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略东南至今，不过一句口信，两分薄面，自然是举手抬足，轻而易举，即便不看僧面，既有上国授意，诸臣邦唯命景从也在其理。眉山处若有似无笑意业已压下，眼睑一挑，应景流出几分冷淡锋芒。】
原倒不知暹罗其心不足，胆色却比天高，竟也敢公然干犯天怒。此事我即可着人去办，大人尽可放心。

【暹罗隐匿烟帮首领儒康之行踪，不必多想，定然是为保存最后的输送路线，以求来日牟取暴利。此等诡计，一旦被我勘破，哪能还能容许留存？】
【而重尧经略东南亚许久，自然晓得船只税银的利害，至此，稍抒眉头。】
俗语说的好，打蛇打七寸，我看，他们还是没有被打到痛处。

【清明一过，社燕飞旋，皇城不在刻意阿时趋俗，终难免柳絮飘飖，因此每逢春令，不适症状如影随形，时常扰得我精神不济。疾步穿行千步廊，值庐内门窗一掩，脸色方才见缓和。属吏报说刑部一早来人，问现下见否，夸张地仰脖，沉沉思索一阵，忆起了这茬】
去请。
【旁边炉上坐着茶壶，郎中探身把自行装入室内时，茶水刚巧滚沸。信手免他见礼，静观吏员挹彼注此，分盏之后躬身退去。杯盏在握，非为同他客套揖让，实是我须先缓一缓】
不急说事，尝尝这茶成色如何。

【黄蜂频扑，莺飞蝶戏，一城的冬化在永定河的潺潺中。无心赏院内柳色，挟着一叠文书静候，心若汤沸。去岁琼州被旱，永济遇涝，几桩灾情赶在一块发作，事急从权，户部银钱如流水般散出去。若非琼州黎、客纠纷闹出几桩命案，被掩盖在底下的脏污或许早已随冰雪消融了去。】
【稍候片刻后，小吏引我前去见礼。他倒不急，沉沉的心绪压在舌尖，化作官场上常见的问候。端起茶盏轻轻嗅闻，是上品，舒展眉间倦意，竭力品鉴春日新茶。】
贝勒爷的茶，哪有不好的，啜苦咽甘，鲜爽宜人。

【优优简简的白鹇补服，十分合衬地穿戴他身上，披露出一具端方干练的轮廓。受光于牗见室央，我于片刻谧静，无偏无陂地打量起这位知郎中，一面等待不适次第销歇。扫到他携带的文牍，随手也将案上公文一翻，眼底落入两行工楷。】
今日议的这桩事也是啜苦咽甘才好。
【缓过劲来已然从容多了，便问正事】杨氏——那位知县，只听说是旷职偾事，具体如何呢，可还审出其他故事？永济县濒河之地，几乎全叫洚了。

【户部衙门到底是旧了，屡修屡建，照样是深房寒恻恻。春光从仅有的几扇窗子里透进来，暗昧处微见一点光明。将茶盏移置案上，一心扑在旱涝事，光影的把戏使人错过眼前这位贵极禄位者轻微的不自然。敛袖起身递出公文，不紧不慢一一道来。】
永济来报，杨氏，亏挪帑项、捐升官职。水溢洪道前，县丞力劝固坝防洪，杨氏唯恐离任赴京一事横生枝节，宁淹而后救，以赈银填亏空。
【一县发水，是一年里的常事，江翻海沸，往往也并不细查，免赋支钱更是寻常。若非与琼州事一道发作，虚糜廪禄者正要腰金衣紫。】

【彼时我随圣驾南巡，群贤迎迓，缙绅毕至，借发皇耳目之义乃有机会朝问长吏，暮览方志，不意见闻的喉舌悉数花团锦簇，饮用的茶汤统统四海波静，即便初出茅庐如我，也能在安澜的四五日后，窥见那方有意筑之的屏障。今岁阳春，永济县发堿决塘，报请蠲免一年田赋，大水冲破繁荣的幻景，不敢再拿吉祥善事应付我的刁钻官吏，到底叫我逮着了】
知一县率一地，原该克尽厥职，为生民计——亏挪帑项、填补亏空，独他一个糊不成天衣无缝吧，身边何人替他平账、哪些胥吏趋附于他？喔你们当然自有法子查。只是涉及赈银的供词，假如可行，过后我想一观，关系数目调度么，户部得有数。

【愈查愈触目惊心，深宵灯火直至日出，精神竟然还振作。何止永济呢，晓事以来长居京都，皇城的风水养出多少文恬武嬉的权贵子弟。我虽是膏粱纨绔的一员，却也不屑同尸位素餐、漠视人命者为伍。将压在下头的几份文书抽出，是从永济誊抄来的副本，请他过目。】
贝勒爷，恐怕不止是赈银，县衙府库银粮十不存一，杨氏府上倒是花团锦簇、富贵妖娆。这硕鼠从到任起，勾结乡里蚕食于民，贪得无厌，巧立名目以供己身享乐。户部要查清这烂账目，至少得派人亲赴永济。
【当一县一乡之“德隆望尊者”沆瀣一气，那将是怎样的地狱光景？无处可伸冤，小人自张目。杨氏的好本事，全用在弹压民议上了，溢出一丝细微的冷笑，转瞬又是潜心贯注的模样。】

【书案从左至右，无形切割成几爿区域，清爽有序地摆着各类公文，此时俱被我撂在一边，垂着首，全神贯注睇看知渊明翻开的文书。这一眼眉心郁结便不得释，怒火陡蹿，沉沉一掌撞击桌案，竟不觉得疼】
不过区区三年，竟能聚敛如此之巨，率土之滨，永济县倒成了他杨氏后园子了？！
【我立府建牙尚不及两载，府邸用项、往来交际皆如奔流，若非宫中节赐额娘添补，只怕年俸支罄犹要捉襟见肘。穷泰极侈，一介知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这是自然，账不厘不清，等账厘清了，估计又要给你们奉送几捆墨吏。

可不是？听说杨氏早先也有悬鱼的好名声，是以吏员初查时，还真以为是永济库银吃紧，未曾往想这清知县早成了黑心的魑魅。杨氏案牵连不小，吏部那允他捐升，想来也有甚么故事在里头。
【此案循例而行，只不过吏部运作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承认。捐官一事儿本就不大体面，更何况其中别有文章，孝敬的银子便宜谁，这可不是好深究的。丢开杨氏不说，且论灾情，撇了撇茶叶，啜一口润润，道。】
贝勒爷，早先的赈银小半填了永济府库，大半都被杨氏用于疏通关系。真正落在百姓手中的，寥寥无几。看似施粥、修屋，都是表面文章，赈灾事宜刻不容缓。还望户部厘清杨氏贪墨后，再拨款项，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不好听故事，【摆一摆手，沉重的心情仍坠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笤帚伸得长了，扫净他一角，人家见了没得该怪多管闲事了！告诉他一声，让他知道大雪拥道就行啦，任扫不扫，踏上去了，纵跌一跤狠的也与我们无关。
【我序齿不高，正合年少无知，哪敢越俎代庖抢几位哥哥或是名臣硕老的笤帚。知他此言别无他意，遂一听置之。话里话外更听出他爱民恤物之心，不免高看他一眼。又忖度片刻，指尖压在公文上，道】
杨氏虎饱鸱咽，私囊不是鼓得很么？纾一时之困，重在百姓，事急从权，不过此举还需得先奏与汗父首肯，账目也得理得清楚明白才行。是得择选一员干将。

【区区五品，撼不得树。对自己的斤两看的透彻，往日里也不过是点卯应差，不值当赔上身家性命。春山茂，春日明，无限风光何必非往险峰？明白他的好意，但差事在身上，该过的明面，逃不脱，接着话茬说下去。】
都到春日里了，该化的雪也不好死皮赖脸地挡道。至于例行公文，总要到吏部转转，至于后事如何，若有下文，少不得还要再来讨贝勒爷一盏茶。
【事儿说到这，差不多也分明了。回头还得往都察院转转，御史处想来也有些佐证。起身再礼，心里揣着事，反应便慢半拍，结末紧跟一句。】
待人选择定，有劳贝勒爷打发人来刑部通个气，总得同去。

【天字号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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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头的新年方过，懒散不过数日，便又收拾收拾上工，这日子过的愈发的没意思，偏生没得偷懒的时候，陛下恩旨既下，这上上下下便是半点空闲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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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里头，北京城的春暖，却是没得半点闲工夫踏青游玩，左右都绕不开要银钱的诸人。这日还未曾歇口气，便见人来，眼皮子一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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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大人巧呀，今日怎的来户部了，莫不是——来要银钱了？

【圣谕昭告天下，各地纷设正音书馆，推官音、改科制，几月下去不知成效如何？风引路至户部衙门，迎人添了三分笑。至于他的打趣，乐呵揭过】

哲柏大人当真料事如神，一下就猜中我的来意。

【张望寻叶何尚书身影低声询】不过尚书大人在吗，是想谈各地书馆的事。

【户部调度财政事宜，方才能将此事推行。若想持续，就不知如今的态度？】

：哦？国子监这回办的差事可真的厉害，苦的还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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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制学务纲要，吏部疏曰“豫教有益于邦本立，这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不过户部可谓忙的不可开交，既然监制纲要又要兴办学堂，处处离不开银子，同几个侍郎主事商议，闻国子监来人让哲柏前去迎迎，话虽然这般说有些发牢骚，可也只是同他抱怨几句，实际差事还要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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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建学堂到底是利国利民，国子监来要银子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