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关一龙出了师,只身去闯荡上海滩,出了名,成了角儿,依然不忘师妹席木兰。每次从上海回北平,他都给席木兰带很多时新的衣服首饰,还喜欢花大钱给她置办行头,光是单光和双光的头面就添置了好几顶。
醉福楼的生意一向很好,此刻正是华灯初上,酒楼里更是一派热闹光景,无论散座还是包间处处客满。
他们几人等了没多久,伙计便端上茶和点心,一龙特意加点了一碗席木兰爱吃的鸡汤馄饨,伙计上菜时,关一龙先伸手接过碗,细心地舀了两勺温汤加在馄饨碗里,再用手指拂了下碗口试温度,觉着不烫了,他才轻轻端给身边的席木兰。
孟二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吃惊地看着关一龙做着这一切,动作轻松而熟练,仿佛他天生就该做这些事情似的,一派坦然。
在二奎心里,关一龙应该是神秘而淡泊的样子,怎会如此体贴温柔?难道自己真是被那具古尸蛊惑了?
席木兰接过关一龙手里的碗,还没吃,包厢门口便出现一个白净脸庞的高个子青年。席木兰看见他,脸上立刻泛起一丝娇红。
“快进来,我们早就来了,就等你了。”木兰低声招呼:“这是一龙师兄,你上次见过的。这是孟二奎,我师父新收的徒弟。”
关一龙看见门口的男子,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男子走近两步和一龙握手。
“真好,我们又见面了,我是您的戏迷。”男子显得很有兴致:“您的《挑滑车》我百看不厌。”
关一龙淡淡一笑,向那男子点头示意。
年轻男子转头再向孟二奎伸出手。
“幸会,我是杜贺兰,在北大中文系念书。”
孟二奎也赶忙起身握手,他其实认识这个杜贺兰,只是没有点破。杜贺兰比孟二奎高一个年级,他是学校的革命激进分子,常组织北大学生去街上示威游行。
“快坐。”席木兰亲热地拉着杜贺兰,顺手端起桌上那碗馄饨递给他。“刚点的,趁热吃。”
孟二奎望着那碗馄饨,再看看举止爱恋亲昵的席杜二人,终于明白关一龙为何不愿在席木兰面前表露情感了。二奎忍不住偷眼打量关一龙,见他一脸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有在席木兰笑得最灿烂的时候,他才默默地抬起眼睛望她,眼神幽深,依然是七分的关切,三分的惆怅。
席间,席杜二人谈笑风生,关一龙沉静如水,孟二奎拘谨局促,正在气氛微妙尴尬之际,警察局长的女儿孔二小姐上门解围。
孔二小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关一龙在醉福楼的包间吃宵夜,便大方地进门敬酒。
“来,喝一杯,大武生。”孔二小姐目不斜视,将酒杯举到关一龙脸前:“我是你的戏迷,你可不能不赏脸。”
关一龙略微迟疑,低头举杯,孔二小姐却伸手按下他的杯子。
“喝这杯。”她将手里的酒杯举到关一龙唇边。
关一龙灿然一笑,顿时蓬荜生辉,映红了孔二小姐殷勤的脸,他就着她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孔二小姐见了满脸得意,她兴奋地挤了个座位,腻在关一龙身边,于是席间谈笑风生的就是两对了,只有孟二奎像个电灯泡似的坐在一旁。
二奎看着关一龙与孔小姐调笑的脸,眼底泛起一丝不满,刚才因席木兰冷落他而起的一点怜悯之心此刻已荡然无存,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释怀,刚才关一龙还对木兰师姐痴情关爱,转眼却与官家小姐亲昵调笑,着实轻贱,难怪世人常说戏子无情,梨园行里真的都是水性之人?
题图:上海滩大武生(p图没好,先凑合发一张我在百度搜来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