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南深觉被人冷落,心里不快,转身要开溜,林若兰时刻注意着他,唤道:“你且站住。”林俊南万般不情愿,也只得无奈站住。林若兰道:“你过来。”他无奈,只得走过去,问:“做什么?”
林若兰道:“你今儿个才到这儿,论理我不该说你,别的话咱们且留着明日说。不管你是怎么得罪了谢公子,你给谢公子倒杯酒赔个礼,谢公子胸怀宽广,自然不跟你计较,你日后见了谢公子也不许再闹别扭。”
林俊南顿时急了,“我没有招惹他……”忽见林若兰沉了脸,知道她身子骨儿弱,又兼怀着身孕,不敢招惹她生气,只得委委屈屈倒了一杯酒端到谢晓风面前,横眉怒目地双手捧过去。
“有这么赔礼的么?”林若兰问。
林俊南无奈,只得一揖到地,双手将酒杯高高举着,“谢公子,我行事孟浪,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宥则个。”
褚连城也劝解:“他是个孩子脾气,小谢你也不要和他计较了吧?”看着谢晓风接了酒一饮而尽,微微一笑,揽了林若兰的肩柔声安慰,“小南年纪还小,日后成了亲有人管着,自然就好了。你也不用太过忧虑,男孩子嘛,总是淘气些的。”
谢晓风闻言瞥了林俊南一眼,林俊南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看他,偏过头去,东一张西一望,假装看墙上挂的古画,却听林若兰叹道:“他这样的性子,谁家女孩儿嫁了他都是个辱没。”连忙回过头来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姐,我听你的话,改了好多,一路上不知道有多乖呢。”
林若兰嗤的冷笑一声,扬声道:“来人,把冯伯叫进来。”林俊南一听这个,顿时就蔫了。外面答应一声,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老仆,抢上来磕头,林若兰命人拦住,淡淡道:“冯伯,你是我们林家的老人了,爹爹让你跟着他来洛阳,你倒是说说你这管家怎么做的,他这一路上是个什么情形?”
林俊南站在林若兰身后,急得杀鸡抹脖子地冲冯管家使眼色。冯管家却连头也不抬,耷拉着眼皮一板一眼地说:“回禀小姐,我不知道。”此言一出,林俊南气得险些晕过去,一厅的人却都禁不住偷笑起来。林若兰恨得牙痒痒,回身推了林俊南一把,待要数说他几句,唇齿微动,眼睛又红了。
冯管家抬起眼皮瞧了瞧,见情形不好,垂下眼皮接道:“少爷说我老年纪大了,叫我多休息,我不肯,他顾惜我,就也不乱跑,每日坐在马车上,我坐的是另一辆马车,他究竟是在马车里做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林若兰不信:“他那性子能乖乖坐马车?”
冯管家道:“我也奇怪呢,有一回问公子怎么就转了性儿呢,小姐猜公子怎么说?”
林若兰不由得问:“他怎么说?”
“公子说:‘咱们家这位大小姐从来不信我的话,自然要找你问话,我大不了忍几天,省得你去磨牙。’”他捏着嗓子学林俊南说话,惟妙惟肖,逗得林若兰不禁微微一笑,嗔道:“冯伯,你可别和他串通一气到我面前扯谎。”
冯管家脸一沉,“小姐,我从七岁跟着太爷,看着老爷、小姐、少爷长大,要是少爷不学好,我却撒谎,那不是害少爷吗?害少爷,就是害林家,我人老了,心却不糊涂。”
这一番话他说得掷地有声,林若兰便有些信了,但看看林俊南,总又觉得不太像,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只觉心灰意冷。褚连城又劝慰了一番,命人送她回房休息,林俊南也跟着下去了。他们一走,房中顿时冷清下来。
“夜也快尽了,我看也不要睡了,咱们就坐在这儿叙叙旧……”褚连城遣散了仆役回转头来,眼落落到谢晓风身上,不禁收了笑容,将剩下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房中四角各有一支美人烛台,点着数支大蜡烛,烛光盈盈,照在谢晓风单薄精瘦的身子上,倒似一张纸人一般。林若兰和林俊南在时他勉力支撑着,此时人散了,气也就泄了,微垂着头,脸色灰败,没有一丝生气。
褚连城眼光复杂,走过去握住他双臂,温言道:“你瞧,时间可真快,不过一年没见,你都长高了。那时你只到我耳朵这儿,现在都要比我高了……”被他一碰,谢晓风忍不住微微一颤,眼光孤绝,仿佛随时要失声痛哭似的。
良久,褚连城轻轻叹息一声,“那些事……你还忘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