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月食
“晚澈,我想你应该来一个地方。”他站在高高的钟楼顶上,长长的血族黑袍遮盖住了他的脸,唯有两只略微眯起的眼在黑夜中投射出血一般的光芒。
他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不屑置辩的力量,威严,庄重,不起丝毫波澜。或许,这就是他迟迟不肯给我皇位的原因,我尚未可能做到心如止水,更是一种王者的凛冽。
我不在乎。再多的荣华富贵,再多的权势与顶礼膜拜,在我眼里只不过是缭绕于指尖的沙,双手掬起的一捧清水,终归要消逝。
我只在乎我的信仰。我一生的信仰。凌安。
我抬起头,双眼里有着一丝倔强的叛逆,黑色的发丝蜷缩在一起,覆盖着我饱满的额头,形成一道散乱不羁的刘海,静静地飘扬在风里。
“我可以去那里。只是,作为交换,你不可以杀死凌安。绝不可以。”
如同往常一样,我依旧不知天高地厚地不用敬语,而这次在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之后还理直气壮地提出如此违法的要求。一个血族的子民,以她的一切功名为筹码,按她的意愿要求君王的统治。
他静静地停留了片刻,散发着血色光芒的瞳孔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有他遮蔽脸颊的布质面具出卖了他的想法。
那张丑陋的面具,在眉心的地方,有不久前轻微皱褶的痕迹。
他曾经蹙眉过。为了我的无礼的要求。他很愤怒。
呵……我轻轻笑出声来,愤怒不就直说好了吗,何必这样的遮遮掩掩,只为保持住君王的冷漠风范。
“可怜的,人啊。”一只属于我的吸血蝙蝠飞舞在我的耳际,最后安静地栖息在我的肩头。它没有说话,它根本不会说话,可我却能听见它的想法。
读心术。我的一项与生俱来的能力。
可我听不见我的父亲,我的家人,还有属于他们的吸血蝙蝠,以及凌安。
哦,对了,还有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的朋友,末殇。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呢,有这么多的纰漏,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我想要完美。我只要完美。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我知道它一定很冷,但却依旧无法剜痛我的脸,它们前赴后继地来,又前赴后继地无奈退散,猛烈地碰撞,却无声地空响。
因为我施了静风咒。再弱小的吸血鬼也会的咒语。为了不让那些生活在人类旁边的时候引起轰动,更为了安静。
而昏倒在冰冷的石头地板上的凌安,他断裂的衣衫在风中耀武扬威地飘飞,在黑夜的映衬下隐约地可以看见骨骼的轮廓,以及男性特有的刚阳线条,但他的皮肤却很柔软,散发着一种阴翳的苍白,露出一种阴柔的美感。
不经意的,他不安地蜷缩了一下。
我猛然意识到,他还是人类啊,有着自己的体温与心跳,依旧会感觉到冷。
我内疚地别开目光,将自己纯黑的血族长袍脱了下来,不带任何迟疑,然后,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轻轻地,微笑。
你的温暖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而你的幸福,就是我生命中最绚烂的花火。
我仰起头,看了看叫嚣着寒风的夜空,黯淡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月亮已经被吞噬,人们称那是月食,是奇异的天文景观。而我说那其实是血族君王至高无上的权利。既然月亮都能被吞噬,那么,又何谈星星呢?
没有月光。没有月光。没有月光。
我重复的提醒我自己。
在失去了读心术和月光的庇护之后,我在父王面前,完完全全变得无能。月光,是我掌管的自然之源,是我能源最好的补助,是我幻术达到强盛的必要条件。失去了月光,我与他的战斗,会极为险峻。
而他依旧掌管着,太阳。
太阳。
我轻轻地念出了声。“太阳之子”,依旧属于血族现任的君王,也就是他。而“月光女神”,却被他太阳的光亮说吞噬。
又是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抬头仰望月食的我。褪去长袍后的我,露出如同水一般飘逸柔和的裙衫,在风中飘飞如同盛开的绝望花朵。那件裙衫,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失去长袍,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盾牌的守护,而那件裙衫,是月亮被吞噬时拼命吸取的能量根本。
而长袍,我甘愿失去,盾牌能算什么,攻击才是至高无上,既然凌安需要,那么就给他好了,而且还能略微阻碍一下吸血鬼卫士的攻击。
“C1,照顾好凌安。记住,在你死之前他不能死。”我扭过头,对着停留在肩头的吸血蝙蝠严肃地命令。
很快,它张开双翅飞到了他的身前,低下头,接着将翅膀收敛成防守的姿势。
我又失去了守护的吸血蝙蝠的防御。
这场战争中,我的防御能力几乎为0,我却毫不在意,我孤注一掷,只为攻击,只为能够救下眼前沉沉昏睡的少年。
“血族的统治者,我的父王,请你准备好殉葬的打算。”
我的十指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发出强烈的摩擦声,预示着我坚定的信念,也预示着,日食的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