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不悦，嘟囔】姐姐莫把嘤嘤带坏，叫六叔好了，你作揖，我给你样顶漂亮的东西
【未必是多稀罕好看，诓她小孩子从没见过，咋咋呼呼从背后拿出来，指头一捻，两根挨在一处的羽毛分开，玩笑着一左一右别在她小耳朵上。索性蹲下，抽空抬头漫不经心道】
打的一点野味儿，谢姐姐上次收留，眼下天气冷，深秋初冬宜进补，那婆子要是不会做，回头我从家里遣个厨子来弄
【余光瞟见小姑娘把羽毛往头上插，连忙阻止，点她小肚子笑道】
这个可不能插头上，你不喜欢呀，你喜欢什么，六叔送你别的

【到底是幼童好哄，听见有漂亮东西，不再躲人，干干脆脆叫了声六叔，换来两根彩羽，别在耳后，娇憨可爱。垂眼看着笑了，正逢他抬头，目光相接，连忙避开】
那日是小事一桩，六爷不必客气，我们只几口人，可吃不完这么多东西。
【知他为何而来，不免觉得小题大做，留人避雨不过举手之劳，怎值他登门道谢，当日母亲所言便又响在耳边。可孩子烂漫天真，不懂客气，先说要糖人，再一摇头，改口要秋千。稚子单纯，想要什么便说什么，从前在娘家，石榴树旁有秋千一架，虽小，也足够孩子玩，因而到了旧宅，石榴树仍旧，秋千却无，孩子问过几次，皆搪塞过去，今儿当着外人面又提起，一时讪讪，忙蹲下哄她】
六爷——你六叔忙，改日咱们让双喜做一架大的，好不好？

【小孩子讲话本就满口囫囵，吞音夹字听不真切，又使的是他们孩子国的言语，一连“糖糖”“摇摇”，听得云里雾里，只管先应了】
这有何难，等着
【唤羊羴过来，目光在院里寻了圈，分不明双喜是哪个，随口遮过去】
你去问双喜，她要的那是什么，你要是不会做，出去找人，紧着今天赶出来
【主人不赶笑面客，全不听她的话，撑膝站起，与之位置高低互换，才不像她躲躲闪闪，低头直直看过去，问道】
姐姐看见我怀表了吗，表壳上有朵祥云纹，里头刻着我名里的序字，好像是上次落这了，我依稀记着可能放在枕头边上了，不好让旁人来问，只得我亲自来一趟

【小孩子兴起一句话，糖人也好，秋千也罢，转头便忘，他竟上了心，立时着人去办。那随从也不含糊，答应着便去了，恐他问明双喜，知是要何物，又不敢违主子吩咐，当真满城寻一架秋千】
她浑说的，六爷别当真。
【话音不及落地，那随从已不见踪影，再看小姑娘，又摆弄着彩羽正得趣，尚不知她奶声奶气一句话，却有人当真。无奈一抚她脑后，孩子伸手便将羽毛往自己髻上插，偏首躲过，正听他问询，错愕摇头】
怀表？我并不曾见过。
【起身问婆子，她也满面茫然，直道未见。那日留他避雨，在厢房暂歇，随后再无人进东厢门，而起居也只由婆子一人服侍，或是她粗心未留意，遗在角落，便令她再去仔细找来】
兴许是掉在哪儿了，六爷别急，让她再去找一找。

【余光觑着石榴树的梢上立了几只麻雀，不知怕人，悄听院里人说话，心头也如小鸟轻巧的脚印，不觉活泛起来，偏还拧眉是副疑惑模样】
奇了怪了，除了姐姐这，我也没再去哪，还能落到哪呢
【散了玩闹兴致，抱着膀子倚在石榴树旁，神情泱泱嘟囔】
那是太祖父给我的，丢了就麻烦了
【昨日才刮的面，不过一昼夜未到，又生出层胡茬，在自个儿下巴上不意摩挲，似在仔细回忆推敲，寻找蛛丝马迹，终是没什么所获。重重一叹，塌下肩膀，拱手道】
劳姐姐帮我找找，要是找到了，着人带个话，我亲自来取

【起先并没放在心上，只当婆子大意，又或她一时眼花，未看真切，可方才又将厢房找过，甚至门房也仔细寻了，仍不见怀表踪影，不由惊奇，与婆子对视，皆满面迷惑】
咱们家就这么大，厢房门房都没有，还能丢在哪儿？
【若是寻常东西也罢，偏偏怀表是西洋物，并不易得，又是长辈亲赠，又錾刻着他的名，更自那日后便不知所踪，要紧之物遗在自家，却寻之不见，实在奇怪。且见他面带愁色，竟平白生出些无措，忙欠身回礼，应道】
不劳六爷再走一趟，待找到了，让双喜送到府上。

【一阵凉风过，枯黄的树叶簌簌飘下，不偏不倚落在帽子上，伸手取下，拈在掌中压成碎，扑了扑手，笑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
【她既不需避嫌，自也省得那些功夫，抬头看了眼日头，下意识去怀里摸表，手伸到衣襟里抓了空，才想起正在找，顺势揉揉鼻头，两手在袖中一揣，扭头去找早跑去一边玩的小姑娘】
嘤丨嘤，我走了呀，你要的那个，恩，我叫人给你做
【揣着手转身微微一呵腰】姐姐留步

【隆冬转眼便至，又因近日极寒，少不得回家另取冬衣，而隔月余再见，嫂子也越发和善，留用午饭，又着人打点许多过冬之物。饭后侍奉母亲午睡，方与嫂子道别，一路车马摇晃，待到家门口，孩子早已在怀中睡熟。】
【从前服侍的婆子因年迈抱恙，打发她家去养病，另挑了个年轻媳妇来，夫家姓陈，因名中带一春字，便以此相称——婆子年老，死气沉沉，孩子日益长大，当需伶俐之人抚育照料，春儿既生养过，又年轻俊俏，自她来，也多了说话的伴。】
【双喜将车马中冬衣被褥搬至堂屋，再由春儿送进里间，一样一样归整利索。许因午后静谧，隐约听门口有人声，吩咐春儿看着孩子午睡，裹起袄子，在院中问】
双喜，怎么了？

【隆冬转眼便至，又因近日极寒，少不得回家另取冬衣，而隔月余再见，嫂子也越发和善，留用午饭，又着人打点许多过冬之物。饭后侍奉母亲午睡，方与嫂子道别，一路车马摇晃，待到家门口，孩子早已在怀中睡熟。】
【从前服侍的婆子因年迈抱恙，打发她家去养病，另挑了个年轻媳妇来，夫家姓陈，因名中带一春字，便以此相称——婆子年老，死气沉沉，孩子日益长大，当需伶俐之人抚育照料，春儿既生养过，又年轻俊俏，自她来，也多了说话的伴。】
【双喜将车马中冬衣被褥搬至堂屋，再由春儿送进里间，一样一样归整利索。许因午后静谧，隐约听门口有人声，吩咐春儿看着孩子午睡，裹起袄子，在院中问】
双喜，怎么了？

【冬日街巷一片肃杀，乌鸦立在胡同口的高树枯枝上，冲天滋哇乱叫一通，过往贩夫走卒多是犹嫌晦气，但因旗人视之为神鸟，只管轰走，却不伤性命】
【浓云蔽日，天灰压压的沉下来，一出马车，尽是各家烟囱飘出的烟火味儿，甩了袖口掩住口鼻，招呼门上的小子来卸东西。不经意在肩上抹了把，仿似一路行来沾上不少烟尘，揣手往里去，不期在院里碰上】
绮心姐姐安，天儿冷了给姐姐送些炭火，我这炭没有烟，在屋里用也不呛人
【寒暄两句，不忘自卖自夸一番，自顾越过她走上台阶，在屋门口停下，捂了捂耳朵，呲牙缩脖】
有热茶吗，怎么才进九就这么冷，我耳朵都冻僵了

【话落不待双喜应，便已有人驾轻就熟绕过影壁，下意识回礼，尚在怔忡时，他已径自步上石阶，仍如以往讨茶喝。】
【不论送炭还是讨茶，都让人想起母亲那句话，难道这里的茶格外香，又或他家炭火太多无处使？且那无烟炭本就贵重难得，与他非亲非故，更打定主意不能收。然而见他冻红了脸，缩手缩脚，全无平日神采模样，如今天寒地冻，呵气成冰的时节，若连一口热茶也不给，未免过意不去】
六爷请吧。
【将人请进堂屋，因春儿在里间看着小女儿午睡，担心高声吵醒孩子，便未喊她，提炉上小壶，沏一杯热茶置于案角，退几步至门边，向他一福】
家里才送来许多炭，我们人少，一冬也够用了，若再收六爷的，平白放着浪费。六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进了屋并不坐，站在火盆边烤手，小院没有地龙，靠的是火炕火墙取暖，这个时节就应当脱鞋上炕，盘膝在炕头熥一熥，那才能真切的驱寒解乏。念头只一过，饮了口热茶，顺手摘下暖帽放在桌上】
姐姐不缺碳使，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放着也不坏的东西，用完了家里送的，再用我送的，明年也能用嘛
【进屋来没听得童声稚语，略一猜，努嘴问道】嘤丨嘤睡觉呢？
【问着时已把声量放轻，堂屋巴掌大的地方，她避到最远端，倘不是顾及冻着她小女儿，恐怕要门窗大开，帘子通通掀起。一径看在眼里，心头不满，端着茶盏转身，留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黑白山水，刻意压低声】
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冬天本就清寂，配这样的画也太萧瑟了，姐姐家里有没有花鸟图，什么牡丹黄鹂，越是艳丽，才显得热闹明快

【那幅山水并非上乘佳作，落款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号，想是闲趣信手而来，赏了片刻笔墨画意，茶气氤氲模糊了视线，笑摇头】
看来我和姐姐的喜好不同，我自小偏爱鲜亮颜色，最爱着绯袍，祖母常说我扮的像个小炮仗
【目光在室内陈设一一掠过，一手持盏，腾出一手指指点点】要是依我的意思，条案上这两只瓶里四季都得插上应时的花，这个时节么，自然是梅花，不过梅花清疏，一只一瓶最好
【正经事不大爱做，总是在旁枝末节上格外上心，沉在自个儿的思绪中，没听清她说什么】
姐姐说什么？
【迷惑看过去，摸了摸鼻头，笑叹】我和姐姐的喜好真是南辕北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