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负隅顽抗下去吗？”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清朗声音，通过飞船上的设备扩了音，又远远传播开来。
慕从风站在被激光武器切成碎块的市政厅前，慕氏家族的白泽旗正倾倒在他身边。他面前的天上悬着一艘飞船，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的方向；他的背后是属于他所在的家族的巡查卫队，正持枪严阵以待。
慕从风倾身试图将旗扶起来，手却又实在疼得使不上力，他抿紧了唇，双手使力勉强才将旗帜扶正。他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主辱，臣死。我不是贵属对手，但也不会作奴颜婢膝之态乞降求活。”
慕从风本只是准备来市政厅接他方才从大学毕业在实习的表妹，因此身上也并没有带武器。护卫队甚至只是偶然巡查到这里——他本也该和市政厅里的工作人员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如今还有与入侵者对峙的机会，也算是他有幸。
那声音这次又好像隐隐含了点笑意：“我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你退下，我饶你性命，如何？”飞船悬停着，飞船中的指挥者好像也并不心急，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慕从风的反应。
慕从风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只是被对方武器的光隐隐扫过的手臂已然被灼伤，手腕处更是焦黑一片。
他抿紧了唇。
慕从风回头拿过卫队长的枪，抬头望向飞船的炮口：“你说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他此时如果退走，你会饶他性命吗？”
“……”飞船一片寂静。
又是一息之间，飞船炮口收回，在无声之中飞船展现的武器悄然更新，慕从风手枪上了膛，紧盯着再度从飞船中伸出的枪口——
“就是这样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当时我应该昏过去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慕从风试探着动了动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手腕伤处已经缠上了纱布，此时也觉不出痛了。
于是他用没受伤的左手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在床边的中年人连忙站起来，小心地扶起起他，还细心地在他背后垫上了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我问过了扬卫队长，他与你的说法是一致的，这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的几乎全貌。但是……你真的没有见过你的堂叔和表妹吗？”
“真的没有。我到的时候，市政厅大楼就已经只剩下一栋大楼，没有人声了。然后，又在我面前垮塌成了碎片。”慕从风恹恹的，目光投向窗外，像是在看什么，目光却又完全是散乱的。“当然，我口说无凭，您不相信我也是应当的，我也没有什么可解释。”
慕从风懒得思考更多，是以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他与赫尔默皇子的第一次匆匆相逢。他只听到了从飞船里传播出来的声音，飞船中的青年，将他从上到下都细细打量了一遍。
“你……你身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中年人——慕从风的父亲慕允致——岭北七郡的领主，他事务繁忙，又实在见多了长子这副堪称半死不活的麻木样子，眼下他心里也愧疚得很，也不好在这方面逼迫太过，于是他缓和了语气，温声问道。
“已经好了。”慕从风点了点头，他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又茫茫然望向了雪白的天花板。他是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应对，想起从前总小心应对以求父亲关心的时候，又觉得从前实在可笑又可怜。
慕允致看着儿子苍白的面色，想起那天晚上被接回来时烧得焦黑的手臂，心痛与愧疚让他一时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已经放弃了慕从风一次，还要放弃第二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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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历公元2135年，赫尔默星球远征军降临蓝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赫尔默星球是与蓝星相当近似的人类文明。带领远征军的皇子希尔文第一次公开露面的时候，人们见到的形象，与诸多科幻小说中所想象的外星人形象完全不同，他与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以大众审美标准来看，他五官端正，堪称英俊。
但赫尔默星球的科技远超蓝星，这一点从他们的军队能够降临蓝星便可见一斑，远征舰队席卷整个星球，一天便控制了政权，那位带领远征军的皇子殿下如是说——
我无意在这样……不够先进的文明进行什么统治管理活动，简单来说，我只需要这颗星球，不需要星球上的人。因此，我本来准备进行一些不大体面的抹杀行为，它简洁，并且不会造成污染……
于是有了这样的结果——
慕从风在侍人一番精心妆扮之下，着了东方帝国光荣年代样式的传统华服，在卫队的护送下送往皇子殿下的临时驻地星台。
作为两个星球友好的证明与维系良好的姻亲关系的纽带，皇子殿下的新王妃。
在进行了屠杀的威胁之后，皇子殿下提出的这一点小小的“请求”，又怎么能不满足呢？
在飞船药剂影响下昏睡了两天一夜的慕从风并不知道这短短两天的时间究竟给了自己的同胞多大的震动，尽管这个发展了数十亿年的星球经历过无数次灾难与艰难，却从没有一次像如今这样难以战胜。
先进的科技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使得赫尔默在进行星际殖民时从不留情，土著居民除非有可以匹敌的科技，否则很难反抗，大多时候会被直接抹杀。希尔文皇子作为掌管帝国远征军的实权派皇子，在这种殖民活动中最为追求效率，这次却破天荒的为了一个落后星球的土著居民而破例，对于希尔文皇子殿下而言，简直是堪称烽火戏诸侯般的离奇行为，如果不是因为殿下的侍从与卫队都是人工智能，恐怕要用看妖妃的目光来看慕从风了。
当然此间种种慕从风得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此刻他正作为星球上唯一被希尔文皇子点名要的“美人”，被好好打扮过之后，仿佛优雅又从容地下了车，走向殿下的寝宫。
他脸上是得体的微笑，最为完美标准也最为僵硬呆板。他是星球请求存活的希望，为同胞争取生存的机会。人们尊重同情他的父亲，因为他深明大义，甘愿为了同胞而奉献本该成为继承人的长子，这些尊敬与同情为他赢得了选票，让他彻底控制元老院的计划更为顺利。
是啊，那些溢美之词甚至不愿提及慕从风这个名字，他仿佛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精致的傀儡木偶。
从不会有人问他愿不愿意的，慕从风漠然的想，父亲在面对这样的抉择时也永远不会选择他。五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他本以为五年前那一场红色的雨已经是人间极痛，于是他不敢再对任何事物付出感情，他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身边的一切都让他无所遁形。他以为自己就要像这般潦草一生，而命运为他破碎的灵魂再度加上了重重枷锁。
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只剩下这一点意义了？在灯光与熏香缭绕之中，他有些茫然地想。他明明走在人群的中央，却又好像天地岑寂，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而他此行的终点，皇子殿下的寝宫中，唯有侍卫长与一盅冷酒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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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见到您，王妃殿下。”银色制服的侍卫长在寝宫门前站着，见慕从风到了，他微微颔首，开了门，迎接这位新王妃。
寝宫布置非常简洁，只是简单的单人居住的陈设，事实上这是在一天之内收拾好的，皇子殿下临时准备在蓝星停驻一段时间，因此需要一个临时的驻地，尽管飞船功能十分完备，但是没有人会在漫长的太空航行之后继续住在飞船上。就像有草莓吃时不会去喝草莓味的营养液。
慕从风默不作声，他跟着侍卫长的指引安静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侍卫长非常体贴：“我是皇子殿下的侍卫长，薄暮。在殿下归来之前由我来照顾您的起居——殿下军务繁忙，而且其实并不大了解结婚的礼仪……所以，还请王妃殿下不要见怪，殿下为人很好。”
慕从风抬眼看了他一眼，金发碧眼的侍卫长长相非常完美精致，他想了想自己，难道自己还能称之为“美人”？一身的珠宝华服压得他难受，但是，侍卫长口称王妃殿下他并不觉得自己真就成为王妃了，高等文明的皇子不会真将一个被殖民的星球的土著当作妻子，他很有作为俘虏的觉悟。
“王妃殿下想要更衣吗——您需要我的帮助吗？”似乎是感受到了慕从风的不自在，他微笑着继续道：“从普遍认知来讲，我是人工智能——虽然我认为我应该归类到智能生命——所以事实上我与房间中的家具应该算作一类物品。您现在是否想问为什么我判断您想要更衣？想来社会学与心理学应该不是您的专业，人类的行为有着可研究的模式，事实上一些看似是心血来潮的决定背后都有其可追溯的原因。当然了您也可以认为我擅长察言观色……”
“闭嘴。”年轻的将军身上的战甲正缓缓消退，他伸手笼了笼头发，身上仿佛还带着夜风的寒凉。
“殿下……难得王妃殿下愿意听我说……”
“出去。”希尔文瞟了他一眼，侍卫长的话再次被打断，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隐含煞气的皇子，委委屈屈地出门去了。
慕从风怔怔地望着希尔文，他恍惚地想，我是终于疯了吗。
他慢慢站起来，无知无觉一般，缓缓走到希尔文面前，小心地抬起手，却又胆怯地放下来，生怕眼前人不过是一个幻影，轻轻一碰便碎了。他只是微微仰着脸，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地望着那张脸，那张他朝思暮想，日日在心里描摹的脸。那样生动的、有表情的面容，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了。
如果是幻影，哪怕多留一秒，容他再多看一眼，一眼就够了，他现在不敢贪心的。
他痴痴地望着，泪水无声无息淌过脸颊。
“阿濯……”
“你在叫谁？”
慕从风被冷漠的声音惊醒，他望见希尔文冰冷的目光，像是被灼伤一般瑟缩了一下，站不稳一样后退了两步。
希尔文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声音：“阿濯？”
慕从风此时才彻底清醒，他勉强笑了笑，低垂着眉眼退回椅边，恭顺地低下头：“您好，殿下。”
希尔文视线缓缓扫过慕从风，他似乎对这一番细致打扮、传统华服、金翠珠玉都毫无兴趣，他只打量了一番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眼，冷淡地命令道：“脱掉。”
慕从风轻轻吸了口气，他游离了五年的灵魂好像又回来了，他低低应了声是，顺从地开始解开外袍。厚重的衣袍被他解的只剩下了内衫，他才想起来去卸下头上的玉冠，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
“殿下，还要……继续吗？”慕从风面露难色，他很难判断希尔文是不喜欢他这一身过于华丽的打扮还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要他服侍就寝，他一时犯了难，只得小声询问。
希尔文本还在用光脑翻阅资料，听见慕从风的声音才转过头去，看他散着长发望过来，他在光脑上滑动的指尖停了下来，忽然想，难怪他们对自己要这个美人这么顺利就接受了，也没有试图推荐别的美女。

慕从风，确实是少见的美丽。希尔文想起首都星大贵族，一向以出美人著称的羽家族，这样的容色，即使是羽家族也罕有人及。他的美不同于那些过于明艳的、甚至带些侵略性的明丽，而是内敛的、像温润的玉石，像他府邸花园中的勿忘草。
“内衫也脱掉，过来。”
“是。”慕从风很听话，听话得让他惊讶，他命令一出，慕从风立刻便除去了身上仅剩的布料，他谨慎地偷眼觑了一下希尔文的神色，在原地跪下来，俯身缓缓爬到了希尔文脚边。
他爬行的姿势意外的好看，像是专门练习过，流露出一种诱人的媚态。希尔文微微蹙眉，他没有去了解慕从风的经历，只知道他是东方帝国元首的长子，难不成那位看起来正派的元首，也会为了刻意讨好他找人训练亲生儿子这些服侍他人的本事吗？即使是，短短的三日——何况当时所用的药就足够他昏迷两日——就有这样好的效果吗？慕从风自己也甘愿吗？
慕从风顺从地跪伏着，希尔文于是更细致地仔细打量这具已经属于自己的美好身体。
慕从风皮肤很白，像是那种长时间不见阳光导致的、不大健康的白，此刻希尔文仔细看了，目光便理所当然地被慕从风背上那片青色吸引：从颈下起，直到腰际，在脊椎骨的位置上，赫然是一个剑形的刺青，周边花纹繁复，看起来像是慕氏家族的白泽图腾，中间所拱卫的剑形，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
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形态的刺青，不过既然带着家族图腾，应该不是他自己选择，想必是出于他们家族什么规训。
希尔文目光扫过慕从风背上一些已经淡去的伤痕，看起来已经痊愈许久，还是留下了洗不去的痕迹，可以想见，当时受的伤有多严重。
想来慕从风不是一个花瓶美人——他至少曾经为他的家族所倚重……
“殿下，请允许臣……为您口侍。”
慕从风微微仰起头，姿态柔媚又驯服。他爬到希尔文腿间跪直，小心地用牙齿咬开腰带，解开扣子，拉下拉链。动作因许久未做而有些粗疏，但还是顺利做完了。他的脸在希尔文的内裤上轻轻蹭了蹭，才用嘴拉下来。
希尔文欲望一向算不上旺盛，但此情此景，倘若他仍然没有反应，只怕他需要自我反省是否不幸罹患ED，勃发的巨龙贲张而出，拍在慕从风脸上。他竟也未因此有什么羞耻的反应，而是细心舔舐起来，包紧了牙齿，小心地吞吐起来。最初技巧还显得有些生疏，渐渐似乎身体找回了遗忘的记忆，便熟练地挑逗起来，直到希尔文释放在他口中，他也顺从地将苦涩微凉的液体吞咽下去，复又为他清理干净。
像是做过许多遍。
在首都星，向来有无数干净清白的男女试图爬上殿下的床，而恐怕殿下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看中一个有些符合自己审美的、仿佛身家清白的一个世家公子，竟然是个中老手，见惯风月。
希尔文有些愤怒，却又意识到从来没有任何人承诺过慕从风是处子——要求一个已经二十七岁的男人没有任何经验未免太可笑了——何况男人一向下面硬心就软，无论如何，慕从风刚刚服侍得很好，他很舒服。
“你从前，有过爱人？”希尔文心思转过，有些生硬的问。他仍然希望是从前有过，而不是现在有。
“……是的。很抱歉，殿下，臣当初，也很难预想到如今，会有幸来到殿下身边。”
这就是纯粹的假话了吧，有幸来到他身边？慕从风做元首长公子难道还不能够在东方帝国的地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如何也总强过被迫雌伏于陌生的侵略者身下吧？
“那他人呢？不要你了？”希尔文情绪略失控制便忍不住口出尖刻之语，他作为皇子，强大又锋芒毕露，他要考虑的事太多太杂，一旦不细致控制自己，便很难去在意他人的感受。
“……是的，他不要臣了，想必是不喜欢臣沉闷无趣罢。”慕从风苦笑一声，“请殿下放心，臣定用心服侍殿下，绝无二心。”
希尔文轻哼一声。
“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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