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峰——
沈雁双目紧闭盘膝坐在崖顶,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青筋凸起。
白色的道袍很快便被汗水浸湿,沈雁呼吸急促,冷峻的脸上带着压抑的痛苦。
沈雁在和自己那颗破碎的道心做抗争。
可是只要是合上眼睛,满心满眼的全是与参珠玉相处的日常。
从当年的小崽子一点点出落成了修真界第一大美人。
“师伯。”
参珠玉微笑的样子。
“师伯看明月好看嘛。”
参珠玉看着自己的样子。
“师伯莫要在躲着我了。”
参珠玉抱着自己哭的样子。
“师伯看我!”
参珠玉第一次学会御剑飞行由上而下望着自己的样子。
“师伯你抱抱我嘛。”
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满是星辰大海。
……
“师伯。”
“我总不是你心里第一位的。”
“你把随便谁都比我放的重。”
……
参珠玉跪倒在地扯着沈雁的垂下来的下摆,仰着头,“你敢走?”
“你今日若走就别后悔。”
“沈雁!”
“你会后悔的。”
…
云从山顶,参珠玉望向沈雁。
要不要我。
沈雁一眼看懂参珠玉。
最后一次机会了。
参珠玉惨笑,暗色的血溅在雪白的脸上,格外的妖异。
沈雁知参珠玉好看,却从没见这般如曼珠沙华一般,冶艳的勾人的。
仿佛灿烂一时便要匆匆逝去。
沈雁紧握双手。
“沈雁你该后悔的。”
这是参珠玉留给沈雁的最后一句话。
……
“师伯。”
沈雁猛然睁眼。
青色道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不远处。
沈雁微微屈眸,恍惚了好久才回过神。声音带着沙哑,“贺五。”
“正是弟子,”贺堇微微躬身,“弟子观师伯似乎有些不大好。”
“……”沈雁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身,身型晃了晃,“无碍。”
听着沈雁惯常冷淡的声音,贺堇眼角扫过沈雁随身带着的长岁烛,此时正放在一旁明明灭灭。
“此次来我云晓峰何事。”
贺堇回过神,又将视线落在沈雁的身上。高高在上的昼颜真君此时的状态不好极了。
面色惨白,眼里满是血丝。
修为形成的天然屏障甚至也拢不起了,时有时无。
“此行弟子见到一个少年,像是有天道庇佑。弟子本想着给带回挽柬宗,但是那少年像是已有了师父,于是弟子便觉着该是上来禀报师伯。”
“一切皆有定数,强求不来。”沈雁摆摆手。
修道之人越想境界高,越要莫强求。
后来参珠玉就是因此修为停驻不前……
沈雁忽然扶住胸口,心口的疼痛隐隐带着尖厉,那枚凤凰翎嵌在心脏处,每每思及痛及参珠玉都会针扎一样刺进心里。
沈雁倒退两步险些跌倒在地上,手撑在树干上,狰狞的青筋浮现在手上,面色愈发惨淡。
“师伯。”贺堇皱起眉,“如今群魔动荡,天下苍生皆系于师伯一人身上,师伯还需保重。”
“系于本座身上…”沈雁低声重复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对,“是啊,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全指着本座…”
动心则道碎,弃天下于不顾。
心不动,则不伤。
可是参珠玉怎么办…
那个自己从小宠大的小崽子,那个每次望向自己的时候眼里总是载满星辰的小东西怎么办?
贺堇微微动了动手指。
沈雁头痛欲裂,一只手撑着头,踉跄了着背过身。
另一只手抵在唇边狠狠的压抑住自己所有的疼痛。
本该如此。
昼颜真君生下来便该是天下的支柱。
他坐着便是一怀锦绣江山,坐着便是万里金汤城池。
“师伯!”
恍惚间,沈雁听到贺堇惊慌失措的声音,隐隐有些变调。
难得的恢复了些许清醒,沈雁转过身看向贺堇,然后慢慢顺着贺堇的视线移到了参珠玉的长岁烛。
明明灭灭,渐渐的…
“不!”沈雁没站稳,一下扑倒在长岁烛前。
不可置信的看着掌心的小灯,一点点在自己手里暗淡了下来。
“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
又一次…
沈雁失去了参珠玉。
上一次,眼睁睁瞅着只差一步,参珠玉的衣摆从自己手中滑落,又一次,参珠玉的魂灯一点点在自己的掌中慢慢熄灭。
参珠玉这次是真的…
死了?
沈雁茫然的看向贺堇,却只看到一个满脸痛苦的男人。
于是沈雁低下头,看着参珠玉长岁烛里的一汪水,慢慢在积多。
沈雁抬起手指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颊,温热的。
没想到,冷心冷情的昼颜真君掉下来的眼泪也是热的。
可是...
那可是参珠玉啊...
昼颜真君是天下人的真君,可是只有参珠玉是昼颜真君一个人的明月…
沈雁你再也抓不住他了。
当日是,今日还是。
参珠玉没了。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眼茫茫皆不见。
世间过往,沧海浮云,唯独在没有参珠玉。
心口镶着的凤凰翎彻底的拨开了沈雁最后一层皮肉,直接刺入沈雁内里最柔软的地方,融了进去。疼的沈雁眼前一切仿佛都开始动荡。
温和的阳光打在身上开始变得疼痛,和煦的南风也格外的凄厉。
怎么会?
…
“师伯。”
精致的少年言笑晏晏,窝在白衣男人怀里。男人冷淡,看不清表情。
“从此你守着苍生,我守着你。”
…
“师伯总是闭关不陪着我。”少年一边抱怨一边薅沈雁精心养了几千年的单草。
倏忽一阵清风飘过,男人落在少年背后唤道,“明月。”
少年猛然回头,“师伯?”
…
沈雁你该知道的,他在报复你。
…
沈雁本该把参珠玉放在心尖尖上的,后来参珠玉没了,留一个在漂亮的凤凰翎钉入心里又有何用。
早该如此,现在后悔何用?
沈雁捂住胸口前倾,呕出一口鲜血。
饶是如此,仍旧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长岁烛。
白皙的手掌溅上了红色,触碰到长岁烛弄污了明月上仙四个字。
越擦越脏。
沈雁暴躁,瞳孔血红,整个挽柬宗都开始动荡。
最先被波及的便是最近的贺堇。
上下六界之内孰人可与昼颜真君一叫高下,何况是没多大的贺堇,一下被震飞开了。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临合眼之前,仿佛看到众多长老道长似乎都过了来。
还有昼颜真君,一刹便的雪白的长发,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