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水道潮湿的地面上,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高松灯第一次笑了,释怀的、绝望的笑了,笑自己愚蠢,笑自己无能。
做了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啊,自己的决心又算什么啊,到头来连伤到敌人都做不到。即使已经拼尽全力,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徒劳,希望一次次近在咫尺,又一次次从她手中滑落。受伤,死亡,忍耐,拼命,都没有意义,最后等待她的还是一样的结局。
远处的离群恶魔又一次把奥斯卡打倒在地上,这一次骑士没有及时起身,恶魔一脚接着一脚地踩死了他。奥斯卡的残躯化为灵体,消失不见。
高松灯没有多伤心,她知道奥斯卡还有足够的人性,还能再一次从篝火旁起身。不死院大门的钥匙在奥斯卡手上,从那个篝火出发,绕开刚刚破开的大洞就能打开大门,然后逃出这里。
至于灯,她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她会死在这里,化为又一个游荡在不死院的活尸。
高松灯漠然地起身,机械式地躲避着离群恶魔的攻击,浑浊的琥珀色双瞳本能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也许在离变成游魂仅有一步之遥的少女心中,仍然有着对活下去的渴望。但也只是渴望了,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虚无。
“明知期待也是一场空,却仍不断寻求着救赎。”
半年前的高松灯曾写下这样的歌词,那时的她沐浴在丰川祥子的阳光之下,生活在Crychic的温暖之中,用歌词写出、用歌声唱出无法通过言语传达的心声,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成为真正的人类。
现在她明白了,期待确实是一场空。Crychic因为她的无能而分崩离析,祥子也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和灯说一句话。相比之下,现在的她至少给了奥斯卡逃出去的希望。也好,这么没用的自己至少还救了一个人,也算是没有白死吧。
微弱的疼痛让高松灯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重新观察起眼前,发现自己已经被恶魔一把抓了起来。
啊,原来自己刚刚是失去意识了啊。
绝望和虚无让灯所剩无几的人性再次流失,现在的她已经连稳定的维持意识都做不到了。视线昏暗,鼻子失灵,连能证明她还活着的疼痛都已经几乎感受不到了。
被恶魔紧紧的捏在手里,高松灯甚至感受不到多少恐惧。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骄傲绽放的重要之人,一起成为人类的约定,想要组一辈子的乐队,还有重新见到家人朋友、挽回这一切的信念,都没了。
那么,至少让这无法醒来的梦终结,踏上死亡的路途吧。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可能回不去了……
小祥,素世,立希,睦,我大概没法再等到crychic重组的那一天了……
奥斯卡先生,请一定要逃出去啊……
身上的压力传来,恶魔收紧了手,准备把灯碾碎。恍惚间高松灯抬起头,看到远处有一道梯子通往上面一点的地方。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她能不能逃出去呢?
无所谓了。高松灯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终结与死亡。
但黑暗中传来的并不是疼痛或者虚无,恶魔的动作停下了,高松灯疑惑的地睁开眼睛,发现恶魔抬起了头。
牠在看什么?灯也跟着抬起头,阳光刺的她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她还是发现一个影子正极速下降——
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和恶魔的怒吼一同响起,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灯沉重的身体再一次摔在了地上,但她还是立刻重新抬起了头。
死灰般的心灵在极短的时间内复燃,少女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使理智所剩无几,灯还是能猜道此刻唯一可以来救她的人是谁,她只是不敢相信,那个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回来救她这个没用的人。
但他就在那里,那把华丽精致的长剑救插在离群恶魔的背上。
亚斯特拉的上级骑士奥斯卡抬起了头,跟高松灯对视着。
“我以我的家族姓氏起誓,绝不会忘记您为我所做的一切,必将尽我所能报答您,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即使看不见奥斯卡面甲下的脸,但高松灯在对上眼神的那一刻,还是想起了这句话。
奥斯卡空出的左手指向那道铁梯,然后说话了。经过一次死亡,他的声音已经重新变得干涩嘶哑,但用来传达信息已经足够:
“那边,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