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文化】怀仁城里街巷叫卖声
曾几何时,怀仁城里没有汽车喇叭的鸣叫、摩托车马达的轰鸣,人口密度也非常的小,没有杂吵之声,几种沿巷叫卖声,像是一种声腔老调,点缀着平静祥和的城镇。
最常听到的是卖豆腐的吆喝声。过去的生活水平低下,豆腐已算作是一种比较奢华的菜料,不是想吃就吃,甚或是一种普通的天天可以吃的菜肴,家里有客人,或是改善生活时,才捞上一块豆腐,炖在肉盐水里,或披在菜碗里白菜山药条上兼作一种装饰。老城里有一位做豆腐的师傅,姓杨,名叫连城,每日做出一槽豆腐,放在木桶里,担着延巷去叫卖,他边走边喊:“捞哩、捞豆腐”,声音洪亮,那前两个字声调拉的长,尤其是那个虚声字“哩”,拉的特别长;那个字发声时有些像“李”字音,故而一些孩子就戏说,你就吆呼老李捞豆腐,这巷子里哪有姓李的。
还有卖席拍(pia)的。往年间这种物件是家家户户离不开的一种食用具,蒸饭锅盖下必有的器具。它是把高粱穗头下的秸秆剥出皮,民间俗称“皮皮”,用这种秸秆皮编成的。一个拍子只卖毛数钱,城里有位姓王的小孩子,每天提着母亲编的拍子,沿巷叫卖,嫩声嫩气的喊“买席拍哩”,天天如此,后来城里人便送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字,叫他“席拍儿”,把一个上好的“官印”名字不叫了。后来这孩子成年后,当了蔬菜队的队长。
街巷里还有一位卖“餭儿的”,这是用小米面发酵,稀释后用铁鏊子烙成的食品,往年间这算加工细做的一种较高档的食品,只在过大年时,人们才会制作食用,平日里只会当做哄孩子的一种食物,买上一张。卖“餭儿”的这家人叫卖时,他不叫“餭儿”,而是冠了一个“甜饼”的名称,“买甜饼嘞”,那个“嘞”字本也是一个虚声字,拉的音调也很长,但与“郎”字相近,故而这位叫卖者名甚姓甚人们不知就里,而送给他一个名字,叫“甜饼郎”,这个名字后来又用在他在小五金厂上班的儿子身上,成为曾有过的一个职业的符号。是一种家庭文化史。
以上这三种叫卖声的时间专门有一种规律性,一般都是清晨早饭前至午饭前;像豆腐的叫卖声多是早饭后,午饭前,主妇们安排午饭做菜的时段里。而另一种叫卖声,严谨一点应当是“叫卖声”确是全天候的,一天也不缺,这就是一个名叫“愣王官”的吆呼声。被人们在名字前冠了一个愣字,王官是仓巷枣树院里的,天生就缺一点点心眼,但认得秤,算得斤两,计得钱,一辈子没娶上媳妇,以沿街巷叫买**为生。
用如今的字眼比就是收破烂的。那年月生活物资贫乏没有生产**的基础,而人们却更懂得保护资源,绝不糟蹋、浪费一点点东西。王官收的多是人们过年糊窗子撕下的窗户纸,用水湿了后团成的纸精圪蛋子,碎玻璃,烂布絮缕子,骨头,乱麻绳,头发等,都是一二分钱一斤,值钱一点的则是废铜,废铁。那时候县城无甚工业,产生不出多大的废件的铜与铁,多是一种日用小件的废品。故而民间把不规矩的孩子捣卖东西说成是“偷钉子,换剪子”。而王官在叫买时用了一个“烂”字,他叫买的“烂铜,烂铁,换钱哩”。王官生就该吃这碗饭,一副天刚音的好嗓子,他虽然少一点心眼,但却好像很懂的音韵。他吆呼时,前边四个字,一字一顿,让其非常清晰地送入人们耳中,而把一个“钱”字,拉长好几倍的时间,深深地吸引了人们的思维,引起重视来。只要他担着筐子出门一喊,满城都回响起他的余音,似乎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城市元素,偶然一天他不出门叫卖,人们会觉着缺了一点什么。王官收下的东西都卖到供销社去,所以没有受到限制,不算作单干,搞资本主义,消失的最迟,直到王官老的出不了门。
改革开放的前夕,老城里又产生出一种叫卖声,按其音质效果当叫“悄卖声”。他是卖大豆的。怀仁俗语中的大豆,正规名称叫“蚕豆”。是属于农作物产品,怀仁地域内不种植;在农产品统购统销的年月里,很难见得到;害孩子老婆想吃颗炒大豆,没有!半个世纪前,政策稍有松动,一位姓马的老汉重操旧业,通过渠道从外地购买回生大豆自己加工炒出,不敢沿街巷高声叫卖,而是沿门入院叫卖,也不完全是“叫”;入院后只低声快语地“大豆,大豆”,如没人买就返身出来到另一院子;他也不敢拿秤,怕被人发现,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去“割”,如果有人买,他用右手在藏着的布袋里抓一把,一毛钱一把。走在路上看不出他是一个“行商”。他的:“大豆,大豆”的声音也只在几步之内可听得着,故而他的叫卖声没给怀仁留下声响的记忆,但却留下了时代的烙印,他的“大豆,大豆”叫卖声,虽未成腔成调,但却是怀仁大地改革开放先知先觉者的心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