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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观烟听雨】【原创小说】繁华调(微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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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忍不住都笑了,各自下注,敦促王忠嗣出手,只见他随手翻掌一掷,场中又是喊声大作,转瞬之后,竟又一片死寂。
李延青本在沉思,忽觉场中寂静,抬头一看,也是颇觉诧异。只见赌桌之旁,除了哥舒翰几人背对而立,王忠嗣略有茫然之色,余下众人都是一脸既显惊讶,又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
末了众人如梦初醒,左看右看,七嘴八舌道:“骄!骄!两个骄……”纷纷将赌注推到王忠嗣面前。
哥舒翰摇头苦笑道:“辛辛苦苦一场空啊!”把面前之物一股脑朝他推了出去。
看着面前钱物珠玉堆得足有一尺来高,直如一座小山似地,王忠嗣不解道:“我这算赢了?”
众人瞧着他不语,齐齐点头。王忠嗣怔了一瞬,道:“我第一次玩骰子,不收赌注,算我送你们,谁的钱谁拿去。”说着把钱堆向外推倒。
众亲兵厮役欢声雷动,连连道谢,王忠嗣转身对王询道:“这些我不要,兄长答应我的可不能改。”
王询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一旁各人喜滋滋收回了赌注,哥舒翰却是不干,拍案叫道:“王将军痛快,不收资财,我等也不能白白受这恩惠!”
皇甫惟明笑道:“哥舒兄说,咱们怎么办?”
哥舒翰似笑非笑,面上露出一丝痞气,道:“把钱都收起来,赌衣裳!赢了不说,输一场就脱一件上衣!若是把自己输的精光,那也好办,露着膀子到外头雪地里跑一圈,也能作数!是好汉的敢不敢赌?”


IP属地:河南528楼2019-08-03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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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则当先叫道:“敢!有何不敢!来!”
    这下引得众人纷纷附和,大寒时节穿衣甚多,谁都想看最后有没有人,要输的往雪里跑上一圈。哥舒翰再撒一把开局,众人复又输赢吆喝起来。
    到第三场时,慕容则输了一局,依言脱下外穿的一件狐襟貂袖袍,正要搁在案头上,转眼瞥见李延青倚在榻旁,竟然睡着,便轻手轻脚走去,替他盖在身上。众人见了,也都不以为意。
    如此大半截红烛燃尽,已到了丑正时分,终于出了第一个输得精光之人。
    众目睽睽下,杨洄别别扭扭地解开里衣,褪了下来,露出一身细皮嫩肉,身后矮几上,高高堆着他先前穿的十几件各色薄厚衣衫。
    哥舒翰无奈道:“我十五岁撒第一把骰子,玩了这些年,没见过你小兄弟手气如此差的,简直逢赌必输!”
    杨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从前和家人博戏,少有如此输过……”
    慕容则笑道:“那是自然,家里的小厮仆从,怎么敢赢你?学着些罢。”
    杨洄挠挠头发,厅上多燃炭火,温暖如春,倒也不觉寒冷,仍是上来押注。
    不想又一把骰子掷出,竟还是输,其余众人身上还有衣物可脱,他却已是清洁溜溜,连自己也为这极糟运气沮丧不已。
    几个亲兵拥着他道:“小兄弟,大丈夫……”
    杨洄有气无力道:“一言既出……”慢慢走到门前,吸了吸鼻子道:“我跑!”
    身后李延青出声道:“且慢!”


    IP属地:河南529楼2019-08-03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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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还道要阻止这场胡闹,谁知他教仆役拿了一件裹衫递给杨洄,道:“大伙玩闹一场,还能真的光膀子?披上罢。”
      杨洄只得接来披了,掀开毡帘,冷风如刀,顿时呼呼地灌将进来,他浑身打个哆嗦,深吸一气,推门疾奔而出。
      众人见他真个奔了出去,纷纷挤到门前观看。
      暗夜之中几盏灯笼映着雪地,散出淡淡微光,大雪仍是不停,积雪足有脚踝深浅,杨洄闷头绕院跑了一圈,冲进门来,大气长嘘道:“可……可行?”说话间,头顶几片大冰花慢慢消融。
      见他嘴唇微青,面有寒色,厅上众人叫好之余,也是暗暗佩服,这少年对自己尚算狠得下心。
      李延青命仆役伺候杨洄换了靴袜,叫他到近前烤火,杨洄赶忙就近往月牙凳上坐了,灌下一碗热汤驱寒。
      待众人下注呼喝声又起,李延青这才瞧着他悠悠而笑,道:“外头冷么?”
      杨洄不敢吱声,只点了点头。
      李延青道:“逢赌必输,焉知非福。既然赌运不济,以后就别轻易出手。”
      杨洄低头道:“是!是……卑职以后不赌了。”
      李延青笑道:“可是今天这场还不算完,你的衣服总得花钱赎回来。”
      杨洄嘿然一笑,拥炉抱膝,只觉身上寒意迟迟不散,心中却翻来覆去,只想:“逢赌必输,焉知非福?焉知非福?”


      IP属地:河南530楼2019-08-03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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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翰聚众大赌,直闹了一夜,第二日辰牌时分,这才散场,各人回去休息。
        果如李延青所言,杨洄先前输光了所带钱物,又花了大价钱赎回全部衣衫,不敢教母亲长宁公主知道,只得命人回去报信,说李将军留他在府上盘桓,躲在此处暂避风头。
        李延青纵容众人在府上赌钱,一经有心人添油加醋,立时在洛阳传为笑谈,说这许多未婚男子,天天聚在一处,究竟是兄弟之情,还是另有癖好,教人不得而知。
        他自己倒是不以为意,过了两日,与慕容则一道进宫请安。
        先前申王遇毒之时,李延青曾向明皇密奏,有人设计刺驾,谋害皇亲,图谋不小,若要得知真相,揪出元凶,还需继续追查。只因当时尚未理清头绪,并不曾说起神方门之事。
        这几日闭门修养,反复思量,借着请安之机,把其中内情写作奏本,秘密呈上。
        从明皇遇刺,泽王蒙冤,到申王中毒,乃至废后王氏与其兄王守一获罪,背后皆有神方门推波助澜。而吐蕃秘密联络突厥、契丹、于阗各国,相约攻唐,也是神方门为其奔走牵线,屡屡献策。
        诸多大事看似毫无关联,一经推敲,却又环环相扣,明皇看罢,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肃颜道:“你是说,神方门不光在江湖上势力庞大,连朝中官员……也有其内应?”
        李延青道:“臣曾亲自审问阿史那莫顺,据他所说,神方门中曾派人为他和吐蕃使臣谋划攻唐。那人竟然能够细数河西、陇右、安西、北庭四地所辖要塞的军备、驻兵、城防明细。此等机密,即便派人实地刺探,也难窥全貌,遑论如此了如指掌。”


        IP属地:河南531楼2019-08-03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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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皇将奏本合起,凝声道:“若在从前,听闻江湖帮派竟有如此实力,我定要斥为无稽之言。如今牵涉外敌,倒不敢大意了。”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近前,“此事交你处置,无论牵涉何人,都要把神方门连同主谋一并肃清。”
          顿了一顿,从怀中取出一物,压在奏疏上,一并递还给他,道:“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李延青跪伏于地,道:“臣奉圣命。”双手接过。一瞥之下,看清那奏疏上乃是一块寸许长短的漆黑木牌,不由心中一震。
          传说明皇为藩王时,在潞州偶得三块神木,色作漆黑,触手似玉,刀剑难断,水火不伤,登极之后制成一种秘密令符,正面隽金麒麟,背面有明皇御笔金字,曰“代天行事,逆者无赦。”号为“麒麟木”。
          军中朝野,上至亲王勋贵,一方节度,下至县尉官差,行伍兵卒,都知麒麟木威权甚大,见之如见圣容,即便太子之尊,若有人持令拘捕,也须乖乖束手就缚。
          明皇赐下麒麟木,既是授予大权,也是委以重任,李延青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此物非到攸关之时,断断不可轻用。


          IP属地:河南533楼2019-08-09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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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贞观殿出来,瞧着外头黯黯阴霾,又有大雪将至,李延青只觉胸前令符犹如一块大石,压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
            慕容则正同高力士在廊下无人处低语,不时轻笑,见他出来,高力士点头作礼,李延青还了一礼,待他进殿,从旁接来裹衫披了,走下殿前长阶。
            行出老远,慕容则左右一瞧,低声道:“如何?”
            李延青道:“成了,圣人命我追查。”
            慕容则点头笑道:“那就好!只是为何……要在这时才能奏秉?”
            李延青道:“只凭前事,说是一江湖帮派所为,根本不足为信,但若牵扯吐蕃、突厥这些外邦,还有莫顺的证词,便不可等闲视之了。况且……此次皇后被废,朝野形势立变,也教圣人不得不防。”
            慕容则无奈道:“本就如此,哪知说句实话都要把人累死……”
            李延青微微一笑,问道:“方才你与高公说了甚么?”
            慕容则撇了撇嘴,无奈道:“高公问起,我们如何在你府上赌钱……”
            李延青失笑道:“怎么,连宫里都知道了?”
            慕容则道:“旁的还不至于,这种事如何也瞒不住……”
            正低声发着牢骚,不觉已转进了永巷横街,几个低级宦者端着木炭匆匆走来,只顾低头前行,谁知竟和他们迎面撞在一处。


            IP属地:河南534楼2019-08-09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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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青惊觉之时,闪身避过,倚住了旁边枯树,慕容则趔趄半步,险些摔倒,堪堪站稳,怎奈满地冰雪,极是滑溜,两人猝不及防,着实吃了一惊。
              为首的内宦早就一跤扑倒,手中炭笼也摔落在地,见是撞了两人,惊恐万状,在雪中呯呯扣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身后众人也呼啦啦跪了一片。
              谁知李延青听见此人话音,一口凉气骤然入喉,赶忙抬手掩口,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慕容则乍见他咳得这般撕心裂肺,急急上前扶住道:“怎样?”
              这些宦者都是入宫不久的新人,各有首领分管,带领众太监的黄门如何不知这两位的身份,眼看闯祸,匆匆赶来赔罪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见李延青兀自咳得眉心微蹙,上气不接下气,顿时又急又怕,转身向下属尖声骂道:“****!眼睛长在脚底了么?看我如何收拾你们!”
              不想李延青强自抑制,摆了摆手,声色微哑道:“罢了……中官不必如此……”稍稍调匀气息,又道:“地下冷,你们起来罢。”说着仍是一阵轻咳。
              那黄门见他发话,便也出声道:“李将军让起来,你们还不站着!”


              IP属地:河南535楼2019-08-09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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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内宦早已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闻言如遇大赦,一个个连声道谢,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李延青又咳了两声,向那黄门道:“不是甚么大事。我代他们讨个饶,今日无人犯错,中官休要责罚。可好?”
                那黄门岂敢不应,躬身颔首道:“是!是!将军发话,小人哪敢违背!且放宽心!”
                李延青点头轻笑:“多谢。”不着痕迹地瞥了那为首的宦者一眼,仍旧出宫。
                慕容则对他如此处理虽觉奇怪,但想李延青一贯的严己宽人,兴许真的不想为难这些刚进宫的内侍,便也就此罢了。
                李延青同慕容则一道坐了马车,半道送他到府上,自己也回到家中,在书房里拥了一炉暖炭,坐在榻旁,两手隔衣揣在胁下,低头不语。
                狄博逊见他神情凝重,连身上裹衫也忘了脱下,小心道:“出去一趟,冻着了?”
                李延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冷!冷得紧……”说着又陷入沉思。
                狄博逊见状,也不敢留下打搅,悄悄退了出去。
                李延青此时无暇去想其他,满脑都是方才那个宦者的声音。
                他对旁人音容相貌,哪怕只见一面,稍加记忆,便可不忘。虽然去势之后声色稍变,可他仍能认得出,那人正是王守一府上,同兄长雨夜密谋,打算投奔陕王的李静忠!
                李延青深吸一口气,伸手往炭火上烘烤。


                IP属地:河南536楼2019-08-09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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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王守一事败之时,李静忠兄弟仍是他的亲兵,应该循例发卖为奴,或者同受诛连,斩刑乃至流配。想要进宫,却是不大可能。
                  若这两人当时已经设法投奔了陕王,陕王自是能助他们与王守一脱离干系,那王氏获罪,便与之无关。但李静忠竟然进宫做了内官……其中缘由,真真教人细思恐极。
                  当时王守一在禁苑闯下大祸,李静忠三言两语,就道破其中关窍,为谋前程,又选择投奔陕王,于未来大势也看得十分透彻,这等心机智谋,实属少见。
                  李延青在他短短几句话中,就听出此人胸怀大志,可他为何忍受残缺之苦,居然做了内侍?若非受到陕王指派,就是他甘愿入宫为奴,替主人充当耳目,打探消息。
                  想到此处,李延青一颗心怦怦直跳,身上寒意更甚。
                  李静忠年已弱冠,瞧来出身并不寒微,真是奉命行事倒还罢了,倘若是他自请入宫……且不说此举手段之狠,那他要辅佐陕王所图的大事,必是易主东宫!


                  IP属地:河南537楼2019-08-09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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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青心底一阵寒意涌上,禁不住又拢了拢肩头裹衫。
                    如今王皇后被废,中宫无主,太子名分早定,赵丽妃岂肯将皇后之位让于他人。可太子为人偏激急躁,并非甚么聪明人,虽受王毛仲等人背后支持,却不懂韬光养晦,恐怕明日提起立后之事,便会遭到明皇厌恶,甚至予以打击。
                    相较之下,陕王李嗣升生性深沉隐忍,又以仁孝温厚著称,内有郯王、甄王、光王及咸宜公主等兄弟姊妹倾心帮扶,外有皇甫惟明、王忠嗣交为莫逆,势力虽然不小,却不露半点行迹。再添上李静忠这个得力臂膀,要想日后入主东宫,也绝非甚么难事。
                    李延青固然知道,若是将来太子李嗣谦即位,难成甚么明君贤主,然而历代臣子,凡是卷入皇家立嗣风波之人,鲜有善终者。这条夺嫡之路,稍有差池就要万劫不复,他无心参与,更不想博那从龙之功。
                    默坐一刻,稍稍平复心情,暗想还是早日寻了机会,远离朝廷为妙。
                    次日慕容则等人照旧结伴登门,李延青与他们到后园阁中闲坐,用些糖茶点心。
                    环顾一圈,不见王氏兄弟,哥舒翰向慕容则道:“忠嗣怎么没来?”
                    慕容则苦笑道:“这会儿别找他了,刚才我路过崇业坊,兄弟俩正闹得粗声红脸……”
                    众人都知王询把弟弟看得眼珠子一般,平日舍不得大声训斥半句,居然起了争执,赶忙询问缘故。
                    慕容则道:“前几天咱们赌钱,忠嗣向王大哥提了个要求,大伙儿可记得?”


                    IP属地:河南538楼2019-08-09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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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青凝思片刻,道:“莫不是忠嗣……劝王大哥成家?”
                      慕容则一拍大腿,道:“真教你说中了!就为此事,王大哥死活不肯,这才吵了起来。”
                      皇甫惟明道:“王大哥也有三十多岁了,为何不肯娶妻?”
                      慕容则轻叹一声,道:“这事说起来,可就长了……”
                      原来王询周岁时,家乡遭到战火洗劫,全家遇害,被王忠嗣之父王海宾从死人堆里救了回来。当时王海宾新婚不久,夫妇俩将他收为假子,取名王询,抚养长大,爱如珍宝。
                      王海宾婚后十余年未有子女,部署同僚劝他纳妾,或是休妻再娶,王海宾道:“我夫妇以恩爱结发,誓不相弃!况且义子犹胜亲儿,足堪后继。大丈夫娶妻,岂为求嗣耶?”当时在场诸人,无不惭愧。
                      后来王忠嗣出生,父母待之一视同仁,兄弟俩更是形影不离。不料七岁那年,母亲忽然病逝,王海宾不肯续娶,就将两个儿子带在军中抚养。
                      开元二年武阶之战,王海宾为先锋大破吐蕃,怎奈他战功卓著,早已惹来诸将嫉妒,同袍都想让他战死沙场,竟能忍心按兵不救,王海宾率部苦战,寡不敌众,终于殉国。
                      当时王询已是少年,随父出征,本想力战而死,王海宾深知其性情,临终之时将王忠嗣托付于他,王询念及弟弟年幼,这才拼死杀出重围。


                      IP属地:河南540楼2019-08-13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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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兄弟俩受诏入京,明皇将王忠嗣收为假子,从王询口中得知其父战死的内情,既惊且怒,传谕朝野边关:
                        “兵者国之大事,非为争名逐利之用。诸将再有嫉妒同袍,假手于敌而加陷害者,必夷其族!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是各镇肃然,再无第二个王海宾出现。
                        王询此后居住长安,一心守护王忠嗣长大,期间频频有人为他说亲,都被严词拒绝。
                        旁人问起缘故,王询说道:“父母待我恩深如海,我弟年幼,若是娶妇不贤,教他受了半分委屈,王询定要杀之泄恨。既是如此,何必害人害己?”
                        有人提议,早早探明性情,娶个敦厚妇人即可,王询又道:“要我娶妻,即便能善待忠嗣,不生子女,倒也罢了,一旦有了亲儿,年深日久,再贤良的女人也生不平之心,到时还要怨恨我偏疼兄弟。
                        我弟忠厚老实,大嫂待他不好,他怕我夫妻不和,必定不肯告知于我。为免这般,我宁肯不娶。就是到我阿爷阿娘坟前去告,王询也绝不从命。”


                        IP属地:河南541楼2019-08-13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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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如此,亲近好友固然感佩他的良苦用心,却也无可奈何,王询十余年不肯娶妻,连明皇问及,也以此理由推拒。
                          后来王忠嗣渐渐长大,曾劝兄长成家,每每被他厉声回绝,如今旧事重提,自然要闹得面红耳赤。
                          慕容则说到此处,低声道:“其实忠嗣瞧着有些木讷,心里甚么都明白,常常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大哥,愧疚不安。他又不敢让王大哥知道,私下曾向我询问办法,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听慕容则说了这层缘故,这才明白王忠嗣兄弟俩为何更像父子,对王询敬佩之余,又觉得他太过固执。
                          李延青沉吟片刻,笑道:“有甚么难办。你去告诉忠嗣,要想解决此事,他自己先成了家,王大哥自然会娶妻生子。”
                          众人哄然大哗,纷纷点头道:“很是!很是!”
                          慕容则道:“有理!是该如此!”怔了一瞬,转而又道:“可是忠嗣的性情……倒教他娶谁去?”
                          哥舒翰在他肩头一拍,笑道:“这就不必担忧了,爱谁娶谁,还能强求不成?”
                          皇甫惟明等人皆以为然,一齐附和,慕容则咧出一丝苦笑,摇头不语。
                          PS:王忠嗣之父王海宾确实是在武阶之战中,因为同袍嫉妒,观望不救,所以战死,王忠嗣时年九岁,于是被唐玄宗收养。
                          本文王海宾、王询、王忠嗣个人生活其余事迹,及李隆基下诏申斥诸将之内容,均为作者杜撰,请勿引史较真。


                          IP属地:河南542楼2019-08-13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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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翰一向闲不住,平时若不喝酒赌钱,就是四处游荡打猎,寻些美貌女子胡闹,如今住在这府里,女色自然不敢再随意招惹,却也常常觉得憋闷。
                            这些日子李延青恰巧无事,常和他还有王忠嗣演示武艺,依据两人体魄及素日的习惯,分别传授了一套刀法,哥舒翰天生勇武,学得甚勤,同几人稍坐一刻,就到楼下练刀。
                            皇甫惟明与狄博逊、张拯、源弼几人摆起局盘,在暖阁里玩上几局弹棋①。
                            慕容则不知被哪句话触动了心事,一改往日欢嬉笑谈之状,默然微怆,望着东北方怔怔出神。
                            李延青与他并肩而立,只见满城不化的积雪,到处白皑皑一片,道:“你在看甚么?”
                            ①弹棋据说起源自汉代,隋唐时颇为盛行,男女均可戏玩。玩法类似现代的桌球,双方用棋子互相碰撞,将棋子打进对方的棋门,具体形制式样已不可考。
                            唐代王建《宫词一百首》之九十八:“弹棋玉指两参差,背局临虚斗著危。先打角头红子落,上三金字半边垂。”说的就是李唐后宫,宫女之间玩弹棋的情形。


                            IP属地:河南543楼2019-08-13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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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则面上忽然出现一种温暖迷离的向往之色,喃喃遥指道:“那是永丰坊,西邻伊水。坊内西南有一棵大柳树。小时候我在永丰北曲,学到第一句古诗,‘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李延青道:“待到春来,园柳仍会郁郁,何必如此感伤?”
                              慕容则怅望城东,摇头道:“柳色能新,却不知人在何处……”
                              李延青早就知道,他心中有一事耿耿于怀,割舍不下,只是慕容则从来不提,他也不主动去问。
                              两人默默站了一刻,慕容则忽然拿过一旁的银泥冰梅纹锦裹衫,随手披上,道:“今日不陪了,我先回。你们尽兴。”
                              张拯停棋道:“诶,这就要走?你素常一刻也不想在家,这是怎么了?”
                              慕容则系好裹衫,戴起称绒手衣,道:“我不过缺席一次,李将军又不会少你酒喝。明天再约。”说着对几人举目示意,转身下楼,径直出了府门。
                              李延青坐在张拯身侧,低声附耳道:“泽川小时候还在洛阳待过?”
                              张拯低笑道:“这事将军也就是问我,才能知道一二。泽川虽然跟我们一道长大,有时却也跟着他的四叔,在外居住。”说话间,那木球棋子在盘中弹撞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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