计前嫌愿意收留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留下呢？”
凌风微笑着摇了摇头，应道：“不是我留你，是你与夜行宫无缘而与疾风有缘。”
裴歌一愣，她脑海里浮现出颜霁那阴森的表情——
“你记住，不是夜行宫不留你，是你无福消受。”
于是忽然间，一股悲伤漫上心头，她在夜行宫十八年，每一天面对颜霁都如同还债，可一旦脱离夜行宫，她就是断线风筝，随处可栖，又处处流浪。
“怎么，现在后悔可来得及。”凌风一拍她的肩膀，把裴歌叫回了现实。
裴歌摇了摇头，决意与夜行宫分开走了：“不，我不会后悔的。”
林玄不吭声，他对裴歌还保持着一份警惕，倒是身边的山如瑾开口了：“既然风哥留你，我们就是朋友，还望你不要被之前的事牵绊太久。”
裴歌点了点头，看看山如瑾又看看赵奕瞳，恭敬道：“日后请山帅和师姐多多指教了。”
赵奕瞳咬着嘴唇不言语，好像无法一时把裴歌和黑无常的形象分离开来，凌风看出了她的疑虑，于是提点道：“奕瞳，有些事麻烦你多教教裴歌了。”
“啊……是！”赵奕瞳点了点头，对裴歌挤出了一个微笑。
凌风且放山如瑾、赵奕瞳和裴歌聊着，转身到了林玄身边，看林玄气色尚好，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凌风接替了山如瑾的位置，承担着林玄一部分的重量。
林玄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恐怕暂时帮不上你的忙。”
“雁门关这里药品有限，你多保重，目前这些事我尚可处理。”
“你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讲。”林玄按了按凌风的肩，这是他们素来的习惯，凌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回应道：“晚些我去军营找你。”
雁门关的晚风有些清冷，即便隔着军帐，案前的灯还是一晃一晃的。
凌风如约来到了林玄的住处，此时二人卸了军甲换上常服，都不似白日里那样咄咄逼人了。
“来之前我去找了阴无缺。”不等林玄开口，凌风自顾自说了起来，“他是一道口子，如果把阴流军撕开了，夜行宫势必不可久存。”
林玄疲倦地抬起头，应道：“阴无缺虽然懦弱，可与你我平起平坐。他手握阴流兵权，你这样贸然前去还真是冒险。”
凌风狡黠地笑了笑：“你我同级出身，我的行事风格你还不了解么？”
“了解，所以你带疾风军再合适不过。”林玄顿了顿，起身道：“你的洞察力向来比我敏锐，不知道有件事你看出来没有。”
“你别告诉我今晚你约我说事儿，就是说你怀疑奕瞳。”
“凌风，是你对她家人的愧疚感让你不清醒了吗？！”林玄提高了声音，这让凌风颇感惊奇，但在反驳之前，凌风打算听林玄说下去。
“你从没怀疑过你徒弟的身份是真是假，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成为了赵家的女儿。”林玄恢复了冷静的语气，继续道：“你想过没有，我们的行踪为何频频暴露，就凭冯靖的话，他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凌风蹙着眉回应道：“和夜行宫打交道这么久，他们的眼线有多密你不清楚么？”
“我们且不说这个。我今晚想跟你说的是，我劫裴乐回来时，看到她脖子后有一朵黑色桃花的纹身。”
“那又如何？”此话一出，凌风便突然想到林玄想知道什么了。
“我刚才听裴歌说你救了她一命，想来夜行宫又是用了那老法子，你一定也见过裴歌的身体了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裴歌的脖子后没有这个标记……”凌风一边说着，一边再快速思考着缘由，于是他又补了一句：“说不定在我没看到的地方。”
“那赵奕瞳呢？”林玄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问如瑾。”
谈话还未结束，营帐外一声惊叫，林玄迅速地辨认出那是山如瑾的声音，他方要出帐门，便让凌风撞倒在地。二人倒下的一瞬间，几根羽箭从二人头顶飞过。
“对不住了。”凌风低语道。
“去看看如瑾……”林玄不顾挣开的伤口，吃力地对凌风说道。凌风飞身出帐门，看见山如瑾半跪在地上，鲜血从她后肩的刀口里涌了出来。
“风哥……”山如瑾支撑着摇晃的身体，咬着牙说道：“刚才……是个女人……”
说罢，她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林玄挣扎出门，奔到凌风身前道：“羽箭的弓弩很重，那人跑不远，听马蹄声是西北方。”
凌风心领神会，提剑向军营西北追去，谁知刚到森林的出口，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赵奕瞳。
“师傅！是裴歌！！她伤了山姐姐，还想掳走我！”

【云魂】
19凌风皱了皱眉，忽然听见一旁的树丛里有异动。他手早就按上了剑柄，但还没等他上前，裴歌就已现身，她脸色苍白，看向赵奕瞳的眼神却充满了怒意。
“风帅小心，你那徒弟绝对不是从初习武的娇弱女子。”她一脸警惕想要走近凌风，却发现凌风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多年在夜行宫当差的经历让她对这种细节无比熟悉，因而她就站定在原地。
“你刺伤山将军，还派密探前去给狄人报信！你竟然这样利用我师父对你的信任，实在可恶。”赵奕瞳不依不饶，躲在凌风身后指着裴歌大喊。“你血口喷人！”裴歌瞪大了双眼，“我何曾唤过密探？！明明是你趁山帅不备刺伤她！”
“够了。”凌风似乎对这一切并没有感到过于惊讶。他收剑入鞘，走到两人中间，看着这两人的神情。两人都带着一丝委屈，赵奕瞳的委屈里多了一丝恐惧，裴歌的委屈里多了一丝愤怒。
“惊风营。”凌风朝密林中喊了一声，顿时跳出两三个身着夜行服的人，“参见风帅，密探已被截获，但他已经自杀了，是夜行宫的手段。”“你们继续负责外围警戒，同时通知旋风营的兄弟们准备接应惊雷军残部。”凌风有条不紊和这些人分配着任务，全然没理会裴歌脸上多出的焦急。
可没等这三人起身，凌风忽然将手中长剑掷出，击落了不远处树梢上的一大片树叶，一道人影正想远遁，可速度远不及凌风，被单手擒住落回到远处。
“裴大人...救救小人啊...”那人几欲窒息，向裴歌不住哀嚎着。“你...你在说什么...”裴歌踉跄着退了一步，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被凌风掐住脖子的人。
“我奉太师之命给您传信的啊...您好狠的手段...竟然不愿救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身子一软，不再挣扎。凌风随手把他扔到地上，看向了裴歌。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裴歌完全慌了神，一时间不知所措，跪倒在地，剧烈的颤抖着，却不想凌风只是走到她身前，把她托了起来。
“您不杀我...？”裴歌有些难以置信。“颜霁想在我心里埋一颗怀疑的种子，可他选错了人。若那人是为传讯，何必暴露你的身份，想必只是为了加害于你。但以夜行宫的行事风格，多摆一道才是常理，稍加思索会想到的内容更值得怀疑。而颜霁必然会算到我多想一步，那我只需要再继续推一步就可以了，你说对吧。”凌风笑了笑，转过身看向赵奕瞳。
“奕瞳，你说那密探身上为何会有我疾风的军徽呢？”凌风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赫然是刚才惊风营将士递给他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这次轮到赵奕瞳惊讶了，她神色慌乱，忽然盯着裴歌怒喝道：“是她！她抢走了这军徽给了密探！”“可你身上为什么还带着一枚军徽呢？”凌风收起了笑容，声音也严肃起来。赵奕瞳急忙探向怀里，摸出了先前凌风相赠的东西。
“这么急着把问题放到她身上？我何曾教过你这些？”凌风看着赵奕瞳，不进反退，退到裴歌耳畔耳语了几句，裴歌当即嫣然一笑，手中短刀一转，对准赵奕瞳，轻声道：“得罪了。”说罢，便飞身冲向赵奕瞳。
赵奕瞳愣在原地，竟是吓得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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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
“真想不到，夜行宫也有你这样怕死的**。”裴歌的刀尖停在了赵奕瞳喉前一寸处，这个巧妙的距离精确地牵制了赵奕瞳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凌风走到那具余温尚存的尸体前，一边翻着那人的衣服一边道：“他没有腰牌，说明不在夜行宫的精锐里。只带一把匕首就敢来找我，要么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要么是活够了。”说罢，他起身对赵奕瞳一笑：“如此看来，是后者了。”
赵奕瞳把视线由裴歌的刀尖移到了凌风身上：“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我了？”
“我最不想怀疑的就是你。”凌风皱着眉答道。
“是我眼界浅。”赵奕瞳摸出那块疾风的军牌，在月光下把玩道：“不过能到这个份上，也够了。”
裴歌顾不得赵奕瞳接下来想说什么，蹙眉急切道：“夜行宫从未提到你这个人，你是谁？”
赵奕瞳歪着头打量着裴歌的脸，半晌笑道：“你怎么这么确信你就是裴歌？”
裴歌让这句有头没尾的话打得措手不及，赵奕瞳盯着她震颤的瞳孔，发觉那一寸的距离已经不如先前严谨了，于是勾起一脚踢在了裴歌的手肘上，那惊人的力道和速度让凌风始料未及。
现如今那一对双飞燕，一支指着凌风，一支横在裴歌的脖子上。
“夜行宫不能做失手的事，如果她不来，我还能在你身边待久一些。”赵奕瞳一边说着，一边退进了月色的阴影里。凌风站在原地，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赵奕瞳又唤了他一声师父。
20. 凌风没有在森林里逗留太久，这一晚的月光太凉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但他也不愿意即刻回去，回去又怎样呢？是接受林玄的质问还是面对山如瑾的病容？
他在想自己是在哪一环出现了问题，难不成真像林玄说的，愧疚左右了他对是非善恶的判断？
还是，不只是愧疚……
等凌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林玄的帐子前，向来决绝果断的风帅这一次踌躇了。
“回来了。”林玄撩开帐门，和凌风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我以为你多少会带回来一个呢。”
“对不起。”
林玄咽下了后面的话，等待着凌风的下文。
可是凌风没有下文。他脸上连表情都没有，眼睛只是盯着营帐的某一个角落，月光把两个人印在了地上，林玄的影子盖住了凌风，成了漆黑的一团。
“你在胡说什么。”林玄终于开口道，“打的胜仗太多，风帅的胆子倒变小了？”
“你们不一样……”
“都是一条命，有什么不一样。”林玄的身影从凌风身上挪开了，“你是我们之中考虑最周到的一个，我们做你的棋子，作出任何牺牲，这都没什么好说的。毕竟……”
“毕竟到最后，我们可能都是棋子。”
“你明白就好。”
“如瑾怎么样？”
“小伤，不碍事。”林玄望了一眼帐子里熟睡的山如瑾，压低声音道：“她们俩谁都没本事从你和惊风营手下溜走，你想做什么？”
凌风摇了摇头：“裴歌这把刀韧得很，夜行宫的事还要夜行宫自己解决，她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云魂】
“报！”
一道传令声远远地从帐外响起。山如瑾身子一颤，双眼忽然睁开，忍着剧痛坐了起来。
都是历经了军旅生涯的将领，此时也顾不上别的，林玄只能递给山如瑾一个关切的目光，而凌风则迎上了闯入大帐的士卒。
“风帅，雷帅说这次狄人可能不是佯攻，让我们通知全军准备后撤。”这个传讯兵单膝跪地行礼，被凌风托了起来。
凌风还没做回应，大帐的门帘又被挑开，一个甲胄与先前人不同的士卒冲凌风躬身行礼，并压低声音说道：“回禀风帅，雷帅亲兵损失惨重，已经调旋风营上前接应了，惊风营的兄弟在路上捡到了这个。”
这人说着，双手呈上了凌风的令牌，上面还沾了一丝血迹。
凌风皱了皱眉，对先前进来的士兵说道：“通知兄弟们拔营，再派斥候火速到雁门关请求准备支援，但是动静别太大。”那通讯兵再一行礼，退出了大帐。
“马死了，周围蹄印很乱。”剩下的惊风营主将看懂了凌风的眼神。
“吴越，你自己也小心点，叫弟兄们不要追太远，准备在侧翼巡视，以防再生变数。”
吴越躬身领命，转身出去了。
21.
大帐陆续有人进来，奔着山如瑾和林玄走去，山如瑾脸色略有几分发白但还是披上了甲胄，安排起自己的部众。凌风和林玄交换了个眼神，转身提剑出营上马。
驻扎处惊雷军的士卒已经准备好了撤退，凌风无暇安排琐事，匹马直赴战场，听着杀喊声在耳中愈发清晰，混战的场面也出现在眼前。
只见雷鹏在乱军中亲率亲兵和虎豹骑的残部突围，他完全杀红了眼，手中大刀上满是血污。凌风眉头微皱，策马加入战局。
“这帮野狗今天怎么跟疯了一样，快撤！”雷鹏翻刀砍倒一个狄人骑兵，一般冲部下大喊。一道黑影忽的从他眼前晃过，他猛地转身，发现凌风的长剑插在了想刺他的狄人身上。
“不是佯攻？”
“不是。”
“阴流掺和不了，我的旋风营来接你们了，往雁门关撤吧。”
“臧义！”
“末将在！”边上一将应道。
“带弟兄们先撤，我和凌将军殿后！”雷鹏虽然看上去暴躁，声音却十分冷静，看着部下纷纷撤走，和凌风一起压在了队伍最后。
“惊雷军的听着！你们部队两名女眷已经被我们抓获，十日之内退出雁门关十里，否则...”
忽然从敌阵后方传来了带着内力的呼喊声，雷鹏一愣，看向凌风，凌风皱了皱眉，暗叫不好。
......
“什么，狄人真要打雁门关？”颜霁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音调也提高了几分。裴乐站在他身后，伸手想要接过茶杯。
“不止如此，阴将军调西军去迎击羌军了。”那个探子继续汇报。
裴乐手刚碰到茶杯，颜霁就又一把夺过摔在地上。
“反了...我看你们这是都要造反了！”

【陆离】
“先生消消气，他们不听话未必是坏事儿。”裴乐不惧颜霁的愠色，跪坐在颜霁面前一边收拾茶杯的碎片一边道：“裴歌那丫头口风不严，如此一来连我们都始料未及，便也无所谓她透什么消息给凌风了。”
话毕，裴乐莞尔一笑：“这不也是了了先生一桩心头大患。”
颜霁没有回应裴乐的话，但他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看来裴乐的话多少触到了颜霁心中所想。
裴乐见颜霁不语，便背过身换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对那探子道：“你回去吧，若有消息速速来报。”
“是！”
那探子方才退下，便又有夜行宫的守卫前来报信，可他一开口，原本自信的裴乐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秉太师，有一个女子带罪人裴歌求见。”
“先生，裴歌为何……”
颜霁的目光越过裴乐的肩膀，对守卫道：“带她们进来。”
“裴歌已经让凌风劫走，为何还会回夜行宫？”
“你一会就知道了。”
片刻，赵奕瞳扭着裴歌跪在了颜霁面前。
“太师，裴歌无能，暴露身份了。”赵奕瞳开口道。
裴乐望着自己的妹妹，又看着眼前自称裴歌的赵奕瞳，顷刻间感到天旋地转。
“无妨，你在凌风身边已经足够久了。”颜霁微微一笑，对赵奕瞳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
“裴乐，这才是你妹妹裴歌，该死的那个，不过是十八年前我捡回来的乡野丫头。”
裴乐恍惚间听了这话，却愈发觉得无法分清眼前的两个姑娘，就连颜霁的脸也变得陌生了。
“你再也不用叫赵奕瞳这个名字了。”颜霁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裴歌，“赵奕瞳这三个字还是刻在你的墓碑上更合适，你也可以去陪一陪自己亲手杀害的父母了。”
赵奕瞳点了点头，原本兴奋的表情在触及裴乐的目光时顷刻化为乌有
——裴乐在拿一种近乎仇恨的眼神看她，她无法推知这是什么原因。
“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裴乐把目光从赵奕瞳脸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不远处的颜霁。
“才几天，根本不够做大事。”颜霁叹了口气，“阴无缺想做一回真正的主帅，那就让他做，是死是伤让他自己兜着，不许有一滴血溅到夜行宫脸上。”
“凌风他们呢？如今风林雷山四支军队都在雁门关之役，对付狄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等仗打完了我们再出兵么？”
“傻丫头，我们不能动。”颜霁摁了摁发白的指节，缓缓道：“你记住，给凌风他们送葬的，要么是蛮夷，要么是朝廷。”
裴乐点点头，自知说什么都是多余，眼看颜霁一步一步又走到了裴歌面前。
“至于你……”颜霁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赵奕瞳，笑道：“你自己的身份，就由你自己夺回来吧。”
自始至终，裴歌只是咬着嘴唇，一言未发。
……
“凌风，现在不突围，你我都要死在这，走还是不走！”雷鹏勒着马，战马慌乱的嘶鸣打断了凌风的思考。
“被俘的人是谁？”

【云魂】
“来不及细想了，你最近怎么这么优柔寡断？”雷鹏双目瞪圆，挥刀格挡住了刺向凌风的一枪。
他看着凌风眼中一片混沌忽然消失，熟悉的刀锋般的光迸射而出。
凌风一把摸过雷鹏挂在马鞍一侧的长弓，双腿发力踩到马背上，同时摸出雷鹏箭壶里一支精钢箭，拈弓拉满，箭矢带着破空声划破战场掺杂着血腥气的风，射入喊话者的咽喉。
“其疾如风。这才对。”雷鹏虽然不明白凌风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把箭壶一把扔给凌风。凌风顺手接过坐回马上，同时转过身数箭连发，每箭都准确找上了距离最近的敌兵的要害。
“回雁门关。”凌风低声说道，他和雷鹏的战马分别长嘶一声，加速奔跑起来。
......
“林玄，你的伤真么样了。”雷鹏抱着战盔闯入城中守将的府邸，在府门口就大喊道。这本该由他本人坐镇的府邸里，林玄正端坐在大堂上处理军务。
“无碍，战况如何？”林玄浅笑，站起身来，走到雷鹏面前。
“他们可能是疯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进攻，完全是自杀式的以命换命。”雷鹏扔下头盔，揉了揉太阳穴，“我派出去迎战的弟兄们有七成没回来，大部分是我的亲兵和虎豹骑的精锐，还有疾风旋风营那些兄弟，这援兵不到就麻烦了。”
“援兵？”林玄冷笑了一声，“暗林跟着阴无缺打羌人去了，如瑾的撼山远在东方，至于炽火...”他提到炽火，又叹了口气，“刚平了暴乱，又新换了主帅，比一盘散沙也好不了太多。”
“本该由疾风驰援的...”雷鹏一拳砸在桌子上，接着又问道：“阴无缺的阴流对上羌人，如何？东瀛那帮跳梁小丑有什么动静吗？”
“如瑾已经连夜把布防安排给副将发回去了，撼山倒是不用担心，阴无缺...”
“阴无缺此行为抢功而去，加上阴流很少在正面战场上对抗外族人，怕是凶多吉少。”山如瑾也走进府中，“雷鹏，雁门关防守的安排我来吧，你专心处理物资和储备部队的调度。”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上的令牌。
“凌风呢？”林玄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22.
此时凌风正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踱步。
赵奕瞳，裴歌，染血的军徽，被俘的女人......
他脑子已经一团乱了，虽然在战场上表现出决绝，但他实际并不清醒。
前方墙角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他恢复了神智，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妞，陪大爷快活去？”
“滚！”
一群酒气冲天的男人似乎在围着一个女人，凌风眯起眼就要上前，可忽然听到清脆的耳光声和周围男人的哄笑。
“你敢打我？”那个挨了耳光的男人气得变了音调，回手抽了女人一巴掌，同时一步上前提起了她的领子。那女人死命挣扎，却是白费力气。
“宵禁还敢在外面闹事？！”凌风正在气头上，吼了出来。几个醉汉纷纷转过身，其中最中间的男子将女子扔在地上，转身就要对凌风发火，却不料此时正好有两名士兵带甲跑到凌风身前行礼。
“将军...”士兵话音没落就被凌风伸手制止了，一群醉汉脸上露出了惊惧与谄媚掺杂的表情。“军爷...小的不敢了，不敢了...”他们唯唯诺诺着退去，凌风冲士兵点了点头，走到那女人面前。
“我不要你救。”女人声音沙哑，缓缓抬起头来，竟然是裴歌。
“我对将军而言已经是彻底的废人了，他们废了我武功，给我喂了毒药，三个时辰后毒瘾发作我若不饮人血便会浑身如百虫咬噬般痛苦。”她自嘲的笑了两声，“您杀了我吧。”
“知道跑不远，可算不到颜霁敢在惊雷眼皮底下活动，还敢把你留下...”凌风心里一直纠结的什么东西好像放下了。
裴歌还是低着头，跪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陆离】
凌风欠身蹲在裴歌面前，轻声道：“走吧。”
裴歌惊异地抬起头，却遇上了凌风坚定而温柔的眼神，裴歌血管里一些坚硬的东西正在慢慢融化，成了缓缓流动的温热的血液。她从前对生命没有任何怜悯，哪怕是她自己的，可是裴歌万万想不到，她所同情的第一个人，竟然也是她自己。
“还有三个时辰，难道要等阎王来索你这个黑无常的命么？”凌风见裴歌不做声，起身欲走，却听到身后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让你一人回去同夜行宫抗衡，是我不好。既然我的过错让你失了武功，那就由我负责给你找回来吧。”话毕，凌风淡然一笑，“如何，这笔交易你可不吃亏。”
“怎么可能呢……夜行宫的毒没法解的……”
凌风背着身，脚尖拨弄着地上的石子儿，漫不经心道：“你上次可也是这么说的。”
“真的不可能的！”
“裴歌！”凌风打断了裴歌的话，“你是人，不是鬼，不要轻易放弃你生而为人的权利。”
裴歌哑然。她何尝不愿相信凌风，只是她知道自己没本事承担希望后的失望罢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凌风已经走远了。
……
“回来了。”听见凌风的脚步声，林玄头也不抬。“军法第五章第七条，大战之际不可擅自行动。”说到此处，林玄搁下了毛笔，缓缓看向凌风道：“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找到裴歌了。”凌风倚在桌案旁，操起一张地图仔细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和如瑾有伤在身，雁门关物资欠缺，作为补偿，我给你们配个军医如何？”
“哦？”林玄勾了勾嘴角，“当初让人家走的是你，现在让人家回来的也是你，我看你未必找得到。”
“事关国家存亡，她会理解的。”凌风把地图摁在桌子上，林玄发现地图上多了几处标记。
“这几处是疾风的暗哨，就剩这些人了，省着点用。”凌风看着聚精会神的林玄，继续道：“你伤在肩臂，还是多休息一些吧。”
“你不乱跑我就少操很多心了。”林玄动了动手臂，发觉被牵动的伤口处还是传来了难忍的疼痛，于是语气突然软了不少：“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剑了。”
“我现在就去找她。对了，裴歌重伤，如果如瑾有空，还多照顾她一些吧。”
“你请她来，也是为了裴歌吧。”林玄狡黠地笑了笑，“她要看见裴歌，可不会出事吧？”
凌风也笑出了声，回应道：“你是不是疼的轻，需不需要兄弟我帮帮你啊？”
“我现在**一个，可打不过凌将军。”林玄随口回了一句，便靠在椅背上拿起凌风的地图看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走了。”
凌风策马转到雁门关岗哨的背后，拿出了挂在脖子里的哨子。
哨子余温尚存。他这么想着，吹响了第一声。
五年不用，都生锈了。 第二声。
一定要赶到朝廷的追兵之前…… 第三声。
“云卿，你还好吗。”

【云魂】
23.
“风帅。”
近乎缥缈的女声在凌风背后响起。
凌风回身，看到了月下伫立着的女子。一袭白衣随风飘起，脸庞也被隐藏在面纱之下。
凌风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这对清澈的眸子是什么时候了，被他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丝缕回忆如今好像是汇成了洪流，一瞬间把他吞没。
半晌，女子走到他身前，抬头看他。没等凌风有反应，胸口就挨了一掌。
“你欠我的。”
女子的声音依然平淡，但凌风看到了她颤抖着的睫毛。
“这次唤我是什么事？”
“回来吧。”
凌风静静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决绝。
......
“雁门关易守难攻，加上惊雷的落雷军团驻守，就算狄人真的大举进犯也不至于瞬间攻破，不过物资匮乏当前是大问题。”山如瑾靠在城墙上，看着雷鹏。
雷鹏在他们师兄妹中不是年纪最大的，但如今鬓发已经掺杂了扎眼的白色。他战甲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拭，双目中也已满是血丝。这模样让山如瑾很是心疼，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素来雷厉风行、威风凛凛的男人展现出这般颓态。
“赤雷已经被我调去加紧催促物资了，这点你无须担心，只是我的惊雷以攻势摧枯拉朽著称，不知道你那套防守的法子好不好用。”雷鹏声音有几分沙哑，一只手放在了城墙上，望向远方驻扎着的狄人军队。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山如瑾直起身拍了拍雷鹏的肩膀，“我们两支军队本就该是最像的，只不过在外人眼里呈现出的恰巧是同一事物的两个侧面而已，不用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去吧。”
雷鹏紧缩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他忽然冲着山如瑾抱拳行礼，“雁门关和惊雷，就交给你了，师姐。”
山如瑾轻哼了一声，踢了雷鹏一脚，转身向城楼下走去。
......
“林帅！出事了！”
一个身披暗林战袍的士卒匆匆闯入林玄的府邸。
“现在战局一团糟，还有什么意外状况叫出事？”林玄甚至没抬眼。而是不断在地图上比划着什么。
“阴无缺将军，战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林玄瞬间变了脸色，目光凌厉如刀，吓得那士卒身子猛地后仰，跌坐在地。
“阴将军被羌人围堵，他让我们暗林先行撤退，自己亲率阴流断后。我们的兄弟都撤回来了...但...但是他们全军覆没了...”那士卒结巴起来。
“祸不单行，东瀛的战船也被我的探子发现了。”山如瑾和雷鹏风风火火走入府中，“风哥呢？现在大局需要他来决断。”
“凌风这个**...”林玄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凌风的声音适时地从门边响起。众人回头，一眼便看见了他身后的白衣女子。
“云卿见过林帅、雷帅、山帅。”女子微微颔首行礼，这三人却是一时间露出了无比惊喜的表情。
“真有你的啊...”林玄笑着站起来，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向一旁栽倒过去。

【陆离】
“玄哥！”山如瑾精神突然紧张起来，想去搀扶起昏迷的林玄，却让凌风拦在了半路。
“你身上也有伤，还是我来吧。”凌风一边说着，一边把林玄架在肩上，朝府邸内堂跑去。
云卿目睹着这一切，渐渐明白了凌风为何急召她回来，既是明白了，心底却又生出了几分失望。
“山帅，你与林帅的伤可是朝廷追兵所致？”云卿看着脸色苍白的山如瑾，缓缓问道。
山如瑾干笑一声，答道：“不知怎么说，原因不重要了，你愿意回来，已经帮了大忙。”
云卿听罢垂下了眼，片刻才说道：“你们出了这样的事，无论我来不来，太医院也容不下我，不如跟你们一同冒一次险。”
“风哥当年多有得罪，还请你……”
“陈年往事，不记得了。还是去看看林帅吧。”云卿自顾自说着，摘了掩面的白纱随手放在了桌上。山如瑾望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出了神，五年没有在云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那样干净得彻头彻尾。
大堂外是天井，绕过天井便到了内堂的厢房，凌风刚把林玄安置在床铺上，就看见云卿轻轻入了门。
“多谢风帅，为我攒了这许多病人。”云卿讽刺地笑了笑，双指点上林玄的手腕，进而下一秒，她皱起了眉头。
“且不论外伤发炎，病入经络，刚刚这一下可是气血上冲，再严重些，林帅就没了。”云卿皱着眉，仿佛在责怪凌风：“恐怕是日夜操劳，又无人医治吧。”
凌风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应道：“是……所以才请你回来。”
“不妨。”云卿取了随身的针囊，下针在林玄的几处大穴，才转身对凌风说道：“但我不是神仙，没有药也救不了。”
“救急的物资我调来了，就在路上，天亮应该就可以送到了。”倚在门边许久的山如瑾开口道。
云卿向她点了点头，微笑道：“来得及，我随身有些治外伤的成药，可先为你二人处理伤口。”
凌风自知此处没有用到他的地方，便识趣地退了出来，谁知他才进天井，发现山如瑾跟在了他的身后。
“如瑾，你不去疗伤，出来作什么？”
“云卿交代了我如何敷药，我就不麻烦她了。”山如瑾走快了几步到凌风身前，急切道：“风哥，形势有变，需要你决断。”
凌风站住了脚，问道：“方才来时我听了个大概，阴流失将，东瀛来犯，眼下战况可是如此？”
山如瑾点了点头，补充道：“雁门关由惊雷和撼山一同把守，我已经联合了两军剩余兵力，准备合编一股，共同抗敌。”
“林玄此行不可再操劳了，他的伤不根治不行，这个时间我一定为他抢回来。”凌风握了握拳头，“不争了，阴流那边的空子我想办法填。”
“你疯了？你是朝廷重犯，还未出兵恐怕就已经被处置了！”
“他们不会知道军令是我下的。”凌风坚定地看看山如瑾，“你相信我。这几日好好照顾林玄。”
“吱——”
云卿掩门的声音打断了山如瑾的思绪，她看了看云卿，随即奔向了林玄的方向。
偌大的天井，又剩下了凌风和云卿两个人。
“山帅刚才告诉我隔壁还有个姑娘受了重伤，我去看了。”云卿缓缓走到凌风身边，与他并肩站着，“她身上根本不是毒，是蛊，而且距离发作没有多久了。”
凌风似乎已经料到，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请求：“能救救她么？”
“能啊。”云卿浅浅地笑着，却说出了让凌风震惊的话：
“把她的蛊过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