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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戏〗云何住:且递同心与凉月,早归故里看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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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何戏刊第27期,一键直达春秋战国


IP属地:陕西1楼2023-09-29 10:57回复
    ·目录·
    【一】前情专栏
    【二】剧情第一篇:荒地之火
    [剧情一:烈柴]
    梗概:新郑西城土器铺旁设一斗场,一奴此前为周王姬所赎,斗场名愈盛。三月一日,一女奴连胜三十六。三月六日夜,斗场大揽观客,贵胄散金无数,赌斗奴输赢,女奴亦列其间。
    [剧情二:余烬]
    梗概:庄公三十八年,天旱。四月初,定次月于南郊祈雨。初八,祭相言闻焚巫事,盖寻跛足女巫,焚以祈雨,何如。堂上沸议,有人言“修城郭、贬食、省用、务穑,此其务也。巫抵何为?”,驳者言“焚巫求雨,神不忍其火,故施雨解厄,往例可得。阻之何为?”数日无定论。


    IP属地:陕西2楼2023-09-2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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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情专栏·
      庄公三十一年:纪澄舟x姜祝瞻
      “世人历椿萱丧,服期三年,而我们,只有这车马偷来的数月。”
      “我自会好好的,但要说起来,他们应当更挂念你的身子,母、兄不在,终究还是由我来照顾着你罢!”
      -
      庄公三十三年:周狐x姬可衿
      “大助曰弼,小助曰与,秉善出发的事,才叫守恪,而非一味地偭矩,我这样的芥毫之行,您既不必担忧,也不必您如是谬赞。”
      “我亦是发自于心的话,和当下的事才没有关系呢……”
      -
      庄公三十四年:祭望川x高渠弥
      “做梦!他日宋公作古,太子夷在一日宋国便弱一分,他雍相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架不住国君糟践,况且,太子夷岂敢用雍氏?若天不亡郑,我死时,宋将如密,皆入郑土。”
      “你我活至三百岁,届时休管天祖人神,满世千万人皆为我所用,宋郑齐卫,均不过莽沙一粒。到时你再看,看他们斗至河枯海竭,天玄地陷,就不会想谁郑谁宋了。世人寿短,汲营荣辱,都与你何干?”
      -
      庄公三十八年一月:姬云衣x姬雪朝
      “姐姐便是这样想翾的么,翾只是想靠近姐姐,抱抱姐姐,与公子为又有什么干系。”
      “你如今隐忍伤怀,阿姊怎么好给你虚妄之语,空空让你心怀希冀。”
      -
      庄公三十八年一月:姬垆月x周狐
      “周狐,少来训诫我。”
      “蜉蝣楚楚,旦忧归处,这是有代价的,小蟾,你怎么就不懂?”


      IP属地:陕西3楼2023-09-29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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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一年:纪澄舟x姜祝瞻
        纪澄舟
        象牙寒凉,炭火滚烫,烧得沿边如一簇雪中盛放的梅花。车轱辘慢腾腾地碾过被新雨冲刷得软绵的淤泥,盖上两行清晰的车辙印。纪澄舟闭目坐在车帐中,任凭故国的景象倒退,笔挺的,像一尊精心雕刻的木雕,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约莫再两时辰,就过纪郑边界了。”
        驾车的奴仆小声地提醒,生怕扰了车内人的休憩。
        再小的诸侯也是诸侯,再落魄的公子也是公子,与他们这些连奴契都赎不出的贱皮囊,是决然不同的。
        纪澄舟轻声,面容冷峻。
        “嗯,到了新郑,你便自寻自在吧。届时,我会亲去府衙,消了你的奴籍。”
        他双眼徐徐睁开,定定望向前方,仿佛能透过沉重的车帘,看见六百里敌郑疆土,如枷锁,如囚笼,试图困住他和幼妹的一生,这样就不会碍着新后的眼,挡了旁人的道。
        何必再拖累一个可怜人?
        纪澄舟冷冷一笑,故人西去,山河变色,他已认不得故土的真面目,更别提留念。所以这枷锁囚笼于他而言,或许,是另外一番机遇,未必需要自怨自艾,如了知情人的愿,从此浸没尘埃里。
        他外披的细桑衣随着马车的颠簸,跌落一角,露出里头一点暗黄。暗黄的鞋袜,暗黄的内衬,暗黄的里衣,粗糙地磨砺着他本就羸弱的体肤,甚至有过敏的迹象,细碎的血点子爬满了手腕。
        纪澄舟在服丧。
        为连灵位都被剥夺的母后与长兄。
        他在君父的大婚之期,偷偷的,为枉死的母兄服丧。
        他问,很轻,尽量不冷冽,哪怕心口散着密密麻麻的疼,似百蚁啃噬,一日旧仇不销,一日提醒着他,你是立了粉身碎骨的誓言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母后、长兄,乃至于南氏一族七十余口,都围在你的左右,夜夜入梦,睁大了眼,看着你。
        永无宁日。
        “玉龟,你怕吗?”
        -
        姜祝瞻
        此时不过一身素服,发上也无有一点簪戴,只是静静地坐在车轿之内。从帘外透出的阵阵风声、故土景致亦引不起姜祝瞻的半分兴致,甚而并不忍再回望一眼,此时脑中回想皆是当日母亲与兄长自裁时的模样,彼时的自家泪眼朦胧、悲戚万分,而今却只觉眼角干涩发疼——连日之后,已经再流不出一滴泪了。
        刻下安静无言的状态被纪澄舟的一句询问打破,姜祝瞻下意识攥了攥指节,抬眼看他时才流露出一点神采,但没有立刻接话,几息后才提了提唇角,却显见地只是为了不教眼前人担忧罢了,开口时却是掩饰不下的落寞、无奈,却没有犹疑停顿地摇了摇头:“我若怕,还有何颜面对得起母后和哥哥、对得起南氏族人。”
        说罢目光下移,落至他腕上,继而轻轻探手过去,虽不忍触摸,但愁色却掩饰不下:“……真的不妨事么?”
        -
        纪澄舟
        火热的痒,比刺骨疼痛后不辨滋味的麻木,要好得多。至少有这一层知觉,他还姑且能把自己当个人,而不是什么复仇的利器——除了隐藏锋芒与亮剑出鞘,再没旁的价值与情绪。纪澄舟不知是冷嘲,亦或宽慰,他微微上扬的笑,远不及上弦月一分的弧度。
        原来痛久了,真的会习惯。
        只有更新鲜的刺激,才能激发一点为人的冲动。
        他望向姜祝瞻。
        “你可以怕,可以喊,可以放肆……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从今以后,飞鸟翱翔九天,母国拴不住你,郑也不能。”
        暖炉烧得“噼啪”,炭火肆虐火舌。他在寂静旷野上孤车独往,希望有她相伴,又害怕与她同行。他怕这一路烹油的烈火烧到她,无眼的刀光伤到她,沉默的暗夜吞噬她。他也怕她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从此偌大沸腾的天地,只剩他孤身一人,禹禹独行。
        于是,纪澄舟用被炙热捂暖的手掌,安慰地覆盖在她指尖,轻握,试图祛除她的担忧与寒凉。他眼底的沉郁是一汪极深的潭水,勉强倒映身前澄澈的星辰。
        “我会努力继承长兄之志,让你浮游山水,有枝可依。”
        “玉龟,从前美好,可惜,什么都变了。”
        “但望,你能不变。”
        他将炉火搁置一边,挑开车门敞帘,风声越过马夫半张背影,与他的视线交汇,再一同投向远方绵长的边境线。
        “你看,那就是郑,远不同于母国的郑。”
        “世人历椿萱丧,服期三年,而我们,只有这车马偷来的数月。”
        “但也很好。”他笑,像是真的在憧憬,“郑人雅量,宴饱乐足,去了那儿,你会见到许多有趣的人,经历更多难忘的事。”
        “快乐有很多种,旧事早晚会被岁月磨平,你不用背负重任而活,即便母后长兄泉下有知,族中耆老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重获新生与美妙而高兴。”
        最后一句,随着跌落的车帘,低得,零落晚风里。
        “……我也会高兴。”
        他们两人中,有一人被寂寥的黑夜与仇恨的狂澜吞没,就已很是足够。多一人,都不值得。
        纪侯,不配。
        -
        姜祝瞻
        在听到“母国”这句时,目光反倒变得漠然,再启口时语调便冷下许多,甚而有几分不愿提起:“自然不能(困住我),至亲尚在、和睦温馨才可算是母国,如今……那里已不再值得我为之留恋了——于我而言,眼下只有同你在一处时,才会教我觉得,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盖因姜祝瞻从不是沉湎消极的性子,这厢小心地摩挲过纪澄舟的几寸肌肤,有几分揶揄道:“我自会好好的,但要说起来,他们应当更挂念你的身子,母、兄不在,终究还是由我来照顾着你罢!”
        说罢才正色看向他,十分认真地将人看住:“我也知道你心中的抱负,因而也绝不会虚度光阴的。”
        -
        纪澄舟
        “你啊——”
        他垂手,敲了下她的脑门,轻的,不及一羽的飘忽。
        他满眼不知何谓的无可奈何,仿佛回到了过去,她仗着比他体健,便站在他身前,俯视他,一意要做阿姊,要他承认她是阿姊。
        可这不是一声称呼,这是重如群山的压力,是肩负难舍的责任,是一生的捆缚,又或者,是自甘被囚的枷锁,尤其是现在,尤其是他们有着这样的过去。
        帘幔随风摇落,如旧事落幕,深沉而凝重。
        “好。”
        他笑着应她。
        “那就有劳女公子瞻了。”


        IP属地:陕西4楼2023-09-29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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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三年:周狐x姬可衿
          ·
          周狐
          蹄踏千重万仞的水,然是白山渐陡了起来,从者道:“殿下,前头是郑国的地界了。”龙马逐骑地令止停下,低头才觉霜雪满了刀鞘,歇马时人如挺立的柏松,披裘坠玉,垂着未抬的眼眸。静是刹那间破的,断掉的一根枝杈,轻微细碎的雪动,乃至岩雪掩下的陷阱,收尾的一声惊呼——声音未落,马蹄未坠,他已搭手施援,惊马入卺,纷飞间拽她逆旋共骑,同握绿玉鞭,垂眸依旧:“劳您受惊,请恕从急。”
          -
          姬可衿
          挽过缰绳,侧耳长听马频嘶,惊扰她鬓边拂过的一缕风。掷下长鞭,将一众随从者甩过山尾。殷红披裘宛如素白山野间燃起的一从火,衣角坠入风中带出一串烈烈声响,她的声音随风递出去很远的距离:“不用跟着,平白惊动了猎物。”
          倏然间心有戚戚,是猎者天生的警觉。她下意识勒紧缰绳,欲要缓速慢行。吱呀一声脆响是有枯枝折断,她眉心一跳,一切却为时已晚。失重感席卷而来,她竭力稳住身形,已然做好坠落于陷阱中的准备。忽觉腕上传来一股力道,一阵天地倒旋间她已落入马背之上,依稀间有清冽冷香,恍若松山枝头的雪。她循声看过去,看到对方面容时,呼吸也放轻了些许。
          距离过于近了,不合礼法,不合…礼法。她如是想着,颊边隐约有热气升腾,渐而烧成一片红润的霞云。
          “你…你真好看。我在郑国,不曾见过比你好看的了”
          -
          周狐
          “大助曰弼,小助曰与,秉善出发的事,才叫守恪,而非一味地偭矩,我这样的芥毫之行,您既不必担忧,也不必您如是谬赞。”
          他难能可见地拨缰的手一滞,已驶至行山崎岖,多让渡三二分的珊瑚珠绳与她手,先驾一段阡陌羊肠,前有枯棘,提点她:当心。如琢的面容上鼻眼观心自守,唯独朝日寻霭露渐身,芭蕉向语不见雨。崖弯方转,平雪荒园,他随手垂鞭卷马,断流断情,有谓诫从,声如滚珠:还不找匹马给她。
          手下曰是,牵行柔禀一匹,只扬扬下巴,看她,四字蓦然,是歌缓缓:如此行否?
          -
          姬可衿
          言为心声,书为心画,她素来不是喜爱躲藏遮掩的人。现下话递出去,却有些羞赧,心中怯怯。索性垂下头去,眸子盯着缰绳上的纹路。他回应的话落在耳边,一字一句温和有礼,莫名让她想起教习功课的夫子。于是唇边溢出一声笑,亦不忘从善如流将珊瑚珠绳握在掌心。垂下头去小声嘟念
          “我亦是发自于心的话,和当下的事才没有关系呢……”
          抬手拨开路边横逸斜出的一枝枯柳,山回路转又见行处。听得问话,她顺势握上他的手腕,借力翻身下马,衣袍在素白天地里似是一丛燃起的火焰。她未应声,踩着厚重积雪行至马匹一侧,抬手拨落鬃上的一片雪。
          “好漂亮的马。劳公子费心了,无以为报。”
          -
          周狐
          “那就记我今日之援,来日多持仁人之心,多辅车慷慨他人。”——如是我所以求,他掉马回身,碧柄琮响,六字生莲。在这朔白北天,显著的红莲一簇,烧开郑国贵女的裙图,连同她扭捏语气,翻飞尽落周狐目中,春叶凋敝,但他的心不可闻。找人问过马名,他唤一声赤云儿,那马就低头屈下膝来了,却未搭手助她上马,只是侧目一凝,声平轻呵:连这也要我教么。“那此去别过,风紧路寒,还请要多自当心。”遣两骑相护相随,远见来者旗徽纹饰,沉雪不语,拂过他轻骑一人在先踏过冻水的肩头。
          -
          姬可衿
          深冬的风起得急,将衣袍一角翻飞而起,音自烈烈。她听着他的话音随风递过来,莫名想起学堂里端正而不苟言笑的夫子。垂首时撇了嘴,静默片刻才溢出一声
          “哦…”
          一时却有几分像个聆听受教的学生。她倏而又想,今日不管换做是谁,他应当都会伸出那双玉雕似的手去帮一把。胡乱想着,便有些发愣,听他话音时才回过神来。一时赧然,只得拧眉瞪他一眼
          “我!我会…”
          气势到底弱了下来,她踩上脚蹬,绯红衣袍便又在素白天地里绽开。握紧缰绳时才闷声应他一句
          “知道了。”
          她也不纵马,只在道上缓缓将行。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随着话音一扯缰绳,将马儿吓了一跳。
          “诶!”
          还未问过他姓甚名谁呢。
          ·


          IP属地:陕西7楼2023-09-29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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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四年:祭望川x高渠弥
            ·
            祭望川
            夜色阴沉沉覆压,皎皎一轮圆月孤悬,勒缰束马踢踏尘灰如腾云雾,他跳下马将缰绳向侍从手中一抛,拎袍三两步踏上阶去,直入内院,捉他桌案铜爵一饮而尽,撂袍屈膝跪坐。
            “宋人想借公子突搅乱我国插手内政,嫁了女公子不够,还要与我家做姻亲,做的这般直白,真让人恶心。”
            他手中掂量着金灿灿的空爵翻覆,洒落几滴浊酒,垂眸时摇曳火光与皎皎明月俱黯,冲撞翻涌的戾气化作烟雾与尘土缥缥缈缈的散了,他只为那一瞬的哀与怒觉得好笑。
            他哀黎鉴冰甘愿被礼教锁死不争不怒不哀,他怒宋国谋算精明又贪得无厌,于他面前伸手讨要。
            “幽王废申后改立褒姒,引来申侯与犬戎被迫迁都洛邑,他们也想搞废嫡立庶的那套功夫,倒不知掂量掂量斤两。”
            落盏骤然一声闷响,他抬眸,烛火投落阴恻恻的影落在他面上。
            “高决先,你呢?想做郑人,还是宋人?”
            -
            高渠弥
            高渠弥不善鼓乐,出殿时扫过蟠龙夔凤,颇觉像祭望川拧起的一双眼。今夜他不争先,乐见祭望川一骑绝尘。尽散满空的黄蒙,怕也是这位决狱新贵的秽语。待他入舍,对面已豪饮一白,他要看这人还能不能说得出话,由是先掸过衣尾着尘,暗想方先座鸣清越,若吓着祭仲,才是他不敬不该。待家奴将酒递来,他示人到外立候。窗既经风,门也不必关,太傻。听吧,听堂堂祭家公子大骂宋国,听他高渠弥胆大吞天,敢入祭族门邸。
            “怎么,同情突公子?温香在怀,姻属系握,其他都是凡物。他若按不住这副筹码,雍夫人必要大失所望。”齐民夸诈,蛮楚祀淫,彼如宋人奸猾满名,也能称郑声贪靡。海龟驮地鄙夷环叠,倒是周室安居一隅,得个聊胜于无的美名。
            祭望川翻腕覆袖,满台烛火在他的酒中连营烧开,正宜趁势一饮,烘喉腑此夜再热。借酒甘甫上唇舌,他静声不言,听祭望川剖周言宋,想起黎鉴冰低垂的眉目。她该如何,且能如何?不该,不能,她承了这一族的锦衣玉饰,就只能命奉祭仲,奉郑王,一个雍夫人也能轻插其足。
            “嫁与万乘仰人鼻息,下见小国心有不甘。看来令妹是步好棋,连你也不肯束手高坐。”他曲臂向窗,细赏祭府的尊爵,蓦尔忆起荒沙残日,他握住几个男人——又或女人的脖颈,瘦得一捏就碰到骨头,在手中就像握住这酒器。若郑国的喉管也被人捏住,挤碎,首先流的一滩血,就是郑室的、高家的、祭家的,所以他们没理由说不。祭望川的酒尊落桌,他的一盏复灌喉腔,因那问仰颈脱笑,酒气随着升上去:“做人?哈哈,我以为你有何锐见。新郑祭愚山,火肺小肠,不过如此。”
            看来郑室的酒只具其味,被满座乱语再泥散七八。此时这酒才对得起他,他也对得起这酒了。觥船海饮同敲桌,他回祭望川:“我不做人了。”烛泣落下去,完满的火苗映在祭望川脸上,他因也看到烛火落在他脸上的样子,不住地晃开一扇影,像女乐的袖,招展的旗。来时月云遮雾绕,万物俱眠状,人的筹谋要轮番登场了。
            “睡饱喝足,再射一筒箭,等天来收我,命来收我。”他提酒再满两尊,又生寻乐一笑:“下辈子你若做了宋人,只是届时自己难忆,我亦无身,不如今夜先敬了。”他碰过祭望川的杯口,两滴酒浇溅在桌,作不知几百年后的荷露。


            IP属地:陕西8楼2023-09-29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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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望川
              “我心疼他?”
              他恶狠狠啐一口。
              “高决先,你嘴这么毒,改日你真被你那戎族外室杀了,我定敲锣打鼓送你。”
              他有些醉。
              屈指叩案招奴近前奉酒,他松松散散的垮腰歪斜倚案,迷蒙皎月银光,支臂虚握拳搭垂撑额,扬颈执盏倾倒入喉,搁盏摇晃酒液飞溅。
              “国不亡,我家在,她纵是嫁给诸公子也不必仰人鼻息过活,我用得着用她去谋前程?处处以利算计,没意思,真没意思。”
              垂目空空落几案黑漆红纹,重叠虚影交错,舒展指节托腮歪颈,他凝不起神,摇曳烛火,眼眸前具是跑马扬尘的灰、旌旗招展的影,却要笑高决先糊涂。
              “到我死时若还有宋国宋人,那便是你高决先的过错。宋公高义,选太子夷为嗣。公子突的夫人来干什么?不就是想推翻太子夷,改他哥哥为嗣?”
              他又嗤笑,皱眉厉斥一声。
              “做梦!他日宋公作古,太子夷在一日宋国便弱一分,他雍相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架不住国君糟践,况且,太子夷岂敢用雍氏?若天不亡郑,我死时,宋将如密,皆入郑土。”
              -
              高渠弥
              廊下小奴点了一盏烛,提笼箧俯首走过。那里面装了什么,祭仲新得的赏,攻讨哪国的陈议,还是味甘胜蜜的毒酒?哪一样都不稀奇,一座府宅可在顷刻覆灭,举国也能在一夜之间南北俱陷,国称王侯俱作古。恰时祭望川言及戎族,他忆兵卒铁甲互映的寒光,渡水行沙往西去,如追那轮颓西垢霞的太阳,去寻自己不可知的运命,最后将血,或是将命印在黄沙地上,标示这一程的终结。他看着他们风糙的脸,所有人的沉默如出一辙,像来时一般结队往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一刻他明白,他与他们,每个人都无不同,听角号转辙行野,而从来不必问为什么。定格到这一刻,他的白马裹灰,距郑国行营数日,锣鼓喧沸也没什么不好。
              “蒙你感念,我高渠弥泉下若闲,必夜访此院。”他没有饮这酒,心想一块黄地隔了阴阳,酒要如何送下来?浇进地里混了沙,若倒入河川,鱼比他先醉了。最后他只是笑,指院内一棵柳树,梢叶低垂到地上,似影子反哺了满枝葱茏。“此树如动,替我满一壶。”案响笃笃如鸣钟,他蓦觉巨大的清明,如置混沌无岸的初宙。那时祭望川是否还活着?他的母亲、父亲,乃至这个国家,是否还活着?若一切注定消亡,他们的行举又所谓何故?莫非不挥刀,不算谋,肌骨就将迅速地萎靡,人只是空壳一架。他仿佛坐回那匹白马,身后是无声行进的将士。是,不如此,就会最先成为草芥。
              他鲜少从祭望川的嘴里听到一国如何,后话倒说得没错,确实寻不出意思。他的脊还直着,温酒滚浸喉舌:“不以利算,能以什么算?我猜你祭愚山尚无清风高标,故只是算不过人家,难以乐足其中。”宋人、雍夫人、郑突,他一时难说祭望川是恨极交攻累年,损一颗怀国念民之心,还是竟日周此,卸远则不知何处去。家奴寂声剪烛,他看膨烧而上的烛火,笑也明朗了:“好,好,俱是我的错了!你既说我嘴毒,不妨我弃戈系绶,堂内外日日谏攻。哪日腰金带紫,便是你给我指的明路。”
              他耳闻豪声,便晓得祭望川确实醉了。他不续城土何如,饮尽手中这盏,比醉还要醉:“你我活至三百岁,届时休管天祖人神,满世千万人皆为我所用,宋郑齐卫,均不过莽沙一粒。到时你再看,看他们斗至河枯海竭,天玄地陷,就不会想谁郑谁宋了。世人寿短,汲营荣辱,都与你何干?”


              IP属地:陕西9楼2023-09-29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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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望川
                “自武王伐纣,周有国三百年,三百岁怎么够?”
                他又续一杯,执盏摇摇泼洒,挥袖扬臂,去指门框内、廊沿下那一轮被拘束的月,逼仄一隙天上遥遥。
                “郑有国祚万年,你我有寿如月。遑论宋卫?管他齐晋秦楚斗个你死我活也与我无关。我只做南海隐士,月上散仙。”
                他回首家仆执杖举火追他过巷,要捉他捆了绳索绑在祠堂,跪那高悬绘像,又是皎月如出鞘的刃横陈清冷白光,满堆如山的牌位层层压颈按背,要他跪拜伏首,叩认错对礼教,合该恪守敬重遵堂上慈母教诲、如身侧幼妹劝谏。
                侍童自廊下脚步轻悄入内奉酒,他取那铜壶来凝神细望铭文,拎耳摇撒满地酒气弥散,踉跄摇晃身形,覆月遮光。
                “值此征伐乱世,恃强凌弱,处处屠戮,非我杀他,即他杀我,非我生即他死。我贪生畏死之徒,尤好人间美艳绝色,既无操戈征战之能,又无腰绶佩玉之才,若无郑国祭氏不得逍遥自在。”
                躬身添他杯满,搁壶重响叩桌沉闷,跪坐撑膝抬首。
                “高决先,我骗来公子忽的酒与你痛饮,你几时缴诸公佩剑与我?”
                -
                高渠弥
                祭望川的杯里溅出酒液,顺着手腕淌下去。这出窖一线与兵卒的汗滴影叠,残日厮杀,寒夜拭铁,肤上渗出锈与咸,谁肯为此花价钱!高渠弥也看那轮月,世人总爱借月相许,竟忘了根本得不到它,谈什么要与不要,还偏爱伫迎西风自怜垂泪。如此不冷之躯,早胜过月仙上百倍了。他尚不愿交凡欲登瑶台,那还是背倚宗祖更划算,只求万勿夜半扰眠,隔日难进金玉高堂。
                “南海有你太吵、太挤,我甘去北岭荒山,剑刃穷奇,授颅与你。届时抛诸月上,莫不敢接了。”他的剑见了千万张脸,最后都合为两只眼睛一双耳,高瞪着灰云雾天,只剩身底血圆在呼吸,残息匍匐往外爬,最后也涸进半化的冻土。在这万象如一里,高渠弥已将自己的死生预演,对死从无趣演向麻木,对生则不知何求。杯上兽怒眼威视,高渠弥按住它一眼,借酒息之余的阒寂往后想去,果真觉得该寻九尾十头,让手中这把剑为它自己出鞘,斩一次足矣。
                足矣否?高渠弥低望座侧,冷鞘翠玉如一滴泪,为它自己哭,还是为祭望川口中的非生而死哭?它是一把剑,除却簪风佩节,也该预料自己的宿命,折于第一次,或第一万次,残躯最好同埋荒丘,不该为念想挂施墙上,作一段废铁。夜辉隔遮窗外,他看祭望川衣后纹饰,银线拓开松风雁行:“还有一条路,你当涂醉死,胭脂残香送行,如此也不算辜负——世上好事,哪能教你祭愚山都占了,太贪。”
                拥求愈多愈贪,贪贤名、贪万古、贪高谈天下的那一声。高渠弥看向归座的一双眼,祭望川的其他贪求是对是错,他从来无心评判,但这千杯百盏的贪,是半分错处也无。他候杯满而握,闻话有顿提眉,忽高仰而笑:“我说你怎有此好酒。无妨,王公操戈血饮,也不只便宜哪一宅。”
                今夜实在大有口福,他心想若与郑忽说谈,能得个更漂亮的回辞。世上需要这样的人,一模一样简直可怖。祭望川万不可做的,或许只有一类。他亦分一掌抵膝,直目迎望:“我若允你四海,就是诈顽狂谩,早三百年做宋人,也累我一身筋骨。”满盏尽饮,他置下敞落的一响,提剑离起:“再骗两壶,下回月满来饮。今夜当坠马卧地,污祭相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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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10楼2023-09-29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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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八年一月:姬云衣x姬雪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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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云衣
                  湘裙一搦春柳,玉容娇蕊,折眉蹙痕,捧心一掬珠泪,盈盈然。荔颊生绯,尾指挑勾罗衣,云寰颤颤,音也抖然:“姐姐,妹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姐姐了。”
                  -
                  姬雪朝
                  我把一盏茶推到她身前去,平淡而没有波澜的目光从她鬓发之间挪去面上,她真美丽——我想,但开口时却不是赞叹,“妹妹何出此言?”
                  无数人的感慨从耳中灌进脑袋,密氏女公子倾城动人的美貌总是为人称道的,我将伸平的手掌做来一个相请的姿态,“我可从未觉得与阿翾无法再相见。”
                  -
                  姬云衣
                  未曾触及一盏澄浆,缬晕沱落于一片撄心,消融在苑枯拂衣去。花珀也披一练晦漠鹤雾,缓持扇鸦羽悬累肥珠,任两勒眉刀哀茕罥锁,将千尺简素剖明:“姐姐,宋国是要将翾和冯逼至绝地。妹妹害怕冯也落入公子勃的下场,那云衣又能如何?”
                  -
                  姬雪朝
                  她素来聪慧,这原本应当如同她的美丽一样艳名远播——然而世人总是糊涂,他们的眼睛像两湾极浅薄的弧痕,只能窥见最尖顶上的、唯一的璀璨。我低了低眼睛,“如今你们并不在宋的土地,他们的手是长,却怎么搅弄这里的风云?”
                  其实不是的——国之博弈,在翻云覆雨之间的利益交换,鞭长莫及一词换言之,应是财名的置换不至足够之地。
                  我摇摇头,“不过,阿翾入局,并非何人引诱。”我很遗憾,是她自己要走这步,“今日此来,阿姊本不该向你说些丧气话的。”
                  “但是——”
                  尽管阿翾并没有开口来求,但我已替郑为画定界限,将立场分明。
                  “尽管阿姊是一定与阿翾通道,但我与公子,并不算亲厚。”
                  言下之意,若她要以我之手,求得郑为一言之力,恐怕很难。
                  -
                  姬云衣
                  以吻开薄胭的澹光从睫绒下探去,透过珠泪只觉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很快密女两匕雪肩怯怯,颓下一柄薄挺如竹的梁骨,颀玉微折,伏归在姐姐的衣裙上:“姐姐便是这样想翾的么,翾只是想靠近姐姐,抱抱姐姐,与公子为又有什么干系。”
                  -
                  姬雪朝
                  我的眉目又低了低,伸手为她抚平肩上云缎,却始终难以与她剖白心头衷肠,“非我度你心肠,只是——”
                  “你如今隐忍伤怀,阿姊怎么好给你虚妄之语,空空让你心怀希冀。”
                  心思细巧也好,城府深沉也罢,毕竟我与她,血脉相连。
                  “阿姊会尽力而为。”
                  拍拍她的手心,终于这样说,“今日便留下,与阿姊同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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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11楼2023-09-29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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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八年一月:姬垆月x周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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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垆月
                    [却攲一丈赤红,挟钳乱拨炉火。盖移两目环相,左右奉近暖香幽幽,是以她们覆氅之下,胸前脯尖,一片花浓。自有授意令从,早早笑问来者,是为接亲?还酬待客?]
                    -
                    周狐
                    [即开能合的梅簪、待上巳方放的芍药、安了红豆斗转的象牙瑟,一应不露斤斧的新郑风物,并做周太子送季妹度闲的馈遗。金丝线缠了饮水的木鸟,渡过园缸的一捧暖室催生的水莲,他掌心的天巧浮入暗香,玄黑色的袖下敛拳微紧,而不撷不视两旁的洛神芙蓉]我来寻珷王十二世孙,丕著芳声,维贤肃雍,寻尺松桷于柏甫,率表路寝之洛邑,安仅见一顽劣无止愚童,而未望乎我周之王姬?
                    -
                    姬垆月
                    [垆月欣身慵坐,常以铅尘铸画的眉色未试一搐。月眼抬看,玄黑渐近渐浓。亦如昨夜砚池新墨,随她付管落就,而无从躲避,不曾发觉的一露松甘洇入曳裾,织一株随心肆意的梅时,才有后知后觉般的恍然,]既客新郑,自当入乡随俗。[一别,几载?拥身盖过的狐衣与尽燃的银炭本不会让人觉得新春倒寒,只是旧人重逢,往昔幕幕,如同未辞季节的风雪,呼啸同行,淬进扼翕的末语里便显得与他愈发疏离,]周狐,少来训诫我。
                    -
                    周狐
                    我听说一事。[周狐语气平静得出奇,像在叙吃饭冷暖人常,哄幼妹入睡的故事,他先前放下的木鸟在池缸里摇摆,躲巧在一簇能挡风的荷苞之后]那月上的小蟾,因不满月轮总有亏缺,望见一水边日晷,讶惊天下会有这般圆满,就自顾自地蹦入了新郑这汪深水池塘。[哂]三十六年冲顶父王,我还没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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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垆月
                    [重门垂帘中雕受的几扇花窗,正把庭心雪光层层诗化,一刻本是极为刺眼的光反倒如夏日夜里的明月般澄澈流淌,直与际下两人的对峙十分不相宜。]天远水近,吾父尚得捞取一瓢求象,这才有了你。[毫无客气而言,]周狐,不必借我可怜你自己吧。[徐徐起身相看,平视笑说,]离家这么多的你更没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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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狐
                    好志向。[他俯下身去,挟势迫急,半颔及眼都是燎眼的阳光,抬起手去碰她的眼睛]有这么大的口气,能不能坐稳我的位置?你平日要去做步骤不凡的流云,无论萱椿怙恃,及兄长泻[犹豫顿下开口,终还是态度软和下去,将将表明一点心迹]还有我,[是捋走一缕玄丝至她耳后,并正了正拢在发心的花叶小插]都愿意用自身去换一个人的无拘自流。蜉蝣楚楚,旦忧归处,这是有代价的,小蟾,你怎么就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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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垆月
                    [热浪策进,怒恶几有一窒。阳光照不进指节细皱横生的茧,与幼时见他伴读长兄身侧,那白皙无痕的素手大相径庭。便有一瞬失神太过,连受低睨又挨切切间,竟将满腔火气敛了干净,便由他正钗,许他矫容。末了擦身离去,命他改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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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12楼2023-09-29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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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地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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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一:烈柴]
                      [关联活动]
                      决斗场事件1:此夜斗奴始,第二场一奴臂折,殊力而赢,输者为斗场拖携下场,一时氛围高涨。
                      关联事件:【荒(周狐)】与【诞(姬雪朝)】的随从此前各自下注,前者赢两场,后者输两场。赢者见输者颓丧,出言嘲讽,二人于一楼争执推搡,均挂彩,引起小规模围观。
                      -
                      决斗场事件2:第四场决斗,女奴上场,独眼劲挺。场上有道戎人,有道郑人,莫衷一是。此场败一魁壮男奴,至此共赢三十七,满场嚣然。
                      关联事件:【戏(子靖希)】命随从点一份夜宵,店家送来时,为【上(姬云衣)】不慎撞翻。
                      -
                      决斗场事件3:几人貌纨绔,续抛百金,言此女奴可使刃,若斗胜一虎,则为其赎身,衣食不忧。女奴默应,斗场牵虎而上,一时激烈非常。虎前爪受创,女奴右腿血流,插刃虎颈。虎毙,女奴伏虎背,场内轰然。斗场欲引女奴下场,察之已无生息,而纨绔不知所踪。
                      关联事件:【剧(郑为)】与【演(祭望川)】位于二楼,见状探看,均有一名贵物品掉落楼下,俱碎。
                      -
                      柴尽复燃,人涌人散,所有人是看客。
                      也可能是下一个她。


                      IP属地:陕西13楼2023-09-29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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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文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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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子靖希x姬云衣
                        “权贵高门其实也如决斗场,绞缠、进退、交锋、角力……任何时候,都不能露怯。”
                        “云衣弱质,也能辅弼冯郎,绝不作鸟兽散。况且姐姐与姐姐都在新郑,也没什么难适应一说。”
                        -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周狐x姬雪朝
                        “狐罔知此是何局,亦不介然,我非此瓮中侯者。敢请教是篾钩骨钩?垂钓者何?倒是君又来者,为何?”
                        “既晓是局,何必在意谁人所设。”
                        -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祭望川
                        “我有时觉我爷爷真是天纵奇才,诸国来客满盈新郑,连洛邑的王姬也引来赎奴买命。”
                        -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高渠弥
                        “方才说谁要赎她?”


                        IP属地:陕西14楼2023-09-29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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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子靖希x姬云衣
                          ·
                          子靖希
                          驻目于女奴面庞,闻门外楼梯一声拉长的:羊肉羹到——
                          声音由远至近,却戛然而止于短促的惊呼和尖厉的碎瓷声中。横眉掷目,恰门扉开见两人:面容歉疚、短衣半湿的跑堂与面容熟悉的…姬氏?
                          想起冯弟来,眉中开释,转与跑堂吩咐,“再做两碗送上来吧。”
                          自有仆从付账,此间招人近坐,“冯弟呢?可曾与你一道来?”
                          -
                          姬云衣
                          因羊羹晕开的胭脂在葡肤上烧透,烫贴一迹日暮嬗变间的霞光。舍去青衫的两泓杏水闲泊缘池,一笔召南风的棠棣秾矣也落墨在小眉上,行下罥烟铅华。以鬓蝉间一簪蝶雀送递,缬半截雪颈作软,吻尽薄红的漆眼仍衔盈润,却叙着柔致的音调:“叫姐姐破费了。冯在如今的家里,但云衣想着姐姐。”
                          -
                          子靖希
                          未有计量余话,嗯声恤看,“难为你了,跟着冯弟来郑,一切都适应吧?你们日中若是无聊,大可去我那处叙话。”
                          话至此处,想及两个弟弟或远故土、或奔地冥,便未语先愁的止住了。几息缄默间,重投目斗台高处,“权贵高门其实也如决斗场,绞缠、进退、交锋、角力……任何时候,都不能露怯。”
                          -
                          姬云衣
                          不能露怯么?母亲鄙弃的以色侍人、昔日在宋地风中泣露的境地正如空谷间荡漾的回音,在密女纤窄的心房里散来散去。一笔菀然细弱的绿茎依附在杆上,营营汲取索求着一滴甘甜的汁液,直至消弭再追寻下一个目标,女萝的柔弱不过是一面遮去贪嗔痴念的布。小眉斜绰,女奴赢下满座喧然,于是浑水作语:“云衣弱质,也能辅弼冯郎,绝不作鸟兽散。况且姐姐与姐姐都在新郑,也没什么难适应一说。”
                          -
                          子靖希
                          嚼尝辅弼两字,朱红两瓣笑弧,“你有心了。”
                          逢两盏羊羹复至,意尤谑深的,“凡事需从长计议、久久为功,但有一件需你现下上心……”
                          持厚瓷盏、笑悠悠的落目人腹,“远国之愁、去弟之伤,冯弟会很希望能有件喜事令他开怀。”
                          -
                          姬云衣
                          羊羹织成的一片蝉翼将翕赩色乱,就在这葱茏郁然里,捉到宋女两目生漆熠耀的萍风,把一曲意蕊纷纷吹皱,拥红落尘。“姐姐真会取笑”,密女垂下须臾数年笼中金雀的山翠,缓饮冰一盏,方淡然抬起两泓春渌。荔颊剖开一线澹泊的平弧,轻如一叶鸿毛、她吐出气音:“宋氏子,还是在宋国出生的好。姐姐难道不希望双喜临门么?”
                          -
                          子靖希
                          轻提眉,“我怕回了宋国,这喜事就落不到你头上了,于你,抓住现在才是雪中送炭。于冯弟…我希望他能在苦闷时留尝心中甘甜。”
                          肯稍和颜,“至于其他,那是我们要计量的事了。走吧,搭我的车一道回去,我也有几日没见到冯弟了。”
                          -
                          姬云衣
                          “落不落的都是机缘罢了,现下刚来新郑,也不急去想这些。”密女的裙裾掠过尘埃,逝于光阴洪流间深埋的风也从喧嚣变得呜咽。肩负在鹤脊上的盛名又掩饰了什么,未明阑珊的夜里,散在雾里忽远忽近的跫音问了个究竟,最终也只将一句汇成,“冯的苦闷,还需系铃人。”
                          ·


                          IP属地:陕西15楼2023-09-29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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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周狐x姬雪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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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狐
                            石中响燃一火,硝星擦夜流新。众人惊呼中,好奴儿披猼訑,掘狸力,抛彩金币一地。而他剥烤枇杷,伸手火中去取,端坐百观菩提相:“无故喧哗,肆意滋事,按周律何罚?”那人的膝跪在一地烫红的印子金上,以膝代行,接了主人抛的枇杷皮、泼的脸渌酒。皮焦近炙,肉酒肸蚃,他才兴致缺缺地回首,偏外右微颔:“素闻雪公子,为夫人才名,夜兴偶见,失礼如此,狐放纵万死。”
                            -
                            姬雪朝
                            原本沉重的夜色在火烛的点缀下烧热,人声如沸,烈烈轰轰地高唱着祝歌,奴者相斗,引数人争奇,偏偏是他——在热闹里再添热闹。
                            “小奴纵性而已,公子何辜。”
                            眼角一低,已见仆从将惹事之人架起,我却无心以此为戒,昭彰人对人的专横与跋扈,起身与人相对,压一压膝头,“如是而言,我亦万死难赎。”
                            ——显然,这种客气是不应当的,再贤德圣明的人也只有一条命,一具身体,诚然可以不惧万死,然而万死之后余存的效力,却不如这夜夜笙歌之后大杀四方的女奴之名更易播扬。
                            “素闻公子雪骨梅魄,自然不爱此间争辉,说到底——是此局所设,引人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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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狐
                            比人还高的兽角台,长明如昼的烛台上滴下漆泪。醉向摇红,鼎沸烹油,供观者用来置卧榻的摆帐都被熏亮一角,他请画师在旁作画,拳束玄轴,勾入青简:“束袂要看,不敢有怠。”她姬可矜入郑庭,夜奉雍夫人,走前纠缠不清,要我录记蛮筵,实在可恶。
                            “狐罔知此是何局,亦不介然,我非此瓮中侯者。敢请教是篾钩骨钩?垂钓者何?倒是君又来者,为何?”弦挣琴断,他侧眸一盱,那台上的奴士方始冲搏。
                            -
                            姬雪朝
                            “既晓是局,何必在意谁人所设。”
                            星夜辉煌地点亮,穹顶、天幕,一国之地都笼罩在扬扬沸沸的人言之中,如同烈火烹柴:能战的女奴、喜斗的王姬,还有——无比轻贱的人命。
                            设局者为何?观局者为何?
                            ——为名、为利,为一线可为笑谈的筹资,视角斗为局,引有心者上钩。
                            如此而已。
                            不能答言,反而弯唇笑问,“公子诚心相问,还是意欲听我承认自己愚笨?”——凭他身份、才名,是否当真不知此“局”所设,只求天地最浅俗的名利。
                            “我必当如您所愿。”
                            话从口出,是授人以柄,“阁中女娘,贪图热闹而已。”
                            ——因我来此,并不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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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狐
                            “至哀为诚,至伪近善。”收一惨喝随酒入喉,吸鲸入海,寡颊清鼻,未见坨红一点,如冰海白原,难觅嫣然冷香,那断膊之奴竟以伤肢为器,赢甚惨烈,急鼓号繁,周狐嗤一声:“拿我弓来。”
                            既是小娘子不喜,狐又多赢两局——弦扣白虎扳,箭绷立发——御下不严,争执熟是,狐以此赔谢——是连发三箭,那斗兽场上原本最为夸张的猊面红烛,轰的一声倒塌,流蜡如泻洪般而下,正将燃不止,有燎原之势,却又有一箭急急止了烛焰的苗——祈蒙见恕,垦尔见谅。
                            盛乐崇力,本为娱事,所谓心有不忍者,非世厌俗,自托无为者众,然行鄙懦为,有愧王血,狐不为此举,既雪娘不喜,彼乃却之。
                            而那最后一箭贯一纸笺,如榫卯严合,直钉入地:赦过宥罪,脱籍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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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雪朝
                            “这太荒谬!”
                            声音终于在斗奴折臂相抗时移出一点惶恐的变化,目光落定之处,是燎原烈火,把周遭观者的热血点亮:席间百姓平民,抑或门阀贵族,能有几人尚觉这种以命搏名的行举并不算妥当?
                            箭矢破空而去,我的目光在追随时未改方向,“公子——”
                            声线并不平稳地波折,起身倚上围栏,想要将斗场之间看的再清楚一些,胸腔尚未平复的起伏在跌宕着,“今日已见公子气魄。”
                            匆忙丢下的尾音牵缠出一息未平的余震,惊与怕在重叠中弥漫着,连慌乱的辞别也只闻细碎的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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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狐
                            蹙眉二三,欲言又止:我非是为了……见若脱兔,奔走不顾,弱质如此,诧异惊然。而后周狐拉空弓不发,驰驱太阴为矢,遥向新郑王宫,一刻未止。兰槐之根,香质不忘,故园为何,八合同乡。侍官禀:王姬宫中夜饮,赐羹共食。他才歇弓垂眸,神如松风,浓山淡逸:束袂心意,我已有知,她还说什么了? 枇杷我已剥好,斗奴画本已成,闲书和零嘴都给你们王姬送去,免得日夜都来烦我,宴饮也不肯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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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陕西16楼2023-09-29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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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公三十八年三月初六:祭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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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望川
                              斜倚高台扬颈闲灌一壶酒,凹陷层层阶梯空处,吊睛猛虎皱鼻呲牙骤然呼啸如山崩,声浪如涟漪荡漾慑众客掩面却步,退行推搡喧闹争吵盈室,他懒散翻身仰面倒首,双臂舒展搭垂把栏杆向天,逼仄天顶一隙狭窄日光斜偏,熠熠泼洒融融暖意覆面。
                              奴呼喊一声低壮深沉,他只微微侧目又阖,嗤阴翳遮蔽处人与虎争命,哀家国沦丧时命微贱如草芥,供人玩乐之物鄙不如牲畜,遭祸患时阻兵戈锐利愈坚,亡家国时屠戮凌虐愈凶,杀兄弑父,诸国众客,珠玉金银累案押注取笑。
                              “我有时觉我爷爷真是天纵奇才,诸国来客满盈新郑,连洛邑的王姬也引来赎奴买命。”
                              他故作仰天长叹。
                              “可惜王姬来郑日短,我为案牍拖累。无缘得见王姬真容,不然我当真要问她,她是不是我爷爷请来的托。”
                              周王姬赎奴遍传列国,斗场威名愈盛。侍从奉登记册卷入内置他身侧,他取卷一一阅览,见赎奴册记名,忽而嗤笑抛卷。
                              “高郎将手下败将,何足百金?王室衰颓,拥九鼎而势如列国,小小王姬却有如此厚财能取奴于郑,她恐怕再不能回洛邑了。”
                              他借祖父与高渠弥威势胁辖斗场官吏送册入台,此时侧首支臂抵栏杆,奴拒虎抓皮肉推掌歪摔狠砸暴戾,他蹙眉见爆发蓬勃生意忽然一笑。
                              “是谁说要赎她?”
                              吏皆对答,他垂目去望泼洒血珠染红棕褐色的沙团,抬臂稍动指令捧卷去。


                              IP属地:陕西17楼2023-09-29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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