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悄悄斜透过薄薄的窗纸，散在摊开的书册上，渐渐盖过摇曳着的烛光，千鹤侧头看了一眼纸窗，合上书册，起身的同时轻轻吹灭了蜡烛。
    
     端起白瓷薄碗，感到适合的热度传到手掌的同时，腾腾热气漫上来，红豆的浓香也开始弥漫。亲手为他准备膳食、亲手给他的碗里添满食物，除开在函馆的那段日子不算，也有好几年了。就算每天都是如此、这样的动作重复过数千遍，每次都抱着最初的期待与充实、嘴角的笑都好像要溢出；只是想着是为他准备的，心就不可抑制地十分欢喜。
    
     然而歳三还没有起来。
    
     歳三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特别是入冬以来，起来的时间一天晚过一天，甚至晚过了日出、北海道这极北极寒之地的冬日日出。
    
     原本是不想再回到这片土地的，虾夷的覆灭、更是歳三梦想终结的地方。只不过唯有在这清寒之地，才能让罗刹体质对于身体的侵蚀的副作用、降到最低限度。
    
     父亲纲道在临终的时候，把所有关于罗刹的研究统统都留给了自己，更是告知人类一旦化为罗刹，就要一直承受力量的吞噬直到灰飞烟灭，除非不动用那份力量。——土方不可能不用，也正是因为动用了过多的力量身体才越来越虚弱，即使在相对平稳的时日也不能很安稳地度日。
    
     千鹤跪坐在榻旁凝着歳三的睡颜，沉静又淡然，只是眉心在细看下有着微小的拧褶，不知是因着身体受到侵蚀的疼痛，还是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论是那一种都不是千鹤希望看到的，而近来千鹤倒更加原意是前者。
    
     近来歳三越发频繁地梦见过去的事，尽管没有明确地告诉自己，千鹤心里却很清楚，那样怅然若失的表情，和战事刚刚平定下来时的一样，所有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伙伴全部离去、只留下他一人攥着浅葱色梦想的碎片，那样的痛惜与悔恨。
    
     好想跟他说，“请您连同他们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却也只能那么想而已。千鹤无法忘记，在刚刚安定下来的时候，暗烛明灭下颤抖的嗓音“我可以抱你吗”、那般近乎绝望的淡笑，心慌得只能用双臂紧紧抱住他。纵使自己的大半辈子都是陪伴他，他的前半生自己却没有参与也丝毫没有介入的余地。过去是他和他们的过去，不是和她。二人也很默契地从不谈起。
    
     能看到歳三发自内心的笑，是千鹤最大的祈愿。
    
     看见他眉头的暗皱，千鹤不自觉地想要去抚平，不希望他在睡梦中，还要经历清醒时偶尔会有的的隐痛。
    
     手在刚要触到他眉心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闷响，千鹤转身要出去看看，却发现歳三立时像是被惊动一般侧过身去，双臂朝自己睡的位置圈去。要是在夜间，自己一定是被严实地揽在他怀里的。

     无数个惊雷的雨天、或者狂风肆虐的夜晚，歳三就会那样把自己护在怀中。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了么，即使还在睡梦之中。
    
     千鹤握过土方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千鹤，怎么了？”
    
     这才反应过来，早起又是煮粥又是看父亲留下的书册，手的温度已经消散掉了变得比歳三的手还要冷。
    
     “大约是起风吹到了支架，我出去看看就好。”将手抽出被褥细细为土方掖好被角，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才开一条缝继而就猛地开了，冷风跟着扑面而来而一并往里面灌，凛冽刺骨。好容易把门关好走到屋外，松散绑着的发丝立刻被吹散向各个方向，眼睛也眯着睁不全开看不清楚，模糊地辨认着晒衣的支架，略有些费力地抽出压在松散的沉重木架下的衣衫，清点了件数卷着抱好，几乎是被风推着跌跌撞撞冲到门口，再哆嗦地回到屋里。
    
     只是一会儿身上就变得冰凉，千鹤把衣衫一一晾挂好，才感觉到体温在慢慢回升，呵了口气搓着双手让更加热和起来。
    
     土方已经起来，看到千鹤的样子径直捉过她的手，发现一片冰凉后眉头微蹙，手一带力将千鹤拉近。
    
     暖过自己许多的身体，千鹤想要挣扎却听见一声沉稳的“别动”，安静地伏在土方结实的胸膛，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快过掌心下的。
    
     神智随着身子回暖的归位，一清醒下来心跳也在瞬间恢复正常，愈下随时都有可能化为灰的体质怎么还能让他这样为自己暖身。千鹤轻挣开土方的臂弯，却不敢与他对视，说着去拿早点就低着头跑开了。
    
     看着千鹤跑去的身影，土方摇着头笑了笑走到窗边，盯着纸窗好一会，面容渐渐和透过窗纸的稀薄的日光一样淡、再转而凝重，凝重中又似乎带着一丝憧憬的神色。
    
     “千鹤，很快就要下雪了吧。”
    
     重新给白瓷碗盛满红豆粥的千鹤听到土方这么说，放下手中的木勺，迎上他清亮的瞳，“嗯......很快就可以看到梅之花了。”隔着红豆的浓郁的香，千鹤却微笑开来仿佛已经闻到了白梅的清冽之香。
    
     每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一起去赏梅，是二人近年来不约自成的约定。
    
    
    

    
        终于雪像是蓄积已久般地、簇绒如轻羽狂舞着卷下，持续了两个日夜有所停歇，整片大地积了厚厚的白，映着雪后初晴明亮的光。
    
     千鹤搀着土方沿着往年踏过的小径寻梅而行，同样的梅树同样只几百步远近的路在千鹤看来异常的漫长、遥远，积雪的厚度与凛风使得行步非常艰难，更有土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倚了一大半的重量在她身上——最压住自己脚步的缘由。
    
     在遥远的距离也只是自己感觉上的错觉，几百步后依旧走到梅树底下。
    
     梅枝上覆盖的雪掩着零星缀着的花苞、朵朵欲放未放，乍看不意寻得，尤其花苞朵衣若抹细沙晶莹残雪、更显清丽。白梅白雪，本就是歳三一直以来的憧憬啊。
    
     “呐......歳三......”好想知道他究竟是从何时喜欢上的白梅，却怕与过去的他们有了牵扯，因而刚唤过他的名字就不自觉地降下声，让多余的话语被风吞掉。
    
     土方看着她环视梅枝的褐色眼眸里的一丝茫然，被风吞掉的话大概也料想到了，淡言道，“很早以前，早到遇见你、遇见他们之前。”
    
     二人隐居起来之后，歳三第一次跟自己主动提起他们，千鹤有些意外，察觉到他的语间含着“以后再提起他们也是不要紧的”意味在，更看到歳三的一脸平静。
    
     “我还真是罪人啊......千鹤......”土方长叹着，似乎也并不在意千鹤着急地想要打断他的话，自顾着说下去，“他们都把性命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我、舍弃一切地战斗至终，而我却抛弃他们独活下来......只有我一人获得幸福......”
    
     “歳三！”再听不下去了，“请不要说那样的话！歳三你战斗到最后都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啊！......得到幸福......就当成是罪......”
    
     感觉到手腕突然被她攥得很紧，土方亦用力回握着她，坦诚而定然应道，“千鹤，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福祉，我从来都没有为此后悔过。”
    
    

     一直竭力忍住的泪，还是狠狠砸下来，使劲地摇头予以否认却无法再出声，只任泪水相继落在相执的手上、沾湿衣衫。
    
   

格式被十娘打断了......
我还是放弃现代文了......

回复 miki:
确实是古代的，现代的剧情被我弄得一团糟（而且也不是SSL这是重点）
我果然要再有勇气一些，才敢开始写现代。
那个......大概......开始就是打算写悲剧的，没有把最坏的直接写出来
其实副长如果不化成灰，有办法的，发挥鬼族定律就好了~
回复 羽：
我......恰好写到了他们的......最后的结局......所以副长这里真的很有虚弱的一面

回复 羽：
最终的结局都是悲凉而且不可避免的，而从副长的线路来看可以大概分为遵循历史时间以及和千鹤一起好好的生存下去、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这样的吧。然后终局我们希望他们二人能有历经波折后终归的平淡、这样美好的期待。
这里副长的虚弱......平时太习惯了副长的强势和气场，这里是因为副长的生命真的到了将尽的时候了
（那个GB是啥意思......对那个ACG词汇不是很有概念的说......）

回复 七：
确实是一晚上赶出来的所以有多方面写得挺仓促吧，刚好那天开始下雪，本想着就会一片白了吧、还是没有上次的势头呢~
实在不忍心写那个悲血的场景，于是还是始于白、归于白，对于歳三其实算是最后的结局了吧（是歳三不是副长）千鹤至始至终都如一相随。
想说尽管是悲文控，还是不希望看着二人因为相爱而分开，就像每次看到相爱的二人背向而行不再回首、总会很难过。而你的歌章我想大约还是比较适合BE的，当然还是要看你怎样安排了~
回复 KOKOYOYO1：
我把我心爱的手帕借你好不好
我希望的也是他们二人可以平安到老，直到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长大；
可以看着女儿出嫁、儿子娶妻——再普通不过的人间娶嫁、没有战火的摧推——然后他们在一个暖阳的午后安然辞世。
我想副长要是心态好或者说想得通透的话，一定是可以活得很长久的，至少可以照顾千鹤很长一段时间；我虽然写得悲催了，也还是希望他们一定很幸福的，以他们的方式。


回复 桜酱：
桜酱不哭哈
嗯......还是无法避免那个时刻；平时极力想回避的那个时刻被我提前放大化了，希望可以在白雪的背景下、他们二人的境遇可以不那么的悲伤。我相信他们相互扶持的那些年，在土方作为副长不能如愿的、可以因有千鹤的陪伴而不那么遗憾。
回复 小绿绿Green：
谢谢你的喜欢。
我想游戏也好动画也好都尽量把欢乐美好的展现出来、尽管游戏只玩了本篇，给我的感觉真的就是新选组的众人都是极端华美的瞬间，而变若水化为罗刹就像是历史的化身吧，可能暂时被遗忘但还是会那样继续下去。
真正副长在离开前会有什么样的心态，对于我这样对历史了解甚浅的人只是自行猜测了，想着他可能会为自己的独活对离去的伙伴感到内疚、千鹤的一直在给他最温定的依靠，再加上罗刹的体质，于是给了其实撒过糖的还是偏悲向的结局了吧。


回复 Miki：
谢谢你Miki,我之前可能忽略了在同人文寻求幸福的初衷；
正是因为觉得很难面对那样消失成灰的事实、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形、才想要到同人文里圆满一下稍稍不太遗憾，自己却在写的时候忘记了这一点，或者说存着太急于把悲剧扩大然后遗忘这样的念头。我想就算事实是没有长长久久的幸福，和美的景象还是十分期待的，真的谢谢你Miki，今后我一定要为那样的构思而努力。

不知怎么没有引用到......刚刚回复的27楼。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