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何以脱困？唯有作文！——一直对编剧耿耿于怀，为了我心中的

第九章 蓝田日暖
药王应声而入，款款走来。只十日修养，只见药王星眉朗目，玉面有光，骨肉相称，已全然恢复先前风采！聂小凤心下暗暗惊讶，“这人我前后已见过两次，却不知有如此气度。真是奇了怪了。”聂小凤却哪里知道，当年初遇，她满心满眼，除了罗玄孖女，便是兴教报仇，无论是何风姿，在她眼里心里也不过是雁过无痕，水落无声而已。而重生再见，褚峰已为她耗费心力整八十一天，几乎不支，精神体态又岂能与现下同日而语。
只见褚峰神情淡淡，不言不语，径直走到床前，双眼直视聂小凤。不知为何，在他波澜不惊的目光下，聂小凤竟被他看得一阵不安。忽然，袖影闪动，褚峰朝聂小凤伸出右手。“你干什么？！”聂小凤一惊之下，又摆出了嶽主架势。褚峰被她打扰，顿了一顿，继续伸前去摸上了聂小凤头顶，嘴里一字一字，漠然答道“望，闻，问，切。”“他是医，我是患，我怎么给忘了。”聂小凤微窘。从未被其他男人如此这般接近，摸头，翻眼，把脉，聂小凤只闻得一股清雅的香气从褚峰身上传来，很是好闻，聂小凤不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眉目稍舒。睁眼时正遇上褚峰深邃目光，聂小凤又是一窘，只求快点结束。不消多时，只听褚峰说了一句“无碍”便起身离开。“师父，刚才姐姐头痛厉害是何原因？”闻言，褚峰停下脚步，说了句“再看。”便走了。聂小凤看他这样，心想“这人当年就是一副怪脾气，多说几句话能要命似的！如今我被他所救，又寄他篱下，以后不知要看他多少脸色！‘’到了晚间，采禾伺候就寝拿了一个香炉过来，一闻竟是褚峰日间身上之香。“采禾，这是什么？”采禾轻轻一笑，“这香名唤幽兰，采深谷五色同株兰草之精制成。师父日间说姐姐不厌此香，熏燃可助凝神静气。”聂小凤一听，又想“这人倒是心细如发，我白日里不过一闪而过之念，竟被他察觉。”“师父他老人家就是面冷心热”采禾又轻轻笑着摇了摇头。“面冷心热？呵，比起我那面冷心也冷的师父，这倒是好的。”一念至此，头忽地又痛将起来，赶忙定神，稍稍好转，采禾也未发觉。“却原来不能将他细想，一旦情绪激将起来，便要头疾发作。罗玄啊罗玄，你要折磨我到几时？”聂小凤无奈叹道。
如此又过了十日，聂小凤双手已恢复动作，渐渐自理。因终日慵懒无事，又强自将前尘往事封存不念，精神容颜，便一日胜过一日。鬓角白发已然变灰，肤质开始丰润起来，唇色艳艳，双目炯炯，采禾给她梳妆，也不禁多看几眼，“姐姐好美。”聂小凤看着镜中人，“天生妖媚！”这句话如同炸雷般响起，进而想到万天成，心中十分不快，皱眉不语。
一日，聂小凤独坐轮椅，停在院中，看着不远处水车溪流，默默思索。这药王收徒十人，原本以为人多嘴杂，恐生变故，却没想到药王治下，竟如此规整。大徒弟阿武其实司管家之职，药王居所只有他和采禾能够每天进出，其余药徒未经获准，不得步入，就连屋后连绵药田，他们也是绕山道进入，药王饮食起居由采禾照料，其余药徒各司其职，配合默契。谷中药徒自由娶亲，但亲属家眷除了谷口居所，不得随意行动，否则极易落入药王所布瘴气毒草蛇虫鼠蚁各种陷阱，多年来，药徒与家眷，均严守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聂小凤居住在此，除了阿武采禾夫妇，其他药徒只听说采禾恩人为师父所救，至于姓名面目，无人知晓亦无人打听。“居住此地，便是与世隔绝一般”聂小凤心想。然而药王性情冷僻，我久居于此未必他肯，我亦未做此打算。但如今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供容身？又该如何生计？活着竟比死还要难！娘啊娘，你要我如何是好？正苦恼不已，忽然，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窜到聂小凤面前，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聂小凤。却原来是采禾的一双儿女，十岁的冬儿，八岁的心儿，因学堂放假，便跟了爹娘进谷中帮忙，趁爹娘不留意，兄妹俩偷跑开来，在院中看见聂小凤，孩童生性好奇，当下便冲过来。“你是谁呀？”“心儿你真傻。娘日日不理会我们，说要照顾她姐姐，既是娘的姐姐，当然是咱们的姨娘了。”“咯咯咯……”心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哥哥说得对。娘亲的姐姐，应该唤作姨娘。”兄妹俩当下将聂小凤认作亲戚，一口一个“姨娘”喊将起来，把个枭雄聂小凤喊得一愣一愣，从哪里来的顽童？正要转身离开，心儿却一把爬上来，坐在她腿上，奶生奶气地说“姨娘，你长得真好看。”一边说。一边伸手便摸摸脸颊摸摸耳朵，又拉扯两边垂发，聂小凤狼狈不堪，正要发作，男娃娃却说“心儿，姨娘是个病人，你别动她，万一被娘知道了，你该受罚了。”心儿一听，赶紧从聂小凤身上爬下来，眼珠一转，又说‘’哥哥你看，玉兰花开了，你去采来，我们送给姨娘和娘亲好不好？‘“好啊。”’两兄妹说着便往水车旁一棵高大的玉兰树上攀爬。聂小凤望了一眼，这么高，可别摔下来才好。正想着，冬儿已经采到一朵扔下来，心儿在树下拍掌欢笑。聂小凤看着两个孩童，突然想起，天相也曾爬上树为她采花为她淘蜜，记忆缺口又要撕开，聂小凤赶紧摇摇头抑制。这当口，忽听冬儿一声惊叫，竟是一脚不稳，往下一跌。聂小凤心中闪过一念“采禾骨肉”，

第九章奉上，我错了，我原本以为我十章之内可以完结，现在才发觉，二十章还差不多。唉，为什么我的双眼常含泪水，因为我对小凤爱的深沉啊

聂小凤心中闪过一念“采禾骨血”，便加速推车往前，途中冬儿被树枝一挡，阻止下跌速度，待聂小凤过得来，眼看着冬儿就要摔下。聂小凤猛地发力，竟然双手一撑直接往地上扑倒，硬生生用后背接住坠落的冬儿，猛地吃痛，聂小凤只觉得眼前火星乱窜。蓦地，感觉一双有力的双手将聂小凤抱了起来。“师公！”俩孩子见闯了祸，又惊动了师公，吓得赶紧找娘去了。温暖和煦的阳光此刻照在聂小凤脸上，她不禁眯眼，“眼前是谁？”，她想。抱她的人不动声色，目视前方，大步流星，步伐稳健。聂小凤躺在此人怀中，幽兰暗香浮动，除了药王，还能有谁，聂小凤突然脑袋一片空白。药王仍是面无表情，将聂小凤直接抱进厢房，放坐床上，伸手便寻摸肋骨，查看伤势。好在冬儿滑脚之处并不很高，中途挂枝又减缓了速度，聂小凤未见骨伤，应该只是外皮淤损，擦点跌打药水便好。褚峰暗地松一口气，随即又掀开裙摆撸起裤腿查看膝盖。聂小凤扑倒在地时，膝盖当先着地，一看之下，已经渗出丝丝鲜血，兼有乌青。褚峰拿出一应药具，开始清理伤口。一切处理完毕，褚峰倒了杯茶，拿个勺子就要喂水。如此亲昵，聂小凤如何肯受，伸手便要接过茶杯，一用力才发现后背刺痛，肩胛酸胀，双手只是颤抖无力，无奈放弃。褚峰仍将茶水喂到嘴边，聂小凤心高气傲，刚才被他又抱又摸又捏，早已不悦，此时便扭头坚决不喝，“叫采禾来。”褚峰却不说话，伸手抓过下巴扭将过来，硬生生喂了一口，“有何分别？”聂小凤被他捏住，茶水入口，只得咽下。在医者眼中，的确无分无别。聂小凤心想，只是自己太不习惯，太过抗拒。这样一想，便把心一横，刚才一闹，早就渴极，喝完这杯，聂小凤脸皮一厚“还要。”褚峰于是又倒了一杯。用过茶水，褚峰将她置卧床上，盖好锦被，忽地深深望向她。聂小凤与他对望，见他目光灼灼，不知何意，聂小凤心中一慌，竟逃也似的赶紧撇过。好在褚峰只望一眼，便转身离开，“采禾会给你擦药。”事后，采禾感谢致歉，上药按摩，对聂小凤之亲近，更甚以往，在此按下不表。
不知不觉，已至初夏。聂小凤自去年冬自戗直至醒转养息，已近半年，如今她已全然康复，行走坐卧，随心随意，她本是好动雀跃之性，又曾武艺卓群，虽今内力尽失，却仍旧轻盈灵动，腾转迅速，兼之身材修长，昂首阔步，气质风度，恰似以往，无半点本分妇人模样。在她能起身站立次日，药王便叫采禾传话，“既已痊愈，谷中不养闲人，不日伺候练药。”
聂小凤听后很是着恼。“居然拿我当药童使唤？”又想到今时不同往日，既被人救活，又吃人嘴软，此番人情的确是欠大发了，现下暂无别的去处，只好任人宰割。‘’炼药就炼药，我就不信能难倒我聂小凤。‘’进得药房，却又触景生情。哀牢八年，师父炼药，也是此情此景。忽地头又扯痛，赶紧捂住，强自不想，稍时抬头，却迎上药王目光，迅速将手放下，装作若无其事。药王仍是一副面目冷峻，心思莫测的样子。
夏季将至，热毒盛行，易生疫症，药王此番便是要炼制清热解毒茶饮丹药，以解民忧。头一次进到炼药房中，聂小凤看着靠墙而建，一人之高的柜子上，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装着几百上千种各色药材，当下就生出悔意。“这教我如何认得？”果不其然，只听药王一一使唤“蒲公英二两，玄参三钱，决明子五钱，板蓝根二两、夏枯草三两”，聂小凤本是个急性子，听得使唤，便开始备药。本就对药草不熟悉，格子上虽有标明，字却甚小，找起来十分不易，加之多年未操持家务，细微劳作，动作甚是粗苯，一会儿这个洒了，一会儿那个泼了，手忙脚乱，好不狼狈。辛苦半日，便累得满头大汗，面色潮红。待得午后，更是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如此过了三日，聂小凤终于忍受不住，于傍晚时分，挡住褚峰去路，“我不炼药了，你安排别的事”。没想到药王一口回绝，“不行。”言罢便走。此时不动怒还是聂小凤？“站住！我虽为你所救，却是你自己甘心情愿，我可不欠你的。”褚峰不语，仍往前走。聂小凤更为光火，“喂，采药的，你听见没有？‘’聂小凤就是聂小凤，受人如此恩惠，心中也是明了，但嘴上却是半分不饶人，强词夺理一如往昔。堂堂药王褚峰，如此人才，竟还如初见一般，被她喊做“采药的”，换了旁人，真是气煞！但药王却不气不恼，只沉默静立，突然转过身来，走近，淡淡说道“既望来生，需抵消杀孽，炼药救人，是上乘之法。我知不易，慢慢就好‘’说完，竟伸手轻拍聂小凤左肩两下，然后离去。聂小凤呆了，惊立半晌。回到房中，聂小凤陷入沉思。我唤采禾收尸，的确是寄望来生，不想孤魂野鬼。今生太苦，来生若何？抵消杀孽，便可修得来世圆满吗？这又是哪一本之乎者也说的歪理？但又似乎不无道理。觉生不总是絮絮叨叨，什么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缘生缘灭。他是少林高僧，说理总归没错。也罢，苦是苦了点，这药王谷，不是采药种药便是晒药炼药，没一样轻松的。当年练武比这艰苦更甚十倍，却又奈我何？既想通，便安心睡下。忽又想起药王轻拍她左肩，什么意思？安慰？激励？这冷面神还会关心人？聂小凤一时想不明白，又突然苦笑，算了，何必自寻

算了，何必自寻烦恼！自此，聂小凤开始发奋识药，渐渐开始得心应手，某次炼取六味地黄丸，聂小凤凭借强记，居然提前备好了熟地黄、山茱萸、山药、泽泻、丹皮、茯苓六味药材，褚峰未待开口，便发觉药材已备齐全。药王又一次深深望向聂小凤，聂小凤心中得意，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听药王轻轻说了句“如此甚好。”便无话了。“比我当嶽主的时候还要神气，哼！”聂小凤愤愤不平。
转眼盛夏，忽得一日，药王吩咐采禾，“带她出谷，购置衣物。”“是，师父。可是……”“面纱。”“是，师父。”聂小凤听闻之后甚是惊讶，“你师父让我出谷购置衣物？”自入谷来，所穿皆是采禾衣裳，采禾身量比聂小凤略矮，衣服上身，总是不合体，天冷穿多便也罢了，夏季一到，便窘态立现。“这冷面神还真是心细如发。”是，他还交代姐姐记得戴面纱。”
出门之时，正好相遇见。褚峰见聂小凤素面朝天，出口提醒“面纱”。其实面纱在聂小凤腰间，想着出谷再戴不迟。听见提醒，聂小凤心情忽地调皮，有心逗他一逗，“我偏不戴，这偏僻市镇也有人认出我来，我就认命。不然，你再给我一颗九转还魂丹吃吃看？”褚峰不识逗，微微皱眉，沉默不语。“知你丹药贵重，我戴便是。何必如此脸色”见他不识逗，聂小凤牙尖嘴利。“丹，只有一颗。好自为之。”“你说什么？”聂小凤大惊。此等神药，只有一颗？给我吃了？为什么？待要追问，褚峰却早已拂袖而去。聂小凤转念一想，采禾真是好大的面子，就这么一颗，她师父便给她拿去报恩了。难怪采禾对她师父奉若神明！
次日，聂小凤着新置衣裳翩翩而来。只见她发髻梳就，青丝垂肩，柳叶弯眉，鼻挺而直，明眸皓齿，身上着一间鹅黄纱衣，衣领对襟却是翠绿颜色，黄绿搭配，甚是明媚。她本是调皮任性之人，天生便喜好艳丽颜色。这一拾掇，除了人到中年，稍有沧桑，恍惚间竟又和当年下得哀牢山的黄衫小凤如出一辙。褚峰晨起吐纳归来，见她步出厢房，忙出忙进，竟怔怔呆在原地，久久凝视，好似内心有什么东西被牵动，眼中波涛暗涌，神采异常！聂小凤浑然不觉。
立秋将至。不知不觉，聂小凤对炼药之事已不觉苦累，以她才智，再假以时日，成为辨草识药的高手，亦是可期。有事可忙，自然过得充实，聂小凤似乎渐渐习惯远离江湖纷争的安宁岁月。头痛之症仍有发作，忙碌中，次数程度倒均有减轻。
但安宁只是暂时，安宁从不真正属于她！只因她是聂小凤！

不好意思，昨晚以为发了完整的第九章，今天回头一看才发现不完整。又补上来了。唉，复制粘贴也会出错。

第十章 今夕何夕
初秋某夜，月凉星冷，草木肃穆。但见院中药王负手而立，面前摆一香案，青烟袅袅。聂小凤偶出房门，突见褚峰不似以往在静室打坐，竟破天荒出现在院中，背影似乎有悲戚之感，暗暗感到好奇。悄悄走前一看，却原来院中香案摆有香烛纸钱、清酒线香，想起采禾说过褚峰身世，心思灵动，便猜出今日乃褚峰双亲死忌。聂小凤不想多事，正要离开。却听褚峰开口，“陪我。”聂小凤似被人发现偷窥一般，心虚兼尴尬，只好住脚。“这冷面神平日里惜字如金，且看他留我何意？”这样想着，聂小凤施施然走到近旁。谁知，这药王说的相陪，真的只是陪着，陪着站，陪着沉默，陪着吹风。聂小凤左等他不开口，又被此情此景撩拨，念及自己娘亲，竟也默默悲伤起来。二人于是便这样站着。远远望去，只见白凉月光、潇潇树影，一男一女默然而立，身姿挺拔，气质高贵，容颜俊美，衣袂飘飘，又有丝丝悲情之感萦绕期间，此情此境甚是令人动容。半年多相处，聂小凤虽觉药王冷淡，却并无厌恶之感。受他多番照料，内心也不无感激。频繁接触下，深觉此人甚为牢靠。眼下二人双双念亲，同是孤儿身世，又自然而然感到同病相怜。其实，连聂小凤也没有料到，更没有察觉，在这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丧失武功跌落神坛的冥嶽嶽主，早在日复一日的安宁生活中，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信任、倾佩与尊重之感。这在过去处处提防，满腹猜疑的江湖岁月中，是绝无可能的。良久，药王似对身旁人有所感知，轻轻说到“害你思亲了。”“无妨。”聂小凤一丝苦笑，蓦地看见案上酒壶，‘’陪我喝一杯。”二人凉亭坐定，斟酒对饮。既已卸下防备，聂小凤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那些经年累月，早已变酸的心事，压抑太久！“我娘是我爹害死的。”聂小凤一字一句，将当年少林往事一一道出。“如果觉生不废我娘武功，她就不会死！‘’“你娘没有怪他！‘’“怎讲？”“你娘本有机会逃生，听到觉生欲自杀还债才折返，死前仍要你爹活。”当年聂小凤年少，只对最惨烈之事刻骨铭心，却没有去细想这些细节。“觉生的初心是你们活他死，废武功是阻止你娘屠戮少林，结局，他没料到。”“不论如何，他的确是负了我娘。他何曾尽过为人父的责任？”“你是否想过，你娘当年为何放觉生回少林？”聂小凤沉默不语。“你只学会了你娘教你的恨，却没有学会她教你的爱。‘“我娘没有教过我爱，她只教我兴教复仇，背叛之人通通该杀！”’“你娘教你恨，她已经悔了。所以才会托付你爹，给你平凡生活。至于爱，你可曾想过，明明相爱，你娘却又为何放觉生回少林而非冥嶽？明知有孕，却又为何隐瞒一切甘愿被你外公责罚？”聂小凤一时语塞，这些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你娘对觉生的爱，令人敬佩。”“我不明白。既然爱，为何不能长相厮守？”“普通百姓的确能。但觉生受少林抚育之恩，他的根在少林，你娘深知，离开少林，觉生不再是觉生，所以忍痛。爱，是懂得放手，成全！”过往记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随着褚峰的指引，一一呈现。聂小凤默默不语，又喝了一杯。“那日出关，听得你说，为你娘再活。你可曾想过，你娘希望你如何活？”聂小凤怔怔望着褚峰，从未如此耐心地倾听。“放下恨！”“刀光剑影，早已疲倦，大仇得报，我已不恨了。”“不，我说的是，罗玄！”“不许提他！”聂小凤愤然色变！“奇怪，我的事你如何这般了解？”“九转还魂，六转问前尘，我问，你答。”“原来如此。”“你可曾想过，他的痛苦不比你少半分？”不知是何缘故，是酒意还是有心，药王今日特别话多。“他有何痛苦？他制造了我的痛苦！”“若是有意，便如你所说，但若无心，便如我所说”“你怎知他有意无心？”“用心，换位，自然知晓。罗玄恰如当年觉生，背负太多，顾虑重重，你和他，你是爱而不得，他是爱而不能。”“不，他不爱我。”聂小凤开始觉得头痛。“临死一问，我已了了”‘你信他每一句话，却不敢信自己感觉。”聂小凤恍惚间记起溪水边一回头师父的注视，装作扭伤，那一句小心和拥抱，还有，那一夜，师父清醒，抚摸，转身，拥抱，亲吻，缠绵……聂小凤感到头越来越痛！“爱而不能？好一个爱而不能！”褚峰见她头疾发作，走近相扶，不料聂小凤猛地甩开，抓起案上酒盅，开始灌饮。“没有什么能不能！不爱就是不爱，其他都是借口！我视他当做唯一，我于他却可有可无！这也叫爱，简直可笑！”说罢又是一通痛饮。“别喝了。”“不要你管！”聂小鳯头痛欲裂，“你医术高超，却不能根治我这头疾。你知为何？只因我只要念及他，便要发作，他将我折磨至今，无法解脱，而他却能若无其事，四处逍遥快活！你教我不恨！”“折磨你的，是你自己。恨极只因痴爱，爱应该像你娘，放手，成全。”“说得轻巧！那日我一心求死，只想问得一句真心话。谁料郎心如铁，始终未能如愿。除非死，教我如何放下？你知道吗？我倒地之时，他竟跪下来抱着我，能死在他怀里，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哈哈哈哈哈”聂小凤惨然大笑，泪眼模糊。药王幽幽叹了口气，“你既怕檀香，却要靠近檀香，从一开始，你便错了。”“我错？你也说

我错？你也说我错。我听从内心，顺其自然，何错之有！‘’“你爱，是自然，他不能接受，也是自然，你能顺己之然，却要强求他人之难，试问你与他如何自然得了？‘’聂小凤从未听过这番道理，一怔之下，又恨恨说道“他拆散了我们母女！”“若非如此，你要再造出两个你，在仇恨中过着刀光舔血的日子？”聂小凤终于惶惶然颓败不已，眼泪婆娑咬牙挣扎道“是他负了我。”药王突然万分不忍，停止说教，走过去，弯腰伸手，轻轻拭去聂小凤脸庞泪珠，柔声说道“我明白，是他不好，是他不好。”聂小凤居然没有躲闪，任由他触碰，安抚。“既已活转，就该放下过往一切爱恨，重头来过。”“如何重头来过？”“接受他无情抛弃，放下爱恨执念，过你最初真正想要的生活。甚至，你可以爱人，结婚，生子，”“我还可以吗？我已经不会爱了。”“顺其自然。‘’”二人至此不再言语，默默饮酒，各怀心事。愁多酒少，很快见底，聂小凤不胜酒力，已醉倒在石桌上。药王久久地看着眼前女子，波光流转，愁绪满怀。轻叹一声，走过去稳稳抱起，送进房中。刚要放下，聂小凤却用力搂住，嘴里只呢呢喃喃“不要抛下我，为什么你们都要抛下我？！‘’药王抱着她，怔怔出神。江湖十六载，一个女子用狠辣杀戮、不可一世，来掩盖自己的孤独脆弱，她坐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上一呼百应，一个转身，却又在漫天飞雪中茕茕孑立！世人只道她武林宏图霸业，谁知她内心空虚烦乱？用仇恨、野心、神功装扮了绝世的容颜，一步一步渐行渐远，慢慢才发觉内心竟从未真正开心过，临死一回头，原来最想得到的，是亲情挚爱！“希望她能真正醒悟。‘’药王心中隐痛。
次日醒转，聂小凤头痛不已，回想昨夜，药王所说，言犹在耳。字字珠玑，无可辩驳。“从未有人与我这番说话”经历过万念俱灰，自戗身死，又在这药王谷安宁数月，聂小凤心境已不似从前那般跋扈焦躁，“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聂小凤陷入沉思。

月到中秋，亦是药王生辰。每年这个时候，是谷中药徒唯一一次聚集拜会师尊的机会。明是祝寿，其实是向药王汇报一年之中游历各地在疾病医药方面所见所闻，药徒中不乏杏林高手，亦会与药王就疾病医治毒素解药之类讨论一番，药王如若一时兴起，亦会与徒儿对月把酒，以述师徒之谊。当晚明月高照，十个药徒齐聚院内，平日里各有忙碌，有的游历各方，难得一聚，好不热闹！聂小凤有心避忌，便在房中足不出户。采禾早将月饼瓜果一一摆放整齐。因觉无聊，聂小凤推开窗缝，好奇远望。只见院中烛火通明，两行餐几对立摆放，几上酒水果饼，累累硕硕，上首亦有餐几一方，只见药王端坐其上，师徒齐聚一堂，再冷淡的性子，也隐隐面有喜色。师徒把酒祝寿，师兄弟插科打诨，言笑晏晏。恰遇徒儿敬献寿礼，乍听之下，不免失笑。这药王药理成痴，徒儿也是一脉相承，所献礼物，竟是各地搜来各类药方，或是罕见药草，或是珍贵医书典籍，更有甚至，竟献上奇门毒药。不多时，月上树梢，徒儿见师父似乎兴致颇好，胆大的便提议师父抚琴一曲，采禾也帮腔调说多年未听师父仙乐。只见药王略一沉吟，便淡淡说到“取我琴来。”采禾得令，旋即从书房取出古琴一把。药王坐定，双手按上琴弦，众人早已停止喧闹，洗耳恭听。夜风清凉，树叶莎莎，寂静中忽听琴弦一颤，如水乐曲，款款流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竟是传世名曲《越人歌》，越女子低回心事，柔肠百转，被这药王素手撩拨，一一呈现，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聂小凤也不禁呆了一呆，想不到，药王竟也精通音律，一把古琴，草木含情！只是这药王冷淡疏离，怎能将这脉脉含情之调抚弄得如此扣人心弦？真是奇人奇事。一曲终了，仍旧无声，大伙儿似乎仍沉醉其中，无人声响。却是那药王，忽然意兴阑珊，眉目冷峻，与众徒儿言说两句，便离席回屋了。徒儿们似乎早已习惯，并不以为意，又笑闹了一阵，便散席而归。药王喜静，这一年一聚，竟也是聚也匆匆，散也匆匆。聂小凤观望之下，不禁哑然失笑。见人群既散，便出门闲步。采禾留下收拾残羹，见姐姐走来，微笑呼唤。“姐姐。”聂小凤点点头，微微一笑，“采禾辛苦。”采禾摇摇头，忽地指着案上古琴，“姐姐，娃娃们吵着我快点回去陪他们点花灯吃月饼，姐姐能帮我把古琴放到书房琴台吗？”聂小凤闻听，便走前去怀抱古琴。“有劳姐姐。”“小事一桩，无妨。”书房，聂小凤已进入数次，因于药学有所长进，药王时常便嘱咐她于书房书写药方，述记药理，二人一个说，一个写，配合契契。但一个人进来，还是第一次。聂小凤寻到琴台，将琴放好，盖上尘布，正要走出，忽地对书房心生好奇。平日里进来也只是备墨写字，从未仔细看过，今日无人，看看无妨。聂小凤便着书架走去。架上藏书浩瀚，经史子集，不一而足，药学典藏，珍贵异常，聂小凤暗暗称奇，难怪这药王气度不凡，腹有诗书气自华，说得便是他这种吧。转而走到陈列架，架上所摆放，乃奇石木刻，玉盘根雕，当中有样物件，却用白布盖了，不知何物？聂小凤掀开一看，是一块暗黄色的木头桩子，不作任何雕饰，还是原本古朴的样子，白布掀开同时，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却不是檀香木！聂小凤本就不喜檀香味，如此浓烈，对罗玄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聂小凤一时招架不住，头又痛将起来，几乎跌倒。于是一手按头，一手去扶架子，却直接扶到这块檀香木。这块木头被聂小凤用力一推，竟然原位转动，只听得呼啦啦一声响，半边书架移动，竟打开一处密室！聂小凤猛地一惊，头痛好了大半。“却不知这药王有何秘密。”好奇心重，聂小凤秉烛而入。
进到密室，聂小凤直接呆了。只见密室墙上，挂满了一名女子的画像。女子身着黄衫，发髻蓬松，青丝垂肩，婷婷袅袅，峨眉弯月，星眸闪闪，薄薄樱唇，似怒似笑，身姿矫健，灵动潇洒。却不是十六年前刚下哀牢的聂小凤！斗室之内，满满挂了十六副聂小凤画像，她垂手站立，她怒目而视，她背驮采禾，她出言恐吓，她负手傲立，她嗤之以鼻，她眼露悲戚，她踌躇满志……没有一副重样，没有一副不惟妙惟肖。短暂的初遇，他画了她整整十六年！聂小凤不能呼吸，无法思考，脑海中迅速闪过，九转还魂丹，幽兰香薰，抱起验伤，炼药，陪我，对饮，爱是放手，成全，顺其自然，今夕何夕，还有，那经常转瞬即逝的，深深的，望向自己的眼眸！就在聂小凤无限震惊之下，不知何时，褚峰已悄无声息走到她身旁。聂小凤再次一惊，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迟疑的，踯躅的，艰难的，开口问道“你……”聂小凤竟问不出口。但褚峰却一脸平静地望着她，嘴里清晰地蹦出一个字“是。”便无其他言语。聂小凤没有料到，药王会承认得坦坦荡荡，毫不闪烁，一时又呆了。二人默默对望，时间停止！
今夕何夕？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