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了我，以后可别嫌脏。”
那一天是希尔杜带莲音走的，她娇笑着轻轻扇动手中的金丝团扇，一双透亮的绿色眼眸看似清澈，其中却是盛满了暧昧迷蒙的情欲。希尔杜下意识的皱眉，他撇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烫。
“马车就备在门口。”简短的几句话，就如希尔杜惯例的面无表情。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严肃冷清的样子，也唯有今天会稍显不自在。
“切。”莲音翻了翻白眼，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还是老样子。”
她整理一番衣装，倒是没像个青楼女子那样走路，待端起架子之后，看上去却也像大家闺秀那般优雅矜持，平日里妖娆娇俏那一套姿态完全不见踪迹，惹得背后的其他姑娘纷纷议论着她“没个人样”。可她也毫不在乎，只是头也不回的就往外头走，青楼门口高悬的“纵鹤馆”三个大字被她落的远远的。莲音毫不犹豫的登上了马车。
“嘿，莲音姐姐！”
莲音闻声拉开的窗帘，只见一个矮个头的少年正蹦跳着趴在了她的窗边，他眉目间稚气未脱，身着红艳艳的长袍，发冠高束，好一幅朝气十足的模样。
“你好呀，小客官。”莲音认得他。前几天希尔杜来纵鹤馆点她的时候，身后就总带着这么个小跟班。
少年却是被“客官”这样的称呼弄红了脸，一时急着辩解到：“姐姐！我叫洛桑！”
“那又怎样，左右都是来照顾生意的客人。”莲音觉得他好笑，直接将帘子覆上不再与其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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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一个月前，纵鹤馆出现了一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客人，他除了第一次来时与老鸨交流过，其它时候均是沉着张脸，交了银子就往二楼的内阁去。
馆里的姑娘们一开始是又羡慕又害怕，羡慕的是有这么位看上去品行端正且面容较好的痴情郎天天就冲着莲音的内阁去，害怕的是这位大人虽然俊朗至极，手中却总握着长剑，何况一双深蓝的眸子清冷的像塞外杀场上热血覆裹的白雪那般，不外露一丝情感，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这对莲音而言到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第一次见希尔杜，那日她椅坐在床边轻摇着扇子，小曲哼着哼着就突然被敲门声打断。“莲音姑娘，是位新客人。”外面的丫鬟声音糯糯的，她也没等莲音应下，便直接推门将希尔杜请了进来。
“客官不用客气，就当是自己家那般。”莲音待客也是十分熟练，她未等丫鬟完全掩上门，便自顾自的走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旁，一手撑着桌沿，媚眼如丝的招呼着这位新客人。“想喝什么茶？我这有上好的碧螺春。如若客官想喝点别的……清酒到是有的，就怕……”
“咳……”希尔杜面色有些难看，他从进门到现在只站在原地，视线下斜着从未与莲音对视，看样子是极不适应莲音这般热情。
莲音的话被希尔杜的咳嗽声打断，她愣了愣，这才好好打量起面前这位客人的穿着——紫色长袍的周边有暗金流动，勾勒着山川湖海、腾云野鹤的样式，看似繁杂实则简单隐晦，手中一把长剑剑柄黝黑发亮，剑鞘处还雕刻着赤金祥龙。
莲音挑了挑眉，嘴角一弯：“哟，客官是哪家名门望族来的呀？可别是来错地方了？”
希尔杜不语。
“客官，您身份这么尊贵，来这等地界，不嫌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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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脏吗。”这句话像是莲音的口头禅。希尔杜回想起来，不论是第一次见她，还是时间已经推到现在，他按照上面的指示为她赎身，莲音都是诚诚恳恳的在问他这句话。虽然她总是一副随意慵懒的神色，说话直接又刻薄，眼底嘲笑与自嘲的情绪在交替轮换着，可她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总会有些认真。
第一次是因为匆忙，且希尔杜又招架不住青楼女子那贯客套，便没有听懂莲音的话中有话。他当时只是简单的表明了来意，告诉这眼眸清澈的不似风尘女子的女妓，有人要为她赎身。
“赎身？”莲音好笑。“赎了之后我又该如何？我只会做陪酒卖艺这等子事，若是让我离开这，倒是绝了我的路。”
凡是青楼女子，没有哪个不想脱离的，他们日日盼着被哪些个富家公子赎走，从此自由无忧。因此希尔杜对莲音的态度颇感惊讶，但一时间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可他的任务是势必将莲音赎回，奈何他一万个不情愿，他仍旧得常常来纵鹤馆找莲音劝说。
“赎我去做丫鬟？这若是到其他姐妹头上，倒也算个好差事。可我好歹也是纵鹤馆的红牌，下人们服侍我，遇到的客人们身份也是非富即贵。让我去别家做丫鬟，我怕还吃不起那个苦呢。”
希尔杜本是个话极少的人，就连做任务也是果断干净，他大概是没想过，自己这两大功绩会被一个青楼姑娘给打破。
就算是一连去了好几趟纵鹤馆，就算是让他这个少言寡语之人磨破了嘴皮，他还是说不动莲音，这个看似娇柔温婉的红牌姑娘，却倔的似十头牛都拉不回她的心意。只是每每他来找她时，她总会故意对他撩拨一番，惹的他心中紧张慌乱。
“成天在这说来说去的。你却从不告诉我为何要赎我。”在某一天夜里，莲音将窗户推开，看着凉凉皎月，声音轻柔的如河畔的微风。“但我也料到是你的主子不让说的……只是，为什么呢？”
希尔杜抿着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上。
“若是对我说出实情，说不定我还会答应呢。”莲音哆嗦了一下，晚风有些凄冷。
“关上窗户，你受凉了。”希尔杜下意识关怀到，等回过神来就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许是相处的久了，也会多一丝温情。“关于你的提议，我会向上面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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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车夫说地方到了，莲音便掀开帘子向外头探了探，只见自己已处在一个从没印象的地界，眼前高高的牌匾上写着“亲王府”三个大字，门口的侍卫高大威猛，均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亲王殿下与法音阁下已经等候多时。”莲音的思绪被打断，她看着一旁朝她伸出手的希尔杜，其身后是洛桑正兴奋的望着她。
扶住希尔杜的手，莲音缓缓下了马车，她仍旧是青楼里那番行头，淡妆浓抹，却也没有一丝烟尘女子的气息。
希尔杜口中的“法音阁下”才是让莲音改变心意的关键。她对他们当时讲述的故事颇感兴趣，即使自己也算是主人公之一，但她从未将自己代入进去。
原来这是一段情爱故事。品行端正而受百姓爱戴的耀亲王布莱德，在某日途径护城河时发现了晕倒在河边的法音，善良的布莱德将其救起，并把她带到亲王府内调养休息，谁知夜里有刺客潜入府中，一时间全府上下方寸大乱。第二天一早，此事轰动京城，听说亲王府中亦有人伤亡，令人庆幸的是，耀亲王倒是毫发无伤。
“当晚就是法音姑娘为耀亲王挡下了一剑。”洛桑饶有兴致的说着。那是希尔杜第一次带他去见莲音，因为像这样长篇大段的背景故事，他这类少言之人实在没办法完整的将此事叙述清楚，便就带了个伶牙俐齿的小跟班来帮忙。“你看看，本来是耀亲王救的人家，现在反而是被救之人成了恩人……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曲折离奇啊……”
“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希尔杜嫌弃的瞪了眼洛桑。
莲音权当是在听戏本，也不说多感兴趣，却是可以解解闷。她摇着扇轻笑：“所以，这些与我何干呢？”
“姐姐你别急！接下来才是重点呢！”洛桑立马正色。“耀亲王知恩图报，将没有去处的法音留在了亲王府，两人一来二去不免擦出一些火花，为了报答法音，耀亲王答应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洛桑故作神秘的沉声道：“据说这位法音姑娘啊……是特地来京城寻亲的。”
话到此处便没了下文，希尔杜知道洛桑是故意的，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下意识的朝莲音瞟了一眼，不巧与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
莲音笑的更开怀，不知道是笑希尔杜那一时尴尬的模样，还是笑这话本子般的故事情节太过狗血。“你的意思是，我便是她寻的那个亲咯？”
“经过调查，确实如此。”希尔杜扭过头，淡淡道。
“我是她的哪个亲呢？”
“据说……是姐姐。”洛桑挠着头。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莲音并未对此感到惊讶，她眉头微挑，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所以，为我赎身这桩事，您二位客官是为耀亲王办的，而耀亲王，又是为了报答我‘姐妹’的恩情？”
“正是。”
“这便有意思多了。”莲音自顾自来到床边，不顾希尔杜和洛桑的目光，她半躺到床上，撑着脑袋，磕上眼皮休息。“赎身的事，我可以考虑考虑了。”
“在想什么？”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希尔杜尽量让自己温柔一些。他见莲音正在出神，怕她踩空，便不自觉的伸出手将她互住。
莲音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在，她定睛瞧着希尔杜，故意娇笑着：“没什么，倒是谢谢你的关心。”
“咳……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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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音不算长得十分漂亮，但她在纵鹤馆的时候便很注重打扮，无论衣装粉脂，或是金银首饰，就算在饮食上她也特别讲究。既而如今日这般出了青楼，她看上去却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差。
走路时体态端庄，步伐平稳利落，在青楼里练就的身段又让人想到江畔处柔美的柳条，清洁也不失娇美。她一袭青衣是在做红牌时待客最常穿的，淡雅的色彩并未过于朴素，反而衬得少女面容可爱，外衫是一层浅蓝的薄纱，轻轻笼着她的上身，突出身形的美艳，这让原本看着清纯的少女显得有些妩媚动人。流动的裙摆像被微风带过的波浪，如此这般，莲音便像是仙女下凡。
希尔杜在一旁用余光观察着，心中到没什么波动，毕竟他见惯了莲音这副模样。
只是，若在添一把金丝团扇就好了，希尔杜没头没脑的想着。因为怕失了礼数，莲音在下马车的时候将她的扇子交给洛桑保管了。
走过前院，莲音远远的望见前厅中央正坐着一红一白两个人影，那二人像是在聊天样子，并时不时传来少女的笑声。站在前厅外的一名丫鬟跟莲音对上了眼，只见丫鬟神色古怪的愣了片刻，就匆匆进入前厅对那二人说了什么。
“来了吗？”有人大声询问。
下一秒，莲音就瞧着那红色的人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莲音？”那人大声唤着她的名字，让莲音感到很不适应。
大家都未反应，红衣便一下冲了过来。那是铺天盖地的热烈向自己袭来，之后莲音回想，便觉得这个拥抱也算不错，的的确确是个包含着深情的见面礼，温暖至极。
“你是莲音？你就是莲音？莲音！”
眼前抱着自己的陌生人正不停歇的唤着她的名字，莲音第一次觉得鼻头有点酸，她不明白心中的苦涩是从何而来，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任由自己陷入那人怀里，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希尔杜从未见过两个如此相像的人。法音和莲音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论看五官面貌，还是比较形体身高，两人仿佛能完全重合。而他早先因耀亲王的命令调查法音和莲音的关系时，便觉得这两人神似。如今她们面对面站在一起，希尔杜更感到不可思议。
可莲音又何尝不惊讶呢。待面前的红衣少女松开她时，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是真真切切的映她眼中。莲音眨了眨眼，声音微颤：“你是……法音？”
被唤作法音的少女瞬间便红了眼眶，她重重点头，再次将莲音抱住。
“是啊，我是法音。姐姐，我找了你整整七年……”
千言万语只化作简单的相拥。莲音对法音莫名的心疼，她抬手轻抚着对方的背，语气温柔。“圆满便好，圆满便好。”再闭了闭眼，长睫挡住一颗欲滴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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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做丫鬟吧。”莲音为自己倒了茶，她拿起杯盏送至唇边，犹豫片刻又放回桌上。“我也觉得很合理。”
“对不起……我会再跟布莱德说说的……其实他也不愿你委屈，只是阿莎她……”
“无妨，你也不用去找亲王殿下了。免得他为难。”莲音笑着打断法音。距离初到亲王府已经过了些日子，莲音与法音除了外表之外，二人的性格爱好算是天差地别，许是血脉相连的原因，他们却是相处的十分融洽。
“反正也是做你的丫鬟，你总不会亏待我的。”莲音接着说，她最终还是轻抿了口茶水。“再说，你不是也为我争取了一处小院吗？一个丫鬟能在王府中拥有属于自己的院子，算是气派十足了，怕是百年都难遇此事。”
法音愁眉苦脸的瞧着莲音，却是一句也还不上。她不明白莲音怎么能表现的这么淡漠，饶是换了法音自己，也一点不想受这个委屈。
“莲音……”
“就这样罢。”莲音浅笑，轻轻揉了把法音的脑袋。“先安定下来，我时常会去照顾你的。”
法音在莲音那处过了一夜，第二日正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而莲音送走法音后便独自一人呆坐在木桌旁，看着已经凉透的茶水，两三片泡发的叶片漂浮在上。半晌后，轻点涟漪泛起，莲音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
随后开门的是一个圆脸女孩，莲音觉得她有些面熟。“莲音姑娘，王府外有个女子，说是要见你……”女孩说话怯怯懦懦的，声音极小，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总不停摸索着自己的手腕。
“她可有告诉你她叫什么？”
“没说，你去见她便是。”
“知道了。”莲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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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音注意到，梅洛手镯不见了。那是上乘的羊脂玉打磨而成，作为下人的梅洛，从前伺候莲音时总要小心翼翼的将这玉镯先藏好，因为她特别害怕干粗活的时候把镯子磨坏。但是若不做活，梅洛就绝不会把那镯子取下来，她视其如珍宝一般，平常更舍不得给别人多看一眼。
莲音看着梅洛空荡荡的手腕，想起方才叫她那丫鬟摸手的动作，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姑娘怎的看起来不大高兴？在这府里受亏待了吗？”梅洛担心又焦急的问着，可她这副神情落在莲音眼中，却让莲音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我已被赎身，如今与纵鹤馆是没什么瓜葛的，你这样来找我，妈妈知道了也不会高兴。”没有回答梅洛的问题，莲音不愿她再多想，便又挂起笑容。
“你若真的觉得与我没了关系，喊起老鸨来，又怎么还是一口一声‘妈妈’呢？”
莲音被噎住了。
梅洛此番前来，是专门为莲音送礼物的。茶叶、胭脂膏、甜点，还有几匹上好的绸缎，大包小包的打做一团，一股脑全塞在了莲音手里。“我知道的，姑娘嘴刁，喝惯了馆里的茶叶，点心也只吃膳院师傅做的。”梅洛嘿嘿笑着，抹去额角的细汗。
殊不知这样的笑容却是让莲音感到心酸，她眼角苦涩，张了张嘴但没有吭声。
“真是笑话，亲王府的东西自然比青楼的要好得多。”等了很久，莲音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将手中的东西转抱在怀中，将其紧紧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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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偌大的王府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昆虫的低呢，皎皎月光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最后却是无声息的留下一股残风罢了。
莲音所住的偏院灯火通明，内寝还传来悉悉索索声音。而在好不容易静了片刻之后，又忽然发出哐啷哐啷一连串声响惹得整个院子不得安宁。
“法音小姐？！”门外的侍女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四脚朝天仰倒在地的法音，以及一地被打碎的酒碗残片。
一旁，莲音正蹲下身子缓缓扶起法音的头，她应声朝门口这边看了一眼，为难到：“今天就让法音小姐在这住下吧……如你所见，醉成这幅样子怕也走不回去了。”
“哎呀……可你这要我怎么向亲王殿下交代啊……”
“可凭我二人之力，也确实运不走她了。”
侍女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十分埋怨的瞪着莲音：“到是莲音小姐，也不知道劝劝法音小姐，害她喝成这副模样……”
“事至如此，还劳烦你在亲王殿下问起的时候应付一下，但说实话无妨。”莲音并未理会侍女的不满，她只自顾自想将法音托背起来。“这里就不用麻烦你了。”
侍女走后，莲音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法音带到床边。望着眼前双颊泛红的少女，其身上更是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莲音皱了皱眉，轻声安抚着让法音平躺下来。
“姐姐……我是不是不能留在他身边了……”法音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说到。
“怎么会呢，依我看，亲王殿下可喜欢你了。”莲音摸了摸法音的小脸，只见对方正委屈巴巴的鼓着腮帮子，眼角硬是挤出几滴泪来。她又好笑又心疼，便是又哄到：“他是重情重义之人，何况你们俩的那点情愫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哼……你就会哄我……”言罢，又是翻一个身。莲音帮法音掖上被子，就像哄小孩那般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过了片刻，细小的鼾声传来，法音神色舒展，总算是睡着了。
待四下寂静，整个屋子却是一片狼藉，翻倒的椅子和破碎的酒碗，再加上一地酒液酒气熏天。莲音考虑了许久，终是站起身准备开始收拾。她面上有几分无奈之色，毕竟她曾在纵鹤馆中也是被人服侍担待的，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类活她从未做过。
一时无措过后，莲音决定还是先将破碎的残片收拾好，以免踩到划伤。她蹲下身子，地上的酒味冲进鼻腔，让她微微感到难受闷躁，小心翼翼的将碎片一一拾起，莲音暂且把它们堆放在一则手帕上。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微风，使得桌上的烛火明灭闪烁着。莲音被突入奇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不禁向后仰去，然而就在快要摔倒的瞬间，一双手从身后将她扶住。
“小心。”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如迷离的气息一般悄悄溜过耳边，莲音闻声回头，望向希尔度一双无波的蓝眸。
摇曳的火光之下，少年的脸庞仿佛染上霞光，眼底难掩的星光仿佛要将人吸入深处。莲音在这时才想起，其实希尔度不过也处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他平日总是表现的冷漠刻板，少年老成的样子，倒真会让人忘记他原本的年龄。
许是僵持相望了太久，希尔度逐渐有些不自在，他见莲音看着自己入迷，脸上便不由己的升上一抹微红。“咳咳……”他轻咳两声，将头偏向一边。
思绪被打断，莲音恍然回神，她笑了笑，倒是不想放过任何调戏希尔度机会。“怎么，半夜三更不请自来，是想与我一度春宵吗？”
“……我来还这个。”希尔度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金丝团扇，他微微皱眉，刻意低头不想让莲音看见自己面上的红晕。
莲音一怔，随即笑开：“你专程跑这一趟就是来送扇子的？那倒是要好好谢谢你了。”话语中带了些嘲弄的意味，诚然是在试探。
话音落至许久，希尔度却不曾回应，他只将扇子递交给莲音后便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扫视着一地狼藉，他眉头皱的又深了些。“这不是你能干的活。”犹豫几番，希尔度自顾自开始打扫。
“真是瞧不起人啊。”虽是如此说的，莲音却乖乖退到了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希尔度。
等屋内清洁的差不多之后，莲音便请希尔度饮茶。一方木桌的两边，一人静静端坐，另一人则细心沏茶，希尔度面若覆霜，他正沉沉思考着，觉得这番景象格外熟悉。
“这算是犒劳你的。”莲音将茶盏递放于希尔度面前。“又在想什么？”
“你怎么……”
“每次你考虑事情时，就会是这么一副神情。从前馆里的姑娘总说你这样可吓人了。”
莲音浅浅笑着，她轻摇手中的金丝团扇，昏黄的光亮中那仿佛是金花灿柳所圈绕起的一轮明月。希尔度恍然之间感觉回到了纵鹤馆，眼前的女子仍是那广受欢迎的第一红牌，她不过日日窝在内阁里，闲暇时看看话本打发时间。而每当他来的时候，屋子中间的方桌上总是已经沏好了热茶，而她，则是慢悠悠的摇着一把金丝团扇，倚在木椅上笑颜如花的望着他。

　　天刚蒙蒙亮之时，希尔度准备离开。因为门口也会有守夜的奴仆，所以他便不好直接去正门，只得像来时那样走窗户。
“喂。”
希尔度刚从窗子内翻过去，就听到莲音将他唤住。
“下次监视我的时候，别又忍不住露出马脚了。”莲音笑笑，看着希尔度神色一僵，差点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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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日来的风火，人们只觉得还没从燥热中回过神来，隔天早上便就被寒冷的空气侵得浑身发麻。莲音起床后不禁哆嗦了一阵，不过好在她还留有几件换季衣服，便不至于让自己干挨冻。
“莲音姑娘？”莲音刚将衣服换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及问候声。
“什么事？”
“梅洛姐姐给你带了礼物，我说你不便出门，就帮忙领回来了。”
“放进来吧。”莲音坐在木桌前，秀眉微皱。她扶着额头，见那个圆脸的丫鬟抱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其面上却没有任何不耐或烦躁的表情，反而眉眼弯弯十分快活的样子。“辛苦了，放在那就好。”莲音瞟见她腕上的玉镯，心中一刺，眼皮都不抬一下便把她打发走了。
等那丫鬟走了之后，莲音才缓缓起身，她渡步到堆放着礼物的地方，发现其中有几个布包里刚巧包放着最新出的换季衣裳，许是经过精心挑选，这些款式都能衬得莲音的气质。
莲音轻抚着手里的衣料，倒是一点也不舍得换穿上，她微叹口气，最终还是低低喊了一声：“希尔度。”
这时，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中忽然送入一阵微风，希尔度赫然出现在窗旁。他头发糟乱，却好像并不自觉。在莲音将他唤来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一副任由发落的乖巧样子。
莲音回头看见希尔度时不由的笑了起来，看得出她原本烦乱的心绪一下顺畅了大半。“你今天可有看见梅洛给了那丫头什么？”
“一枚玉戒。”希尔度简短的答到。
自有了第一次后，梅洛每隔些时日便会来王府给莲音送礼物，然而就算莲音推脱拒绝，也都抵不过梅洛的固执。礼物本身自然没有什么罪过，令莲音感到自责的，是那丫鬟总要从梅洛那刮些油水才肯帮忙传话。莲音想起梅洛是为她才将自己最宝贵的玉镯抵出去的，顿时更觉愧疚至极。
不敢把过多的心绪表露出来，莲音只转过头去，她从一方木匣中摸出个荷包来，捏了捏，背着希尔度道：“当做是被你监视的补偿，今天帮我个忙吧。”
莲音的要求很简单，她只想让希尔度偷偷带她出府，去街头的饰店转转。前几日因为法音醉酒留宿的事情，作为其贴身丫鬟的她算是做的不和规矩了，因此，被大管家罚禁足，要半个来月不准出院，更不得与法音来往。
“但是门外有人看守。”希尔度没有拒绝，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诫着。
“不走门。”莲音把荷包塞给希尔度，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嘴笑开。“学你那般，咱们走窗户。”
这幅情形是希尔度从未设想过的，此时他正一只手揽住莲音的腰，另一只则扶着挂在腰间的荷包，就这样与莲音轻手轻脚的半蹲在房顶上观望守卫的动向。从脸颊到耳根，通红的像要冒了蒸汽，希尔度眼神略微飘忽，只想尽量集中精力将莲音带出府去，这样总比如此僵持着要好。
莲音双手抓着希尔度胸前的衣料，倒是觉得刺激万分。房顶上没有庇护，风便肆意迎面而吹，莲音感到冷了许多，无自觉的就往希尔度怀中靠了靠。清楚感到腰间那只手突然僵硬，莲音心中途升玩味，她抬头见希尔度正涨红着脸还要装作一副严肃谨慎的样子，好笑道：“从一开始我便觉得了，你竟如此纯情吗？”
“……”希尔度无言，只是眉头皱的更深了。
希尔度轻功了得，即便是带着莲音也依然能轻松跃飞于邻房之间。期间莲音也未感觉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有趣至极。如此这般，直到出了王府一段距离后，他们才在一处暗巷内落脚。“这边不会有人来。你顺着这小巷走出去后右转，那街上有许多家铺子……”希尔度前脚刚落地，便逃也似的从莲音身边弹开。
“你不同我一块去吗？”莲音打断他，掩嘴笑道。
“在下还是多有不便。”
“少来了，当初来馆里找我时，你怎么没说不便？”根本不等希尔度反应，莲音就拽着他的衣角直冲冲的向巷口拐去。

　　耳边的嘈杂之声渐渐变大，当完全走出小巷，眼前便是一副熙来攘往的热闹景象。街边小摊上的新奇玩意不胜枚举，此起彼伏的叫卖也听着喧闹。莲音是许久未出过府了，见到如此情景不免欣喜万分，抓希尔度衣角的那只手松了松，她眨巴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家吃点铺。
来往的人群比肩继踵，不知为何，在莲音松手的一瞬间，希尔度下意识将她的衣袖抓住，并轻轻往后一带，使得莲音有些踉跄的靠在其身侧，反应不及间便听到低沉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慌乱：“这里人多，别乱走。”
明明只是松了下手，连脚都未抬的。莲音回神后如是想着，不免笑出了声。
“那我们一同去那边看看吧？”
在人群之中前行略微艰难，因此二人不知不觉间便贴的更为紧密了，可尽管如此希尔度还是努力露出一副镇定的神情，他抿着唇，死死互助莲音，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流冲散。
等好不容易来到一家玉饰铺前，莲音便迫不及待的向里迈去。那坐在最里头的店家听到声响后扬了扬脑袋，见来的是一对男女，两眼立马亮了起来。“二位贵人，有什么需要里面请——哎呀，我光看面相就知道二位可谓才子佳人、天造地设，若是想互送定情物，刚巧，咱们这的工匠刚做好一——”
“定情物？”听着店家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大堆，莲音倒是不嫌烦，她认真的物色着店家给她挑来的几件饰品，耳朵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微愣一下后便玩味的喃喃起来。
“不是的，我们……”
“他和我平日里都不怎么带这些的，好意我们便承蒙了。”莲音打断希尔度，也不顾希尔度一脸诧异的投来无措不解的眼神，自顾自的与店家交谈着。“此番来是为了给即将过生辰的妹妹挑礼物，可有什么推荐的款式吗？”
店家扫了眼一旁略显拘束的希尔度，便了然的点了点头。“公子不必这么害羞，男女情爱这回事嘛，等你适应了再送信物也不迟。”说着又挑了几款玉饰递到莲音眼前，“姑娘，你看看这几样……”
看着玲琅满目的首饰，希尔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不明白先前莲音为何说那样的话，即使是为了拿他开心，也不该故意哄骗外人的。毕竟事情的真相他二人是心知肚明，可其他人总会因三言两语就当真了，这样折损的不是莲音自己的清誉吗。如是想着，希尔度侧头看向莲音，见其正认认真真的挑选着玉饰，一双祖母绿的眼瞳看上去水灵灵的，面上更是一副欣悦的模样，仿佛一个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的稚嫩孩童。
“希尔度，你觉得这个好看吗？”莲音手上拿着一只玉镯，她凑到希尔度面前，满面笑意的问到。
只是这笑不同于往常。在希尔度的印象里，莲音的每个笑都像蕴藏着更深的含义，有时是假装熟络的试探，有时是故作挑逗的刻意，然而这也可能是习惯使然。可这次的笑，希尔度看一眼就明白了，那是难以掩藏的最纯粹的开心。
“好看。”他语气平静，却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
得到回应后莲音明显更高兴了，她转过身跟店家继续讨论了一会，之后便示意对方将玉镯包装好，看来是已经决定买下。
“钱给我。”莲音对着希尔度眨眼，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指了指其腰间的荷包，那是莲音出门时让希尔度帮忙带着的。
略微有些迟疑，希尔度按住腰间的荷包，并没有立马递给莲音。“还是我来付。”他下意识以不容反驳的口吻说到。
“这是我要给梅洛的。”
“但是让……”
“希尔度。”莲音面上仍然笑意正浓，但希尔度却明确的听出其语气里严肃。她眸光流转，好像在一瞬间思考了许多事情，最后眼底也覆上些许的怅然。“我不希望自己也会对你过意不去。”

　　　“如果你实在想付出些什么……我倒觉得，可以考虑考虑那个定情信物呢。”
即使这么说，希尔度也知道莲音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糊弄糊弄，而她偶尔露出的强硬态度，也常常会压的他无可奈何。希尔度与莲音对视僵持了许久，终于在店家出声打断之前妥协，他抿着嘴，默默递出荷包。
“唉，公子，其实那位姑娘挺相中这个款式的。”莲音付完钱后还在店内逛了一会，而店家也趁着这个时机窜到了希尔度跟前，悄声介绍着手中的“定情物”。“我看你俩刚刚是闹了点小矛盾？哎呀，这种时候，送东西最合时宜了……”
希尔度还在因刚才的事感到焦躁，被店家打断思路后，他的神情稍显不耐。本是随意瞟了眼其手上的玉饰，希尔度却愣住了。那是一对玉佩，被设计成两个半块，其中半块细细雕刻着一朵绽放的芙蕖，宛若一位娇柔女子正斜着轻盈的身姿倚靠在莲叶的温床之中。芙蕖四周是一道道柔和的水波纹，偶尔还会有一些细小的浪头卷起。希尔度出神良久，因着模模糊糊之间，那朵芙蕖好似化为了人间仙子，在湖波中笔挺的身姿与他熟悉的身影重合。
“希尔度——”
回过神来，抬眼便是少女逆光站在门口。她面上的笑意好似揉碎于光影的微晕，朦胧神秘，却带着她独有的绚丽色彩。
心头一紧，希尔度发现，他喜欢听莲音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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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趁着还有时间，便在嘈杂的叫卖声中融入人群，从街头游到巷尾，莲音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全是要给法音带的点心。
亮晶晶的糖衣里包裹着红彤彤的山楂球，而黄昏云霞也如此一般红艳透亮。这是莲音此次出行给自己买的唯一一件礼物，她小时候在纵鹤馆时，妈妈就总爱拿糖葫芦哄她去给客人端茶。想至此处，莲音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霞光映着粉颊，眼底更是亮晶晶的。
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暗，幸运的是好像也没人发现莲音的悄然无踪。因此，当从窗外小心翼翼的翻进屋内时，四周皆是漆黑一片，阒无人声。
“莲音姑娘？”守在门外的小厮听见屋内有动静，试探的问了一声。
然而莲音脚尚未站稳，突如其来的询问便将她吓了一跳。不得控制的向后跌去，莲音下意识闭紧双眼，只等着背后的疼痛袭来。
预料中的痛感与闷响都没出现，耳边却传来隐隐鼻息，莲音在黑暗中也难以摸清此时的状况，她只猜测是希尔度接住了她，必竟环于周身的温度，是来自一个厚实又轻柔的怀抱。
“莲音姑娘？”
“嗯？”莲音顾不得太多，及时应答到。
“屋里动静怎么这么大啊……对了，刚刚那个叫梅洛的又来找姑娘了。”
当“梅洛”两个字说出，希尔度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莲音怔了一下，且微微颤抖的瞬间声音止不住的透露出一丝焦急：“她还在吗？”
“没呢，还在亲王府门口等着。”
“知道了。”
莲音话音落后只片刻沉默，她拍了拍希尔度的胸脯，是在示意他可以松开自己了。
希尔度微愣，反应过来后连忙退了半步。室内无燃烛，只借着窗外的月辉照个朦胧的脉络，四下黑暗寂静，显得希尔度的呼吸有些粗重。
“嗤——”近处传来一声轻笑，希尔度看不到莲音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此时的恍然与无措。
“今日有劳，回头得空我便报答你。”莲音悄声到，话语中带了笑意。
“……嗯。”
身前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莲音提着裙摆向门口走去，她在里头叩了叩门，“吱呀”一响，是外面的小厮将木门打开。
“姑娘。”小厮喊到。
“能请你把这个交给叫梅洛的那个姑娘吗？”莲音微微一笑，从袖口掏出一个红色的丝线布包，另外还不忘塞些银两在小厮手中。“我被关禁闭，便不为难你放我去。只要你帮我转交便好。”
那小厮看了她一眼，点着头接过布包，并把银两藏进袖中。
“对了，以前那个服侍的圆脸丫鬟呢？”
刚要走几步，莲音便又将小厮叫住，不过他到显得有耐心，听完莲音的问话后皱着眉头想了会。应到：“哦……小朝啊……日娜公主把她带走了。”小厮指指自己，“这不，把我换来伺候你了。”
莲音点点头，含笑目送小厮离开。
再进屋时仍是阒然，昏黑之中只看得窗棂旁的丝帘被吹的浮动，莲音打燃火折走至桌边，逐一将蜡烛点明。等屋内大亮，她回首瞟了眼窗户，抿嘴浅笑着加快步伐走去。
希尔度早就离开了。
莲音在窗前静望片刻，抬手关窗，将一夜璀璨月银挡于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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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更响，浓稠如墨砚的夜色被一层迷离的薄雾笼罩着，方才下过小雨，湿漉漉的房檐落下一滴水露。
明亮的室内，少年穿一身赤红长袍，高束的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摆，本该显稚气的面容却是一副冰冷的神情。良久，少年嘴角微勾，目光落在身前正垂头行礼的人身上：“以你这么说，看来布莱德是要动手了？”
烛光下那人抬起头，一双深蓝的眼眸中不含任何情绪。“是。”他冷声答到。
“哼。还真是瞧不起人啊。”少年眉眼透着慵懒，虽是出口讽刺着，语气倒是满不在乎一般。“罢了，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把这事做成吧。这样到还让我方便了。”
“是。”
少年见那人又是简短的应着，便抬眸细细将他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视线被其腰间的的半块玉佩吸引片刻，随后嗤笑一声，懒散的启唇道：“希尔度，辛苦你了，又是让你当间谍，又是让你照顾小姑娘的。要是被外人晓得，风华绝代的‘少年英将’被我这么使，那些仰慕你的妮子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殿下说笑了，为了大计，末将出生入死，在所不辞。”紫色袍脚流动出一抹暗金，希尔度又行一礼，语气坚定。
那比他个头还小的少年见他这幅模样，立刻将其虚虚扶起。面上扬起无奈的笑，他指指希尔度腰间的玉佩，说话间尽带了几分认真：“但是，那个小姑娘怎么办？”
“我到是没料到咱们出了名的冰将军会动情，虽说我也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但这件事情是不能含半点马虎的。”顿了顿，少年垂眸。“希尔度，在这样下去，她是要嫁给我的。”
语毕，耳边便只余下火苗烧蜡的啪啪声。希尔度神色自若，眼中仍是漠然之意，只是等了良久他也未做任何反应，像在思索一般僵在原地。
“为了大计，末将出生入死，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