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才惊觉那巨蛇模样异兽生了一张人脸,那相貌五官他再熟悉不过,却是亲手教导他数载最终死在了幻瞑妖女手底的太清师傅。
他哂笑,虚空凝了一剑朝太清化作的异兽劈去,一剑落下,异兽首尾分家,立殒当场。
“太清的死活与吾何干?休要用这一套令吾降服。”不过话音刚落,但见那分家的首尾又再度连到了一起,异兽顶着一副太清的面孔跃向迦楼罗,又是被迦楼罗用喙啄了一只眼睛下来,复又被迦楼罗掏心挖腹扔到了无底深渊中去。
如此周而复始无止无休。
他立在巨蛇身畔,看着一出没有起始没有终局的大戏。忽然间想起自己困居东海中亦是这般,每日每日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日子久了就好像没有了日子的分别,他沉心掐指,心中一片空明。
原来此处才是无间地狱。
道祖有云,上有九重霄。可自西而来的佛祖却说上有二十七天。可无论二者在教义上有几多差别,总有一句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惩恶扬善,乃是此二宗教教旨之一。
所谓无间地狱乃是佛经中罪大恶极之徒得到报应之地。只是,何以昆仑之巅化作无间地狱之所在?
“第四重霄名为玄。”忽闻女子曼妙叹息,他仰头,但见碧空之上玄色燕子飞过。他手中羲和剑芒吞吐,有如他眉心跳跃着的火焰一般明媚,可忽然羲和却如同被掷入万年寒冰中,灿然光芒陡然熄灭,仿佛死了一般。他心底隐隐觉得奇怪,阳炎几乎透过眉心而出,用上七分力道劈手一斩,羲和剑一分为九,金红色长铗挟着劲风出手,可怪异的是有如泥牛入海再无半分消息。
“羲和来归。”不知何时那玄色燕子身畔竟立有一华服妇人。女子一袭绯红羽衣,红得令人晃眼,好似他眼底烈烈。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女子从广袖中探出一臂,略略朝羲和剑点了。羲和剑陡然红光大盛,却在眨眼间湮灭剑芒有如废铁。
惊觉羲和剑突变,他急用灵力往羲和剑身灌去。他自觉注入了三分灵气,可羲和犹如回炉重铸了一般,变了废铁。他有几分恼意,提目看了女子,但见她伸出的白皙手臂密密匝匝往上一圈圈绕着通红赤焰一般痕迹。
女子朝玄色燕子微微颔首,却忽然笑了一般,劈手一斩。手势恰好朝着他头颅而来,奇怪的是,刚才他自己劈出一剑不见了踪迹,此刻却随着女子手势翻动。一招剑啸九天,翻覆间竟是朝自己扑来。
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么?他凝眸怒看,袖袍有如吃饱了风一般鼓起。他怒喝一声,反手又是一斩,冰火之力齐施,羲和玄炎直劈剑啸九天。他自己的招式硬过硬与自己的招式为战。顷刻之间九天之上巨芒闪动,光芒耀目中者欲盲。他那七分力度的剑啸九天破了自己反手施用的羲和玄炎。残余力道挟着划破皮肉的烈风而来,他一声清啸,侧身闪过,道袍在不经意间还是被划落了一角。
对他来说此番争斗,他不明深浅难免是一场恶战。他正凝起全部精力与面前一人一鸟争斗,不料脚下一颤,那异兽似乎惮了面前女子,连连后退。他无奈间只得再一次冯虚御风,手底失了兵器,胜算又减了三分。
“汝且站住。”忽见那女子口唇翳动,张口吐出的却是一句止战之言。“吾乃十日之母,帝俊之妻,羲和。”女子朝异兽一指,忽笑起来,对他道:“今奉玄女之命来除摩睺罗迦,汝既认识此恶物,何以仍要这般顽固?”说罢,羲和凭空一握,臂膀上烈焰纹身竟有如活了一般往她掌心流动,直到手中凝成了一柄半透明的火红长剑,剑身烈焰流转,正好和他脚下羲和剑一模一样。
那摩睺罗迦自羲和女仙手握幻影羲和剑始便自躁动起来,黑紫信子往外探着,忽张开血盆大口往外吐着漆黑臭气,中人欲呕。他在一旁相看,恰好见到师傅那张扭曲变形的脸——猛然间他想起,印象中的师傅,虽不苟言笑,几近严苛,却也道骨仙风。怎会如现下这般青面獠牙,让人不忍卒看。
“咄!”羲和一声厉喝,持剑相向。陡然间摩睺罗迦暴起,如流矢一般射出,半人大小的毒牙弹出,似是要将羲和一口吞落肚中。羲和却自立着,幻影羲和剑竖在眉间,如同她一张俏颜被羲和剑一分为二了一般。羲和剑身烈焰愈演愈烈,她如同被羲和剑劈成了两半,半边眸子沉静如水,黝黑如曜石,另一半却隐隐现出癫狂的表情,眼底火焰流动,眨眼间变成了赤红。不过一刹那,她已被摩睺罗迦吞到了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