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在他身边时，我便忘却红尘纷扰，一心只想着眼前
　　不过胖子说，是因为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面对的都是九死一生的难题，不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就要在地底长眠。想被红尘纷扰呢，自己都该变成粉尘了
　　我想和他争辩几句，却也觉得并非不无道理，也明白想要说倒胖子的歪理，我的邪说还得再练几年。
　　这几天胖子因为一句“凭发票，全部消费吴山居报销”。整天拉着小哥把平时不舍得去的地方都逛了。一点没想着帮我省钱。从为了发票，拒绝店老板送的饮料就可见一斑。
　　就他那样，还好意思教训老板不能偷税漏税，要做守法公民。要是真严查严打，他干的事，都够枪毙五分钟了
　　小哥没有对胖子的行为进行任何的阻拦，让我十分痛心，连小哥都被胖子的奢靡生活策反了，果然他俩不能没有我这个督察鞭策。

　　我没和他俩厮混，只窝在堂口处理之前伙计留下来的毛刺，白天处理堆积的工作，晚上陪人喝酒，上下打点
　　小哥和胖子暂住在我吴山居楼上的公寓里，和我也就早晚见一面。
　　但其实吴山居常年清闲，现在上面又在严打，加上现在是淡季，伙计划拉的小毛刺，也容易修整，根本不需要我这么呕心沥血。事实就是我在躲他俩，或者说只有一个他
　　胖子是个聪明人，从我豪掷千金，让他支开小哥，就该猜到了我想躲小哥。又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不说，不问，也不劝。
　　小哥就更不用说了，我砸吧砸吧嘴，他都能知道我中午吃了什么饭，但他也不说，不问。因为他本来就是不在意这些的人，他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他也顺势不知道。
　　我们三个都对真相心知肚明，默契使我们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我却也只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自欺欺人直觉告诉我，这种微妙的平衡，不会维持太久，当它累积到一个节点后，一定会爆发。
　　我就这样终日惴惴不安的等待那天的到来。
　　我想我该描述一下我等待时的感受，心脏会随着跳动一下一下的刺痛，心底总有什么要涌上来，只能通过屏住呼吸来压抑。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也无法习惯。但一想到解决这种感觉的方法，是在小哥面前暴露自己的肮脏，就更不好受，哪怕那一天迟早会来。只得继续忍耐。
　　达摩克利斯剑落下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早，但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人越长大越胆小，更多时候，我为了不让顾虑持续纠缠我，会趁自己不注意，给自己因为顾虑不敢做的事开个头。
　　这个略显莽撞的小习惯，为我解决了不少难题。所以我继续用这个习惯破这个局。
　　阿拉善那边给了我一点有关黎簇父亲的消息，其实我应该等消息确定下来后，再去找黎簇。
　　但我没有，因为直觉又一次告诉我，这会打破我们仨之间的微妙平衡，我又需要一个契机从重重忧虑中解脱，就这样我约了黎簇晚上见。
　　交流的结果不算出乎意料。虽然时间让他伪装的平和，但心底对我，对自己，对这个行当的厌恶是压不住的。酒过三巡，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指着我骂，骂我自私自利，骂我是个疯子，骂我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拉他入局，骂我没种，把他拉进泥潭，却不能把他拉出去。
　　听他骂完，我就到前台给他开了个房，扔进房里也没管他能不能爬到床上。其实内心已经没什么感触了，只是烦，烦的太多了，烦欠的外债，烦欠的人命，烦自己的懦弱，烦这个世界怎么给我安排了个这么操蛋的人生
　　我一烦就想抽烟，因为小哥要回来，我已经几个月没抽了。一想到小哥我就更烦，我在张起灵的人生里究竟占了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他像一本大部头的书，记录他的一切，我有幸读了两页，但我都他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占两页，因为我像个**一样都不敢见他。
　　伸手掏烟，一摸口袋，只摸到胖子塞给我的发票，皱皱巴巴的，一副可怜样。
　　把它抻平，才看清是胖子买留声机的发票，哆瑞咪发嗦啦西就认的头一个，还笑我没品味，非要买一个给他岳父用来欣赏音乐，脑袋跟核桃大小的都能猜出来，他就是想薅我羊毛买回来倒腾二手。
　　这么大一人了，天天想着这么坑我，没点出息。想想他笑那一脸的狡诈样，配上旁边闷油瓶的冰块脸，竟然把心里烦都驱赶走了
　　等我回过神，看了眼表，竟然半夜了，怪不得这么冷。这个时间他俩早该睡了，回去一身酒气再打扰了胖子的清梦，不知道他要骂到老吴家哪辈祖宗。
　　为了迁就黎簇，吃饭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近，不过，我在这附近应该有个小别墅。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凑合一晚算了。给胖子发信息吱一声后，趁着夜色开到附近。

　不过之前没想到还会用到它就没收拾，之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估摸着，这应该是事成之后，第一次回来。
　　其实我内心对那个地方有些抵抗，那是我布局时住的地方，因为四处都是眼线，只能以伙计的身份在郊区买了个房子，专心研究
　　吱扭一声推开门，该上点油了。灰尘扑到脸上，呛得我咳嗽俩声。地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打印纸，粉笔灰在月光下显影，倒在木桌上红棕色的墨水早已干涸，像是血迹一般。一摞一摞的情报信息和随处可见的笔记本，无不展示着主人的疯狂。
　　记忆如潮水般涌向我的大脑，霉味，水气，与长时间留下的烟味混合起来，呼吸开始沉重，浑身犹如过电。从堆满废纸的沙发上清出一块空地，无力感蔓延至全身，我又一次回到曾经的梦魇之中。

　屁股底下有东西硌着，用尽力气摸了出来，是包只剩下俩根的烟。忽然间，又有了些力气，凭着对香烟的渴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沙发上爬起来。摸索半天也没找到打火机，又是哪个天杀的龟孙给我顺跑了。
　　脚步轻浮的挪向厨房，点了两下，煤气没用光。怎么可能会用光呢？当初开户我充了二百块钱，一次没用过，吃饭都是谁想起来给我送的，我就吃点，所以当时的我是真疯了吧？
　　满脑子都是怎么让那些人栽个大跟头，最好永无抬头之日，一辈子也爬不起来，倒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把自己折腾到死在他们前头。其实，哪怕死在他们前头也没事，只要他们给我陪葬就好了，否则死也死不安宁。
　　不，不行的，死在他们前头，就没人去接小哥了，他又要被世界遗忘了。
　　脑子越来越乱了，不过，烟算是点着了，猛吸一口，被呛了个半死，老子刚想装下深沉，坏了风景。不过情有可原，杭州的空气湿度高的可怕，这烟还是有点年头的劣质烟，不能太苛刻。就罚它今晚侍寝。

这太安静了，安静的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究竟彷徨中抽烟的人是我，还是那个被小哥拉起的人是我。
　　音乐如流水般徐徐涌来包裹着我，前奏响起时，我就知道是哪首歌了。该说不说，买它的人它挺有品味，是卡朋特乐队的昨日重现。
　　第一次听的时候，我才刚上小学，那时候我第一喜欢的就是我三叔，他总能给我找到稀奇玩意。这首歌就是他的手机彩铃，每次听到这首歌，就知道三叔又要带我见识稀奇玩意了，所以几十年后再听见就格外亲切。
　　我多想陷在回忆里，永不醒来。现实就是现实，一曲终了，我才察觉到脸上的冰凉，风一吹，竟也冷的刺骨，用手一摸，才发现泪流满面。
　　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的泪？大概是第一口烟呛到吧，也可能是烟熏得。第一滴泪在一首歌后，才被发现。当然不是我注意力不集中，而是因为我眼睛大，框的住泪水。
　　突然想起来，上次觉得小哥身材好，落魄时可以靠当男模东山再起的话。胖子也说过类似的，不过说话对象是我，他讲我这张脸加上大学生的身份，天上人间，挂牌都得十万起步。虽是年轻时的玩笑话，但也可以侧面证明我完美的继承了老吴家的优良基因。

　这烟不耐抽，可能是因为时间长了，可能是因为价格低廉，也可能两者都有。熟练的将其与另一只烟对点，然后把烟头怼在窗户台上。那块已经有数不清的烟头了，我也懒得理，就这样糊涂的糊弄过去。
　　刚抽没俩口，就听见身后的动静，我扭过头去瞧，刚好吐出一口烟。熟悉的气息使我安定下来，透过烟，瞧见个人影，太熟悉了，以至于捏着烟都忘了呼吸，那人在边柜上捣鼓什么东西，听见我扭身的声音，也扭过头看我。
　　我们隔着烟对视，他朝我无奈的笑了笑，指着旁边的留声机。
　　“你来弄吧，我搞不明白”
　　听见他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走去，走得太急，又一心盯着他，果不其然，被小心走都会踉跄的地板绊了个底朝天。不过我不担心爬不起来了，因为如果他真是小哥，就会在我摔倒前扶住我。
　　果不其然，迎接我不是混乱的地板，我扑进的是温暖的胸膛。小哥从我的指间接过烟，就着湿漉漉的烟嘴也吸了一口，他也被呛了，却也强忍着。
　　我突然好想笑，但想到胖子在青铜门前的玩笑话，又憋住了。倒不是怕他灭口，只是想万一小哥真是要面子的呢？他这么闷骚的家伙，内心不知道要多敏感呢，权当为了小哥，也要忍住。
　　小哥向下撇了一眼，似乎是看我憋笑憋的辛苦大发慈悲的对我说了句“你要想笑就笑吧”
　　我本来打算狡辩几句的，一抬头看见小哥发红的耳根，彻底憋不住了，就靠着小哥的身子，弓着身子大笑，辩解的话语支离破碎。笑的畅快，笑的尽兴，笑的无所畏惧。
　　小哥也任由我胡闹，看着我笑，又吸了俩口还是适应不了，就碾死在边柜上，本来打算我是抱怨两句小哥浪费烟的。但等我终于直起身子看向小哥时，却被他的眼神定住了。太复杂，我只想着逃避。转过身，摆弄留声机，音乐又一次响起。

　回头望向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化作气音飘洒在空气里。我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又为什么不问。
　　我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说他一直都在。在我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小哥忽然抱住了我，他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我都知道，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听过无数次了，似乎是因为他不常说这些话，又或者因为他是小哥，所以我听的格外入耳。害怕一切都是黄粱一梦，所以也格外用力的回抱他，我们之间亲密的没有一条缝了，可我还嫌不够。
　　小哥松开我想要和我面对面，可我不敢放手。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两只手绕到背后牵下我的手，我知道蛮力比不过他，也只得让一步，与他面对面。
　　他看着我笑了，“眼泪”轻声念了俩个字，我才发觉又一次流泪。这次烟早早被碾灭了，找不到借口了。
　　“我平常不轻易流泪的”
　　“嗯，我信你”
　　“哪怕我和过去不一样了？”
　　“不，你从来没变过”
　　“你不知道”
　　“我全都知道”
　　“真的？”
　　“真的”
　　小哥不再说话，只摩挲着我的手臂上的伤
　　“早都不疼了”
　　“但它疼过”
　　他神色太认真了，好像那不是伤痕，而是什么没看过的机关。
　　“不会再有了”
　　“什么？”
　　“你不会再有因为我而受的伤了”
　　小哥抬起头看着我，上次露出这种神情时，他告诉我的是“我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本来想好的玩笑话，突然说不出口。他是认真的，对啊，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他和我们这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不一样，他拿誓言当命。
　　“嗯，我也信你”
　　两页就两页吧，读两页占两页，也算得上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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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存放着某个膨胀厨的幻想料理
合则狂炫三碗，不合悄悄划走
本灶台最终解释权归疯狂颠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