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笋来连了。照例,第一件事儿就是来看您了。
真挚的怀念,共同的追思,深切的缅怀。
第一篇:
怀念张永春院长
在这寒冬雪夜,我经过易湖时,又想起了张院长。易湖畔的百草园是张院长每次回来住宿的地方,那里还有我们每次欢聚时的回忆,而他再也回不来了。
11月23日晚,很大风雪,我在哈尔滨。大连申校长给我打电话,说张院长不太好了。我随即电话张丹姐(张永春院长女儿),才知张院长病重,卧床已有时日,状态不好。他神志清醒,开始邀约至亲,说是要和大家正式道别了。
11月24日上午9时许,张丹姐电话告诉我说老爸想和你说说话。视频接通,看见了瘦弱的张院长,“灵魂清醒无比,却被禁锢在脆弱的躯壳里”,他微笑着冲我点头,说阿笋我这就要和你告别了,我顿时泪目。张院长叮嘱我注意身体、照顾好家人,坚持阅读,不要熬夜。睿智清醒,话语简单,温暖深长。缓缓举手,竖大拇指,掌面舒展,定格为再见,像每一次告别一样,摆手示意,一脸慈祥。我告诉张院长,您可以的,我很快过去看您,爱您。张院长一再叮嘱:一定不要来,让我悄悄地走。
张丹姐说老爸和你说完话,平稳睡着了,他说:心静了,心无挂碍。
之后,我和张丹姐保持通话,密切关注着张院长的状态,惦念,祈祷,笃信他可以挺过这一关,像之前一样,事后与我笑谈他闯关经历。
12月1日上午9点多,张院长静悄悄的走了,走时安详。
今年7月18日,我去大连,像往常一样,下机后我首先去张院长家,看望他和夏阿姨。“来喽”敲门即听闻亲切的回应,那应声里充满了亲切与欢喜。和之前比,张院长略显倦怠,但精神头还好,和我聊当下的疫情,发表他对一些教育现象的个人思考,说起他担任校长期间的往事,记忆力超强,能想起当年诸多往事的很多细节。像往常一样,他会打听所惦念的曹校长及其他“小朋友”的近况,托我问他们好,让我替他摸摸小阿竹的头。我邀约明年疫情后回去一趟,他说顺其自然、尽力而为。
张院长说上次我邮来的土产香瓜,夏阿姨非常喜欢,每天吃一个,20几个都让她吃了。说着便冲着夏阿姨笑着,那眼里流淌着无限暖意。
此行,我发现夏阿姨比之前耳朵灵光多了,表达也是流畅不少,时不时插话打听阿竹多高了,上几年级了。张院长说,疫情期间女儿张丹在家,每天陪老妈唠嗑,老妈激活精神了,我不由地感慨亲情陪护的神奇力量。
夏阿姨前些年意外摔伤,张院长始终陪护,担当起了如他所说的“护理员、通讯员、卫生员、勤务员”“四大员”工作,常笑谈“真聋”老太太的趣事,笑谈里是爱,搀扶间是责任。相濡以沫,携手偕老。
那次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起身告别,张院长坚持要送我,到门口时,他舒张臂膀,拥抱了我,紧紧地,拍了拍我后背,说:走吧!然后摆手示意,站立在门口,目送我远去。
从这以后,没有了以后,这是我们最后的拥抱,那轻拍里有叮嘱还有祝福。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张院长,是在学校北校区一个临街教室吧,年轻教师组织学习,门口进来了闪耀光亮的脑袋,短袖衫,笑眯着眼,往讲台上一站,没有教案,开口是底气十足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讲述他的成长故事。午后的阳光斜照,老师的脑门散发着光芒,语音温润,字字珠玑,尘光曼舞,沉浸其中,翱翔神游,感同身受,按今天的说法那就是心流的状态吧。
我本愚钝,虽曾身游万里,啃书赏乐,有过心领神会的妙境,但如此忘我投入的体验,那是唯一。与张院长的神会,此种感觉,如沐春风,妙不可言,历久弥新,念念不忘。这些年虽也经历种种,但我始终求索不辍,其实就是为寻求这种心流体验,回味生命辉映的极乐妙境吧。
我上班后不久,张院长就去大连定居了。直到2005年后,我负责接待张院长每年回校度暑假,才得以有机会走近张院长。我开始期待每一个有张院长的夏天,他是我眼中的智者,接待智者就是读大书。
张院长治学严谨、为人谦逊;待人亲和、似春风拂面。待后学常怀鼓励之意、爱护之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学者风范,行为世范。
智者是校园最美的风景,最好的课程。
张院长回校,各部门闻讯便纷纷邀约讲课,张院长的课堂是智慧花开之境,朴实深邃,意味深长。师者亲和,后学仰慕,师生互动,智慧生成。张院长的讲座,我几乎每场不落,常学常新。
去年3月,疫情下,我邀请张院长在线为学校全体教师做“五种能力”系列讲座,86岁高龄教授,精神矍铄、谈笑风生,深情回顾20年前在学校工作情景,介绍学校提出“五种能力”教育理念的背景,认为:“五种能力”是学校独创的一种教育理念,一个原创的素质教育方案。张院长是学校“五种能力”的起草者之一,其中凝聚他的教育智慧。这次系列讲座分6次进行,张院长翻找当年工作记录,查阅资料,亲自制作课件,下载调试会议软件,不辞辛苦,投入其中,此次讲座基于张院长毕生教育研究实践累积,融入了脑科学、学习科学等前沿理论,结合了最新的教育案例,真知灼见,散发光芒。多维视角,理论前瞻,案例丰富,加上张院长独具魅力的语言风格,这6场讲座是非常生动的大学生素质培养报告,不想成为了张院长绝唱,成为了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
张院长在讲座中说:自学过程能给你带来智慧、才干和快乐,自学能力将是你终生受用无穷的财富。学会自学,这是教育的本质。张院长求学之路坎坷,始终坚持自学,学富五车,他所撰写的《数学课程论》为我国这一领域第一部专著。退休后接触电脑,潜心研究,涉猎广博,有丰富成果。晚年蜗居,他始终心系时态,关注新知,保持好奇,坚持审视,联结互动。我曾多次邀请他在大连举办的教育论坛做报告,张院长以八零后高龄,高瞻远瞩,语惊四座,他善于将毕生之所学,化作平常语言,平和表达,耐人回味,泽被后学。
他的自律自学,其本身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教育。
与张院长交往的这十几年,我俩交流不计其数,在校园易湖边,在嫩江大坝,在大连家客厅,在随时点击的视频通话间,他只是讲他的故事,说他的思考,从来没有告诉我应该这样,或者那样。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临终前,他或许想跟我说点什么,曾和张姐说欠阿笋一次长谈。但到真正话别时,老人家也只是日常生活叮嘱。于这无言中,我领略了智慧似海,静默如山。
花开无言,花开有声。止语乃智慧,无言是修行。尊重如其说是,不求如我所示。
他几乎不提建议,但他的生命样态照耀启发了我们。
今年8月,学校校庆,张院长发来他的座右铭:
教师,是这样一种人
头顶一颗智慧的火把
身后两行诚实的脚印
用自己生命的火花
点亮他人心中的太阳!
这是他的座右铭,治学修身追求,其实是他的写照。
张振笋于齐齐哈尔 2021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