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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究竟为什么要去杭州?父母怀疑我根本不是去旅游,而是另有原因,但我丝毫回忆不起来。究竟何时抵达杭州?在杭州住在什么地方?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坐上这辆黑车?又是怎么会发生车祸的?
这些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至今依然是巨大的谜,宛如一团黑暗的迷雾--只要我一天不能恢复记忆,这个谜底就永远无法揭开。
"你是个牺牲品!一定有阴谋!"听完这番故事,一个沉迷于推理小说的同事拍案而起,"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故意谋杀!故意谋杀!"
"但现场找不到证据,我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拼命给自己夹菜,"昏迷一年后醒来,又回到公司来上班,我已经觉得非常幸运啦。"
"好啦,不要再谈过去了。"侯总做总结性发言,"高能,从今往后你要开始新的生活,我很看好你哦。"
"谢谢侯总,也谢谢各位同事,我会好好工作的,把公司当成我的家!"
我真把公司当成自己家了。
除了该死的记忆,我已彻底康复,双手双脚有力,身体也不再是一块平板。每天七点半准时起床,八点一刻前必须出门,挤上贴面舞会似的地铁,最晚八点五十五分走进公司刷卡。
我仍是销售部最不起眼的,税后两千多块工资--天空集团的最低标准,此外就是每月一千多块的各种补贴。但老钱光车贴就有两千块,他已在这儿干了十年。销售员主要靠业绩提成,有人最高能拿上百万年奖。我的业绩为零,奖金也是零,但只要足够努力,一定会赚到更多的钱。我成为公司最勤奋的员工,别人聊天吃零食打瞌睡时,我拼命搜索客户联系表,一个个重新认识以前的同事,尽量与每个人搞好关系。
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和黎明--也许四大天王老了,但我还知道周杰伦、蔡依琳、章子怡,甚至记得《无极》和"馒头血【HX】案"。我看新闻完全没有障碍,看见尖嘴猴腮的就知道是小布什,遇到不时要秀肌肉的就知道是普金,连贝克汉姆、罗纳尔多、姚明、刘翔,全记得清清楚楚,车祸丝毫没有影响这些记忆。
大脑丢失的只是自我,关于"我"的一切,我的名字和家庭,我朦胧的童年时光,我叛逆的青春岁月,我无聊的大学生活,还有我碌碌无为的职场生涯。我的同学、朋友、同事、上司、客户……全忘得一干二净。再也记不起邮箱和MSN密码,只能各自重新申请注册。虽然已做过两年销售,但面对公司电脑里的表格,各种产品性能和数据,怎么也搞不明白,被迫经常去问侯总和老钱。
说到销售七部经理侯总,与"手表中的劳斯莱斯"的侯总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意气风发地下达销售指标,说起天空集团的创业过程,免不了激【HX】情澎湃一番。但他平日阴沉冷静,谁都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不是坐在电脑前发呆,就是去销售总监办公室开会。每天开着一辆尼桑上下班,直接从B2层坐电梯上来。有时我在电梯里遇到他,他亲切地和我打招呼,又一言不发地继续站着。


106楼2012-07-31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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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露连同她新买的LV包一起失踪了。这朵销售部的"部花",被每个男同事都围绕着,就连四十多岁的老钱也不能免俗。但没人能被她瞧得上眼,对我更是一天说不上半句话,永远冷若冰霜。谁都搞不清她有没有男朋友,有人传说她在网上和陌生人乱搞一夜情,也有人说她其实是个同性恋。不过她的电话很多倒是事实,反正我常看到她去楼梯间接电话。还有一次楼下停着辆奔驰跑车,她戴着墨镜低头上车,却被我一眼认了出来。
    侯总板着一张脸过来,大概刚才逃跑丢了面子,或被销售总监训了一顿?刚要打招呼,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了,好像没看到我存在。半年前刚回公司上班,他还对我亲切友好,但很快就冷淡了。随着我的销售业绩不见起色,更不给我好脸色看,除了训斥几乎不再答理。
    下班,我特意避开难缠的陆海空,匆忙回到家里。
    那晚和所有中国人一样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惨不忍睹的地震场面,到处都是一片片废墟,许多人在生与死之间挣扎……
    生命好脆弱。
    我也在死亡线上挣扎过,却在昏迷一年之后活了下来,即便丢失了全部记忆,我仍是一个幸运儿。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地关掉了电视。
    从包里拿出那张光盘--神秘人快递给我的光盘,放进了电脑光驱。
    这回不再需要耳机了,关上房门打开音箱,在漫漫长夜里听那个男人对我说:"亲爱的高能,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谁,而你自己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
    第二天。
    清晨,与往常一样匆忙起床,却发现父母还在睡觉。不想打扰他们,悄悄出门买了早点,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吃完,睡眼蒙眬地赶到公司。
    奇怪,今天的电梯居然没人,到十九层飞快地跑出去,发现公司玻璃门敞开,前台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疑惑地进去刷卡,才发现还不到八点钟--竟比正常上班时间早了一个钟头。
    真要昏倒了,我犯了一个堪称弱智的低级错误--清晨起床看错了时间!比平时早起了一个钟头,也怪我的手表刻度不清楚,早上醒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要迟到了。
    公司应该九点钟上班,最勤快的同事也不过提早半个小时,现在却变成了我第一个到。摇着脑袋走进公司,偌大的办公室果然空无一人,所有的电灯还未打开,显得比往常昏暗一些,还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悄然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
    困倦的我揉着眼睛,刚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却发现电脑还在滚动屏幕保护。昨天下班明明关机了啊?疑惑之时,突然意识到头上晃动着一个黑影,不经意地轻轻一推,竟摸到一条人腿。
    我立时从椅子上重重摔倒,趴在地上再也不敢起来,恐惧地看着上方--


    109楼2012-07-31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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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WHO?
      那个人依旧紧盯着我,但当我也抬头看着他时,他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张。
      然后,那件异常古怪的事又一次发生了。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在说话,通过光线射入我的瞳孔,并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里--"该死!被他看到了!"
      能够确定无疑的是,在这一两秒钟的刹那,那个男人绝对没有动过嘴巴。
      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把这句话传递到了我的眼睛里,也没有通过我的听觉器官,而是直接让我的大脑感知到了这句话:"该死!被他看到了!"
      这不是幻觉。
      是他的眼睛在说话,说的是他的心里话,被我的眼睛准确无误地看到了。
      但是,那个男人立刻躲避了我的目光,并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拉面。
      满腹的狐疑让我不得不站起来,放下面碗走到他跟前,鼓足勇气问:"对不起,先生。"
      那个男人缓缓抬起头来,茫然道:"怎么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端详他的脸,看起来四十岁,长相并没有什么特点,穿一件普通的衬衫。我确信自己没见过他--至少在我苏醒后的半年里。
      "请问,我们认识吗?"
      他摇了摇头回答:"不,我们不认识。"
      "可你刚才在盯着我。"
      我真为我的勇气自豪,平时根本不敢这么对人说话,尤其是眼前这个四十岁的陌生男人。
      "不,我只是正好看到你,觉得你的发型不错,所以多看了你两眼。"
      真是个拙劣的谎言,我这个头发是上礼拜花了十块钱剪的,我自己都觉得很一般,怎么会有人说不错呢?除非他的视力有严重问题。
      但我也不知该怎么问下去,毕竟法律没规定不能多看我两眼,而这个男人的眼神又让我害怕。
      我只能低头遗憾地说:"对不起。"
      他低下头继续吃面,我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中却浮起陆海空的眼神,想想又把头抬起来,却发现对面那个男人不见了。
      心里咯噔一跳!匆忙走到他坐过的桌子前,发现他那碗面几乎没怎么动过。
      显然不可能从空气中蒸发,一定是趁着我低头的时候,扔下面碗逃之夭夭了。
      愤怒地用拳头打了一下墙壁,后悔刚才为什么不盯紧他。
      离开兰州拉面馆,回公司的路上,努力回想那个男人的脸,是否在哪里见过他?接着想到昨天那张神秘的光盘,但感觉那张光盘里的声音不太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录音里的声音听来要年轻许多。
      他是WHO?为什么要盯着我看?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陆海空的脸又浮起来了。
      午休后回到公司,侯总召集我们开会。
      虽然总共只有七个人,但他摆出一副公司大会的架势,大声训斥每个人,就连老钱这样的老油条都没能逃过。
      "请大家不要受到陆海空自杀的影响,他是销售六部的经理,虽然死在我们的办公区域,但和销售七部没有任何关系!看看上个月的销售报告,我们是销售部的倒数第二名,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是第几名?第一名!我不能容忍这种退步,你们让我蒙受了奇耻大辱!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每个人都必须发言。"
      面对侯总咄咄逼人的情绪,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好久才有个男同事说:"侯总,现在美国次贷危机对公司的影响很大,许多客户对美国的出口陷入困境,他们手头的资金都非常紧张,所以我们的销售也遇到了困难。"
      "是啊!"老钱终于说话了,"像我做的一笔业务,老早就给客户交货了,但现在都没把款收回来,就因为客户资金周转不灵,要等他收到美国订单货款,才能把钱打给我们。"
      "不要强调理由!"侯总气得拍了桌子,"我知道很多出口企业都受到了美国经济危机影响,但这绝不是开脱的借口。我们是天空集团,世界500强--不,是世界前50强,最新的排名是第48位!天空集团的目标是做到全世界的No.1!没有责任心,没有敬业精神,怎么可能做到No.1?"
      散会后每个人都咒骂侯总,老钱兜出他的老底,说怪不得侯总结婚十年都没生小孩,显然是太缺德遭了天谴--也许我也遭了天谴,自从醒来以后的半年,我连一笔生意都没做成,营业收入至今为零。
      就像《老人与海》里的老渔夫桑地亚哥连续下海八十多天一条鱼都没打上来,而我则是一百八十多天空手而归。原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来上班必将闯出一番天地,但现实那么残酷,度过了噩梦般的半年,整天看着侯总与同事们的脸色,好不容易抓到几个客户,却个个都是难缠的恶鬼,往往请客吃饭花了许多钱,最终却一个个溜之大吉。
      这就是我憧憬的职业生涯?一切都那么无聊,好像被彻底孤立,站在一个岛上不知所措。脑海中对车祸以前的记忆,仍是空荡荡一片,每次竭尽全力回想,就会头疼欲裂。
      而且,我还养成了一个很坏的习惯--说话从来不敢直视他人的眼睛。
      我的电脑被**搬走了。老钱坐在隔壁位子上,偷偷带了一炷香来烧,以免吊死在此地的冤魂滋事。田露和其他人依然不见踪影,看来销售七部已成为公司禁区--或者是公司的坟场,我的办公桌更成了自杀圣地。
      


      111楼2012-07-31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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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发现了数千个网页文件,先将其按时间顺序排列,找到2006年11月--我发生车祸的时间。之后的网页记录几乎都是空白,一直跳到半年前我苏醒以后。
        就从2006年9月1日开始查--按照时间先后打开那些网页,大部分都是百度搜索,接着是一些历史类的网站及论坛。那段时间我去的网站相当多,每天的频率也非常密集,最多的一天打开了上百个网页。
        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几乎每个网页都含有三个字--
        兰陵王
        第一次看到这三个字,疑惑地把"兰陵王"念了几遍,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突然,想到那段神秘的录音,赶紧又把它播放一遍。
        那段录音的倒数第二句话--
        "现在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改变了,你已经不再是你,而改变你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蓝林王。"
        蓝林王?
        明白了,不是"蓝林王",而是"兰陵王"!
        汉语多音字实在太多,如果没看到这些网页,大概一辈子都搞不懂"蓝林王"是什么。
        "而改变你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兰陵王。"
        这才是正确的版本!
        怪不得在发生车祸以前,我拼命搜索浏览"兰陵王",原来他就是那个彻底改变我的人。
        兰陵王是谁?
        继续点开那些网页仔细看,其中有段史料的原文--
        北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面美,常着假面以对敌。尝击周师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麾击刺之容,谓之《兰陵王入阵曲》。
        初看还不太理解,再看下面的解释才清楚--
        兰陵王--高长恭(?-573),南北朝时代北齐皇帝的第四子,被封为兰陵王。他虽然是个七尺男儿,但天生一张俊美无比的面容,兼具女性的阴柔美,是个公认的美男子。但他绝非弱不禁风的王公贵族,而是勇猛无比的一员战将,在阴柔漂亮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狂野的男人之心。
        然而,兰陵王的美丽太过女性化,刚上战场就被敌国将领耻笑,觉得这么漂亮的脸蛋怎能打仗?上了战场岂不是送死?若能活捉自然要当做男宠玩乐一番。兰陵王为此特制了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具,每次出战便戴上面具,还未交战就把敌人吓得胆战心惊。他常勇冠三军冲在最前面,戴着面具杀得敌军人仰马翻,立下辉煌战功。
        后来,为纪念他戴着面具大战的事迹,便有了《兰陵王入阵曲》,一度盛行于唐代,是古代非常著名的一种假面舞蹈。宋词中便有一个词牌叫"兰陵王"。据说中国戏曲的脸谱,最早也与《兰陵王入阵曲》的将军面具有关。
        中学历史课本里肯定没写到过兰陵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美男子的脸,他应该像刘德华还是金城武呢?不,既然兰陵王具有阴柔的中性美特色,可能更像《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
        兰陵王!
        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已被深深地镌刻于心底,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记。这个伟大的名字--兰陵王,他隐藏在我每一根血管里,潜伏在我每一个细胞里,无论历史兴亡了多少个皇朝,无论我沉睡了多少天多少年,终有一天他将汹涌地爆发,成为一座震撼世界的火山……


        113楼2012-07-31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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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
          又是水。
          暗绿色的水,渐渐变成湖蓝色,接着化作深紫色,然后是沥青般的黑色,比这个死寂的黑夜更黑。
          又是我。
          又是我站在这池水边,神秘的湖泊寂静如许,在黑夜下没有半丝生机。湖水四周环绕着黑色的森林,许多鸟儿在熟睡,除了双目放**光的猫头鹰。
          突然,一只猫头鹰凄厉地叫起来,并不是发现了什么夜行动物,而是被我的出现所惊吓。
          我有这么恐怖吗?
          看着脚下黑色的湖水,静得宛如砚台里的墨,即将沾上赤裸的双腿,再也无法洗去……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晨曦,现在是清晨五点半,我正躺在我的小床上。
          刚才做了一个梦。
          又是这个梦,独自一人走在黑夜,面对那池寂静的黑水。自从苏醒以后的半年,几乎每天凌晨都会做这个同样的梦。我的大脑好像一部录像机,每个凌晨定时播放相同的画面。这个梦有自己的生命,强迫我每天都要看到它,看到这片神秘的湖水。
          这个湖在哪里?以前看到过它吗?无法详细描述,所以也无从寻找,假使它真实存在。
          满身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电脑还跳着屏幕保护,怎么昨晚忘记关机了?走过去碰了一下鼠标,屏幕上出现一个网页,上面有许多汉字,最醒目的是"兰陵王"。
          昨晚搜索以前的网页记录,发现大量与南北朝时期兰陵王有关的网页,但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难道我又丢失了部分记忆?
          上午,我的电脑被送了回来,**局说没什么特别发现。
          我也仔细检查了一遍,都是工作上的文件资料,没多少私人信息,实在看不出什么价值,陆海空怎么会为此送了性命?或者重要的文件被他在自杀前删除了?
          现在,每次敲打这台电脑的键盘,就仿佛摸着死者的手指,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找来电工仔细检查,却测不出漏电迹象。整个键盘包括鼠标肯定留满了陆海空的指纹,会不会还残留他的灵魂?当屏幕保护程序闪起,首先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屏幕里跳出死者的脸,或倒映出天花板上吊着的尸体。我吓得大叫一声,引来周围同事们的骚动,才发现不过虚惊一场。
          有人传说是我的电脑勾走了陆海空的魂。
          公司组织给地震灾区捐款,我去银行取了些现金,把一千块投进了捐款箱。老钱这家伙居然只捐五十块,红着脸说:"哎,昨晚把所有的钱都交给老婆了,身上只剩下一百五十块,你们总得让我带着一百块钱回家吧?"
          销售六部的严寒走过来,在我躲避他的眼睛之前,我们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
          不到半秒钟,电光火石间的刹那,我却从严寒的眼睛里,直接听到了一句话--
          "你!就是你!可怕的人!陆海空就是因你而死的!"
          捐款现场有许多人,大家保持安静肃穆,严寒的嘴唇根本没动过,唯一能与我交流的,只有他那双眼睛,传递进我的大脑。
          没错,这不是他嘴里说的话,而是他内心想的话。
          陆海空因我而死?
          他悬挂在我的桌子上的情景,就像一格格电影画面,在我脑中反复播映。
          我紧紧尾随着严寒,他回头厌恶地瞪了我一眼。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溜到外面的楼梯间。销售三部的方小案正等着他,两人的年纪都与我相仿,却面色古怪地躲避我。方小案看我的目光,酷似前天陆海空那种诡异眼神。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就坐电梯下楼去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困惑地托着下巴--我怎么做到的?竟能看到严寒心里的话?使劲扯了扯耳朵,痛得几乎喊出来,看来与听力无关,而我的视力也没好到哪儿去,难道是脑子?
          在一张便笺纸上写下三个名字--严寒、方小案、陆海空。
          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打个大叉,属于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死了,就死在这里,死在我的头顶。
          前面的两个名字呢?
          而就在一个月以前,这三个名字确实连在一起。
          虽然丢失了2006年车祸以前的全部记忆,但在苏醒以后的半年,所有的记忆都清清楚楚--
          一个月前,公司派我参加员工培训,在舟山的一座海岛--天空集团在岛上买了一个度假村,作为员工培训的基地。每个人每年都会轮流去岛上培训,美国总公司专门派遣营销专家过来,鉴定我们的工作能力,听说我在2005年与2006年都去过岛上。公司派去了十几个人,刚从美国总公司镀金归来的陆海空,这次摇身一变成了教官。
          


          114楼2012-07-3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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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假村在大海边上,我与销售三部的方小案同住,每晚枕着涛声入眠。在培训的最后一晚,陆海空突然敲响我的房门,他后面站着销售六部的严寒。前些天我已被陆海空搞得不厌其烦,看来他又要来追问我的过去了。
            陆海空叹息了一声:"高能,还有方小案,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海岛了,今晚出去喝喝啤酒吧?"
            严寒手里捧着一箱啤酒,还有许多岛上特产的海鲜,立刻勾起了大家的食欲。海岛上的日子颇为无聊,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也想到外面透透气,四个人便一同走出了度假村。
            一路走出去很远,都是寂静的黑夜,只有天上挂着一轮新月。海上的空气特别清洁,那轮月亮也漂亮得惊人,旁边还分布着两颗小星星,构成一幅如诗的海上星月图。走到海岛的最高点,是一处悬崖绝壁,数十米下就是黑暗的大海,波涛呼啸着拍打岩石,仿佛已远离人间,满耳都只有海的声音。
            陆海空在悬崖的最高处坐下,方小案哆哆嗦嗦地问:"深更半夜的,这里危险吗?"
            "岛上只有一个度假村,都是我们公司的人,能有什么危险?难道你还怕我不成?"
            大家都坐了下来,打开啤酒吃起海鲜,就着海风看着月亮,听着黑暗中的大海,仿佛坐在海轮上,感觉真是无比奇妙。四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几乎同时进的公司,只有陆海空混得出人头地,当上了销售六部的经理。
            我吃着最新鲜的生蚝,冷冷地问:"陆总,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就为了看月亮喝啤酒吗?"
            "干吗叫我陆总?太见外了!在这里大家都是兄弟。"他喝了一大口啤酒,突然指着我说,"高能,你还记得2006年10月11日晚上吗?那晚也是我们四个人,在公司培训的最后一晚,也是跑到了这个地方,同样面对着明亮的月光,喝着啤酒吃着海鲜。"
            "对不起,想不起来了,你还要让我重复多少遍?车祸使我丢失了记忆,以前的全部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海空站在海边悬崖上,月光照着他消瘦的脸,他摇摇头说:"严寒,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严寒也喝了一大口啤酒,"那晚就是我们四个人,当时都觉得工作不太顺利,就一起到海边来喝闷酒,我记得总共喝掉了两箱啤酒呢。"
            陆海空指着方小案说:"你呢?"
            "我也不会忘记的,那时我刚刚失恋,正好在月光下借酒消愁,酒量最差的是高能,没喝几杯就要倒了。"
            方小案说完拍拍我的肩膀,又给我倒了一杯啤酒。
            在充满咸味的海风中,我茫然地看着陆海空、严寒、方小案--他们三个人在月光下形成了剪影,渐渐投射到我的眼睛里,仿佛化成他们所说的景象,同样也是这样的悬崖绝壁,同样也是这样的海上月光,同样也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115楼2012-07-3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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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文件--
              2006-9-6 1:53:08 Lucy高能英雄 宝贝,你妈妈问你为什么那么晚回家了吗?
              2006-9-6 1:54:15 高能英雄Lucy 当然问了,我说我被大学同学拉着唱歌,所以才会晚回家。
              2006-9-6 1:54:58 Lucy 高能英雄  没被妈妈发现你的小秘密吗?
              2006-9-6 1:55:50 高能英雄Lucy  幸好没有呢。田露,我好紧张,我和你说实话吧,这是我第一次。
              "高能英雄"自然是我的MSN名字,而Lucy恰巧是田露的英文名。
              这个与我轻佻地说话的Lucy,竟是冷若冰霜的田露?会不会是其他叫Lucy的女子呢?
              但后面的话里出现了田露,毫无疑问此Lucy正是田露!
              不可思议,她从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的,无论当面还是网上,她一向与我保持距离,甚至对我不屑一顾。可这段2006年的对话正好相反,我与她的言语非常亲密,好像情人间的私房话--何况又是凌晨一点钟。
              接着看下去--
              2006-9-6 1:56:33 Lucy高能英雄 哼,我早就猜到了,你这小子。
              2006-9-6 1:57:55 高能英雄Lucy 田露,我问你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2006-9-6 1:58:26  Lucy高能英雄 问吧。
              2006-9-6 1:58:59 高能英雄Lucy 你爱我吗?
              2006-9-6 1:59:47 Lucy高能英雄 哎,你这个男人,就是傻啊,问这个干什么?
              2006-9-6  2:01:31 高能英雄Lucy 你是我的第一次,我当然要知道。
              2006-9-6 2:03:12 Lucy高能英雄 你以为你懂爱吗?不要随便说这个字。听我说,高能,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字。
              2006-9-6 2:03:56 高能英雄Lucy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为什么!!!
              2006-9-6 2:05:13 Lucy高能英雄 高能,你知道吗?你很单纯,你身上有很可爱的一面,虽然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2006-9-6 2:05:52 高能英雄Lucy 真的吗?
              2006-9-6 2:06:38 Lucy高能英雄 你是个好男人,晚安。
              2006-9-6 2:06:50 高能英雄Lucy 等一等!
              我和田露的全部MSN对话记录,仅限于这一个夜晚,此前与此后再没有过半句话。
              但这些对话的内容,已足够让我无比震惊了,傻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一句句话。充满着暧昧的语言,就算瞎子也能看出个端倪--我和田露有过暧昧关系。
              第一次?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过第二次,后来我又和田露怎么样了?唯一肯定的是两个月后,我就在杭州发生了意外。当我昏迷一年之后醒来,我已经再也记不得这一切了,而田露也与我形同陌路,留给我的只有冷漠轻蔑的目光,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当年的情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田露也和我一样失去记忆,彻底忘记了曾经的缠绵吗?
              再次头疼欲裂,醒来以后的半年,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从未像最近这样难受。
              关掉电脑倒在床上,心里默念着:"Lucy……Lucy……Lucy……"
              在我半年来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未对我笑过,只能幻想她的微笑,明亮眼睛里闪烁着光,伴我度过漫漫长夜……


              121楼2012-07-31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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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陆海空的追悼会。
                除了销售总监与人力资源总监,还有陆海空生前领导的销售六部以外,公司里并没有多少人去参加,大家都觉得他死得不明不白,不敢去追悼会沾上他的晦气。
                但我去了。
                侯总与老钱他们都没有出现,我就成了销售七部唯一的代表。我穿着一身黑西装,走入追悼会现场戴上黑纱。公司总共来了十个人,但没有看到方小案,本该出现的严寒也仍然不见踪影。同事们都对我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敢和我说话,毕竟我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陆海空吊死在我的办公桌上。
                追悼会进行得很简短,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家属们哭得死去活来,特别是陆海空的女朋友,他们原计划要明年结婚的。同事们却都躲得远远的,只有我走到了棺材面前,隔着一层水晶再度看到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看不出任何吊死的痕迹。仅仅停留了几秒钟,忽然感觉陆海空睁开了眼睛!仿佛在对我说:"兰陵王!兰陵王!"
                我吓得当场摔倒在地,难道我不但可以听到活人的心里话,还能感到死人灵魂的遗言?
                还是别人把我扶起来。追悼会还没有结束,公司的同事们已全部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全部仪式完成后,陆海空就被推去火化了,他那被自我毁灭的身体,连同对于我的秘密的无限好奇,以及那股强烈的欲望,都将化为一把尘土归于大地。
                但我并没有离去,一直等待陆海空的家人出来,大着胆子对他的女朋友说:"对不起,我是陆海空的同事,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有什么好谈的?"这女孩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什么世界500强,你们公司一点都不关心他,居然让他死在了办公室里!你知道他死前有多么痛苦吗?"
                "抱歉,他就是在我的办公桌上自杀的。"
                "就是你?"
                女孩指着我的鼻子,那愤怒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吃了。
                "对不起,所以我也非常想知道他自杀的原因,否则我永远都睡不安稳。"
                "因为他疯了。"
                "疯了?"
                她苦笑了一声,"是,你们都不知道吗?自从他在美国总公司培训回来以后,就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整天神神鬼鬼的,有时候会突然自言自语,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嘴里念着一个奇怪的名字。"
                "是不是叫兰陵王?"
                "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我只能编了一句为自己开脱,"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还有什么反常?"
                "在他临死前的几天,已接近精神崩溃了!白天去上班还比较正常,但晚上回到家就变成了疯子,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呆呆地望着窗外,还不断地用手指抓自己的脸,我真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脸扯下来!"
                想不到陆海空自杀之前是如此痛苦,这究竟是由于某种外力,还是他咎由自取呢?我小心地问:"他在死前有没有和陌生人交往过?"
                "有。他的手机经常在半夜响起,有时他接到电话就悄悄跑出去了,直到凌晨四五点钟才回来,这样的情况总共有过三四次。"
                果然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存在!
                


                122楼2012-07-31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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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我早已做好了被她拒绝N遍的准备,难道她不是像同事们传的那样,每晚都会有约会的吗?
                  看到我愣了半天没说话,田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喂,你不愿意就算了。"
                  "哦?"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吼吼道,"不,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天香阁。
                  其实既不"天"也不"香",还以厨师水平逊色而闻名,只是能从窗口俯瞰美妙的夜景,尤其是外滩对岸陆家嘴的高楼大厦,无论是中国宝塔形的金茂大厦,还是啤酒瓶扳手的环球金融中心,都能在这儿看得清清楚楚。
                  田露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不看菜单就点完了菜加一瓶啤酒,想必她经常光顾此地,早已对菜单烂熟于心。她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装作很会喝的样子,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我记得你不喝酒的。"她的酒量倒是蛮好,"多吃点菜吧,虽然味道也不怎么样。"
                  我依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脖子以下,看得她捂住胸口说:"你怎么还和过去一样?"
                  难道我过去是个登徒子?可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轻笑着说:"放心,你过去也是个老实人。"
                  "可我不想做什么老实人,我现在非常讨厌做一个老实人。"
                  "这也难怪,这年头老实就是被人欺负,只有不老实才能发达。"田露再次轻轻地笑起来,用诱惑的眼神说,"我看你就有不老实的潜力。"
                  听到这我的心又荡了起来,以前她也是这样挑逗我的吗?或者是相反我在挑逗她?转头看着窗外,对岸无数霓虹灯与没有夜晚的大厦,仿佛要将我浑身都烧起来。
                  "你的脸好红啊。"
                  田露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让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再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好烫,头也有些晕,是那大半杯啤酒作祟。我拼命低头吃菜,还要了一壶茶水,希望酒气尽快散发出去。
                  "既然请我吃饭,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想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吗?"
                  "我们--"我感觉嘴唇有些发抖,"有过吗?"
                  "有。"
                  她干脆地回答了我。
                  "为什么?你喜欢我哪里?我不是最不起眼的人吗?你们不都看不起我吗?"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有很可爱的一面,虽然很难被人发现。别管办公室里那些家伙,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酒精的刺激之下,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只能紧紧压住胸中小鹿,"可是,你既然喜欢过我,为什么在我重新回来上班之后,又与我形同陌路了呢?"
                  "因为你和过去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我说不清楚,但我有一种直觉,女人特有的直觉,因为我和你有过最亲密的--"
                  "请别说了!"
                  她又凑近了我,闪烁着暧昧的目光说:"除了你的心,我了解你的一切。"
                  除了心的一切,那就是身体了吗?
                  头晕却更加严重,我靠在座位上喘着粗气,田露摸摸我的心口说:"我送你回去。"
                  她并没有帮我拦出租车,而是扶我过了一条马路,进入一个高层住宅小区。我已身不由己,浑身血液冲上大脑,鼻息间充满了香水味,任由她带我走进电梯。
                  电梯不知停在哪一层,我看着陌生的楼道,吐着浑浊的酒气问:"等……等一等……这是什么……什么地方……"
                  田露扶着我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房门,走进明显是租住的一室一厅说:"我家。"
                  "你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嘴巴还在抗拒,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喝下,盯着我的眼睛说:"高能,你忘记这里了吗?"
                  再也无法逃避她的目光,我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却从她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听到了另外一句话--
                  "今夜,就是他了!"
                  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也不是被我的耳朵听到的,而是出自于她的眼睛,再通过我的视觉系统,直接传达到我的脑子里,让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
                  这不是某种感觉,也不是我的臆想,更不是酒后的幻听,而是她眼睛里写出来的字。
                  眼睛在说话,真的在说话--今夜,就是他了!
                  我无比惊恐地往后退缩,背后就是墙壁,无路可退,仿佛直击到脑中的那句话,就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你酒醒了吗?"
                  这句话是从她的嘴巴里传出,被我的耳朵听见的。
                  


                  124楼2012-07-31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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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不知道,这是在做梦吗?"
                    "是,对你来说,这就是一个梦。"
                    田露离我越来越近,近得能感到她的呼吸,那么沉重又那么诱人。在暧昧的粉色灯光下,我只看到她鲜艳的红唇,在我眼前肆意地绽放,随后触到了我干裂的嘴巴上。
                    她吻了我。
                    这就是一个梦吗?
                    不,我的嘴唇一片湿润,田露那温暖的红唇正紧紧贴着,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香水弥漫在我的肺叶中,我整个人陷入欲望的流沙。
                    但仅仅只有几秒钟,她站起来脱下鞋子,走进卫生间说:"高能,我洗个澡,你等会儿帮我递一下浴巾。"
                    说完就传来淋浴的声音,还有热水器的燃烧声,卫生间的门半开半闭,热气正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不用大脑思考,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我用力咽着口水,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走进田露的卧室。这里的布置更加简单,只有一张超乎寻常的大床--或许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物品。
                    轻轻坐在床上,感觉身下的弹性,不断调整呼吸,但依旧坐卧难安。胳膊上的皮肤都发红发烫了,浑身上下都是这样,一半是酒精的刺激,一半是因为田露--她就像一头森林的小母鹿,不断吸引着年轻的猎人。
                    欲望,欲望从身体的深处升起,迅速填充我的心脏,又填满我的大脑和眼睛。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伸开双手呈现"大"字形。这张床仿佛自己有生命,要将我整个人一口吃掉。
                    我丝毫都不曾记得这张床,但这张床一定记得我。
                    在田露的大床包裹下,我开始无尽地幻想--2006年9月的某个夜晚,我与她……
                    可怕的幻想!可怕的欲望!可怕的高能!
                    当我从幻想与意念中坐起来时,才发现鼻孔间热热的,伸手一摸居然是流了鼻血!
                    该死的!我不禁痛骂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喷鼻血,难道体内血液太多了吗?还是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补偿自己昏迷的一年,以及与昏迷差不多的浑浑噩噩的半年。
                    不!我不知道,该不该?这就是今晚和田露见面的原因?就为了躺在这张大床上?
                    成百上千个问号充斥大脑,让我霎时又头痛欲裂,起身离开这张大床。
                    忽然,我想起在MSN对话记录里,我曾经问过田露的那句话:"你爱我吗?"
                    她的回答让我失望。
                    而我真的爱她吗?我甚至连是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在我重新上班的半年时间里,她根本就不屑于和我说话!就好像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而此刻就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突然地和她--我虽然是个正常的,二十六岁的男人,但我应该这么做吗?
                    干吗要想那么多?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绑上那么多铁链,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什么事都要想好应该OR不应该!
                    可笑的命运,正残忍地撕扯着我,感觉马上要分裂成了两半!
                    不!
                    挥拳砸在墙上,拳头绽出几点血丝。两个自己的决斗,无论最终谁胜谁败,灭亡的都将是我自己。
                    所有的酒精都已散去,彻底清醒,脸上不再火辣辣的,浑身上下反而一片冰冷,每寸皮肤都仿佛被抽去精神,在欲望的夜里瑟瑟发抖。
                    挣扎着走出田露的卧室,却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田露隔着门对我说:"高能,把浴巾递给我。"
                    就像在命令她的奴仆,而我的手在触到浴巾前,又哆嗦着收了回来。
                    浴室的门半开半闭,湿润的热气不断涌出来,带着田露身体里的气味。
                    就当我犹豫再三,她又叫了:"高能,动作快一点!找不到浴巾吗?那你先进来吧!"
                    递还是不递?进抑或不进?
                    我又一次要被撕成两半了,背靠在墙上猛烈地深呼吸。田露再一次不耐烦地叫唤:"怎么啦?快点进来啊!"
                    她的这句话仿佛是一只大手,难以抗拒地向我压来。


                    125楼2012-07-31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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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开了门。
                      但不是浴室的门,而是房间的正门。
                      背上包冲出田露的房门,像个窃贼落荒而逃。我再也不敢回头去看,电梯门打开了,一头钻进去,直接GO IN DOWN。
                      额头上布满冷汗,看着楼层指示灯逐渐往下,到底楼就飞快地冲出去。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在黑夜的城市里疾驰而去。
                      回头再看田露住的那栋高楼,不知此刻她还在浴室里等我,还是走出来发现我已抱头鼠窜?难以想象她的表情,是疑惑是不解是惊讶还是失望甚至愤怒?
                      头皮仍然发冷,痛苦地低头看手机,既没来电也没短信,已将近子夜十二点--最近半年从没有这么晚回家。
                      出租车飞驰上高架,收音机里传出一段李斯特的钢琴曲,随后是一串磁石般的年轻女声:"又是子夜,万物都已沉睡,除了城市里不眠的你们,欢迎收听"午夜面具",我是秋波。"
                      我平时基本不听电台,这个叫"午夜面具"的子夜节目是头一回听说。
                      "你为什么睡不着?生活里有太多的烦恼?爱情里遇到了曲折?或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敏感?但是,今夜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在千里之外的天府之国,正有无数人经历着不眠之夜,他们仍未放弃希望,盼望废墟下的亲人归来,盼望生命奇迹的发生。"
                      主持人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鲜花丛中的磁石,吸引着各种金属而来。我颤抖的身子也渐渐平静,不再盯着该死的手机,也不再幻想田露的表情。心仿佛被温泉浸泡,陷在座位里倾听电台的嗓音。
                      "如果你寂寞,如果你苦恼,如果你以为明天不会变得更好,请让我为你念一首普希金的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也不要生气!
                      烦恼时保持平静,
                      请相信,快乐的日子会来临。
                      我们的心向往未来;
                      现在则令人悲哀:
                      一切都会是暂时的,一切都会消逝;
                      而逝去的又使人感到可爱。"
                      出租车继续在午夜的城市里飞驰,天上与地上的星光都已暗淡。
                      我的生活确实欺骗了我,不知道人们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电台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是一个午夜谈话类节目,开始有听众打电话进来,接着就很少再听到主持人的声音。
                      伴随午夜电波,我回到了家里。父母自然很着急,仍为一年半前我的失踪提心吊胆,父亲训斥我为什么那么晚回家。我不想和他们争执,更不可能把田露的事说出来,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在黑暗中默默地躺着。
                      那一晚,我始终没有等到田露的电话,躲在床上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水。
                      再次来到水边,黑暗的天空,黑暗的水面,黑暗的心。
                      寂静的森林偶尔响起猫头鹰的惨叫,冷风袭来,吹起水面上奇怪的波纹。
                      我,看到了我。
                      是的,那就是我,但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嘴边泛起一圈绒毛,瘦得似乎能被风吹走。我恐惧地看着冰冷的水,层层水波扑向脚下,如一匹被弄皱了的黑色丝绸。
                      少年看着湖水,从黑暗里看到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很可怜,未来的人生是什么?可怜得想要哭,泪水涌出眼眶,就连眼泪也是冷的,从脸颊悄悄滑落。
                      看着眼泪坠入寂静的水中,忽然心底升起一股欲望,想要自己也跳入水中的欲望……
                      在欲望升起的一刹那,我从床上醒了过来。
                      清晨六点。
                      原来又是那个梦!苏醒以后的半年,几乎每天凌晨都会做这个梦,每次都会在黑夜走到那片水边--然而这次的梦却有了变化,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并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那样柔弱忧郁,或许是潜意识里对自己过去的唯一印象?为什么梦中少年的我,会面对湖水如此悲伤?以至于流泪不已,还有一种要跳入水中的欲望?
                      不!难道我有了自杀倾向?就像可怜的陆海空那样?
                      这一可能性让我更加恐惧,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看向窗外。晨曦透过窗帘洒在我脸上,将我的双眼刺得难以睁开。
                      


                      126楼2012-07-31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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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总裁显然不喜欢人力资源总监照本宣科的说话方式,"诸位,这也是公司的无奈之举,现在无论是我们中国分公司,还是美国的总公司,现金流都出了很大问题,裁员已经是最后的选择。我们将在本月底公布裁员名单,根据每个人的工作业绩来决定是否裁员,大家还有最后两周的时间,为自己来争取下个月的工作机会。再次抱歉!"
                        君子此言一出,不但驷马难追,而且人人自危。
                        我看了看旁边的老钱,发现他的牙齿间发出战栗之声,他担心自己是销售部年龄最大的,万一裁到他的头上,老婆孩子可怎么办呢?
                        总裁这时提高了嗓音:"现在,我为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同事--孟歌。"
                        他的手指向身旁的混血美女,而她并没有说话,仅仅是点头示意,看上去来头不小。
                        "孟歌是从美国总部派遣过来的,是我最新的助理,协助我处理公司的各项事务。"
                        下面又是一片哗然,都被这个新来的混血美女怔住了。她看起来顶多刚刚大学毕业,怎么一下子跳到了总裁助理的位子上?要知道上一位总裁助理年薪有五十万,最近拿到一千万欧元的风险投资个人创业去了。
                        孟歌依旧冷冷地坐在总裁身边,扫视着下面的人们--当她的目光扫到我的脸上时,我急忙下意识地低头躲避,同时听到总裁在台上说:"好了,散会!"
                        一百多人陆续从会议室出来,纷纷私下里窃窃私语,似乎有一股寒流遍布了整个公司。老钱忧心忡忡地回到办公桌前,端起茶杯叹息道:"哎,公司怎么到了这一步?回家怎么向老婆交代呢?"
                        我可没心思听老钱的唠叨,悄悄走到田露的身边,但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继续照着她的小化妆镜。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好像昨晚的事从没发生过?我忍不住轻声道:"田露,我--"
                        "销售报表啊?我给了小李,你去向他要吧。"
                        她的反应还真快,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过现在是上班时候,她应该是不想被同事们发现吧。
                        我回到电脑前,在MSN上对田露说:"昨晚,对不起。"
                        等待很久才看到她的回答:"你开错窗口了。"
                        我疑惑地打字:"你怎么了?"
                        但田露再也没有回答过我,直到午餐时间她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出去,我则呆呆地坐在电脑前,脑中丝丝隐痛。
                        陆海空仿佛仍悬挂在我的头顶……
                        裁员消息一经宣布,大家明显卖力了许多。傍晚六点,还有许多人埋头自动加班,甚至包括一向磨洋工的老钱。
                        我也装模作样地留下来。七点多钟大家纷纷离去时,我忽然想起吊死在办公室的陆海空--同样是这样的夜色,他僵硬的身体如一只腊鸭,悬挂在我头顶微微摇晃。
                        后背心的汗毛又竖起来,赶紧收拾东西逃离办公室,一路上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桌子,仿佛死者依然吊在上面。
                        今晚,没有月亮。
                        走出写字楼挤进地铁,刚坐了不到几站,才发现手机忘记带了,还留在办公桌上。
                        该死!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白天和客户约好了晚上通电话,千万不能错失这个机会,我决定折回公司取手机。
                        十分钟后,飞快地走出地铁站,回到公司的写字楼。
                        电梯坐到十九楼,已将近八点。公司里一片漆黑,所有加班的人都回家去了,反而让我心里一颤--陆海空不也是这样潜入公司的吗?
                        刹那间又有些后悔,不就是一台手机?不就是客户的电话?等到明天早上不可以吗?不过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赶快进去拿手机吧。
                        刚走进黑暗的办公室,就见还有一处亮着光线,那么晚了是谁还在加班?再走近几步却发现,那光线竟来自我的办公桌,有个人正坐在我的椅子上,打开电脑不知看些什么……
                        谁在偷看我的电脑?
                        又想起了陆海空,他也是在偷看我的电脑后,诡异地爬上去把自己吊死了。难道我的电脑里真的藏着恶魔?
                        我屏住恐惧与兴奋的呼吸,像黑夜里的猫,轻手轻脚地摸上去,突然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啊!"
                        一阵男人的惨叫声响起,那个家伙显然被我吓得半死,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无比恐惧地转过头,整张脸就像尸体一样苍白。
                        我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后退半步差点摔倒,惊慌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方小案?"
                        


                        129楼2012-07-31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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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他?销售三部的方小案!
                          他倒在我的椅子上,仿佛见到了陆海空的鬼魂,瞪大眼睛喊着:"救命!救命!"
                          "喊什么啊!"我厌恶地吐出一口气,"我是高能!"
                          "高能?"
                          "是,如假包换!"
                          方小案这才明白过来,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你?可是刚才我明明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陆海空!"
                          这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名字,让我的心脏又骤然收缩,赶紧轻声喝道:"别乱说话!他就是在我们头顶上吊死的,你要把他的魂魄勾回来啊!"
                          "是,我看到了,看到了陆海空,他就挂在我们的头顶,这么晃啊晃啊……"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黑暗的大办公室里,似乎真有什么影子在晃动,任何人置身其中都会毛骨悚然。
                          "闭嘴!"
                          我伸手封住他的嘴巴,颤抖着往头顶看去。但办公室所有的灯都关了,只剩下一台电脑的光线,根本看不清天花板上有什么。
                          "方小案,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干吗偷看我的电脑?"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这台电脑里有什么秘密?"我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值得你和陆海空晚上进来偷看?"
                          "我不知道!但我想既然值得陆海空付出生命的代价,你的电脑里肯定藏着什么,也许这个秘密价值连城!"
                          "那你告诉我,现在你发现了什么?"
                          他绝望地抓着脑袋说:"没有,我已经把你的电脑全部检查过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只能由着他说:"你知道严寒去哪里了吗?"
                          "不,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里,难道和陆海空一样已经死了?"
                          不想再和他绕圈子了,直截了当问道:"上个月去海岛培训,陆海空、严寒,还有你,你们三个人在半夜围住我,还差点要将我致于死地,为什么?"
                          "因为你在2006年秋天,同样的海岛上,同样的月光下,酒后吐真言,告诉过我们一个秘密。"
                          "关于我的家族的秘密?"
                          "是。"
                          我都快被他急死了,像审讯犯人一样催问道:"是什么?"
                          "你真的忘了吗?"
                          "当然,我干吗要骗你,我也很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
                          方小案苦笑一声,"很好,那就彻底忘了吧,这个秘密已经害死了陆海空,也很可能害死了严寒,或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海空的女朋友说,他自从美国培训回来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在美国发现了什么?"
                          "陆海空在美国很偶然地遇到了大老板。"
                          "什么?大老板?你是说天空集团的全球CEO兼董事长?"
                          他咽了一口唾沫,"是,拥有美国天空集团绝对控股权的大老板,一直是非常神秘的人物,从来不在公共媒体上露面,据说他的个人财富不亚于比尔·盖茨。"
                          "陆海空是怎么见到他的呢?"
                          "在天空集团的美国培训中心--加州的一个私人山庄,正好大老板也来山庄度假,但他并不接见参加培训的员工,只有极少数集团高管才有资格见到他。那天陆海空清早起来跑步,在山庄中一个僻静的角落,偶然地遇到了大老板。也算陆海空胆子大,居然陪大老板聊天,还问到了你的问题。"
                          "我?"
                          无法想象我这个远在中国的小小的高能,与天空集团的美国大老板有什么关系。
                          "是,陆海空从大老板口中,基本证实了你在2006年那晚喝醉后说的话。原本我们都认为你是酒后胡言乱语,却从此相信你说的秘密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秘密!"
                          我狂吼了起来,自己的秘密忘得一干二净,却需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方小案痛苦地摇摇头,"不,你不再需要知道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吧!"
                          "等一等!"
                          他却站起来,诡异地对我一笑,"真的,我真的看到了陆海空。"
                          方小案伸手指了指我的头顶,随后飞快地冲出办公室。
                          此刻,只剩下我一个人,偌大的几百平米的房间,除了我的电脑屏幕,全处于黑暗之中。
                          后脑勺总感觉有冷风吹下来,但晚上中央空调早就关了,真有人吊在我头顶?
                          匆匆检查一下电脑,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文件,便赶快关机,拿起手机逃出办公室。
                          乘电梯回到楼下,却再也看不到方小案了。
                          走出写字楼回头遥望十九层,却发现有扇窗户亮了起来--整层楼面全是天空集团,我确信刚才走的时候没看到其他人,究竟是人是鬼?
                          次日,周三。
                          侯总把我叫进他的小办公室,关上房门低沉地说:"高能,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道:"侯总,我……我做错什么了?"
                          "你自己明白!原本我对你寄予厚望,以为你会越干越出色,超过老钱那些老油条,可半年多时间过去了,你的销售业绩竟然还是一个鸭蛋!"
                          "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这半年里,虽然你没有拿过奖金,但公司每月按时给你发工资和各种补贴,你却没有给公司创造一分钱的效益。昨天早上还敢迟到,让我在全公司面前丢尽了脸!你以为公司是慈善机构?专门把你养起来,让你每天上班养那两只小王八吗?"


                          130楼2012-07-31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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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山,爆发了。
                            在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我的拳头已砸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刹那间,大脑已容不得其他东西,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急剧分泌着肾上腺素,原始的欲望和冲动驱使着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打人的,只感觉拳头砸在硬硬软软的东西上,伴随对方痛苦的惨叫。
                            打,再打,拳头沾上了鲜血,热热的,湿湿的。
                            那个"人"开始还手了,激发了我更猛烈的攻击,我一边打一边狂吼着:"去死吧!"
                            我感到有一双大手拉开了我,然后无论怎么挣扎,就再也无法爬起来了。回头才发现是两个**,原来有人打电话报警了,他们将我制伏拖上警车。
                            我生平第一次坐警车。
                            ***。
                            时针已走到十一点半,接近子夜。
                            父母连夜赶了过来,从**的手里将我保出来。他们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打人,幸好对方仅仅皮肉伤。那个"人"也好面子,怕被自己的老板知道,没去医院验伤就走了,否则我真有可能要蹲看守所,至少也得治安拘留。
                            妈妈又一次泪流满面,看着我身上的血迹--基本都是别人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爸爸则狠狠地看着我,忍不住把我臭骂了一顿。
                            我洗了一把脸,才发现额头和脸颊留下了一些伤痕。妈妈从24小时药店里买了些药水,轻轻给我的伤口涂上。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难过地低头不语,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再也不可能拿回那笔钱了。
                            走出***,父母要打车送我回家,我摇摇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想一个人走走。"
                            "一个人走走?你看现在几点了啊?"妈妈又抱着我哭了,"能能,我知道你不开心,知道你有一肚子的委屈,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和妈妈好好说。"
                            可我究竟怎么才能告诉妈妈呢?告诉她那个秘密?我能看到别人的心里话?不,这个秘密现在必须埋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真的不用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妈妈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高能,跟我们回家!"
                            爸爸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了,但我后退了两步,第一次违拗他:"不,让我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不要这样!能能,和我们回家吧。"
                            妈妈难受地抱住我,不想让我一个人走在夜里。
                            然而,我无情地推开妈妈,独自冲入午夜街头的黑暗,一路流着眼泪狂奔而去……


                            132楼2012-07-31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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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能,对不起,我很后悔2006年的秋天,在海岛的月夜听到了你的秘密。我更后悔最近再次卷入了这件事。对于上个月海岛培训的那个夜晚,请接受我真挚的道歉。陆海空的自杀是他咎由自取,严寒恐怕也已化作了幽灵,接着我也将奔赴另一个世界,永别了!”
                              看完这条长达一百多字的短信,我几乎要把手机扔在地上,方小案究竟想干吗?
                              立刻给方小案打电话,听到的却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还是关人?
                              再反复看这条短信,发信时间是凌晨四点,似乎每一个字丢浸透着悔恨的眼泪。
                              心神不安地来到公司,进门时低头掩饰脸上的伤痕,却被侯总叫进了办公室。
                              “你真是个白痴!”
                              以往侯总训人都关着门,这次却把房门打开,故意让大家都能听到。
                              “对不起。”
                              我只能默默地低头,想必侯总已知道了昨晚的事。
                              “就算客户千错万错真是个畜生,我们销售员也绝对不能和客户动手。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高能,你知道吗,这种不是人的客户,我每天都要碰到一大堆,你以为我不烦心?你以为我不想揍他们?每个晚上我都在幻想,把这些王八蛋塞进马桶,用大便清洗他们的嘴巴!”
                              侯总出了几口恶气,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但他话锋一转:“就算你心里真想请客户吃大便,可是为了你的销售额,你还是必须得请他们吃大餐!得拍马屁!就算你天天计划着把他们的脑袋打烂,可是为了你的年终奖金,你还是必须得热面孔帖他们的冷屁股!”
                              着就是销售之道?我听得有些恶心,但违心地频频点头,“是!是!”
                              “客户的脸皮是很厚的,但我们的脸皮必须他们还厚!客户的心肠很黑,但我们的心肠必须比他们还要黑!这就叫厚黑学,你们大学里没有教过吗?你得要好好学习!”侯总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说,“高能,如果这个烂摊子你搞不定,那就等着被炒优裕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突然抬起头,从侯总轻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内心的话——
                              “没见过比你小子还要傻的人,果实是个**!快点去吃大便吧!”
                              侯总的嘴巴并没有动过,而是通过他的眼睛,直接传递到我的大脑。我已对这种语言麻木了,默默承受对我的侮辱,低头走了出去。
                              同事们都在看我,表情大多兴奋,又看到了一出好戏——只要挨骂的不是自己。
                              我的脸涨得通红,看着两只可怜的小乌龟,最近才知道它们两个都是公的。今天它们很活跃,不停地往鱼缸上面爬,又不停地滑落下来,回到鱼缸的最底部,忽然苦笑一声,将其中一只抓出来,放在手心爬来爬去。
                              它和我有什么区别呢?一样在鱼缸最底下,一样梦想爬出这小小的牢笼。它想要去大自然,想要找到心爱的母乌龟,找到属于它们的那片天地;我也想要爬出这小小的办公室,爬到真正施展拳脚的地方,爬到属于我的大房子和好车子里,爬到一个漂亮女孩的身边……
                              将小乌龟放回到鱼缸,旁边传来老钱的聊天声,田露飞快敲打键盘的声音,几乎要挤爆我并不大的脑壳。
                              我将今天的MSN签名改为“在鱼缸里”。
                              今天,方小案没有来上班。


                              135楼2012-07-31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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