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工藤新一极少才会在林间走动。
也的确是安谧无声的冷僻地方,青竹悠悠散着冷寂的香气,偶尔有风吹了衣袂翩翩浮动。是正午的时光,阳光透过叶间罅隙直射而下,带着明晃晃、斑斑驳驳的神色。他仅是漫漫闲步,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脚踏地上枯叶,发出破碎的声音。
他听到箫声。清亮委婉的音色,音韵悠长宏亮地扩散在竹林里,直逼眉梢。上曲立意悠长,道不尽缠绵相思醉,下曲金戈铁马九重宝塔,怎一个气势滂沱可言。可惜最后一段唱走了音,曲未终却戛然而止。工藤新一忽然有了兴趣,挑眉寻了那萧音的方向便向林深处走去。
毛利兰无言地看着眼前的持萧女子。她一袭白衣胜雪,三千青丝及腰而披,脸色淡淡,看似懒懒散散地靠在石椅上,腰杆却挺得笔直。阳光撒在她的身上,熠熠暖阳,更添卓越。有顷,她终是开口“你这是有多久没有练习了?”
堇禾今年正好十一,说起来亦只比毛利兰小六岁罢了,却是唤毛利兰为师傅的。虽说如此,却一点也不觉得诡异,许是毛利兰气质使然。她吐吐舌头,脸色通红,尴尬地站着。“那个……不多不少……大概是从叶城到这里吧……”
毛利兰的脸色沉下去一分。“我不管你,你就不知道自己练习么?这几个月里,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堇禾嘴角抽动几下,却说不出话来。似乎从叶城跟着师傅到阡州……自己玩得多吃得多睡得多……偏偏忘记了练萧……
“再吹一遍,要是再吹不好,就别吃饭了,我陪你练一天。”
“啊?”堇禾呆呆地看着毛利兰,练一天?开玩笑!师傅想要饿死她么!她换了一副可怜神情,嚅嗫道“可是如果师傅陪我一天也不吃饭,这不是活受罪么……岂不是太对不起师傅了?弟子心里也会难受的……”
毛利兰瞥了她一眼,淡定道“世间万事自有两全之法。你练你的,我一边吃饭一边陪你。你不用愧疚。”
“……”
“噗嗤”一声陡然响起。显然是被那笑声惊到,堇禾和毛利兰双双回头。堇禾眼底掠过惊讶之色,眼前的男子一身红衣炫目而凛然,随兴地抱臂靠着颗树兀自站立,嘴角勾起,满脸明媚的笑意。“这位姑娘其实已经吹得够好了,那么苛刻做什么?或许只是在你这个师傅面前吹奏,不免有些紧张罢了。”
“会紧张就说明吹得不好。”毛利兰侧了侧身,冷淡地望着他,“况且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与公子有什么关系?”
一声轻笑。
工藤新一突然走近。风从他的身边拂袖而过。红衣轻摆,桀骜不驯。“没什么关系,只是听到了罢了。听来你自是她的师傅,应是比她吹得还要好罢?”
“那是自然!”毛利兰未语,堇禾已经不甘示弱地喊了出来。
工藤新一继续:“为我吹一曲如何?”
“为什么?”毛利兰蹙眉。
“我要听。”有些邪气地笑笑,吐出三字来,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强势。
毛利兰沉默许久。她半敛着眼睑,低头不动,亦未作其他些许表示,只是静紧坐那儿。工藤新一见她不语也不恼,随着她的沉默一起站在旁边。某一个刹那,他惊觉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身上陡然涌现杀气,却在下一秒平静如水不澜惊波,几乎令他以为那是错觉。可是,那一声无奈叹息是绝不会错的。
“罢了,他穿得又不是红衣。拿琴来吧。”毛利兰转头对堇禾道,许是不想与他再做纠缠。可有些东西,怎么会一曲终了便能结局的。
“呃……师傅……?”堇禾和工藤新一齐齐愣住。
他分明……分明穿得就是红衣啊……工藤新一愣愣地看向自己的衣衫,脑子突然有点不能反应。
毛利兰似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只不一会又神色清定,轻声道“你拿琴去。”堇禾道了是,向身后小屋走去。
“我从小眼睛就不辨颜色。公子见笑了。”
工藤新一笑了“那你现在见我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毛利兰眼光流转,仔细审视工藤新一后认真道“熟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