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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孤山、梅底人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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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一去成幽阻。倚修篁、抱琴愁绝,天寒日暮。城郭悲歌华表恨,此事销凝千古。
有招隐、小山能赋。蕙帐空兮谁夜怨,算课骚、读易俱凄楚。
步深窈,堕松露。


1楼2020-04-08 19:58回复
    宴上有胡姬眉眼细长,斜抱琵琶,风情不为遮面,诗人纵笔即写:轻拢慢撚总伶俐。古人故有百步穿杨目,一帘粉纱只是欲盖弥彰。
    蜜蜂飞入洛阳魁首红紫重瓣的深闺,秾香芳丛中不设防,自有煞风情者。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8楼2020-04-0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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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9楼2020-04-0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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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枯木一截正来作乱,箜篌声顿了一瞬,乐人抚停玳瑁筝,探身张皇,不知应以何调来应和:此折花簪贵客的好筵席,若非文人骚客喝得烂醉,谁唱云自无心水自流?
        虽是无心的云,漫来的雨,也要缓缓地吟它,不至算唱,比李龟年是不得,到底极//乐也是拾人牙慧,谁向书局取琴谱,清人也拾玉屑于柳河东。他们拾玉,我算便偷//机,老琴稚曲三百岁相离,忘年之交不美观,抹挑勾剔好煞春莺出谷风情。神光悠游,实则我将故意写在面上。
        “公主,宵禁时分了。”——就算是草民也该家去了!下午院子里晒着太阳的被褥在等我等得望眼欲穿,我将它晒得暖洋洋不是为了夜色如水又把它凉浸透。
        樱桃与甘艾格格不入,一曲停罢,我援琴于膝,向座上请辞。那丽人恍若未闻,只顾得吃酒,一张茜色唇上飞只小蝶,又不是顾得同俏小伙说话,那一定是有人问了蠢话,惹得上宾不肯理睬。
        我恍然大悟,人家又不是顾得同精神小伙说话,那一定是有蠢人问了蠢话,惹得上宾不肯理睬。我这小小琴师也得自行反省,这离席早退的蠢话究竟是我说的,但她从乐馆将我捡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呀——她到底什么也没说,让我不禁怀疑,难道又是我遭了另一遭曲有误的孽缘。我叹气,又抬手恭定律吕,将琴扶正。
        “那就,再为公主一曲。”
        是该仙才叹,劝诫公主不该太过顾惜惊鸿,本来就是雅俗共赏,届时漫恼陈王又不是在下一人一琴的过错。还是拨曲列子御风,顺应人志,那么可赶上坊门里最后一摊馄饨吗?我已经心飞飞了,睡前应该弹什么,啊!得是梅花引,月上檐缺,姑且三弄。


        10楼2020-04-08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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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与人间最讲究历史,叶绽青来时我对向秋澄说,“不必害怕,我和她过去有些故事。”
          叶绽青闻言搡我一下,很亲昵,咯咯地轻笑着,催促似地,“什么故事?”
          我看她,她距我比向秋澄还要近,叶绽青天生就能挨得离人很近。
          我看她,她看我,向秋澄也看我。她似与向秋澄很熟,热络地一搭胳膊。我没想到她竟然手眼通天至此,连向秋澄也不在话下,便只好坦诚说,“我不是很会讲故事,你要听,去叫她说给你。”
          “求之不得,”叶绽青整个人依到向秋澄的肩膀上去,对着我吐舌头,“多谢你,聂——”
          ——她尾音跳了一下,没有落到实处,后一句很清脆地追了上来,“聂三!”
          ......其实认真说来,我与叶绽青也没有什么故事,我们曾短暂共事,替陇西公杀||||||||||||人,仅此而已。
          我那时候还不叫做聂三,也尚未沦落到在长安城卖糖水,我名为「聂怀衷」,与应有涯一同在编于玄武门右屯营中,应有涯用刀,我用剑。
          羽林多孤儿,我是某某某被人从历史上抹去后留下来的儿子,连我生父的名姓也不能得知,不得已,七岁就知道我要杀人。我、应有涯、叶绽青,就像为所有政客招徕或豢养的游侠大盗飞贼杀手,同为陇西公除去他的政敌。
          我最早,应有涯稍迟,叶绽青半路出家,来得最晚。
          她来时约已足二十岁,很漂亮,姿态优柔她对所有人笑,面容凄艳而又诡秘。一连十五日,杜季良对我说,他已看到不下十个男人走出叶绽青的房门。杜说话时带着又恼怒又鄙夷又跃跃欲试的古怪神情,仿佛那些从叶绽青房中走出来的男人正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为他目睹,又仿佛他很急切,恨不能以身说法,替天行道,主持正义。
          “能走出来,说明她没有杀||||||人。”我回答。
          “聂怀衷,”杜季良怪叫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我没因为自己对叶绽青房间里究竟走出多少男人不感兴趣就怀疑这点,于我而言活人与死人比男人和女人来得更加要紧。我杀人很快,因为我全不在意,所有「人」的情绪于「死」这件非人的事都是一桩阻碍。
          奇怪,我不去找叶绽青,叶绽青却来找我。那天她自外归来,右手玉一般的手背之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线般的小伤。
          “我的指甲还没有擦完呢。”她端着她的右手呻吟。像她这一类以皮||||||||||||||||||肉打前锋的女孩,受伤的确是很要紧的大事。但她应有她自己的办法,不干我事,我扭头要走。
          “聂怀衷!”她忽然出声,一把将我抓住,“你不要动,我这只手受伤了,你替我擦指甲好不好?”
          我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我不会。”
          “欸,”她笑了笑,“那你就坐着,坐那儿,坐着你总会吧!”
          我依言坐下,待她小心翼翼,用小金舂将玫瑰花细细捣碎,碾出花汁,滤在十颗手指尖上。一层再一层,滤罢了,再用纱布仔细包裹,裹得仿佛受伤的是那十根手指而非她的手背。
          “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裹到第九根,叶绽青没来由地生气。
          “我为什么要会这个?”我不明所以。
          叶绽青叹了口气,把头靠到窗门的木雕花上,她这时已把十根手指都裹好了,真的伤口反而没有动过一下。
          她问,“你怎么都不看我,我难道不好看吗?”我看她,一问一答,“好看。”
          叶绽青又笑了一笑,伸出手,仿佛要像一个小母亲那样触一下我的额头,还没触到便已为我擒住。——她小小声地嘶了一口冷气。我松开她,那是她受了伤,还没包扎的手。
          陇西公落败,我金盆洗手,来城东改行卖糖水,近两年没见过叶绽青,可她昨夜来时却像我们日日常相见般那么自然。
          叶绽青是很有本事的那种女孩,知道什么时候做人,什么时候做女人,什么时候偶尔扮演一下死人最好。
          “今日酉时,中书侍郎来济将设宴于章台,你去把他杀了。”
          她给向秋澄讲了一夜故事,清晨来赏我一道吩咐。
          “我已经不做了。”我正在灶下煮红豆黑豆,豆子们在蒸汽里咕嘟咕嘟。
          “真不做了?”叶绽青掩住嘴巴骇笑,“知足吧你,来济与你,也可算有点‘故事’,更何况”,她意味深长,替我煽风点火,“——这是公主要的!”
          我不怕叶绽青,也不怕公主,我怕向秋澄。向秋澄天真得像小孩子,轻薄无害。
          “可以,但我要见一见她。”我犹豫片刻。
          是她,还是他?叶绽青狭昵地靠在门边,拿小勺吃我刚煮出来的那碗红豆,这些鸠占鹊巢的不讲理的女孩。
          她没问,她只是答应我。
          是日申时三刻,叶绽青引我赴章台。遥遥的,人在马上,已听得丝竹管弦,有胡女兴致所至,作敦煌之飞天状反弹琵琶,与舞女交缠一道。
          那厢宴还未起,这厢歌舞已盛,珠帘错落,有一道窈窕身影坐在正中,叶绽青耳语我知,“公主。”
          我有些诧异,这样秀雅而隽丽的贵女,与陇西公截然不同。
          她正安安静静吃酒,赏琴,仿佛那将临至的杀戮与她无干。“来公!”那一侧已有谁在招呼,热络地彼此敬酒,刽子手与被害者间仅存几道帘幕之隔。那半边的宴也开了。一只纤纤的彩翅蝴蝶,在小公主的指尖停留两下,猛一振翅,霓裳羽衣惊动渔阳鼙鼓。
          “有些事,......不要看到更好。”我向公主请愿,又向舞女借一方红绢,一层层密密匝匝,绕去向秋澄的身后。
          交换眼神?这倒也实不必,我不是会用眼睛说话的那种人。
          向秋澄很会,但我怕我误解。即将杀人之前,我不能看会令我心软的眼睛。
          “公主,宵禁时分了!”我执拗且仔细,一周再复一周蒙住他的双眼,梅花是君子,那一侧觥筹交错口蜜腹剑剑拔弩张。
          不想他看见,可他身为琴师,铁马冰河,那清脆的钟、木鱼、鼓乐,叮铃的杯盏交织,碗碟相错,笑问,客套,闲谈,拔剑刺入皮肉,肉体倒地,婢女惊呼,侍从奔来的诸样百声都和他的琴曲同时进行。可以不看,怎么能够不听?
          ——梅花落于上准第一引时,我已提剑出鞘。


          IP属地:德国15楼2020-04-09 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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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楼2020-04-10 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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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剑如一条小蛇,在中书侍郎的喉头游了一记,酒还未来得及吞下腹中,便从被切开的喉咙满溢出来,持酒杯的手还端着。来是政坛老手,人情往来,喝酒时常带笑,更衬托那张圆脸有福。前一位敬酒者乃新点东都畿辅县尉,春风得意,酬谢他从中斡旋之情。他受得心安理得,喝得畅快酩酊,——未曾想!
              一把如此锋利、不动声色的剑,从身后不知何时探出,在人尚熏熏于酒中时一动,连半丝响动也无。
              杯弓蛇影。
              叫月穿云,素练溪山,刀伤爬在人颈,仿佛雪中一枝小梅,这小梅为风所荡。凶手杀得太快,皮肉甫一割开,即妄再由重力粘连,快速自我缝合,汩汩热血美酒却已迫不及待,泉也似向外飙出。
              酒精新酌,滚烫,伺候之娇娘女奴面如桃色、醉眼朦胧,正待为显贵斟添。血也仍鲜活,滚烫,琵琶一顿挫,是小婢仓皇摔杯、失声惊叫,来济那圆胖尸身陡然如山跌倒,带一腔迟到的、滚沸的热血狂涌,泼墨一般,血与酒杂混着泛出腥而甜的古怪芳香。
              酒宴大乱,禁军领命奔突,一一把关。琵琶是个江南女,十七八岁上下,从未见过像这等血腥而可怖的阵势,抱着把满腹心事、肚皮鼓鼓的琴要向外跑。守卫喝她不住,提剑拔步便追,帘幕重重,她慌不择路,为迤逦的薄纱绊倒,一剑切下那抱琴的手,痛呼抑在喉间,泪眼婆娑,与娇怯可怜的五指们一起发抖。这守卫学艺必然不精,第二击方才毙命。
              前一刹人声沸腾,有哭、叫、呼喝、詈骂,这一刹忽地静默,断手横尸历历,周遭噤若寒蝉。禁军中埋有内线,及时扬起高声,半是哄骗、半是警告,”诸公不必惊慌!“
              人人自危。只有向秋澄,这被我蒙上眼的琴师,还在拿他那首隋宫中传下来的旧曲弹梅花三弄,醉后骑龙吹铁笛,酒醒不知何处,奇怪,新人如晋国公主者莫非爱听?
              晋国公主端坐于宴席中,旁若无人,叶绽青为我掀帘从侧席入,正赶得及那琴师叫困。
              ”要回家了吗?“他竟这样问我。可怜向秋澄一纱障目,笑得歪到应有涯应君那头,惹得应与叶隔空交换两下眼神。
              我情不自禁,很觉对他不起(故这声抱歉更为刺耳),半跪在他身后,软下脾气哄道,”可以了。“
              可以了,那一侧重归宁静,动乱从未发生,有黑衣羽林军少年来报,公主微微颔首。我得了赦令,心中忽感到一阵难言喻的快意。
              ——一种饱胀的,厨房炊烟里雾一样的快意。蒸屉一掀开,扑面而来的那一层水汽,带着红豆甜香,转瞬即逝,在人脸上轻拂,谁说得清它是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段绢已有些湿了,红绢做底,沾水颜色转深,分不清沾上酒血。我很慢,慢得极郑重乃至十分虔诚、心无旁骛。一圈一圈拆解,仿佛受了伤的是他那双眼睛。
              “你现在倒「会」了,”叶绽青在一旁嗔怪,那十颗红指甲修得尖尖,拿捏住酒杯伶仃细弱的颈,“听到了吗,下一次,别再借我的马,自己挑着扁担走来!”
              我被她怪得好笑:“只再借用一次,明日便还,我不欠你。”


              IP属地:德国22楼2020-04-10 0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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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下纱绢后,我朝那个囫囵的影子眨了眨眼睛,我知道那是聂三,但还瞧不清他,眼前几幢重影残红,快快听我号令,即刻众神归位!啊,原来方才发生了误会,收受我笑的是北里三千闺怨诗之主,我看他眼下有几分倦怠之色,才不信是对此间主人的不敢苟同,定是和胡姬眉来眼去劳碌所致。
                “喔,对不住。”
                我朝应郎君摆了摆手,手腕落下来,食指勾勾,从重聂三手里抽走那还剩一尾的红绢,——他拿绢像拿鱼,拿得住大勺也拿得住剑的侠客抓不稳一条细细红鱼儿?被我轻易抽开,擦拭掉饮苦琴上的水渍——我就说吧,是酒。
                临出走时,那座中客笑问,向郎,可不是要跟区区回家去?我忙一手抱琴,一手摇摆,连袖一齐晃得利落。
                “不要不要,应君坐车来。”
                “坐车来怎生不好莫?”
                “恩......应君的车子太窄了!”
                一地狼藉的小楼里霎时传来哄然的笑声。聂三怎么脚程又慢,我回身扯住他袖,三步并作两步,从廊上把影子也闪消失掉,生怕一会儿盛情难却,应君邀我去嫖。
                那瘦马系在柳下,可怜见的,也没人给它宾遇,好蹭上几口好料草,只好又回家生啃青黄豆壳。
                我把琴反背,哦,反背就是抱在怀里,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匹马的背脊,叫他和他都不要反悔,聂三杀过人后鲜有的心事我要一手独家报道,马上没有本子,就用脑袋记着,我有十几个问题关于他,日日夜夜都记在那里头。
                “我不管,我就要搁外头待着,空气质量优!老马驹,快走!”
                我示意聂三翻身上来,但他并不,攥着缰绳沉默地走在前头。此时内坊的里巷也已经没什么人了,月亮凄清地照在花娘泼洗面水的青石砖上,冲淡湿淋淋一地胭脂色。我骑在马上,脱蹬,身子微后仰,看他地上的影子,影子时而比他走得快些,时而又走得慢,我不承认那是光的某种刻板原理,在这里就该相信封建迷信,一定就是什么不肯昭然示人的东西在与他追逐。
                “聂三郎啊聂三郎,一根扁担两肩挑,冬赤豆来夏桃酪,还有蜜酥小糖鲍,妙啊妙,妙得呱呱叫。”
                我开始诗兴大发,张口就用朗调,大作发完,我俯身前去,对着马的耳朵喊。
                “我作诗了,你听见了吗~”
                这首《咏聂三》换来马的一个响鼻,可聂三本人呢,还是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迫不得已,只好继续乘人之危,一不做,二不休,转头开始祸害菩萨蛮,希望师傅记住我情真意切的点单。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明日刻碗雕酥,后日再炸巨胜奴!”


                23楼2020-04-10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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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后采访:
                  Q:会出不了戏吗?
                  A:会,我经常被他可爱得昏过去(指


                  IP属地:德国24楼2020-04-10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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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王昌龄《同从弟南斋玩月忆山阴崔少府》


                    IP属地:德国25楼2020-04-10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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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长安城有月亮,万家灯火,朦朦胧胧。南城是平民巷,就近几盏小灯,将影子一下缩短,一下拉长,周而复始,如此轮回。
                      天已十分昏暗,叶绽青一把娇声,与车马花酒一起杂糅,越来越远。
                      她含笑,暧昧多情:“应郎载我吧,奴就喜欢窄些的好。”
                      绕过一条巷,这一楼主人少钱,油灯不太亮堂,照不到长街的尾。
                      黑漆漆,由明至暗,像突然给人捅瞎了眼,七窍缺了一窍,失明,闭上眼走两步,再睁开,向秋澄还在唱。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听见了。”我突然地打断他,一翻身跃上马背,枣红马昂首扬蹄长嘶,马鞍只有一副,老旧了,坐得很挤,太窄,只得夹紧马腹。
                      轻骑纵掠,马只是快乐,它这主人不争气,四年前把它卖给叶绽青换生意本,莫名其妙出售,莫名其妙借回,叶绽青兴起时不骑它,只教它驴子般蒙着眼睛拉磨,磨豆腐,并用细韧的小小皮鞭玩笑般催它快跑。
                      春夜喜雨,雨娟娟如女子低眉时翳动的乌黑睫毛,根根针针,那么纤弱而又决绝,迎面而来,飞蛾扑火般的,却又因为太轻,打不透身上布衣,只粘着一层水膜。——不能碰,不能拂,露珠般的脆弱。是夜临宵禁,月自千门万户窗牖门楣之间悄然潜出,公主必已在新的宴席之中举杯。风一来,谁家的帘掀开小半,有窈窕少女方洗过脸,对铜镜轻轻慢慢微笑,笑过一半,马早已将她甩在巷尾,如一朵花未开盛便为风雨打残。
                      萍水相逢,惊鸿一眼,枣红马恣意飞奔。
                      他向后仰,生涩的危险动作,琴从眼前横出一截撞在我的眼底。
                      我持缰,竭力不要去拥住他。心跳得很急,砰砰要从喉间吐出,风压低了人语,恍惚中总觉得有什么话要讲。奈何来不及,瞬息万变的长安街,枣红马不辱使命,赶在宵禁前奋力抵达家门,——门、窗、台阶、柴火,一应沉默寡言。
                      翻身下马,递一只手给他,他怀里还抱着琴。
                      “你放手,”我道,“拿着不好下来。”


                      IP属地:德国27楼2020-04-10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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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觉得对方最难的点是什么?
                        向:每次我要玩梗的时候聂三都要装成没听过的样子真的好难


                        28楼2020-04-12 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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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既听见了,明早雕酥,后日巨胜奴,别忘了啊。”
                          他若食言又扮哑巴充耳不闻,我也只能原谅,索性他那口大锅只熬得惯红豆,我知道明日早起摊上还是会飘红豆味,碗里还会是红豆汤,日日都是红豆,聂三祸害相思树独有妙法。
                          “等等!——停!往回稍稍。”
                          急停后老马不耐烦地刨两步空蹄,在巷口慢吞吞退回两步,由我眯着眼睛,从那方方井井的巷陌中探头,不死心地看了一眼馄饨摊前的灯笼,灶冷灯熄,已是逐客时分了。
                          “已经关了啊。”
                          此处不是平康,坊的后半夜属于被窝衾榻小家灯火而不是红磨坊的康康舞,我这亥时过后的小小寂寥,除了馄饨如金鱼一样的尾巴来慰藉,又该与何人说?就算是当世才子也不晓得,琴斋门口送我一囊红豆的女孩红着脸,以为要说什么豪言壮语,需要下定决心,效仿个风流冠于时,孰知半晌友尤是吸吸鼻子,闻着聂三那头飘来的浆香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一撒手塞在我怀里就跑了。叶绽青当然只顾得笑“望聂三而发痴句”,我哭笑不得地把那一包相思抛给聂三,叫他熬进他那锅粘稠的豆沙里售还给途人。
                          自言自语,头向左偏的意思是落枕,向右肩偏的意思是无奈。刀剑渴得满腹热血,在金蛇剑的匣中酣睡了,而我还饥肠辘辘,这世上哪有这样蛮横的主人家,还是公主?听歌人言之凿凿,操琴人肚子空空。我腹内长鸣,把前额的发耷拉得像一只失意小狗,目光落在地上和月一样摇晃,我跟他一齐摇晃,摇得马跑起来也无知觉,摇到马停了也不知道,一抬头,只有聂三沉默地看我。
                          “没什么。”
                          我把琴送入他手,琴囊上的蝶正停在兰上,与绣娘细密的针脚不同,蝶翅旁的一个秋字绣得歪歪扭扭,蝶忍辱负重,还得背着它飞。他用来扶我的手既捧了琴,就要寻一处先放它,要是顺手,兴许与他的剑一同背着,待再空了手,再回身来看我。人总是这样的,不是肩上空空、手里空空,就是怀里空空。
                          他转过身来,我松着段缰绳,让马探头在草丛边上溜溜达达,咀嚼化萤前的霜草,而我八风不动坐在马上,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我眨眨眼,目光里分明写着:我在等你啊。我开惯汽车,驴子骑得都不多,更不要比郊野的牧童、长安的鞭骢客。捉住他重新伸来的手,下马用跳的,猛地撞向他怀,软剑的蛇信像一卷金鞭盘在腰间。
                          “你害怕吗?”
                          如他所愿,叶绽青不知在何处快活,两个孤身男人苦守门庭,门、窗、台阶、柴火都沉默。我在人怀里烂泥一样滑下去,却把头抬起来,鼻尖他的下颔一般高,我捏住剑客吐着蛇形的把柄,不抽出来,却也不依不饶。
                          “我的琴污了(纵使这污脏非那污脏),聂阿兄该有一点儿亏欠之心,琴给你抵押,剑可以借我看看吗?”


                          29楼2020-04-12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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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粹的个人观点:
                            演戏没有楼中楼,简直就是肉夹馍没有肉,毫无灵魂


                            IP属地:德国32楼2020-04-12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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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个月前初见,他正在街边弹琴,弹《梅花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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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像弹的不对,”我分神,蹲下身,主动去看他的手,话说得很平淡,不合格的搭讪,“不是这么弹的。”
                              “此乃隋宫旧曲,弹法与民间是不同的!”
                              谁知他将弦一按,定住了,面上还有傲气,很执拗。
                              “既是隋宫旧曲,怎么用这样的琴?”我要问。想一想,不再问了。谁没有些旧故事,问出口,就不免有受欺骗的风险,不如不问。转念自嘲,翠云涛生竹叶青,不也在街头卖糖水吗?
                              ——人生在世,萍水相逢,没那么离奇以或缱绻,不过是街头巷尾,凡夫俗子,你临着我的小摊卖艺。卖的是千金圆、神仙粥、百岁羹,生意不错,半天便售罄了,心底无事,格外有闲情,竟想起十三四岁,陇西王府少年时。
                              夜空一团肥胖的云拢着光,鼻息很轻。人蓦地一怔,五脏已生出细齿,轻轻暗中咬合,心脏受咬啮,微微的痒,微微的痛。这份春雨般的心事,等等,停,不死心,栈恋一般回看,依依不舍,原来是“饿”。
                              一更三点敲响暮鼓,沉沉一道,军令如山,合门退马,看定他。
                              他在马背上笑得若无其事,他在我怀中笑得若无其事。猛然地冲跳,像断崖撒手,腰间的青蛇颤动起来。是夜,兽比人更诚实,先感觉到有危险,万物死寂,漆黑无光,——按住他的手,这双手握剑杀人断头流血,且慢,将剑身摁回去,全盘归剑入鞘,鲨鱼皮冰骨似铁,但蛇为人招引已不可止,——退一步,剑“铮”地颤首,低低呻吟,竹叶青三尺三寸,剑华如霜,泛动着青白月光。
                              有借有还,不过是借,缘何我有亏欠心,鼓噪不安,心跳如雷,折花于断崖间的犯罪感。
                              很古怪,从来没有过,一半卑微,一半骄傲,一半温柔,一半凄凉。
                              “你不是擦过了吗,”自背上卸下琴来,不知为何心里生出冲动,摁住剑,摁住他握剑的手,摁住他。
                              把剑一寸一寸重收回剑鞘中,我一寸一寸把他摁进怀里。生涩的暴力的痴顽的吻。我也饿,饿得五脏六腑心肺发痛,怕他死去,怕今日溅在琴上的是他的血,怕朝不保夕。
                              ......琴一定是真的污了,才嗅得到铁锈味。伸手去蒙他的眼,有些事不要看到更好。
                              “不要看。”我命令他。“不要看。”我哀求他。不要看剑还是不要看我。把琴给他,琴横在我与向秋澄间宛如一具小尸,我解下剑来,蛇剑青金色,平放在琴身上。
                              怎么会做这种事。那袋红豆我也没煮,有私心。灶里的柴烧得愈旺,我看着那一锅面片一塌糊涂地想,怎么回事,春饼皮包馄饨了,明天卖什么吃。
                              那面皮透明,露出肉色、菜色,青葱翠绿,鲜粉可人,在水里上下起伏。水咕嘟咕嘟,鼓起颗颗水泡,像鱼类窥探的眼睛,挤破头看一瞬后便破碎,怪水烧得太热,扑面有蒸汽,迷得睁不开眼。
                              一只碗扣在桌上,我转身就走,“吃了就睡,剑明天再还。”


                              IP属地:德国33楼2020-04-12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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