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张师兄请见。”年轻的小弟子一路带风,顺着小路跑进了道馆。
道馆正中,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面朝屋内负手而立,闻言微微侧过头。
定睛看去,男人剑眉星目,极是英气。
“啊,师尊!”
男人后撤一步,躲开险些撞上来的小弟子,微微笑道,“多大个岁数了,还这般没轻没重的。”
小弟子赶忙起身,鞠躬,“师尊。”
“起吧,方才你说,可是张帆回来了?”
“是。”小弟子抬起眼睛偷偷瞟了一眼贺堇,小心翼翼的说,“张师兄是一个人回来的。”
贺堇闻言微微皱眉,“人没带回来?”
小弟子更显害怕。
“你倒是怕我。”贺堇骂道,“出去吧,让你师兄***进来。”
“是!”
看着小弟子忙不迭跑出去的样子,贺堇没忍住笑出来。
笑过之后又有些怅惘。
挽柬宗门下弟子众多,休说外门,便是内门弟子也不知繁几。但能提的上名号的参珠玉这一辈也就只有贺堇和他岁数相差不多。
加之贺堇也是个会玩的,因此二人格外投机。要说参珠玉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是谁,那莫过于贺堇。
众所周知,有参珠玉的地方总少不了贺堇。贺堇略年长于参珠玉,本是有号的,但自参珠玉结丹号明月,不久贺堇改号为辰星。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贺堇总是善待自己这个弟弟的。参珠玉善闯祸,贺堇没少给他担罚。
想到以前的事情,贺堇摇摇头。
没了参珠玉的挽柬宗,那就真成了高不可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六届第一宗。
“师尊。”张帆打断贺堇的思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弓着身子。
贺堇回过神,看向自己的大弟子,“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岿钦峰大师兄这般没用。连个师弟都讨不回来。”
“…”张帆看着自家师父,欲言又止。
“你还不服?”贺堇冷笑,“我错怪了你不成?”
“不是…”张帆深深的看了贺堇一眼,跪下,“弟子此次去寻那少年,少年已有师父了。”
“有师父了又如何,把人虏了来便是。”
“…那齐昆的师父…”
看着张帆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贺堇终于来了气,打断人的话,“入门开始,本座就教导你们万事只有成与不成。何时你也学会了寻那些个借口来顶责?”
“…不…师尊,那少年弟子是明月上仙。”
…
“你说什么?”贺堇猛然前进两步,握住张帆的小臂,“阿参?”
“是,”张帆终于把被打断无数次的话说出口,“明月师叔收了那少年为徒,还让弟子把这个给师尊。”
说着张帆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镂空的银指环,有些老旧了。
贺堇忙不迭把指环接过,伸出指尖在内环摸了一下,摸到小小的字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阿参现在如何?”
指环算不得什么上好的宝贝,甚至算的上劣质,不过百余年就陈旧反黑,但却是贺堇小时候偷偷跑到集市上买回来给参珠玉当第一个生辰礼物的。
内环刻着的小小的一个玉字也是当时小贺堇一刀一刀雕的,丑的异常。
参珠玉却当宝贝似的带了这些年。
如今,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弟子也不甚清楚,只是明月师叔的样子像是真的没了修为。”
贺堇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指环,“他现在何处?”
“师叔说,师尊顺着戒指一路便能寻到他。”
“是了。”贺堇拍了拍脑门,“倒是我关心则乱。”
贺堇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扔给张帆,“此处事宜皆听你的,莫让人知道我去寻阿参,只说我闭关去了。”
“是。”
贺堇布了个寻踪咒,一眨眼就在原地消失了。
彼时参珠玉正和齐昆蹲在火篝前取暖。
火光描摹着指尖,参珠玉合眸探着身子烤火,睫毛的阴翳打在脸上。
齐昆觉得眼前这一幕恬淡极了。若是没有身边这多余的人便是更好。
细长的眼尾扫过坐在参珠玉一旁的贺堇。
在齐昆偷看贺堇的时候,贺堇也在打量着齐昆。
一边看一边点头,是个好苗子,的确配得上师弟惊才绝艳。
这时候参珠玉睁眼,扭过头看向贺堇,“阿堇你得帮我。”
“恩?”贺堇愣住。
“我不想回去了。”参珠玉将视线转回到一圈圈火焰上,随手摆弄着垂下来的发丝,“沈雁在找我的。”
“你怎知道?”贺堇知道自己兄弟聪明,但是总不太明白很多事情参珠玉从和而知。
参珠玉轻笑,带着些许嘲讽,既是嘲沈雁,又是自嘲。
“算了,”看着参珠玉不愿说的样子,贺堇摇摇头,只问到,“你要我做什么?”
“偷偷去沈雁那把我的长岁烛灭了。”
“什么?”贺堇猛然坐直身子。
长岁烛除非身死或自己吹灭,无论风吹雨打皆是灭不了的。
贺堇不理解,“阿参,倒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我当真完不成。”
参珠玉拢了拢胸前的衣袍,侧过身看着贺堇,“贺师兄当真是傻了。左右不过是我的一口气罢了。”
“可是有带寻常的瓶子?”
贺堇翻了翻身上,最后拿出随身装着续命丹的药罐递给参珠玉。
“诺。”
参珠玉接过,将丹药倒出来凑近了闻了闻,气笑了,“我要你这个作甚。”
贺堇挠挠头,无奈,“我这眼下也没甚别的瓶子。”
“这保命的玩意你可真大方啊。”
“嗨,咱兄弟俩算计什么,”贺堇拉过参珠玉的手,把小瓶子塞回给参珠玉手里,“我的你的倒是什么时候分的这么干净了。”
不知道为什么贺堇觉得自己说完这话,脖颈处有些阴测测的。
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贺堇猛然回过头看了看四周。
“怎么了?”参珠玉看着贺堇的样子茫然。
“没…”
参珠玉不再追问,只是到底没收,把东西塞回人口袋里拍拍,“我现在是不成了,还指着辰星仙君发达了照顾小弟呢。”
“那必然。”贺堇假装正经,“苟富贵,勿相忘!”
“噗。”参珠玉摇摇头,总算今天晚上第一次把视线转到齐昆身上,“大昆,我那些丹药瓶给我一个。”
齐昆闷闷的从储物袋子里拿出来一个,把里面的丹药倒出。
还有两粒生灵丹。
有帮人巩固灵气,一丹抵百年功力之效。寻常人百年难得一见,可谁让参珠玉不是寻常人呢。
参珠玉接过,递了一个给贺堇,贺堇也没客气,拿了来便吃,甚至没问是什么。
参珠玉颠了颠手里的生灵丹,捏在手里坐起来,递到齐昆唇畔。
齐昆定定的看着人,漆黑的眼里深不见底,就这么沉沉的望着参珠玉没动。
“张嘴。”细白的手指抵在人嘴边,参珠玉催促道。
不知道为什么,贺堇感觉气氛有些奇怪,看了看参珠玉又看了看齐昆。
参珠玉眼睛清澈见底,贺堇甩甩头,总算把那些奇奇怪怪得感觉都甩了出去。
这都什么事啊。
齐昆听到人的声音,几不可见的笑了笑,轻启唇触碰到人的手指,将人的手顺着丹药一起包裹进嘴里又瞬间将人放开,仿佛一切都是不经意一般。
参珠玉没注意,倒是看到这一幕的贺堇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参珠玉对着瓶子呵了口气,拿瓶塞堵住扔给贺堇,“诺。”
“聪明。”
“当然了。”参珠玉嗤笑,紧接着正色道,“此事你定要万般小心。”
“?”
“沈雁现在…不比以前…”参珠玉叹气,“总之谢谢你。”
“嘿,自家兄弟还客气。”贺堇佯怒,“信不信揍你了。”
参珠玉抿唇笑了笑,“那便不谢了。你可以滚了。”
“???”
参珠玉爬到齐昆怀里打了个哈欠,“走吧大昆,我们回去。”
齐昆给人拢好了衣袍往上一抱,站起身,“贺师伯。”
贺堇觉得背后有些阴冷。
齐昆勾起嘴角,“改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