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Jr团饭■◎100808◎『经典』遗忘致死（83line）【转文】

遗忘致死 L'amour est une grande douleur. 一
爱是一场巨大的痛觉
L'amour est une grande douleur.
生命是一场幻觉
La vie est une illusion
他举起手遮住眼睛。
阳光有大片大片灰败的颜色，惨淡而凄厉的混沌一团。
在经历过长期颠簸的车程后太阳穴一直保持隐约的跳跃性的疼痛，他想要抬起手臂来按住那些不断腾跃挪转的神经，却被手腕上冰冷质地的手铐控制在狭小的范围之内。
身后传来警察们不耐烦的啰嗦和嘲弄的声音，他只好放下手来拽平身上棉布衬衫上的褶皱，小臂上的肌肉一直在微微颤抖，手腕上的手铐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很冷。”
他略微犹豫着回过头去，身后高大健康的警察很显然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来不及掩饰的细微的得意，配合着莫名的尴尬凝固在原地。
“我真的很冷。”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的重复，并且执着的加上真的这个词，就好像他之前一直做的那样，一直在重复一些单调而毫无实际意义的修饰词汇。
“啊，哦。”
年轻的警察做出含义不确定的回答，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眉宇间渐渐挂上一个警察该有的严肃神情。
“放心吧，戒毒所里安排了很好的设备。”
“而且。”
警察皱起眉毛看看高悬的太阳。
“现在才是8月份，太阳还很好呢，朴正洙。”
                
                
            
走进戒毒所大门的时候朴正洙看见了一直走在自己身后的年轻警察拿出警官证来给看管看，然后在一大堆繁复的表格上填写着什么。
朴正洙看见了他的名字和年龄，崔始源，21岁。
很年轻，同时或许缺乏经验。
朴正洙无所事事的笑，站在原地转来转去，阳光从开的很高的窗子里洒进来，仍旧是阴冷沉闷的气息，寒冷的论调一直存在在大脑里，固守一隅。
“走吧。”
崔始源终于办好所有相应的手续，他转过身来垂下眼睛直视比自己矮一头的朴正洙，在戒毒所介乎监狱和医院之间的氛围让他有一种不愿承认的胆怯情绪，只能用咳嗽来舒缓。
“你现在就要开始好好的戒毒，这件案子和你还有关联，想起什么来随时告诉监管，我也会来找你谈话的。”
崔始源努力做出说教的面孔，但是朴正洙似乎并没有一个作为吸毒者和嫌疑人的自觉，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非常执着的盯着崔始源胸前的警徽，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就像是在微笑一样。
“我在这里他们可以来看我么？”
朴正洙努力的辨析崔始源脸上疑惑警觉的神情，终于笑起来。
“我是说，我想一些我认识的人总会想起来看看我的。”
                  
             
         
崔始源不知道怎样去回答这样一个让一局促不安的问题。
“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他睁大眼睛回想押送这个与众不同的吸毒者来之前领导对自己的训话，努力分析出其中隐含的信息。
“应该是可以的，我想制度允许，但是如果来看你的人和这件案子有关系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谢谢。“


遗忘致死 L'amour est une grande douleur. 二
纸醉金迷或者阳春白雪。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朴正洙眯起眼睛想，总归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期间偶尔发生一些事情，给自己添麻烦也给其他人添麻烦。
戒毒所在8月的时候不会开暖气，空气丝丝扣扣严封密和，都是冷。
戒毒所会配置心理引导师，大部分时间里这些人只是披着白衣坐在你对面询问一些满足个人私欲的问题，似乎只有当那心底里最阴暗潮湿的角落暴露在天光之下的时候才会获得心理满足。
“换句话说，那些所谓的心理引导不过就是些把自己当上帝来满足个人欲念的疯子。”
朴正洙记得金希澈说这话时上扬的嘴角和挑起的眉梢，闭上眼睛都能想起来的无所谓神情，看什么都没他自己顺眼的样子着实很欠打。
金希澈。
朴正洙笑着重复这三个字的发音，舌尖柔软的安置在下颚，不需要太大力气就可以发出的音节，有些画面带着些许温暖的光泽一点一点慢慢浮现，却面目恍惚，最后还是朦胧混沌的一片光影错杂在一起。
我舍不得的，但是时间不记得了。
            
              
              
金基范曾经不止一次的在那件狭小黑暗的办公室里产生幻觉，密闭的空间给人以短暂的虚假安全感。时间是巨大而不知名的糟糕借口。唯一的窗子在被一个在治疗中突发毒瘾的患者打碎后就被密封起来，空气闭塞而干燥，呼吸的时候几乎可以感觉到肺部在不断挣扎。
这样糟糕而阴暗的场所。
金基范笑起来，即使糟糕阴暗又怎样呢？高涨的薪水和确定的社会保险胜过一切所谓的梦想与青春。
“你好像有多次的戒毒经验？”
金基范无所谓的翻动着面前的档案，“为什么？”
“因为戒不掉。”
朴正洙保持温和无害的笑容回答，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聊天。
“似乎是因为每次都半途而废，所以一次也没有完全戒掉过。”
“我知道这不好，非常的不好，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去阻止。”
朴正洙略微低下头，换上一副诚恳的语气。
“医生，我知道这很糟糕。”
是的，这很糟糕。
金基范用钢笔敲着桌面，朴正洙是非常配合的病患，至少他回答的都是档案记录上应有的问题，甚至连多一句话都做不到。
老奸巨猾或者说是熟能生巧。
金基范垂下眼睛，翻开那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的资料，打断朴正洙喋喋不休的叙述。
“每次送你来戒毒的人都是金希澈？他和你什么关系？你每次都半途而废和他有原因么？”
              
            
“哦呀，金希澈。”
朴正洙仰起脸来直视坐在阴影里的年轻心理医生。
“我想病人也仍旧拥有基本的隐私权啊，医生。”
“我拒绝回答。”
朴正洙扬起下巴，笑起来。
“我怎么也得拒绝些什么。
“你现在是涉毒案的嫌犯。”
金基范眯起眼睛微笑。
“更何况你现在并不是在什么医院里，朴正洙。”
朴正洙仰起脸来看他，面色苍白，T字部位有出油的迹象，神情灰白眼睛却灼灼有神，肩膀瘦削锁骨兀立，看起来第一次有点那么像一个吸毒成瘾的人，嘴唇翕动最后却仍旧不发一言，只是嘴角上扬，讥讽的弧度。


沉默固执而伤人，于是金基范换了方式，身体前倾，语气变得委婉。
“那么好吧，抛开你那些无所谓的说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开始吸毒？”
“哦，为什么啊。”
朴正洙的眼睛在光线晦涩的房间里有潋滟的光，情绪产生细微的波动，空气里迸发出弱小却执拗的抗拒花火，瞬间闪亮。
“因为金希澈。”
朴正洙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恍若喃喃自语。
“就是因为金希澈。”
金基范在桌子后面睁大了眼睛，朴正洙的笑容清浅淡漠，忧伤不在里面。
酒吧到了上座的时候却仍旧灯光昏暗，吧台上杂乱无章的堆着酒杯和几瓶残酒，客人寥寥，惨淡光景。
赵奎贤挽起衬衫袖子操起抹布开始哼着走调的歌擦杯子，金希澈趴在脏兮兮的桌面上装死，赵奎贤拿着抹布恨不得把他和那些酒瓶子一起扫到地上去。
“我觉得他丫的那么一个傻子进去了肯定会被人欺负死。”
金希澈揪着头发咬牙切齿的念叨。
“他跟着你说不定才会死的更早。”
赵奎贤站在吧台后面边打哈欠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说我们老板什么时候放出来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我的工资？”
“去打110问警察。”
金希澈翻个白眼，“那么点钱你还要什么，你干脆别干了，被人知道你在一涉嫌毒品案件的即将拆迁的酒吧打工你还想不想在大学里混下去了优等生。”
“也是。”
赵奎贤做思索状，“但是你看啊我还得交手丨机话费我还是要买块电池我还是得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
“所以。”
最后金希澈听见赵奎贤豪气云干的总结。
“我还是得在快倒闭的酒吧里打工等着我老板从局子里出来给我发工资。”
金希澈再再一次认识到人生的挫败不仅仅局限在朴正洙一个人身上。
“喂。”
赵奎贤乖巧的蹭过去递给金希澈一根烟。
“我有个事问问你，你别骂我啊。”
“除了什么时候发工资这个问题其他的随便问。”
金希澈接过烟带着诚恳的眼神看向赵奎贤。
“我看正洙哥平常也不像是那种混的主啊，他怎么就吸上毒了呢？”
“这个问题。”
金希澈摸摸下巴吐出个形状不甚优美的烟圈来。
“你看隔壁那个开面馆的老板申东熙那么仔细的过日子胆小的跟个什么似的，还不是赶着杀人越货的行当，这玩意谁真的干什么又不写在身丨份证上，就算写在上面还有造假的。”
“有道理。”
赵奎贤点点头，“这就是答案了？”
“差不多。”
金希澈摆出一副言情故事中男主角发现隐藏在简单爱情故事背后惊天动地看似复杂实则脑残的所谓真相时候的悲剧脸。
“其实是我对不起他，他吸毒是因为我来着。”
“呦！”
赵奎贤笑出声来。
“你还以为自己正演悲情正剧呢？”
“你别不信。”金希澈白他一眼，“借我100块钱我去给那神经病买点吃的送进去。”
“下次换个真实点的故事将给我啊。”
赵奎贤一边掏钱一边叹气。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么？”
金希澈曾经问朴正洙。
记得当时朴正洙头都不回地说，“我不知道你最怕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最怕你抽神经装文艺青年跟我说话，整的我一身冷汗。”
金希澈就倒在那架罩布上被烟头烫出洞来的沙发上笑，时间就小小细碎的从黄昏时安安静静的溜走，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诸如这样的小段子多的繁复而琐碎。
金希澈坐在去往郊区的公交车的时候在车上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胡思乱想。
身边的座位空着摆着透明塑料袋子，里面充斥着超市里的打折商品。100块钱实在是买不了多少好东西，钱不是问题，没有钱才是问题。
金希澈笑一下，很干净很好看的笑容，只是可惜对着干净的车窗玻璃，除了自己没别人看得见。
戒毒所的接待室小且安静。
墙上都包了柔软的材质，桌脚椅子都没有尖锐的转角。
窗子开得很高，于是阳光形成很集中的一束，表演的性质。
警察礼貌的关上门，带来的东西被拿去检查，金基范站在看官身边看到了探访者的身丨份证，照片上的金希澈笑的张牙舞爪。
“最近可能要降温。”
朴正洙坐下的时候金希澈漫不经心的搭一句。
“哦。“
朴正洙跟着望望天，没什么表情，“更冷了啊。”
“有这么件事挺好玩的。”
金希澈转过来对着朴正洙的侧脸。
“奎贤那小子问我你看起来挺单纯的一人怎么就吸毒了呢，我也挺诚挚的告诉他就是因为我。”
“结果呢？”
朴正洙终于转过脸来饶有兴趣的笑出来。
“他不信。”
金希澈皱皱眉，“这年头我说真话都没人信我。”
朴正洙愣一下然后安慰性质的拍拍金希澈的手臂。
“没事得你本来就没长一张让人能相信的脸。”
金希澈没吭声，金基范在门外的监视器里看到简单的黑白映画，两个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中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遗忘致死 L'amour est une grande douleur. 三
金希澈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金基范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
干净而落拓的年轻人，眉眼清冷。
金希澈恍恍惚惚的想，这样的男孩子笑起来必定是要比闷着一张脸来好看的多，那些舒展的笑纹一定好看过这样清冷淡薄的简单轮廓。
金基范站在门前只是好奇，金希澈站在那里笑得迷茫而浅薄，眼神里却并没有自己想要看见的悲伤或是愧疚。
或许那只不过是别人的事情。
金基范突然间烦躁起来，金希澈和朴正洙，这些人散落在不为人知的各个角落里，和自己本无半点交集，那些自己以为理当出现的情感和剧情不过都是一个人的杜撰，和他们的真实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种无力的挫败感从金希澈站的方位慢慢的侵袭过来，渐渐蔓延成遮天蔽日的大雾，金基范仓皇的转身逃走，剩下金希澈若有所思的站在戒毒所灰暗的阳光里，出乎意料的不和谐。
         
                
              
         
“怎么又进去了？”
金希澈抬起手背来遮挡过于炫目的阳光， 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笑得端正安好，眉眼间温润如玉，浅浅淡淡的暖意。
“下半句话。”
金希澈不耐烦的从身上摸出包烟来，“一句话一次说完。”
“其实怎么看你也比他更应该进去。”
金希澈冷哼一声，眼角斜斜的挑上去，嘴角上扬笑得妖娆。
“韩庚，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其他的你管我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都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谁说没关系的？”
韩庚扶住额角，仍旧是笑，却勉强做出不安的样子来。
“这次的事情可是让警察盯着呢，咱俩经手的货少说也够枪崩个十次八次了。”
“这种话你拿去吓吓申东熙还挺顶用的。”
金希澈向后靠在椅背上，满脸的无所谓“他说不定一个惊吓就把你供出来了，这样协同从犯判的还是挺轻的。”
“哎呦哎呦。”
韩庚笑的厉害，不可避免的被金希澈的二手烟呛得咳嗽起来，“我说希澈啊，你跟我生什么气，朴正洙这都是几进宫了，你自己就是倒腾那玩意的你还不知道那东西不能随便碰。”
“我没碰。”
金希澈懒散的回应，吐出形状不甚优雅的烟圈，“做完这一笔我就不干了。”
“不碰了？”
韩庚嘲弄的笑起来，“你不干了，就凭你那点家底，给朴正洙抽个三年五年的就全都空了，在多的银子也禁不住折腾。”
“用不着三年五年。”
金希澈摇下车窗， 把烟灰随意的弹落出去，“他再这么下去没个2年就死了。”
          
           
          
       
金希澈说这些话的时候平淡的像是在聊家常，不过是简单的叙述了一件寻常事件，语气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急躁不安。
韩庚侧过脸去看他，金希澈闭着眼睛靠在坐垫上，安静的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说实话啊。”韩庚苦笑，“我有的时候还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对那个朴正洙是爱的厉害了还是恨得都没法了。”
“恩。”
金希澈轻轻的哼一声，仍旧是一脸平静。
“难道是因为我是个外国人所以不了解你们？”


金希澈转过头去对着韩庚笑，“那段日子窝囊归窝囊，倒也是实打实的最好的一段日子。”
[第五章]
最好的一段日子？
韩庚忍不住笑出声来，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前座的靠背。
“行了，金希澈，别在这编故事了，虽然听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金希澈脸上的笑来不及收回去，眼里那点温润的光生生刹住，嘴角牵起来让那个表情变得分外生疏冷漠。
“我刚来这地的时候也喜欢给自己编个故事什么的。”
韩庚抽出烟点上，烟草干裂的味道在车厢里弥漫，空气里都是糟糕的二氧化碳合成物。
“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说韩庚你小子是揣着梦想来着淘金的，一定会混的出人头地的。”
“其实呢？”
韩庚转过脸来对着金希澈不屑的笑了笑。
“我刚来就被骗了，护照签证什么的根本就是旅游用的，语言不通，没有文凭，来了就跟一傻子似的，到处打黑工。”
“哟？”
金希澈低低的吹了个口哨，挑起眉来。
“我学过点功夫，打起架来不算吃亏。”
韩庚继续讲下去，声音平静无波，“后来来了快一年吧，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攒下钱，我连回家看我爹妈的路费都没有，更别提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我在家是挺孝顺一人，出来混就是为了让家里的老爹老妈能过的好点，没想到混成这样，连个偷渡钱都攒不出来。”
金希澈皱眉，韩庚的烟抽的很凶，白色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像是无处可逃的惶恐不安。
“后来我就认识个卖毒品的，我想这事来钱，赚的快一点多一点，我就能回家孝敬我爸妈了，就跟着干了。”
韩庚盯着金希澈的眼睛笑，“有钱，不让我爸妈为我担心，有个稳定的住处有个不错的老婆，这就是我觉得最好的日子。”
“你这算是回报我编排的故事？”


金希澈冷笑，一把拉开车门，干净的空气瞬间涌进来，韩庚被烟呛得不停咳嗽，金希澈摔上车门绕过去坐在了驾驶座上。
“韩庚，你卖出去的毒品不知道毁了几条街的人家了，你这辈子都坐着你那梦吧！”
“你比我强不到哪去。”
韩庚在汽车发动的声音里闭上眼睛，烟已经抽到尽头，挣扎着燃起最后一点火光，“金希澈，你别忘了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船翻了你我都没好，朴正洙更活不了。”
崔始源拉直身上的警装，嘴唇干燥的厉害，肌肉紧绷，保持随时警戒的状态，眼睛周围的皮肤在想象中被扯紧，眼角刺痛。
金英云冷着脸把资料拍在崔始源胸口上。
“不要以为你老子在上面有人你就能怎么着，子弹从来不管你是不是局长的儿子。”
崔始源挺直脊背，宣誓一样的昂首挺胸。
“我让你跟着这个毒品走私的案子，你就盯紧点，有人去禁毒所看朴正洙这么重要的线索你竟然不去跟着？你以为警察就是电视上演的拿着枪冲进匪帮老巢里？没学会蹲点之前你别想能干点什么。”
“是，局长。”
崔始源回答的干脆利落，眼睛里全是不甘心的神色。
“是副局长。”
金英云冷哼一声，“记清楚这些错不了，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
                     
崔始源再次见到朴正洙的时候心里憋着火。
金英云比他大不了几岁，讯起人来却丝毫不留情面，架子端的大，满是看不起的讥讽。
这对于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警察来说是足以构成巨大杀伤力的打击。
这种愤怒无从宣泄，于是间接转移到朴正洙身上。
             
              
                  
朴正洙换上了戒毒所配给的衣服，蓝白条纹的衬衫看起来更像是病服，衬得脸色愈加苍白，唇角微微起皮，刘海没有剪掉，略微留长，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下面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要据实回答。”
崔始源皱起眉，语气生硬而焦躁，朴正洙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说话！”
崔始源提高声音，“你要积极配合！”
“啊？好，我知道了。”
朴正洙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崔始源，略显惊慌的动作，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盈盈润润的三分自得欢喜。
崔始源想起自己送朴正洙来戒毒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毫不关心的状态，小的好看明媚，一点都不像复吸三次的人。
“有谁来看过你？”
崔始源生硬的抛出问题，心火郁结，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自己都觉得窝囊无比。
“金希澈。”
朴正洙闲散的笑，“就是监控录像上红头发的，看起来很嚣张的那个男人。”
“你们什么关系？”
崔始源低下头去记录，避开朴正洙的眼神。
“啊，关系啊。”
朴正洙片刻的犹豫，“算是，情人关系？”
“或者说我喜欢他他喜欢我。”
崔始源诧异的抬起头来，对上朴正洙好整以暇的神情。
“金希澈，是男人吧？”
问出这样问题的时候崔始源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安的颤抖。
“对啊。”
朴正洙大胆的笑起来，阳光从审讯室的窗子里投射进来，映的他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嘲弄的神色异常明显。
“我们都是男人，就是你们所说的同性恋。”
朴正洙身子微微前倾，带着玩味的表情，成功的在崔始源脸色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感觉很恶心？”
“没有，没有。”
崔始源惊慌的握紧手中的笔,被人反问的感觉异常窘迫。
“然后呢？你们谈了些什么？”
             
                  
                
            
“副局长的意思是说你们能不能尽量拖延治疗时间。”
崔始源看着眼前冷淡的年轻医生，希望对方发出疑问，但是等来的只有沉默。
那好吧。
崔始源心里没处发泄的闷气更加膨胀，站起来的时候甚至带着椅子发出极大的响声。
“这个案子很重要，我们现在只有这个吸毒人员一个线索，希望你们配合。”
“好。”
冷淡的医生冲着崔始源伸出手去，脸上没有笑容。
“我是负责朴正洙日常理疗的医生金基范，我会随时向你提供治疗进程。”
                


“是么？我回去问问我妈。”
韩庚特诚恳的凑近金希澈趴在吧台上的脸，呼出的气息绵长温柔，落在金希澈的耳垂上，声音干干净净，隐约的暴戾，“你这么调查我家身世背景？”
“奎贤！”
金希澈猛地爬起来大喊，韩庚被吓得朝后倒去，吧台椅很高没办法保持平衡，狼狈的杵在地上。
“我在我在！！！”
赵奎贤从吧台另一端飞速移动过来，“希澈哥干嘛？”
“把厨房借韩庚用用，让他给我煮个面，我快饿死了。”
金希澈瞪着韩庚，“多放鸡蛋。”
“这得看金钟云的厨房里是不是还有存货。”
韩庚耸肩，“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赵奎贤看着韩庚的背影消失在酒吧后厨，金希澈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再次趴到在桌子上。
“希澈哥。”
“嘛。”
“我说，韩庚哥不是喜欢你吧？”
赵奎贤一脸八卦，“他对你言听计从对你的指令奉若锺圭，温柔又和善，忱挚又热情。”
“我是男人。”
金希澈愈加无力，伸出手摸索在吧台上放着的白开水，赵奎贤推过去一点让他恰好碰到。
“我知道你是男人啊，我又没说你不是。”赵奎贤凑得更近，“我就是说韩庚哥是不是也是喜欢男人啊。”
“我靠！”
金希澈睁大眼睛，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奎贤，对面的男孩子骄傲的扬起下巴，应对他诧异的目光，一点不懂得回避。
“你算了吧。”
金希澈放下杯子把脸埋在手臂里笑。
“哪有满世界的同性恋啊，你以为这玩意是流感？”
“原来不是啊？”
赵奎贤一脸可惜的表情，“我还以为他喜欢你。”
“没有的事，，韩庚和你一样正常，你身边的同性恋估计也就我和朴正洙了，结果这下还有一个进去了。”
金希澈低下头整理被压皱的衬衫，“所以奎贤小朋友啊，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吧，我是多么的难过悲伤。”
“哦呀哦呀。”
赵奎贤漫不经心的回应，吧台的灯光昏暗音乐嘈杂，金希澈隐藏在阴影里的表情不甚清晰，黯淡的像是一幅失去光泽的剪影。
            
            
“你搬家吧我求你了！”
在车轮胎已经不知道压在第几个下水盖上而不得已的做出跳跃的动作的时候韩庚终于咬牙切齿的开口。
“搬家了万一朴正洙那混账回来了找不着咋办？”
金希澈悠闲的闭目养神，“开你的车，底盘低就低呗，蹭几次又坏不了。”
“这说不准。”
韩庚笑，“什么都是，用的多了时间长了就有毛病了。”
“你说话能不能不饶弯？”
金希澈睁开眼睛，车窗外的路灯一闪一闪，好像要坏。
“赵奎贤就是个学生，他能知道什么？他都把那些恶心事当故事听，觉得我编排了玩他，你还以为他是什么？”
“卧底。”
韩庚笑的不正经，“怎么不可能？为什么钟云的酒吧出了问题他不像其他学生一样赶紧走人不干？他为什么一直呆在店里？他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关心？”
“钟云欠他工钱。”
金希澈不耐烦的摆弄挡住眼睛的头发，“店里常来的就我们几个你让他对谁有兴趣？隔壁那个送水工？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自欺欺人挺好玩的哈？”
韩庚打开车窗让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安全第一在哪都错不了，我们卖的是毒品不是卖命。”
“我当然知道。”
金希澈嘲讽的笑出声来，在气流里最后的尾音被扯得支离破碎。
“我可比你更想着天长地久呢，我还有个朴正洙呢。”


“是啊。”
韩庚笑了笑，停了火，车灯骤然熄灭，只剩下路灯残留的昏黄光线，摇曳不定的掠过暗色车窗。
“所以我一直在想你那时候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干过警察，那你现在是不是还是警察？你是不是卧底？金希澈？”
           
             
        
“你这是越级上报！”
崔始源几乎握不住手中小巧的手机，因为气愤而声带颤抖，根本无法维持良好的教养。
“金基范你不过是个医生！你凭什么越级上报朴正洙的消息？你想干什么？”
“金英云速度很快啊。”
金基范低声笑了一声，“怎么，他这么着急就告诉你不要再关注这个案子？”
“这是我加入警队以来第一个接手的案子！”崔始源的声音即使通过电波的扭曲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其中的愤怒。“你想毁了我对这份工作的热情！”
“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金基范笑，“你知道我在干这份工作之前是干什么的么？”
崔始源沉默不语，金基范颇为好心的没有让这份令人尴尬的沉默继续。
“我是法医，就是你认知中的法医，跟着刑侦组，你不知道我很正常，反正我经常呆在我的办公室里，很多刑侦组的警官也对我没什么印象。”
“那你为什么……”
崔始源的声音低下来，明显在遣词造句，以避免莽撞带来的伤害。
“因为有一年因为个毒品走私的案件出来点事，刑警队不仅陪了人还丢了脸，计划几乎全部泡汤，当时出任务的那一组基本上都开了，我虽然说是新人也没什么错，但是还是受了点牵连，正好被贬到这地方来做心理辅导。”
金基范平淡无波的叙述，“你去查查报纸，那时候的报道做的挺大的，警察局压不下来，金英云也是在那次抓捕行动中作为基层干警立功的，然后一路稳扎稳打的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但是我告诉你，崔始源，我们都很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我理解，但是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用不甘心就解释的了的，我们需要按照正常的程序。”
崔始源明显的在解释，语气甚至低了几分。
“正常程序？”
金基范打断他，“崔始源，我和你年纪一样大，你比我多念了研究生所以才晚进警队，所以你还是那么天真的以为仅仅依靠所谓的正常程序就可以达到最后的正义结果？”
“你以为你在看小说？卖毒品的人会定好时间然后通知我们去拿着枪围剿他们么？”
“那也不需要把一个还没有完全戒除毒瘾的病人直接开释！”
崔始源忍不住反驳，呼吸急促，声音抬高，愤怒显而易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你要是见到你之前的队友变成冰冷的尸体躺在验尸台上浑身弹孔还闭不上眼睛的样子，你会做的比我更直接，你会觉得你比现在的自己更有良心。”
金基范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你知道么？之前还笑着说收队回来要跟你一起喝酒的兄弟回来的时候就是冰冷的尸体！躺在那让你拿着解剖刀开膛破肚的寻找子弹分析弹痕轨迹！谁受的了你告诉我！你受的了？崔始源？”
电话中没有回应，金基范只听得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压着手腕，一点一点沉下去，绝望是看不见的微分子，通过一切桥段蔓延，刹时间铺天盖地逆袭而来。
“对不起。”
金基范最终听到崔始源低沉的道歉声。
“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对不起。”
电话挂断，金基范疲惫的闭上眼睛，未来向不可预知的轨道驶去，他们都坐在车上，却盲了眼睛，一片黑暗，分辨不清。


“你怀疑我。”
金希澈盯着车窗询问，语气甚是平淡，趋于肯定。
“你调查我。”
韩庚冰冷的回应，“和我一条船上的人偷着竟然调查我，我不想死。”
金希澈只是沉默，路灯闪的越来越厉害，最终沉入一片黑暗。
“我本来不想重提的。”
金希澈在黑暗里笑，听起来沙哑悲凉。
“是你逼我的，韩庚，就为了我调查你这么个可笑的理由。”
“你想说什么？”
韩庚生硬的回答，“我也不想这么想，但是我也查过，你确实干过警察。”
“我从来没有瞒过你说我不是警察，是你自己不信我。”
金希澈笑，“除了朴正洙啊，你们都不肯彻底的信我。”
“信你？”
韩庚也笑着回声，“我是可以信你啊，金希澈，然后呢？万一你在我信你之后把我捅出去呢？协同从犯最多判死缓，你还有朴正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把我卖了？”
“哎呦，朴正洙。”
金希澈转过脸来看着韩庚，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漆黑，略微反光，在黑暗里有种夜行动物的错觉。
“我把上午没讲完的故事给你讲完了，你在说我会不会是卧底。”
“给我支烟。”
金希澈哑着嗓子开口，韩庚沉默着打开烟盒抽出一根递过去，打火机微弱的火光迅速一闪，照亮金希澈疲惫之极的半张脸。
“我是警察，我告诉过你，新来的没什么水平，在小酒吧蹲点。”
金希澈顿一下，“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朴正洙的。”
“然后呢？”
韩庚配合着发问，“继续说。”
“我那时候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但是我还是知道自己对男人有感觉。同性恋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喜欢上直男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情，就算我有能耐把直男掰弯我也嫌后来那事麻烦，所以同性恋一般只找同类，也就是说，只找和自己一样性向的伴侣，这样大家在一起处着也省事。”
金希澈苦涩的笑，狠吸一口，烟雾盘旋上升，被风扯得七零八碎，从窗口逃逸出去。
“我一直在警校，没机会遇见个和自己性向一样的，那时候也害怕啊，毕竟是有爹妈的人，怕我给金家绝后呢，就想着自己说不定是个双的，但是毕业了有时间出来找女朋友了才发现，妈的，双什么。”


= =。
广告你个大头鬼啊= =。

“然后呢？“韩庚耸肩，“我发现然后呢这个词是我说的最多的一句。”
“按着正常程序走呗。”
金希澈乐，“我们队长挨了对方一枪，去医院之前让队里人告诉我朴正洙没事，回来了，我的问题继续交代。然后我也就挺老实的一直交代了呗。等到案子公审的时候我才在证人席上看见朴正洙。”
“证人席？”韩庚睁大眼睛，“他上去干什么？”
“污点证人。”
金希澈平静的解释，“他在那十五天里被注射了纯度非常高的海丄洛因，染上了毒瘾，他们告诉他说让他上去做污点证人，举证对方手里确实有纯度非常高危害度非常大的毒品。”
“那次是公审吧。”韩庚犹豫，“电视上都播了。”
“对。”
金希澈笑，“就是那次彻底毁了朴正洙。”
“电视上名字倒是化名，但是那是电视直播啊，画面有多清晰你知道么？甚至都看得清朴正洙那混账的嘴唇干的没血色，真像是个吸毒过量的人。”
金希澈朝后倒过去，脖颈有异常好看的弧度，在烛光下有温暖的色泽。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吸毒的，以及。”金希澈冷笑，“恶心的同性恋。”
“那时候他学校还没毕业，念不下去了，他爸妈气的不行，他姐姐都订婚了，对方一听这消息也不催着结婚了，他染着毒瘾，在那十五天里还给折腾出一身的病，出门的时候都得带口罩眼镜，不然就被人认出来，不管是谁，给的都是白眼和咒骂。”
“你知道么，他之前在学校里是多好的一个学生，在打工的时候和周围的人处的多好，虽然没存在感但是大家都喜欢他，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心。”
“但是就是因为这么件事，因为这么一件他完全没错的事情，他的世界就全毁了。”
“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你知道么？韩庚？”
金希澈咬着牙笑，“他们说他吸毒，没钱买毒品就靠着那张脸出去卖，没染上不干不净病才怪，他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穿衣服一定要白色的一个人，被说成这样。”
“希澈……”
韩庚伸手过去想要握住金希澈的肩膀，却被打开。
“我问他他怎么那么傻，为什么非要去做那遭瘟的污点证人，他说那是因为我们队长告诉他，要是他能出庭举证，说不定我的事就被压下来了，我就能不受处分继续做警察了。”
“我是恨那些贩卖毒品的，恨不得一枪毙了他们，但是我更没办法原谅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说着为了正义牺牲一切的人竟然可以把一个和这件事情毫无关联的人逼得差点变成神经病，逼得完全毁了，他这一辈子就栽在了所谓的正义上。”
金希澈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刚开始我还以为戒掉了就好了，我送他去戒毒，中间狠心一次也没去看过他，半年后他才出来，眉梢上添了个疤。”
金希澈抚上自己的眉梢，“大概就是这个位置，问他怎么回事，说是毒瘾上来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不小心撞在桌脚上了。”
“第一次算是戒掉了，我们认为这样就好了，就能过上正常生活了，但是周围的人还是像躲着瘟疫一样躲着他，他送给隔壁小孩一块糖，被孩子他妈领着上门来骂，问他怎么那么不要脸，知道自己不正常有毒瘾还招惹小孩子，万一把孩子带坏了怎么办。”
“复吸了？”
韩庚轻声问。
“对，复吸了，我也死心了，还干什么警察啊，我还不如去贩毒。“
金希澈坐直，撑着额头苦笑，“我在警察里干不下去了，是警察就能正大光明的毁了你然后告诉你那就是为了你好？是警察就能因为你是个同性恋就让你在毒窝里呆上整整十五天不去救你？”
蜡烛慢慢燃尽，最后只剩下淡淡的一缕烟，轻飘飘的散开。
房间里很安静，韩庚坐在堆满杂物的沙发上，后腰被硌的生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随意丢弃在那里，有着尖锐的棱角，不容接近。
“没了。“
金希澈突然开口，“讲完了，就这点破事。后续报道不予提供。”
韩庚默不作声，蜡烛燃尽之后的焦灼味道慢慢散开，金希澈的尾音收的干脆，戛然而止。
“对不起。”
韩庚最终还是开口“对不起，希澈。”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人挺神经的？”
金希澈扯起外套站起来，“走吧，天快亮了，我们去看看店里看看，这几天奎贤都没回学校一直住在店里看着，我们给他带早点过去吧。”


韩庚再一次感叹自己随叫随到的好性格，金希澈自从朴正洙在路口下了车之后就开始犯困，冲了冷水之后好像感冒了的样子，声音变得沙哑，讲话开始含混不清。
韩庚更想把这理解为太过于困倦，于是好心的没拿出放在车上的必备感冒药，由着金希澈一路晕到了目的地。
谁说贩卖毒品的就不能个正常工作做掩饰的。
反正他金希澈就不是，长期的干不了总要找个短期的打打工来证明自己还没和社会脱节，起码还活在个比较正常的社会里。
金希澈站在家电区穿着白衬衫做促销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没睡醒，那种漂浮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一起当班的丽旭惊讶的看着金希澈用梦幻般不清醒的表情向女学生推荐只有主妇才会使用的昂贵电磁炉，几个可怜的学生不知道是在仰慕金希澈的美貌还是在诧异于金希澈的崩坏，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片刻之后丽旭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拍拍金希澈的肩膀。
“哥，刚才经理说有客户投诉你，让你去接待室呢。”
“ 哦？”
金希澈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带出了鼻音，“那好你赶紧把这个电饭煲卖出去哈，我去接投诉。”
哥那是电磁炉啊那不是电饭煲TT
丽旭挤出个笑容面对面前花痴的学生们。
“你们好这是最近新推出的电饭煲…………”
混蛋那是电磁炉啊喂！
接待室里人不多，谢顶的经理面前坐着穿着风衣背脊挺直的年轻人。
金希澈装腔作势的敲了敲门，经理不耐烦的看着他，金希澈觉得自己笑的特别灿烂，因为经理并没有向想象中的为难他。
“你跟着这位，呃。”经理谄笑着转过脸去“您贵姓？”
“金，金基范。”
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表情冷淡的回答，金希澈看见他年轻的眼睛，戴着眼镜以至于看不清更多的神情，只是觉得淡漠的一层冰冷，绝人千里的疏离。
“你跟着这位金先生去把坏了的插头配好就算了。”经理看着金希澈赶紧加一句，“钱你自己出。”
金希澈点点头，看见金基范礼貌的鞠躬告别，他跟在后面出门走路进电梯，金基范一直不肯回头看着他。
金希澈在心里念叨一声别扭孩子，还是挂着笑跟着。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金基范终于回身看着金希澈讲话。
“哥，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你跟我过去吧。”
“呦。”
金希澈轻笑出声，阳光挺好的，晃得他眼花。
“我可跟你不熟，别叫的那么亲。”
金基范的背影变得僵直，声音低低的叫一声。
“哥。”
金希澈抱着手臂站着，最后还是叹了气走到前面去。
“不是去停车场么？走吧。”
停车场盖在地下难道就是为了方便进行点不为人知的交易？
金希澈摇摇晃晃的晃到最下面，看见有人站在柱子跟前抽烟，烟头一闪一闪恰好把那个人的脸照的隐隐约约，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吧。
“老子近视归近视但是智商不低。”金希澈猛地背转身去面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金基范。
“基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玩阴的了，我没兴趣陪你。”
“哥！”
金基范拽住金希澈的袖子，脸上终于不再是冷淡的一层面具，露出孩子般的惊慌，“哥，你别生气。”
“我说过了我跟你不熟。”
金希澈平平的拍开金基范的手，“我再说一遍，我跟你们没关系。”
“你数典忘祖的倒是挺快。”
身后有人搭上金希澈的肩膀，金希澈头也不回的冷笑。
“金英云你既然会用成语就知道还有一个词叫志不同不相为谋。”
“我还知道金希澈，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搭在金希澈肩膀上的手紧了紧。
“更何况你就那么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谁，你警校那会的水平还没忘光啊。”
“呦呦呦。”
金希澈终于肯转过脸去。
“金英云副局长啊，你跟我有过节？”
“当然有。”
金英云笑起来非常的好看，眼睛眯起来有种这个年龄少见的单纯美好的情绪。


“我跟你有大过节。”
“基范在戒毒所里看见你了。”金英云索性抓住金希澈的手臂。
“你们过得好不？”
“跟你没关系。”
金希澈皱起眉，“别用基范来整你那点业绩。”
“你还知道基范是你兄弟？”
金英云沉下脸。
“那东海晟民他们就不是了。”
金希澈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他们永远都是。”
“那你就拿点实际行动出来。”
金英云开始发狠。
“金希澈，你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手下留情，做回你正大光明的警察有什么不好？”
金希澈猛地抬起眼睛来看向金英云。
“你们找了朴正洙？”
“哥，那也是为你好。”
基范在背后急忙解释，金希澈平静了下还是笑出来。
“为我好？真是个好理由。”
“希澈哥，我叫你声哥，你也知道现在这事，这次是挺好的一突破口，你不能为了朴正洙再和前几次一样………………”
金英云松开抓着金希澈的手，语气渐渐缓下来。
“什么前几次？”
金希澈凌厉的瞪过去，“金英云你管住你的嘴。”
“我也不要你现在回去，你跟我个口风就成。”
金英云抬起演讲来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就你一句话就成。”
“行啊。”
金希澈笑，“跟我打一架然后趁我晕了把我扛回去啊。”
那场打斗看起来毫无价值。
金英云完全占据了主导，金希澈狼狈的没有任何出击的机会，除了不断地侧身逃开之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最后金英云一拳打在金希澈的胃上，金希澈觉得那一拳打得实在是太正点太靠位置，他甚至怀疑金英云是不是在这几年选修了人体解剖学。
皮肤和脂肪组织尽职尽责的保护着内脏，他们受到猛烈的冲击以至于毫无节操的变形扭曲，胃部在刺激下分泌出大量酸性液体，金希澈觉得即使现在丢一只老鼠进去也能立刻被侵蚀的骨肉不剩，他蜷缩着想要倒下去，并且在头脑里构思了自己倒下去时可笑的姿势，可是在金基范的尖叫声中被金英云及时的捞住了下坠的身体。
金希澈冷笑一声打开金英云扶住自己的手，咳嗽的半死不活还摆出凌厉的姿态，腿脚发软，佝偻着腰无法站稳，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的别管我，我跟你没关系。”
“你在警队那会还有能耐把我打的满地找牙。”
金英云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在怀念，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金希澈狼狈的坐到地上，金基范跑过去从后面扶住他，触手而及的体温异常高热。
“哥你发烧了？”
“妈的我不发烧能让这个死胖子揍得没办法还手？”
金希澈靠着基范的肩膀笑的狰狞无比，眼前一阵阵发黑，之前发热的症状更加严重，通过鼻腔的气体被迅速加热进入肺部，形成异常强烈的烧灼感。
为什么还不晕过去。
金希澈焦躁的翻个白眼给好整以暇站着看好戏的金英云，金基范在他耳后不知道说些什么，听起来像是收音机里因为空白频道而不断发出的噪音，让人不断地陷入即将到来的昏眩感。
眼前突然罩下来一大片阴影，金希澈疑惑的勉强扬起脸来看，金英云蹲在他面前表情纠结，勉强算是安慰性质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力道却大的像是在扇耳光，金希澈咬牙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扇回去。
“你放心，我不去告诉朴正洙你丢人的被我打趴下了还进了医院。“
金希澈心里冷笑，你要是真敢这么告诉朴正洙你信不信那神经病直接背地里阴死你啊你还当他是个善茬，金英云你这么多年就长肉了没长脑子么你坐窝是个大傻。
金英云看着他没反应估计比较郁闷，这次拍他脸的力气更大了一点。
“你听着了没？我说了我不告诉朴正洙，啊？你放心吧。“
好啊好啊我放心去死了，我死了你也别告诉他！
金希澈光荣的咒了一笔，然后终于肯安心的晕过去。


梦里有一大片卓绝的阳光，绚烂的朴正洙觉得自己看不清任何事物，金希澈站在他对面说着什么，神情淡漠平静，身上的警装干净笔挺，拿着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朴正洙想要把那把枪抢下来，却怎么都伸不出去手，就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却怎么也跨不过去，无限接近的距离，无法跨越的距离，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失声，想要哭却发现泪腺早就成了消失的腺体，世界倒悬，混乱的一大片光影，只能听清砰的一声巨响，不知道是梦是醒。
朴正洙闭着眼睛急速喘息，心脏跳得太快，血液疼痛的尖啸着涌向四肢百骸，指尖麻木颤抖，背脊发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濡湿耳垂，冰凉的触感，嘴唇颤抖，窗帘拉着于是眼前真的就是那一片混沌的光影，好想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一地血污，金希澈脸色苍白的躺在自己面前。
直到听到奎贤惊慌的声音。
“哥！有人打电话过来说希澈哥生病住院了！”
朴正洙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的坐起来，头晕得厉害，口里都是苦涩味道。
“奎贤。”
朴正洙听到自己的声音颤的厉害，“你刚才是不是推门来着？”
“啊？”奎贤楞住，“啊是，我是捶门来着。”
“哦。”
朴正洙曲起双膝，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去，“是你捶门的声音就好。”
是你就好。
去医院的路上赵奎贤显得惊慌失措，朴正洙反而神情淡漠。期间甚至还有心情和出租车司机吩咐开的慢一点不要闯灯。
赵奎贤坐在后座上，前面的朴正洙脖颈修长，耳垂在阳光下看起来有透明的错觉，赵奎贤闭上眼睛，开始觉得自己像是惊慌的多余了一样。
金希澈和朴正洙，你明明觉得你已经看的够清楚的了，你已经明白的了，但是归根结底，你还是个旁观者，就像是站在过山车旁边，你看到他们动魄惊心，覆地翻天，觉得最难过的或许也不过如此，觉得好像你已经看惯了他们相处的方式，你见到的就是全部所有，你甚至猜得出下一步他们要往哪里走。
但是还是离得太远太远，过山车上的那些尖叫和心脏停跳的感觉你还是不知道，你只是知道了一个看似简单或是悲情的故事，而那种过山车上的心情，你永远都不够了解。
赵奎贤跟着跑上急诊楼，朴正洙步子很快，出乎意料的，最先去的地方是医生办公室。
“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点烧，有点低血糖和心率不齐，累了就这样，现在的年轻人干活都不要命的，以为过劳死是好玩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医生。”
赵奎贤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前，看着朴正洙站起来礼貌的鞠躬，白色衬衫随着身体动作扬起来，露出腰背上小小的一截皮肤，脊椎的形状清晰可见。
自己还是年纪不够吧。
赵奎贤自嘲的想，有的时候啊，那种看起来平淡如水的感情，自己是真的无法了解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当都是憧憬着的，那样一场感天动地焚尽一切的爱情吧。
“哥你要跟我一起进病房么？”
赵奎贤扯着朴正洙的衣袖装清纯。
朴正洙无力的瞪他一眼，“奎贤求你了，别要不就冷静的显得比你这个年纪成熟太多吓唬我，要不就别给我装可爱扮清纯又雷又萌我！”
赵奎贤耸耸肩，无所谓的有礼貌敲门。
         
（七）         中
“哎呀你好啊你就是赵奎贤吧！我是把金希澈送来医院的金英云啊哈哈哈不用太感谢我真的！奎贤你多大了你念几年级啊你学什么专业啊哈哈哈你有女朋友了么？你现在住在哪啊？”
金英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微笑问好一气呵成，伸出手紧紧握住赵奎贤。
朴正洙微笑着从赵奎贤身后伸手拍拍金英云的肩。
“哎呦，希澈是你送过来的？谢谢了，金先生。”
“是你？”
金英云的惊讶震惊表露无疑。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