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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阿迂原创】无疾而终(医患梗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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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黑瞎子
阿宜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解雨臣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他的记忆混沌不清,有时他觉得自己的确能赢,有时又想,干脆算了吧,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呢。
他一再告诫自己这是一次胜利:他发现了敌人的阴谋,阿宜的死亡变得毫无意义。
理智上,解雨臣想早一点摆脱掉一些不必要的情绪,但心理上,他似乎并不能释然。他错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阿宜的声音无孔不入,他的血把所有的美梦染得一片狼藉。他开始害怕夜晚,就像害怕下雨——“流血的天气”。
一直到了接手解家的那年。
解雨臣默默地走在二爷的宅子里,这里花草寂寂,树影重重,他想,每个人都是以什么心态走在这个院子里呢?二爷、秀秀、不相熟的伙计、心怀鬼胎的潜伏者……还有死掉的阿宜,这些人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树荫很浓郁,草木清香一阵一阵往人身上扑,偶尔几星斑驳的日光晃得眼睛刺痛。
“喂,小鬼!”
面前树上跳下来一个挺拔的少年,头发漆黑,双目清亮,解雨臣怔楞,只看见他唇边的笑。
那个不怎么明媚的春天似乎因为这个笑容变得晶亮,接着和无数的是是非非一起,被埋葬在记忆的灰里。
然后呢?
回忆变得晦暗不明,似乎一直到解家内乱平定之前,解雨臣都是分裂的。他大部分时间是一个机器,准确高效地做该做的事,另外的一半像一个浑浑噩噩的高三吊车尾考生,不知所措地等待必来的审判。
“真的对我没印象啊?”黑瞎子貌似失望地叹气:“亏我以前惦记你好久。”
解雨臣微恼,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黑瞎子神经病变态狂的名号在外流传已久:他可以狗腿地围在你身边叫金主爸爸,也可以嬉皮笑脸地和你打情骂俏,同样可以沉默地当一个可靠的合伙人,或者笑着捅你一刀,成为一个冷血的帮凶——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以为的交集可能只是他兴之所至玩的游戏,事实上,他一直是那个最冷漠的观众。
可是……解雨臣压不下心头的冲动,他愿意相信黑瞎子,这种信任似乎没有来源,又仿佛早有归处。
在哪里见过他呢?
“虽然我挺好奇你自己想出来的样子,但是我更期待你接下来的反应。”黑瞎子站起来,向他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他笑起来,很灿烂:“爱哭鼻子的小鬼。”


来自Android客户端78楼2019-04-2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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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楼,感情线啥时候开始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80楼2019-04-30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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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8 06: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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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和解
      田蔚是个很难缠的人,她相当固执——庆幸的是黑瞎子也相当耐心。于是解雨臣一直等到日薄西山,诊室的门才终于打开。
      见到客厅里的解雨臣,她吓了一大跳。
      “你好,田小姐。”解雨臣冲她点头致意。
      “解先生好。”田蔚的脸白了又红,匆匆问好之后慌忙走了。
      黑瞎子也跟出来,瞄了一眼田蔚落荒而逃的背影:“休息够了?”
      解雨臣伸了个懒腰:“不把话说清楚,我可睡不了安稳觉。”
      显然,解雨臣是个比田蔚还难缠的选手。解雨臣并不介意向黑瞎子挑明自己的处境和目的,也不介意暴露自己狼狈脆弱的精神状态,但他需要黑瞎子的等价交换。
      “我们好好聊聊。”解雨臣给他让了个位置,又贴心地放上靠垫:“为了病人的健康,请齐医生乖乖说实话哦。”
      黑瞎子看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般地点头。
      “小时候的事,我很多都不记得了。”解雨臣单刀直入,明显对往事难以介怀:“你告诉我,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认识你的吧?大概你五岁,过年的时候我们见过几面,”黑瞎子坐过去,惬意地靠着沙发背:“我可没骗你,那时候我没人管,被丢到二爷那里养了几个月。院子里没几个小孩,你又害羞得很,不肯和我说话,我没人玩,快无聊死了。后来齐家来人把我领回去了,那日子就更无聊了。”
      “再后来就是你接手解家时候,解连环收到消息,托我回去帮你。”
      “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不用努力去想,跟着我的话来回忆。”见解雨臣蹙眉,黑瞎子放慢了语速。黑瞎子觉得奇怪,客观来说,他与解雨臣童年时期的交集并不十分深刻,除去解雨臣稍小时那几次说不上交谈的交谈,大概也就是后来解雨臣接手解家时和他相处了小半年。比起那时沉默寡言的解雨臣,黑瞎子还是觉得小小的解雨臣比较可爱,粉团子一样的脸,柔顺的头发,声音又娇又软,一说话就脸红,还要捂着脸躲起来。而那小半年里,解雨臣是苍白的。他瘦了,声音依旧好听,但再也不会红着脸躲到一边。他接受了黑瞎子的帮助——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黑瞎子当时能做的只有在连续不断的内斗中保全解雨臣,混乱不定的日子总会让人失去时间的概念,解雨臣尚在浑水中挣扎,黑瞎子却因为某些原因被迫离开。
      他去告别,解雨臣对他说再见,很轻,很短。解雨臣大概是很熟悉别离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解雨臣似乎将黑瞎子和某些不愿回忆的过去联系在了一起,刻意遗忘了。
      “还记得那天我回来之后第一次见你吗?其实那和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已经隔了好几年了。”黑瞎子循循善诱:“那是一个春天,阳光和夏天一样烈,树荫很浓,你一个人小老头一样在院子里发呆。”
      “记得一点,你继续说。”解雨臣眼前似乎能看到黑瞎子描绘的景象,淡淡的草木清香悄悄萦绕在鼻尖。
      “我对你说:‘喂,小鬼,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大哥!’你说不记得,还问我为什么跑到树上。”黑瞎子摸摸下巴:“你小时候还挺机灵,知道我是解连环塞过来的救兵。”
      “那个时候你们解家乌七八糟,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我简直就是廉价劳动力,哪里需要往哪里跑。”黑瞎子刻意忽略了具体情节,大略讲述了那小半年的是是非非,他发觉解雨臣的神情很奇怪,不像是恍然大悟或是如释重负,而是茫然若失,带着点惶恐——这种表情在解当家的脸上着实不常见。
      “我是九门养的最后一个筹码,老一辈死绝之后应该没人知道了,你倒是厉害,知道要从我这里下手。”黑瞎子直觉解雨臣情绪不对,转变策略,随口带过了话题。
      “我对你有印象。”解雨臣突然冷静:“我愿意选择你,相信你,应该是我还记得你。”他叹息似的说:“希望我没有做错。”
      解雨臣深谙示弱这一套——而且他做得非常棒。黑瞎子觉得有趣,这也是当初他应承下解家差事的缘由之一:解雨臣果然是九门众人里最好玩的一个。更多的,黑瞎子也察觉到了当年与解家牵扯的异常:自从解连环和吴三省相继失踪,黑瞎子的处境也变得格外微妙,监视是家常便饭,更让人头疼的是眼疾的恶化,他还想多活几年顺便玩死幕后几个搞事的——黑瞎子如是想。
      不过,现在的解雨臣已是强弩之末,黑瞎子很好奇他要撑到什么时候。他有种奇怪的期待,期待解雨臣和所有势力耗到鱼死网破,把所有东西搅成一团浆糊。
      毁灭总是能给人带来快感。
      “还有两个月不到我的‘假期’应该就要结束了,”解雨臣开口:“故事的真相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我愿意等。”
      不等黑瞎子出声,解雨臣就给他一个背影:“你觉得你经历的,就是真实的吗?”
      再一次,不等黑瞎子思考片刻,解雨臣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幽幽地说:“其实我只擅长做面或者蛋炒饭,如果追求晚餐质量的话,我觉得还是你来比较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81楼2019-05-03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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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梦(上)
        黑瞎子走进厨房,最后只清理出来几颗可怜的土豆和番茄,冰箱里还有几罐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酱料,柜子里倒是堆了几包意面。
        黑瞎子看着那几包买回来就没有碰过的意面,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是你发挥厨艺技能的时候。”
        解雨臣摇头,一脸无辜:“我的技能仅限于中式面条。”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最后还是解当家相当豪迈地叫人拉了一车东西送来,还顺便拉了个厨子。
        厨子是解家的,不用解雨臣交代就自己动起了手,底下几个帮手的几个小伙计不一会儿就把料理台弄得井井有条。整个厨房似乎活了过来,热热闹闹,有声有色,生活气息十足。
        解雨臣喜欢这样的景象,他坐在门外,静静地看,有种隔岸观火的滋味。烟火气仅一墙之隔,但那是他触不到的,就像所有的悲欢都是别人的,他只是过客。
        而黑瞎子则饶有兴致地跟着厨师跑前跑后,直接把人跟烦了,被赶了出来。
        他笑嘻嘻地,也不恼:“你们家大厨脾气可真大。”
        “是你讨人嫌。”解雨臣也不给情面。
        “……你还是小时候可爱。”黑瞎子冲他比划:“好好一颗苗子,怎么说长歪就长歪了?”
        “别乘人之危啊,”解雨臣闲闲地摆手:“等我想起来,你这些话我都要好好清算的。”
        “都是大实话,”黑瞎子乐了:“我给你好好讲讲。以前过年的时候,你一个人蹲在树底下堆雪人,我丢了个雪球过去……”
        “……停,”解雨臣无奈:“你就是这样对待可爱的小孩子的?”
        “你听我说完,我丢了个雪球过去砸到了你的屁股,你就哭了,小脸红扑扑的,嗳这把我心疼的……”黑瞎子绘声绘色,解雨臣再一次用谴责的眼神打断了他。
        “……然后我就想着怎么补偿你,”黑瞎子还是笑:“我就问你想不想吃糖葫芦,你说想,我就让你叫声哥哥,叫哥哥就给糖葫芦吃。”
        解雨臣在心底默默踹了黑瞎子几脚,问:“最后我吃到糖葫芦了吗?”
        “没有。”
        就在解雨臣想为自己小小年纪能禁受住诱惑点赞的时候,黑瞎子继续说:“你磨了好久,最后我哄了几百遍你才肯叫,但是我身上没带钱,那天没有去买,然后你又哭了。”
        “后来我去找过你,”见解雨臣又想吐槽,黑瞎子连忙说:“我买了糖葫芦去了你堆雪人的地方,雪人还在,但找不见你人,我去问二爷府上的下人,结果没一个肯告诉我你在哪里。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齐家要把我带走。后来我被变相软禁在偏院,直到齐家来人。”
        “有人不想让我见你,我也没办法啊。”黑瞎子摊手。
        解雨臣倒很坦然:“至少现在我找到你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82楼2019-05-03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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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梦(中)
          解雨臣很确定,来找黑瞎子这步棋走对了。他至少多出了一个月的时间让故布迷阵的人手忙脚乱,虽然这一个月之后情况会更加凶险,但他有把握在那时彻底和黑瞎子成为一条战线。
          解家大厨做事麻利,撤得也快,不仅留下丰盛的晚饭,还留下了精致的甜点。于是晚餐后,黑瞎子拉着解雨臣去家庭影院看电影,顺便解决掉饭后甜点。
          家庭影院在阁楼,比起二楼的卧室还是挺狭窄,好在沙发够软,窗子够大,倒不觉得压抑。
          电影是经典心理恐怖片《闪灵》,解雨臣早前就看过,他叼着蛋糕叉,一边舔奶油一边重温剧情:“饭后看这种电影真的好吗?我现在一点都不能放松下来。”
          尽管电影没什么血腥场景,但通篇都洋溢着不正常的情绪——色调和构图也是怪异的,男主角濒临变态的表情和诡异嘈杂的背景音乐还是让人禁不住胆寒。
          “这已经是我这里比较‘温和’的电影了,”黑瞎子没动一旁的蛋糕:“我之前在路边摊上随便收了一堆影碟,回来发现全是恐怖片,还是血腥暴力那一挂的,我总不能让你一边看着男女主角脑浆乱飞一边吃东西吧?”
          “停,别说了,”解雨臣摇头:“我现在不想吃了。”
          “行吧。”黑瞎子端过手边的蛋糕:“我尝尝。”
          电影实在冗长,但又时刻让人精神紧绷,解雨臣白天睡了一觉,现在一点都不困,看这种电影简直是精神折磨——解雨臣想,黑瞎子绝对是故意的。但换种角度想,黑瞎子愿意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正是接纳他的表现,解当家表示自己会大度一点,不跟他计较这些。
          电影正卡到男主的特写,突然黑了。
          断电了。
          解雨臣控制住自己立即做出防御的本能,冷静了一秒:“再这样下去,我会怀疑断电是你做的手脚。”
          “冤枉!”黑瞎子举起双手力证清白:“这房子年纪有点大,线路有问题,断电很正常。”
          解雨臣擦干净嘴角,无奈扶额:“算了,明天我找个人来维修电路。”
          二人摸黑下了楼。解雨臣面上镇定,但实在不愿意在黑暗中洗澡——尤其是刚看完有浴室情节恐怖片,于是他直接回了客房。
          等黑瞎子洗漱完摇摇晃晃回了主卧的时候,解雨臣还是没有睡着。客房的窗帘开着,微弱的星光让天色不至于过分黯淡。郊区不比市里,夜晚不是车水马龙,而是灯火阑珊。解雨臣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调整呼吸暗示自己入睡。
          这注定是个不安稳的夜晚。解雨臣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面目模糊的少年,捏着他的脸笑着说:“你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孩子!”解雨臣听见自己脆生生的音调,还带了一丝委屈。
          “那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凑过来细细打量他。
          “……我叫……我叫小花。”
          “哈哈哈,那还说你不是女孩子……”见小娃娃一扁嘴要哭,少年忙过去搂着他拍拍背:“乖宝宝不哭,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真的?”
          “真的,你叫一声哥哥来听听,我就买给你。”少年眼睛一转又起了坏主意。
          “嗯……”小娃娃捂着脸不肯看人,但也不愿意挪开脚步,显然糖葫芦的诱惑是巨大的。
          “你叫一声哥哥也不吃亏嘛,”少年蹲在他面前,把躲开脸不敢看他的小人儿拉回来:“你叫一声,我给你买一大串糖葫芦。”
          “我……我没有哥哥。”小娃娃声音很小,手还是死死捂着脸不让人看。
          “那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少年沉下脸来问。
          “……想吃。”小孩犹犹豫豫。
          “想吃应该说什么?”少年圈着他不让走。
          “……哥哥。”声如蚊呐。
          “大点儿声。”少年得意道。
          “……哥哥!”小娃娃快哭了。
          笑声应该很远,解雨臣看不清人,下一秒他似乎到了屋内,有一个身影摇晃在门边。
          “保重自身,过几天我会叫一个小子来帮你,不出意外他会呆一年,要是他提前走了,你就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好像是解连环的声音:“我要走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情要靠你了。”
          场景再度变换,树木葳蕤,金色的阳光从娑婆树影中撒落,一个穿着短衫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眉眼弯弯:“喂,小鬼,还记不记得我?”他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
          “不认识。”那个娇娇的小娃娃长大了,变得老气横秋,像个小大人,肉肉的脸蛋也清减不少,只有圆圆的大眼睛还是一样好看。
          “你不乖啊,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瞧你瘦得,像个女孩子。”少年笑眯眯地靠过来。
          “我不是女孩。”小娃娃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话急眼跳脚了,少年似乎觉得可惜:“我特意带了糖葫芦过来,你真不记得我呀?”
          少年的面庞凑近,解雨臣看见了他明亮的眼睛。
          “轰隆隆————”春雷震震,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解雨臣的梦。他被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起来关窗户,结果还是被吹了一脸的雨水。他失神地坐了一会儿,随便拿衣服擦了把脸上了床,只是浑身还是冰冷的。
          咚咚咚,门外传来黑瞎子的声音:“还醒着吧,我来给你送条毯子,最近倒春寒,别冻感冒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83楼2019-05-04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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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梦(下)
            解雨臣抖抖索索地下床给他开门,黑瞎子进来放了毛毯却没急着走,像是有话要说。
            解雨臣给他让了个位置,自己又添了件外套:“有事?”
            “下雨天一般都没什么好事,”黑瞎子没头没尾地说:“今晚好像在下冰雹。”
            “……所以?”解雨臣正被亦真亦假的梦境搞得心神不宁,偏偏黑瞎子这个祸水还来强调一下存在感。
            “你看一下现在几点了。”黑瞎子自顾自地说。
            解雨臣指着墙上的挂钟,一脸莫名其妙:“两点四十。”
            “我来和你说再见。”黑瞎子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提前走了。”
            解雨臣楞住了,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几乎是立刻,大脑传来熟悉的疼痛,晕眩感从躯体的深处升起,席卷了全身,纷乱的记忆没有次序,也没有来源,井喷式地霸占了所有感官,解雨臣瞬间看到了许多画面,听见了许多声音。两点四十分……雷霆交加的雨夜……还有——带着一床被子过来告别的少年。
            他听见少年说:最近倒春寒,你多盖点。
            我要提前走了,以后你多多保重。
            小花,你想不想我留下来?
            解雨臣有些坐不住,他抓紧了床单,努力克制着想吐的欲望,被遗忘了很久的记忆汹涌地冲进脑海。
            黑瞎子没有停下,继续重复着解雨臣听来十分刺耳的话语:“你想不想我留下来,小花?”
            解雨臣后背都汗湿了,他甚至觉得眼前都是花的,看不清黑瞎子的样子。头痛得要人命,虚汗顺着脖子涔涔地冒,黑瞎子的话语和记忆碎片里的一再重叠,他蛊惑似的说:“小朋友,说不定马上我们就要永别了,你不能说句好听的?”
            解雨臣难受地伏下身去,试图缓解天旋地转的恶心感。衣服粘在身上,冰凉刺骨,他想脱掉,估量了自己的状况之后又放弃了,只勉力拖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轻飘飘的说:“原来你真的是个关键人物……我是应该谢谢你帮我想起来这些事情……还是应该好好查一查为什么我会忘掉你?”
            “你应激障碍这么严重,话就不要那么多了吧。”黑瞎子打开空调,又去扒他的被子:“你反应这么大搞得我也很怕啊,我是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你还有心理障碍了呢。”
            解雨臣没力气陪他折腾,乖乖躺平,任他扒了汗湿的睡衣:“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解家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直接被打包运送到蒙东,和内地通讯都断了,哪里知道你们家的破事。”黑瞎子把脏衣服团成团,随手一扔:“我尽力,两个月之内,想办法让你回忆起来。”
            “其实现在找到症结所在,记忆的恢复就很容易,”黑瞎子指了指自己:“没想到解当家心里过不去的坎是我,想想还是挺荣幸的。”
            “你带没带换洗睡衣?”不等解雨臣回答,黑瞎子又道:“算了我不翻你东西,你就继续穿海绵宝宝吧。”他早准备好了,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海绵宝宝T恤,显然对解雨臣的情况早有预判。
            解雨臣现在只庆幸他的恶趣味不算过分奇怪,海绵宝宝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大概是觉得解雨臣过分安静了,黑瞎子没话找话:“想起来多少?”
            “我想起来,你还欠我一串糖葫芦。”解雨臣有气无力地推开黑瞎子想给他套衣服的手:“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去冲个澡再换衣服。”
            “这话说的,”黑瞎子夸张地吸了口气:“我可不敢放你一个人去洗澡,别第二天我打开浴室门发现你倒在地上,到时候你们解家不得把我剁了?”
            “那我明天再洗澡,”解雨臣缓过些神来,才觉得让黑瞎子照顾有点尴尬,急着想让他走:“你去睡吧,今天麻烦你了。”
            黑瞎子也察觉出解雨臣的不自在,他反而因此开怀起来,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开始作怪,仿佛解雨臣还是那个懵懵懂懂、哄骗个一两句就能喊他哥哥的小娃娃。
            “真不用帮忙?”他凑过去,顺顺解雨臣的额发:“不如你叫我一声哥哥,我马上就走。”
            “……那你帮忙吧。”解雨臣实在不想与他胡搅蛮缠,自暴自弃地摊开手:“谢谢你啦。”
            黑瞎子忍俊不禁,满意地帮他套上了海绵宝宝t恤。解雨臣还是犯恶心,动了几下又出了一身汗。黑瞎子此刻像个正经的医生,摸了摸他的头:“得了,有些低烧,你别想着洗澡的事,我也别想着睡觉的事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84楼2019-05-04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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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苏醒(上)
              解雨臣一会儿觉得被子太厚闷得慌,一会儿又觉得遍体生凉盖多少都不够。只是他再怎么难受,还是安安分分的,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
              身体累到极点,反而睡不着了。解雨臣知道大概睡一觉明天醒过来就没事了,可是刚才备受折磨的大脑却精神起来,叫嚣着不让他入眠。
              黑瞎子刚刚打水上来,手臂上挂条毛巾,手里捏个温度计,放下水盆后又去倒了一杯开水晾着。
              “好点没有?”见解雨臣嘴唇都白了,仍是冒虚汗,黑瞎子有点奇怪:“不应该啊,前几个月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两天风一吹就倒……”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估计你这个状态得持续一段时间,我觉得,你的记忆在恢复。”
              “我想问个问题,”解雨臣没睁眼睛:“为什么我来找你,你表现得像不认识我?”
              “……你就是想太多脑子才烧糊的吧。”黑瞎子拿了块干毛巾给他擦汗,再往他嘴里塞了根温度计:“我还以为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试探几次就知道你给忘了,”他手上动作不停,低低笑着:“大概是缘分没到吧。”
              解雨臣听出他话里有话,也不兜圈子:“当年你见到我,是一个‘变故’对不对?”
              “对,我们不应该见面的。”黑瞎子无所谓地撇嘴:“人算不如天算啊,该见到总是要见到的。”
              解雨臣却兴奋起来:“那现在呢,是不是也是一个‘变故’?我不仅见到了你,还在慢慢恢复记忆?”
              “算吧,”黑瞎子倒没那么激动:“那又怎么样,你没有相应的‘密码本’,就很难知道那些人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举动有什么意义——比如你该怎么理解‘不让你见到我’这件事?其实说实话,我们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利益纠葛,就算没有人防着,交集也不会太大。”
              黑瞎子的话有点绕,但解雨臣一下就明白了:“不对,你有没有想过,‘我见到你’或‘你见到我’这件事本身有什么意义?”解雨臣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过分活跃了:“可能并不需要我们有交集,只需要碰面——只需要我们遇见——那么该懂的人就会懂这段密码的含义。”
              “那为什么要以‘我们两个碰面’为密码呢?”黑瞎子不置可否:“我以前归谁管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见面’本身就是一件无厘头的事情吗?”
              “说不定那个接收密码的人就是我呢?”解雨臣目光灼灼:“解连环跟你是什么关系?”
              “雇主啊,他托我照顾你一年。”黑瞎子给他擦完了脸上的汗:“要不要擦个身?”
              “不擦,冷。”解雨臣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当时只有二爷府里的下人不让你去找我吗?你多讲讲,我会想起来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85楼2019-05-05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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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周忙到爆炸 希望周末有空


                来自Android客户端86楼2019-05-09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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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8 06: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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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苏醒(中)
                  解雨臣是真的难搞,黑瞎子发出第n次感叹:“你能不能安分点睡个觉?我现在很困了。”
                  “那你给我颗安眠药,我保证马上就睡。”解雨臣很干脆:“你们的嘴都比较难撬,我这不是抓住机会嘛。”
                  “哦,还有谁?”黑瞎子嗤笑一声。
                  “解连环。”解雨臣明显强撑着力气:“你再好好说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黑瞎子觉得解雨臣终于有了点小年轻活力四射的样子,但他又的确是满脸苍白地窝在被子里——场景有点微妙的和谐和诡异。
                  “不如这样,我们等价交换,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告诉你解连环的事。”黑瞎子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成交。”解雨臣一口应下。
                  “解东升是怎么死的?”黑瞎子离他很近,不放过解雨臣丝毫的表情变化。
                  “解东升?”解雨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那个外家的小老板?他大概是火并的时候死的?”
                  “……谁告诉你的?”
                  “……不记得了,那段时间到处是内斗,死了一个外家的亲戚真的不算大事。”解雨臣搜寻着有关这个人的记忆,抬头看向黑瞎子:“你别告诉我,我错过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还真是。”黑瞎子点头:“与其纠结解连环那个事多的老头,你不如好好查一查解东升,然后你就会发现,你忘记的东西太多了。”黑瞎子感叹:“解东升是我解决的。”
                  “……什么?”解雨臣整个人都凝固了。
                  “虽然我不想刺激你,但是如果我没猜错——你的PTSD,是不是因为解东升的死?”
                  “怎么会……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你走了差不多一年之后死的。”
                  “你没有记错。”黑瞎子坐下来:“我回去过,但是我没有见到你——原本我以为是解连环让我回去搞定解东升,但是事成之后我才发现有些蹊跷,结果我其实接了一个无主的任务,所以最后我还是莫名其妙德被打包运回去了。”
                  “解东升是你什么人?”黑瞎子垂头看他:“我现在同意你的观点了,我们果然不该见面。”
                  “解东升……”解雨臣头很痛,潜意识告诉他这就是关键,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事情就会有新的变化,但心理上他不愿意迈出这一步,他开始害怕真相会带来的结果,在破坏性的结局来临之前,他反而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
                  “……我不知道。”解雨臣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现在后悔来找你了,我应该安安分分继续失忆的。”
                  黑瞎子能感受到解雨臣突然的颓丧和强烈的抵触,他知道解雨臣绝对是回想起了什么。
                  “但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解雨臣继续说:“我不想坐以待毙,我还想多蹦跶几年,感受一下正常的生活。”
                  他的声音很小,有些沙哑,也有些委屈,让黑瞎子想到很多年前那个站在树下发呆的孩子,明明是难过的,还硬要撑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叫你起来喝粥。”黑瞎子最后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关灯回去了。
                  第二天解雨臣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意识既清醒又朦胧,所有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统统在脑袋里打转,他甚至有一中时空错乱的奇特感觉,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现在在哪儿。
                  看着身上黏糊糊的t恤,解雨臣唾弃了一下自己这几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拎了件干净的睡衣下楼去洗漱。
                  磨磨蹭蹭洗了快一个小时,最后黑瞎子不耐烦地在门外嚷:“解当家!你是不是又摔了!快点出来!”
                  解雨臣继续磨蹭,他现在不想看见黑瞎子。这种感觉也很奇怪,明明之前他觉得黑瞎子让人有种熟悉感,一直死揪着黑瞎子不放,可以说是死缠烂打地接近他,想和他结盟,也想回复记忆。但是现在到了关键时刻,谜团的线头就在眼前,他却不敢伸出手,甚至还想把谜团踢回去。他还是懦弱,解雨臣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质上还是那个接手解家时在心里拼命拒绝的小子,他害怕,他无助,他想逃避,他无数次地问:为什么是我?可是他还是成为了九门里最令人敬佩的后生,他精明,他果决,是说一不二的解当家。解雨臣陷入一阵烦躁。他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真相即便使人不能接受,他也愿意承受得知真相的痛苦,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又过了半个小时,黑瞎子开始敲门:“我想上厕所!”
                  “楼上不是还有厕所吗!”烦躁的解雨臣愤怒地吼回去。
                  “我就喜欢在这里上!”黑瞎子坚决表明立场。
                  于是,解雨臣气势汹汹地打开门,顶着一头没吹干的乱发走了出来。黑瞎子瞧了他一眼,然后晃晃悠悠地去了楼上的洗手间。
                  解雨臣气得想冲他的背影砸椅子。
                  不过在看到餐桌上的粥之后,他又不生气了,安安静静坐下来喝粥。说到底解雨臣还是在跟自己闹脾气,他气这样胆怯的自己。
                  等黑瞎子下楼,解雨臣已经几口喝完了粥躲回了房间,他想自己静一静。
                  黑瞎子无奈,解雨臣怎么行事风格跟个小孩似的,一遇事儿就鸵鸟埋头呢?不过解雨臣一向难以捉摸,黑瞎子也不甚在意。


                  来自Android客户端87楼2019-05-11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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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太苦 我要加点糖 ( •̩̩̩̩_•̩̩̩̩ )


                    来自Android客户端88楼2019-05-12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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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苏醒(下)
                      亲密关系是一种让人上瘾的东西。
                      ——把自己打理干净的解雨臣靠在窗边如是想。
                      凡是令人上瘾、沉沦乃至入魔的一般不是好东西,譬如毒品。同样,亲密关系大抵也会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即便知道结局十有八九是一场空,大脑还是会乐此不疲地追逐这种刺激——人类悲剧的源头大概就在于此。
                      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楼下那个说起谎来毫无心理压力的人不是个善茬,但还是很贪恋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当然,这绝对有童年回忆的加成,解雨臣记得黑瞎子给人的信任感和安定感。他苦笑,这大概是对他稀缺的亲密关系的补偿性上瘾,就像从没吃过糖的人偶然尝到了甜味,从此万劫不复。
                      作为一个从小就需要自己做出决断的人来说,解雨臣其实很熟悉流程:了解情况、分析利弊、有舍有得——黑瞎子是九门旧识、有合作价值、是极佳的合作伙伴。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黑瞎子秘密很多、实际立场不明、不宜发展“旧相识”以外的关系。解雨臣向来不喜欢纠结,他承认自己有的时候唯心主义占上风,比如他对黑瞎子有先入为主的好感。
                      楼下。
                      黑瞎子开始缓慢的大扫除。打扫确实有益于生理和心理的放松,擦拭灰尘的过程常常给人以成就感,而疲惫带来的汗水会带来一夜好眠。
                      解雨臣本身就是一个意外,黑瞎子静静地想。他小时候本家支离破碎,老九门履行承诺带了他去南边,但没了家族的支撑,黑瞎子也就是一个听起来背景不错的“童工”——在二爷院子里的那段时光是他童年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亮色,同样的,他对解雨臣这个小孩的印象不错——即使后来解雨臣变成了一个阴沉的小孩,他还是觉得这个小娃娃可爱。就像解雨臣说的,他们的见面是一场“变故”,而多年后,当这场变故再次上演,黑瞎子却发现解雨臣不是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了,他看起来很有亲和力,极具上位者的成熟与风范,同样显得圆滑与游刃有余。但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常常会流露一点娇憨出来,让他有一种青涩与成熟并重的气质,让他显得真诚。黑瞎子当然知道十数年的光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可他总是忍不住透过那双眼睛找寻一点过往的痕迹。他无奈地发现自己无法对解雨臣做出客观评价,更无奈地发现自己竟习惯于去照顾他,就像当年想要哄好那个哭鼻子的小娃娃。
                      与解雨臣相似,黑瞎子在行动方面也是唯心派:他想去看看解雨臣,于是他就去了。
                      所以解雨臣打开房门就看到了穿着围裙、戴着手套、拎着水桶和抹布的黑瞎子。
                      “……有事?”解雨臣有点摸不着头脑。
                      “快出来打扫卫生。”黑瞎子一脸理直气壮:“美好的生活环境需要我们的共同维护!”
                      “停停停,”解雨臣被逗笑了:“我现在是一个病号,而且从雇佣关系上来说我还是你老板,于情于理这样都不合适吧?”
                      “不不不,我们还有别的关系。”黑瞎子继续理直气壮。
                      “什么关系?”解雨臣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房东和房客、医生和病人的关系,”黑瞎子表情严肃:“追根溯源,我们还有过一段短暂的、相亲相爱的兄弟情。”
                      “请问是什么时候?”解雨臣被他的形容腻歪到了:“别乘我现在记不起来事情就胡编乱造啊。”
                      “你以前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叫哥哥,不知道多乖。”黑瞎子瞎扯一通。
                      “你的表情不太对。”解雨臣阴恻恻地说:“撒谎的人要一个人打扫卫生哦。”
                      “唉,”黑瞎子幽怨地叹气:“小朋友不好骗了怎么办?”
                      解雨臣接过他手里的水桶:“走吧,打造美好居住环境人人有责。”


                      来自Android客户端89楼2019-05-12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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