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篇谎
(1)
我醒来时,殷离*****。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羞辱,我别开脸,扇了他一个巴掌。他哈哈大笑着,一点也不生气,嬉皮笑脸的凑过来:“生气了?”
我收回手,问他:“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理所当然的说:“我想要你啊。”
我呸了他一口:“你做梦。”
殷离嗅着我颈侧。
我笑:“殷离,你真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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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被殷离关在这里的第二十七天。殷离终于不再好言好语的诱哄我,扒开了他有礼有貌的表象。
我们做了。
过程无需赘述,因为我不开心。我也想问问殷离,就算我那么不配合,他也能从中得到快感吗?
我不信他说的什么“我想要你”之类的鬼话,我从不相信这一些。人世间的情爱真是最廉价最无用,最无辜又最花哨的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我母亲说我是无情人。我不懂这个。我只知道我是父母爱情崩溃权力倾轧的产物,我不是无情人,我是失败品。
母亲对父亲彻底失望后自杀,放我入人世。我遇见殷离是个意外。我承认他黑衣飒飒的样子很好看,他扎着高马尾,恣意飞扬的笑容也很好看,可对我而言又怎样呢?还不如一碗免费的小馄饨。诚然我被殷离关起来后,每天都有免费的热气腾腾的馄饨可以吃,但我也还是不开心。我想不通为什么。我是不讨厌殷离的,虽然他把我关起来,但我也不想和他做。
我猜不到殷离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这样的女子天下多了去了,若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也太可笑了。何况这世间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啊?我只是被他关起来,他舔我也好,咬我也好,和我做了也好,我都会允许他,因为他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还陪我说话,但我不会回应他,因为我不喜欢他。
半夜三更汗涔涔的时候殷离说:“越姬,你讨厌我?”
我说:“不。”
“越姬……要我怎么做好呢?”他问我。
我说:“你弄疼我了。”
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过期神经,见他不想做了,一把把他掀开,也不管他是摔在床上还是摔在地上,扯过一边的被子:“我要睡了。”
没人回应我。
我感觉奇怪,坐起来看去,殷离摔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磕到了哪里,蜷成一团,双手捂着小腹,冷汗不停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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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孕了。
那应该是我的孩子。
他动了胎气,被医师勒令在床上养,他就躺在这张拷着我的床上。我对他说:“你想要他?”
殷离:“当然。”
“我不想要他。”我说:“你堕了他吧。”
殷离猛地坐起来看我,神情似怒似笑,眼瞳深处隐隐一片鲜红。他冷笑着质问我:“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要他?越姬,你真就这么心狠?”
我感觉他的怒火来的莫名其妙:“我根本没想过会有他。有他好吗?我既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他。你生个拖油瓶下来干嘛?小孩子缺一份爱,长大了就会像我一样。他会越来越像我,会越来越惹你生气,你就越来越不会喜欢他,你留着他干嘛?”
殷离侧身背对我,双手颤抖的摸上肚皮:“我不会不喜欢他。”
“哦,那好吧。”我躺下去,手腕在冰冷的铁圈内侧磨过,“那你留着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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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说世上最廉价的不是他的情爱,是我的温柔。他后来问我,为什么我可以在细节上那么自然的关心呵护着他,却不肯疼他喜欢他爱他。我觉得他是对的,可他也是自己要错的。是他自己要来爱我,他的爱与我是无关的。
(2)
怀了孩子以后,殷离就不怎么来了。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伤害他的孩子。
我觉得他看错了我。我既然说随他留下孩子,我就不会管他这个事情了。那就只是他的孩子了。
殷离是个很贪心的人。我听过关于他的传言,是讲他怎么泯灭人性,有违纲常,从父兄手里夺下了这邪教。邪教做那些人的生意,炼人成尸,都是会有报应的。殷离看起来洒脱,什么也不怕,但我知道他的报应就是我了。一个男人已经得到了我的身体,还要来求我的真心。可我没有真心给他。天道孕育我的时候忘记了我也是个需要有心的人,神明抢先在一切之前审判了我,罚我和殷离相互折磨。
四个月里我只见过殷离一面。他坐在邪教教坛的最高处,黑衣羽冠,披着深红色的大氅,眼睫长长,身侧镀了一圈光,好像话本里的魔神。他是冷血的,嗜杀的,草菅人命的,他是魔;他是漂亮的,俊美的,高高在上的,他是神。我只遥遥见了他一面。
我坐到廊杆上,拨弄脚上的锁链。抬眼却看到他踉跄的出现在转角,屏退了下人,慌不择路的跪下来,长发散在脸侧,掩去眼里的痛色。他手抠着窗檐,弓下身子呕吐。秽物沾他一身,最后是血。他拿手去捂,淋漓的红色从他指隙间滴落,缓缓向我这流来。我知道我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于是也不掩饰的盯着他看。他一直吐,湿答答的手去解束腹的绷带,抠着窗檐的手上指甲已经掰断了一根。我懒得去猜测他从何而来的执着,把他的痛苦抛之脑后。总归也与我无关。
他指掌着偌大一个邪教,却被一个孩子搞到这步田地,一个人默默的在这吐血。多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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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束腹到六个月。他撑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