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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窟藏(重发)(星明,虐)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传说原来那个帖子被系统删帖了,非常不情愿地重发.....看到的同学请重新收藏。看不见就没办法了...
还是老规矩,具体见楼下


1楼2017-12-24 14:13回复
    -很久以前过的审,现在应该还算吧
    -不算也无所谓了
    -这段时间百度简直越来越有病了,回收站老是有系统删帖提醒,还都是些有的没的帖子,也不知道敏感词在哪里
    -但是这篇文之前的帖子是我第一次被删的主题帖....
    -怀疑是镇楼图被系统当成了小黄图
    -想对百度说一声***


    2楼2017-12-24 14:16
    收起回复
      为了以防再次被删,还是把在别处更新的地址发一下吧...
      晋江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131323(目前还是全文,将来如果文里出现黄囧暴类的剧情可能会删减片段)
      LOFTER:http://sarriasmg.lofter.com/ (没有全文,但是新篇章都会按时更新,如果有黄囧暴剧情或者敏感词的话会发微博)
      微博号:望月_幽灵 (基本同上)
      另外这篇文星明吧也有发。
      我不艾特人,请自行收藏帖子或者关注以上几个网站谢谢。


      3楼2017-12-24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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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天明在一个偶遇下遇见了被人重伤而昏迷的星魂。
        做为墨家巨子,他心知这时应趁机替反秦阵营除掉这一祸患;但做为他自己,天明无法下手去杀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心生怜悯的天明决定将星魂带到山洞里进行疗伤和照顾。为了隐瞒身份,他必须装成哑巴,单用掌心写字的方式与之进行沟通。
        因双目中毒而暂时丧失视线的星魂并不知救下自己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这个救命恩人很怪:会把受了重伤的可疑的人随便带回来;面对死亡和暴力威慑时像个缺心眼一样不怕死;以及明明有着深厚的内力,却还会被他打败……本已决定伤好后就杀了天明以绝后患的星魂,他那被傲慢冰封的心扉,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敞了开来……
        对痊愈后的星魂来说,山洞里的经历是十分珍贵的记忆。可正当他发誓找出山洞的主人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他当时亲手送给那人的信物,从那个刚刚被阴阳家捕获的墨家小巨子的怀中掉了下来。
        “这是谁给你的?”
        面对将信物钳在两指间、咄咄逼人的星魂,天明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冷静直率地望进他的眼里。
        “你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


        4楼2017-12-24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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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章竹林
          ————
          悉悉索索的声音使星魂从藏身之处向外窥探,皱眉凝视着林间被月光倾洒的小路——那绝不是野兔会发出的杂声。
          伴随着平稳的“滴答”、“滴答”声,漆黑的血液正从大腿的砍痕处滴落在冰冻的泥土间。星魂的手紧攥着胸前的衣物,巨痛中还有一阵寒意从胸口掌伤之处向全身蔓延。此时天气本已冷得彻骨,寒气逼人的内伤更是能将身体冻僵。虽已运功试图克制寒伤的扩散,却只将将做到将内伤延缓的地步。
          星魂暗自咬牙,自从遭到暗算就再也没见过大司命和少司命的身影。此时太阳已经下山,视野中一片漆黑,情形可谓是十分的不利。
          他听到了脚步声——不是幻觉,而且越来越近。一共有五人,脚步的频率极快,充斥着令人厌恶的气息。
          星魂咬牙无视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双手已在暗中聚起了气刃。这些伤还不足以让高傲的星魂向这些区区蝼蚁示弱,他冷哼一声,凌厉之光于眼底尽显——即便是付出再大代价,今日也要将这些喽啰们赶尽杀绝!
          人影逐渐逼近了,几个男子依次从黑影中走来,手持兵刃、谨慎地东张西望。为首的大汉将双袖的袖口撸至肩头,凌厉的目光审视着四周,忽地伸手示意身后的人止步。
          他的脸上缓慢地呈现出阴森的神情,眯起了眼睛,望向一处漆黑的树间。突然,瞪大了眼睛喊道:“小心!有埋伏!”
          可忠告还是晚了一步。星魂的身影从黑暗中嗖地进入视野,速度快得还未能看清他的相貌,锋利的气刃便毫无防备地从天而降。离其最近的两人连呜咽声都没有便被气刃砍断了脖颈,当机毙命。星魂屈膝着地,转手又以极快之速刺穿第三人的胸膛。
          顷刻之间林间已倒下了三具躯骸。星魂一甩气刃,忍着大腿的疼痛,踉跄地站直身体。目光凌然地扫视剩下最后的一个浑身发抖的男子和为首的大汉,后者呆呆地看着他许久,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这阴阳家的狗贼腿受伤了,不怕,快上去灭了他!”
          他说着,抡起手中的巨斧就朝星魂劈去。大汉的双臂极其有力,强大的力量跟随着斧刃劈天盖地地向星魂砍来。青光一闪,大汉的动作停在了半空,忽地喷出了口鲜血。
          星魂的气刃早已精准地刺入他的胸口。大汉睁大了一双惊悚的眼睛,直瞪着星魂冷漠轻蔑的脸孔。
          果然啊!虽然阴险狡猾,但也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蚊蚁而已。星魂冷哼,藐视地抬眼去看对方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只见大汉憋了憋粗大肥肿的嘴唇,嘴巴突然张了开来,肥大的舌头下的竟是一根隐藏的细管——猛地喷出一股墨绿色的粉末!
          糟糕!星魂意识到陷阱时已经来不及躲避,被细粉撒了满目。眼前顿时一片昏暗,随之而来的是双目揪心刻骨的剧痛。这是蜀山的蛊毒!
          他捂住双眼,想要迅速撤离大汉的身边,却被后背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身后刚刚还在发抖的瘦弱男人趁这工夫将手中的弯刀刺穿了星魂的胸口,夺胸而出的刀尖被染得鲜红,血液顺着刀刃滴淌而下。身前大汉的身躯直直地向后倒去,躺落在湿漉漉的地上,再也不动了。
          握刀的那双手还在剧烈颤抖着。当他转身的时候,那人吓得赶紧放开刀柄,惊恐地向后倒退,将长长的弯刀留在星魂的身体里。星魂忍住巨痛,将双眼睁了开。除了双目剧烈的疼痛之外,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但光凭影子已经足够。伤他的男人还未能抬腿逃走,已经被随后而至的气刃刺穿了心窝。大量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唇溢出,惊恐的男人不安地大睁着双目,当软塌塌的身体终于落地之时,已经浑然没了气息。
          星魂收回了手。身子微微有些不稳,却还是强挺直了身体。赤手,紧紧握上穿透胸腔的白刃。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手掌,血液顺着手指流淌而下,借着刺入身体的刀被他缓缓地推了出来。
          被撒过毒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随着寒伤和血液的流失连十指都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星魂觉得浑身麻木,只因一身伤势的痛觉支撑着他没有倒下。长刀随着拔出的动作,带着他的血落在脚边。鲜血如注地从胸口的伤口中涌了出来。
          月光下频频滴落的血液塑造出一种死寂般的宁静,星魂一人凌驾于几具尸身之上,刚刚还是血腥的战场此时也只剩下浓郁的死亡的气息。他止不住喷出口血来,捂住胸口的刀伤,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的缝隙,缓慢地淌下。
          他缓慢地向前行走,跌跌撞撞。沉重的脚印一个又一个印在雪地上,茫然摸索着向未知之处而去。星魂的身影最终隐没在森林的黑影中,只在身后遗留下一串逐渐干涸的血迹。


          5楼2017-12-24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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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了白雪的竹荫下有鸟儿的声音叽叽喳喳,给初月的竹林渲染上一层复苏的色彩。在乱世中,难得有这一处僻静隐蔽的地方给人训练和修养,静待东山再起的最佳时期。即使只是短暂的,但还是让人想要尽情贪婪索取此时所能够获取的一切安然与宁静。
            竹林间有个被建得雅致的农家小屋,偌大的院子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冰雪。除了偶尔见到一些人来这里巡察之外,只有一名黄衣少年正在院内舞剑,动作迅速而有力,衣襟飞舞、潇洒自若。
            少年手中的剑被舞成银色的剑影,握剑的手腕灵活轻转,身形隐藏在网状的剑气背后来去自如。他扎成一束的头发随着动作迎风招展,时不时飘开的发丝镶着张稚气的面孔。而背手站在一旁的而立之年的男子——名盛江湖的剑圣盖聂,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少年舞动的一招一式。
            少年练了一会儿,忽听得盖聂出声道了一句:“天明。”
            旋转的剑影依附在剑身之上,剑形奇特,虽然无锋却时刻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剑气。少年停下了动作,转头,看见盖聂,开心地扬声说道:“大叔!”
            天明将手中的墨眉入鞘,快步来到盖聂的身边。冷峻男人看他时眼神都稍稍变得温情了,微微对天明一笑,平静地道,“让我看看你的百步飞剑练得怎样了。和我对练一下。”
            听到这话,天明的眼中仿佛闪过了一束光,兴奋之情在脸上展露无遗。他高兴地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开口问道:“大叔,没问题吗?我现在的百步飞剑可是练得很纯熟的哟!”说着伸出大拇指,骄傲地指了指自己。
            天明童心不减的举动难得让盖聂也欣慰起来,略带笑意地回答:“交给我吧”。他的手中握着已经用了几年的木剑——虽然没有渊虹的锋利,却早已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天明低头看了看木剑,又看了看盖聂的脸,明显是对这个男人的保证有着难以替代的信任。他逐大摇大摆地走到十米开外,摆好了姿势。
            扎稳了马步,天明用墨眉指向盖聂所站的方向。面前的剑圣淡定从容、平静而立,周身已渐渐散发出了压迫力极强的真气。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剑法天下无双的男人,天明平复了心情,默默运功于丹田。
            经过这几年的修行,天明对前代巨子留下的内力已经稍有掌握,加上向盖聂学习的剑术也算是初露锋芒。时间磨润了他的棱角,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剑法也练得愈发纯正了。
            天明净心运气,内力像蓄势的云层一般集结得强大而浓郁起来。身体逐渐沉积不住的真气凝结而沥,如绵绵细雨,沐浴周身,等待着至关重要的一击。
            四肢急于释放的强大力量,像苏醒的卧龙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天明突然作势,墨眉脱手而出。凌然的剑气直逼面门,释放的真气将发丝和发带刮得乱舞,决定性的词语于薄唇下吐出。
            “百步飞剑!!”
            盖聂纹丝不动,任由扑面而来的气海吹乱了衣裾。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凌然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天明和墨眉之上。直到那剑气离他只有一米开外,方才见木剑轻转,剑影一掠,叮当一声接下了天明的招式。盖聂熟练地用木剑的剑刃推着墨眉之椎,手腕轻转,灵巧、不偏不倚地画了个圆润的弧线。
            天明只觉得墨眉开始被拨得偏了些,可偏移越来越大,程弧线绕了个半圆。还没反应过来,招数早已被盖聂隔开。天明扑了个空,因剑势而一时收不住招。盖聂侧身旋转,立身于天明的背后。他举起木剑,一时间像是要举剑来砍,却突然反转了手,反用剑格和剑柄在天明的肩井、哑门等几大穴位上各敲了一下。
            天明只觉得被敲的地方先是微痛,逐有**之感。他一时心惊,变动稍迟、脚下不稳,“哎呀”了一声就欲扑地。却觉得被一股作力从后方拉住,身后之人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天明舞动着双臂,好一会儿才找回了平衡。
            他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盖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嘿嘿……看来还是打不过大叔啊。”
            面对他嬉笑的神情,盖聂收了木剑,眼中却全无玩笑之意。
            “天明,任何招数,无论练得多么纯熟,都会有失手的时候。”他平静地说,“就像刚才那样。重要的是不要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是要能随时能够作好失手的准备。懂得随机应变、时刻保持可能会改变一切的觉悟,才能保护好自己。”
            天明揉了揉肩颈被攻的穴位,似懂非懂地想了想,过了会儿才咧嘴傻兮兮地笑了起来:“谢谢大叔,我记住了。”
            他笑完,却缓缓皱起了眉来。刚刚被攻击过的位置渐渐痛了起来,令他“嘶”了一声。
            注意到天明的神色,盖聂回过身来。关心道,“天明,感觉还好吗?或许刚才用力过了一些,过几日或会有淤青。”
            “没事的!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嘶!”颈部突然传来一下巨痛,把天明痛得鼻歪眼斜。
            “先进屋歇息一会儿吧。”
            天明掀帘进屋,将墨眉在手中转了两圈,置于屋间的竹桌上。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天明悠闲地向里屋的木炕走去。
            床前站个面善憨厚的青年,穿着墨家弟子常见的黑白布衣、挽着袖管,正弯腰将擦拭桌椅的抹布在木桶里浸湿。见到天明后,将抹布扔回水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
            “哎巨子大人!剑练完了吗?”
            “休息一会儿。”天明爽朗地叹了一声,双手一拍膝盖,大大咧咧地在床上坐下。
            赵国晚冬的温度很凉,即使是烧着炉火的屋内依旧是凉飕飕的。天明将几米开外的手炉拖了过来,搓了搓手,将水汽哈进手心,置于炉火之上取暖。
            对面的青年打量着他片刻,说了声“等一下”就转身出去,回来时提了个木箱子。他将箱子放在桌上,又搬来个椅子,坐在天明面前。
            青年把木箱打开,夹层一层层地拿出来,里面净是些绷带、疗伤用的药品。
            天明的眼神随着对方的动作来回地看,笑着说,“这点小伤没事的。阿诺你不用那么麻烦。”
            “那怎么行?”被唤作阿诺的青年将所有夹层都一一摆好,目光不离桌上的药品,搓手道:“巨子啊,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伤。毕竟墨家的兴亡现在都靠你了。”
            “哪有……还有你也别叫我巨子了,听着别扭死了。”天明笑着说,“还是叫天明吧。”
            他说着,伸拳头轻轻在阿诺肩上击了一下。阿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思考片刻,然后爽快地点头道:“好!以后就叫你天明。”
            他说着,一边把炉火拿近,示意天明将上衣脱掉。用手边粗略检查了下扭伤和击伤的部位,边轻微地皱眉。
            “你这伤,别看现在看不出什么来,明后天肯定会出淤青。”
            “淤青算什么?”天明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小爷我可是生得金刚之躯!别说我唬你,前几年我被阴阳家的那个坏女人甩来甩去地折腾半天,最后还不是完好无恙?”
            阿诺不答,只是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唉,少年人,就是爱折腾。”
            虽然这么说,但手下还是麻利地用药酒擦拭着伤处,把药膏涂抹在扭伤的地方。
            “嘶——”手无意间压到了痛处,天明发出一声痛呼。阿诺听了,赶忙放轻了动作。
            天明斜眼看着阿诺为自己扭伤的关节轻轻按揉和上药,托着下巴,无聊地吹了个口哨。
            他若无其事地调笑道:“看你这么能干,估计你以后的老婆应该很受用吧?”
            阿诺也笑了。“巨子说什么呢,墨家大事未完,我怎的会有心情娶妻生子?”
            “嗯,你说的对,”天明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点了点头。“反秦大业固然重要,但是不代表你必须要光棍啊。你看你都二十多岁了,作为巨子,我觉得我有必要替你关心一下这个问题。”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偏偏说着貌似老成的话,阿诺笑了一会儿,即刻又恢复了凝重的神情。
            “巨子,你就不用替我们担心了。”阿诺说道,“大家都心知反秦之路坎坷,但是弟兄们都相信总有见到曙光一天。大家都相信你、相信墨家,不论我们牺牲多少都值得。”他顿了顿,又继续平静地道:“曾经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想,我一定能撑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天明眼中笑意递减。他凝下表情,沉思了许久,忽然握住阿诺的手。两手并用,将他的手掌包裹起来。
            抬眼注视阿诺的双目,凝重地道:“阿诺……我不会让你们受的苦白费的。等我们赢了,就让我作主,帮你介绍个好姑娘。”
            他用故意放得沉稳的声音说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话,听上去反而有些滑稽。阿诺愣了愣,也咧嘴笑了。他将另一只手拍了拍天明的手背,半开玩笑地回答:“那我就等着了,巨子你可千万别食言啊。”
            天明看着他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好,那就一言为定!”
            扭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天明穿好上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
            “阿诺,你先歇会儿吧。咱们烧火的木材快没了,我去外面弄点回来。”
            阿诺一边收拾着木盒,一边抬眼道:“还是让我去吧?”
            天明一摆手,爽朗的拒绝道:“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说完,掀帘向阿诺道了个别,便拿着柴斧走出了屋去。


            6楼2017-12-24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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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去山林里砍柴归来的天明背着一大捆木柴,慢慢悠悠地一人在竹林中走着,一边儿哼着小曲儿,一边抬眼去看偶尔飞过头顶的麻雀。
              小小的鸟儿在白雪密布的竹林间穿梭着,清亮的鸣声传入人的耳中,沁人心肺。晌午的阳光透着银色的雪洒落一片金黄,地上却偶尔已见到有小草新芽露头。眼中看到的是这样苏醒复燃的景象,可山外的天下却是战火连绵、民不聊生。
              自从三年前机关城被毁,墨家便踏上了绵绵不绝的逃亡之路。随着蜃楼出航、小圣贤庄被毁,子房制定在博浪沙的刺秦计划导致大铁锤的牺牲……转眼又是小高死在咸阳大殿上、雪女随之而去。这些延绵不断而来的打击令他们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面临灭亡的恐惧。
              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曾经是孤儿的天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珍惜的一切与所爱之人渐渐流失消亡的恐惧感,是那样的强烈,让他经常难以遏止地惊慌、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就在这种时候,偏偏被他们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片曾经属于赵国领土的山间竹林。对于正需要用来养精蓄锐、招兵买马的墨家和楚国遗军来说,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上苍为助反秦势力而给予的恩赐。
              这里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梦想中的天下——没有纷争、战火,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安宁。可这毕竟是虚幻的桃源,无论再美好,也只是凌驾于狂风骤雨中的一片小舟。只要嬴政愿意,顷刻间就能将这里夷为平地——以至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可天明有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那些白日梦。看着鸟儿穿梭于竹林之间,清澈的溪水在薄冰下蜿蜒流淌——这样让人难以拒绝的景色,让那些美好的想法根本难以自控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天明走路时,踏着的是墨家弟子们自己开出的小路,地上铺的断裂竹竿上有浅浅的积雪,在鞋底偶尔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天明紧了紧衣襟,不慌不忙地走在这样的路上,眼中白雪青竹,宛如身处仙境,令他不由自主地展示出浅浅的微笑。
              可是今天这里却有什么不对劲。天明忽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眼前的几根断竹,皱起了眉。
              这几根莫名断掉的竹子,折得极其粗鲁,从枝上落下的积雪堆积了一地。天天都走这条路的天明几乎对这里的每一棵植物都十分熟悉,可这些断竹却一看就是出自人类之手。天明心下一紧,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这种预感令他果断地扔掉背上的柴火,快步奔到断竹的前面查看情况。拨开前方挡住视线的竹叶,靠近。天明拧紧了眉——
              那根断竹的粗糙断口上,呈现的是一块形状不成正圆的血迹。以天明的能力判断,那的确是血迹没错……呈深红色,还未能干得彻底。这说明流血之人此时应该还在附近。天明心道不妙,从背后的剑鞘中将墨眉抽出,对准了断竹背后的空隙。
              不知这负伤流血之人是敌是友、会对墨家造成什么样的威胁。天明思索着,轻手轻脚地拨开竹叶,看着竹林深处。咬着唇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只身进去探探。他警惕地将墨眉置于身前,循着那一丝飘散在空气里的淡淡的血腥,试图找到散发出腥气的来源。才走了几步,地上的干竹叶上就又呈现出几滴干涸程度差不多的血迹,呈一道蜿蜒的踪迹,蔓延向远处。
              如果真的有人曾在这附近打斗就不妙了。天明紧张地咽下口水,将手中的墨眉握紧,小心向前挪动。如果这里被敌人找到的话,那说明墨家的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处于危险当中。他是该迎敌?还是赶回据点报信?如果连这里都被敌人找到,那说明他们将不得不放弃这个据点,重新踏上那漫漫的逃亡之路。
              地上的血迹时浅时浓,却不间断。天明跟着踪迹走得越久,心里的紧张就多了一分。握着墨眉的手开始出汗,片刻都不敢放松警惕。眼前密集的竹海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隐藏在一片阴影当中,血迹周围的竹竿却大多有折断的迹象,像是被走得莽莽撞撞的人无意中压断的一般。
              当拨开最后几棵竹子的时候,来自太阳的强光令天明眯起眼睛,试图适应突然闯入视线的光线。他走入了一小片空地,鞋底踏在青草与腐朽的竹竿之上。阳光平和地倾洒在空地中心,有一人侧倒在有浅浅积雪的地上,这样的景象毫无防备地映入了天明不断颤动的眸子中。
              那人身着被血液染黑的靛蓝色深衣,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当天明压下惊恐、走近看清那人的相貌时,却被惊得脸色都苍白了。
              ……星魂?!
              为什么是他?
              天明猛地捂住嘴,将惊呼咽下。星魂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此时沉寂在草丛里,脸颊上戾气很重的纹路仿佛能灼伤天明的双眼。这个惊吓不小,令他差点就把手中的墨眉丢到了地上。天明慌张地倒退了几步,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难以平静。
              身体反射性地想要逃跑,但刚往回跑了几部却又停了下来。天明回过头来,这张面孔令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那些被此人施术和用内力折磨的痛苦回忆,光是想到就足以让他出一身的冷汗。可这时他不能跑。天明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逃走的欲望,安静地等待呼吸平稳下来。
              星魂是秦国实力高不可测的护国法师,也是阴阳家能力数一数二的高手。方才作了各种假设的天明,却偏偏没想到此时躺在这里的会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这个不知曾冷酷地杀死过他们多少同伴的阴阳护法,此时竟重伤至此、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平常天明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虽然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即使他再笨也不可能忽略一点——若是想要替墨家铲除这个祸患,没有比此时更合适的机会了!
              他咬咬牙,将墨眉举至胸前,小心翼翼地向对方走去。星魂毫无生气地躺在草丛中,根本感觉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他本就苍白的脸颊此时更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薄唇泛着和皮肤一样惨白的色泽。当天明走近时,正好有一束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
              天明不敢大意,每一步都用足了时间来观察星魂的一举一动。当他终于走到星魂身边时已经过了很久。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貌似真的昏迷了。天明深吸了口气,摆好了姿势,做好了将手中的兵刃直线劈落在对方脖颈上的准备。
              墨眉无锋,可并不代表它不能用来杀人。杀死这种大奸大恶之人,本就不违背侠义精神。可当天明做好了准备、正欲将星魂置于死地之时却还是犹豫了。此时即将毙命在他手下的并非什么残忍无情的阴阳家护法,而仅仅是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普通人。
              他该如何去杀死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星魂苍白的脸孔被阳光照射成暖色,睫毛在颧骨上洒落的阴影仿佛带着很少在这人身上见到的脆弱。昏迷的星魂,既没有以前那些嘲弄的冷笑,也没有当他愠怒时散发出来的恐怖戾气。安静而没有防备的星魂仿佛是另一幅光景,并不让人想要逃离,而是令人好奇地去探索——原来即使强大如斯也会经历伤亡;再冷酷无情的人,说到底也和凡人一样有着孱弱的一面。这一刻天明绝望地意识到,在面对生死的刹那,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
              想到这里,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挣扎了片刻,天明自暴自弃地将举起的墨眉插入土中,无奈地笑了两声。真亏了还自称什么墨家巨子、剑圣传人,最后还不是胆小到都不敢下手解决掉一个敌人?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之后就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单膝在星魂身边伏了下来。
              天明将墨眉放在身边,伸手去探星魂的脉搏。一触到对方的手腕,顿时感觉冰冷彻骨,惊得他反射性地收回了手。这温度比死人还冷,简直像一块寒冰,在这早春的季节都显得少见。天明更加奇怪了。他握住星魂的手腕探脉,感觉虽然脉跳很浅,但至少还活着。
              可这脉跳有些奇怪,内力有些紊乱,像是受过什么内伤。天明又抬眼审查星魂身体上其他的伤势,最为显著的是胸口处穿胸而过的刀伤,流出的血将衣物都染成了黑色。幸好那刀刺得偏了一些,未能伤及心脏,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天明咬着嘴唇,纠结了片刻。已经放下的墨眉再也没有拿起来的勇气,虽然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样做多半会把他害死,但好奇心最终还是占据了大部分心思。
              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就没有多想的必要了。天明将星魂的手臂绕在肩上,扶着他站起。他背起星魂,彻骨的寒冷不停地从背后的身体上传来,令他打了个哆嗦。
              天明背着星魂,不再去往农屋,而是向据点的反方向离去。


              7楼2017-12-24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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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章山洞
                ————
                一片黑暗中,似乎被温暖的感觉包围着。这是星魂醒转时第一个感觉到的东西。
                他原本冰冷的身体被一床厚实的毯子裹得严实,有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在身边的某一处释放出来。耳边传来的杂声似乎就是火堆燃烧的声音,噼噼啪啪,规律而不中断。
                星魂的眼前一片漆黑,每当他眨眼试图看到眼前的事物时就会有伴随着微麻的痛感隐隐传来。不过和之前那种剧痛比起来,此时双眼的感觉却伴随着还算舒坦的凉意。
                比起身上的伤势,星魂更在意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抬起右手,触摸到被药草包扎的双眼,再向下摸到了胸口处几层裹得厚厚的纱布。这个部位曾经被那群蜀山的**用兵刃所伤,可此时受过重伤的胸口和腿却都被人清洗和换药、细心地包扎过。
                是谁带他来这里?四肢渐渐恢复知觉的星魂忍痛、努力坐起身来。胸口传来的剧痛令他沉吟了一声,蹙眉等待嗡嗡作响的脑袋安静下来。背后正有规律地传来水滴的回声,听上去这个地方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石洞。这个救他并且为重伤的他疗伤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那晚星魂在蜀山的人的暗算下侥幸逃生,却已奄奄一息。当他一瘸一拐地离开时,已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还存活着的气息了。他倒地昏迷的时候完全不知身在何处,更是死也没能料到竟是在这样的地方醒来。
                向来谨慎的星魂马上起了疑心——为他包扎疗伤、保他性命,却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带他来这种隐蔽之处,这种可疑的做法难免不会让人起警惕之心。而当他正在思考的时候,竟已能察觉到那人的气息隐约浮现在了洞口的方向。
                星魂一动不动地坐着,实则已暗中将双手摆好了姿势,时刻做好交手的准备。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一阵带着回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朝洞内走来。
                从脚步有力而敏锐的频率听来是少年特有的步伐,带着欢愉的律动,但每一步发出的稳重气息却似乎说明着高深的内力。星魂凝在原地,但双眉却蹙得越来越紧。感觉到应该不会是个能随便解决的对手,他的谨慎之情更甚。。
                待那人走近,星魂猛地转身,气刃从指尖凝起,半空中却又反手变成抓拿的姿势。那人被擒了个措手不及,只听茫然地“啊”了一声,脖颈便被捏在了星魂的手里。
                手指渐渐缩紧,使得脆弱的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星魂面容冷峻,掐着那人的脖子站起身来,胸前却传来了一阵穿透骨髓的剧痛,令大脑瞬间空白。等待理智归来似乎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星魂强迫自己清醒,咬牙将痛楚生生压下,紧接着将那人狠狠顶在山洞的石壁上。
                “先不论你是谁、为何带我来这里,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星魂咬住牙关,隔着牙缝沉冷地说道:“你要给我如实地回答。”
                对方在他的擒拿下呜咽了声,剧烈挣扎的身体有些微颤。
                从那人的声音和体形来分辨明明是个年轻的少年,可手掌与他脖颈接触时感应到的确实不容小觑的浑厚内力。星魂皱着眉思索着,这个家伙的内力和武功修为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会缺少防备地被他擒住,说明此人的实力还要低他不少。可这人的内功明明高得仿佛是修练过几十年的高人,这般高深的内功,居然只开发到了其中威力的一部分。这情形实在是可疑。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也不给对方同意或否认的选择,星魂将对方身子紧紧钉在石壁上、一字一句地审问道。挣扎和呜咽声停止了,那人静止片刻,不知是在组织语句,还是彻底没了话说。
                见对方没有回复,星魂不耐烦了。他缩紧了手指的力道,一边恶狠狠地道:“你再不回答,就休怪我无情了。”
                那人依旧不语,过了片刻,忽地将右手举起。星魂不知他动机何在,敏锐地作好攻击预备。谁知那少年似乎并没有动武的企图,而是抬手去碰星魂扼制他的手,微暖的指尖蜻蜓点水般触到了手背的皮肤。
                星魂一愣,意料之外的肢体接触令姿势和思考都僵住了片刻。
                当天明触碰到星魂手背的时候如意料之内感觉到的是冰凉的温度:比常人的体温要寒冷,却还是比刚见到他昏迷着的时候要温暖一些。
                当他那天背着重伤昏迷的星魂、来到这个曾经为了抓山鸡而偶然找到的石洞时,他可没想好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其实照看星魂时天明也并不是没有想过之后该如何与之相处。只是每次替他包扎完思绪都会不由自主地飘到别处,照顾这个人久了,连天明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个被他捡回来的伤患原本是个怎样的大恶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星魂竟恢复得这么快。阴阳家的护法原来不是浪得虚名,才三四天的工夫竟已醒转甚至可以站立了。而当天明几天来第一次面对活生生的星魂,才猛地意识到——在这个残酷无情的敌人面前,他根本无法以墨家巨子的身份与之相对。立场殊途,就算真的能获得他的信任为他疗伤,又不知自己私下作的决定会令墨家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
                此时观察星魂的举动,明显是处于短期的失明状态,这对天明来说无疑算是一件好事。他被逼得有些心慌意乱,一时意识到既然对方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那就应尽量不去捅破这唯一的一层窗纱。
                天明将食指附在星魂的手背上,颤抖地向下划出了一个笔画。星魂停下了动作,似乎略微明白对方正试图写着什么东西,留意起了那人手指上的动作。


                8楼2017-12-24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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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魂是听过天明的声音的。因此天明才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讲话,生怕被听出了身为墨家叛逆的身份。他的指纹摩擦着细滑的手背,一笔连着一笔,最终一个歪歪扭扭的秦字在手上浮现:“疗”。
                  天明小时候并不识字,半路出家的他只是在小圣贤庄勉强学了几个秦国文字,写得不准也不正。就这一个“疗”字,还偏偏写差了好几个笔画。不过好在星魂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像是有片刻的沉思。天明见他没有立刻动手,便眼疾手快地抓住机会,大着胆又在手背上写下了“伤”字。
                  顿了顿,又继续写到:『为你。没恶意。』
                  短短的几个字,写来却花了不少时间。星魂出奇地没有打断他,这反而令天明感到奇怪,暗自感叹起自己竟然在尝试着和这个曾经傲慢自大、冷酷无情的魔头进行沟通。
                  星魂被蒙上的双眼似乎盯着自己触觉未散的手背,沉默了许久,忽地问道:“你不会说话?”
                  天明大喜,得知自己的举动总算受到了星魂的认可,赶忙照他的话点了点头。星魂感受到了他脑袋的律动,又感到手背上麻麻痒痒,对方继续写到:
                  『你受伤了。』
                  星魂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了声道:“我何时问你了?识相就赶快回答,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方的手指停顿了许久,迟迟没有答复。正当星魂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又感觉手指点在了手背上。
                  『我哑。』天明顿了顿,急忙组织起语句,马上又接到:『一直住山上。』
                  这是一个没有恶意的谎言。至少天明是这么认为的。
                  星魂是他们的敌人,本身决定救他已是破例而为,怎么可能还向他透露任何真实情报?
                  但对这句谎话星魂明显是不买账的。耐着心等他将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写完,不屑地哼了声,心道如若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哑巴,如何得来如此高的内功?此人故意隐瞒来历,必定不是善类,将来亦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大祸患。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明说。
                  星魂年龄虽然不大,但也算是心思细腻的老手了。疑心病很重的他从来就没有打算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但又转念一想,此时的自己确实处于最弱的时期:身受重伤、双目失明,一时间又与阴阳家联系不到。此时估摸着蜀山的人还在疯狂的搜山、用尽手段要将他揪出来,赶尽杀绝。他无法与之硬抗,只有耐心等伤势痊愈,而此时碰上的这个人,在这时正好是送上门的绝佳机遇,可以绝好地发挥他的作用。
                  此时,按兵不动、在此地将伤养好才是上策。星魂决定等他伤好后立即便去寻蜀山那群叛逆们算账——那些**令他身受重伤,他非要屠便整个山头才解心头之恨!到那时,再杀这个哑巴以绝后患,并不算迟。
                  这样打算的星魂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情感,让人根本看不透他此时定下的阴谋。被他牵制的少年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会儿后,酥痒感又从手臂上传了过来。
                  『你是谁?』
                  天明将这三个字写完,实则只因生怕被星魂看出自己的身份,赶忙将话题转开。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星魂想了想,缓缓放松了些捏着天明脖颈的手。
                  掐着他的手最终还是放开了,天明很快咳了起来。他站在原地,身为山洞的主人却对这个伤客畏惧非凡,仿佛自己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对方没有反应,他就一动也不敢动。星魂并没回他的问题,而是转身摸索着起身前躺卧的地方。天明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帮忙,挣扎片刻,见星魂的身体摇摇欲坠,才决定上前扶住。对方出奇地没有把他推开,天明赶忙扶他卧下,又扯过一只手,在手心写上:
                  『别动。』
                  星魂没好气地将手臂扯出来,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天明心急,又写上:『伤口裂,会出血。』
                  星魂冷哼了一声,不理会天明的嘱咐而在原地盘腿而坐。天明蹲坐在他身边片刻,想要继续谈话,却又不敢。
                  和这个能力强大又残忍冷酷的人相对,让天明心慌得不行。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星魂的脸孔,和平常一样冷艳高傲的五官,除了有纱布蒙在眼上之外和以前并无两样,看见这张脸就令他手心冷汗,连动都不敢动。他可忘不了曾被此人用阴阳术折磨过的回忆,一边又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
                  这个曾杀过无数人的秦国国师一直是被他所畏惧和憎恶的。天明死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却像个仆人一样地照顾此人,毫无尊严和立场可言。简直让他怒不得、愧也不得,手心冷汗直冒、内心纠结万分,最后还是气得自己直跳脚。
                  天明心底下嘟哝了几句,最后还是任命地离开星魂、拖着身子准备忙碌起来。
                  “站住。”
                  冰冷的声音成功地停住了天明的脚步。天明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是短短两字,却已足够让他吓得发抖。天明不得不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缓慢地转过身去,看着那人平静地坐在原地,身形端正,但微蹙的眉头却暴露了伤处带来的痛苦,隐忍的表情难以遮掩。


                  9楼2017-12-24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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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里?”
                    星魂薄唇微抿,简短的话语用冰冷的口吻说出,顿时让天明出了一身冷汗。
                    差点就要说出口的解释还是被强行压在了喉咙中。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在星魂身旁跪下,将他的手拿起,在手心上写上:『做饭。』
                    “哼,”星魂不屑道,未等收笔就将手抽了回来。随即揪住天明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的面前:“听着,不要以为本座身受重伤就没有能力杀死你。如果被我发现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我会让你再没机会做任何事情。明白了吗?”
                    天明瞪大了一双眸子,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即使双眼被纱布蒙蔽,但时刻散发出的危险了戾气却已经令天明喘不上气。
                    他赶忙点了点头,生怕如果回复得迟一些就再没机会讲话了。
                    星魂透过眼前的纱布静静地与天明相对,像是在研究是否应该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所作的保证。天明不安地与之对视,几乎能隔着耳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星魂将衣领向前一推,总算放开了手。
                    “知道就好。”
                    天明的身体落在地上,臀部着地,心脏同时跳个不停。他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青年,那副即使负伤却依旧傲慢不减、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他充分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极其危险的人打交道。
                    他抬眼看着星魂,这一刻心脏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蒙蔽理智的焦虑之情迷漫他的周身,一时间喉咙苦涩、什么都想不到。
                    他之后都要和这个人一起相处吗?
                    和这个危险的人——他是否保证全身而退?


                    10楼2017-12-24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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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章死者
                      ————
                      淘米时天明背后有冷汗直冒。星魂就在他身后盘膝而坐,虽然明知已双目失明,却还是令天明有一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他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种异样的感觉,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别处。
                      天明一直在思索今后该如何与这个难伺候的家伙相处。
                      想得越多就越担心,各种慎人的想法如走马灯一般从脑海里闪过,令他差点就将锅釜弄翻了。天明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开始要做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这时的他已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星魂这个人的害怕——尤其是一当想到很可能会被看出身为墨家叛逆的身份,就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这么做对吗?这个人可是曾经杀过墨家弟子、伤过大叔,折磨过少羽的坏人,让他留在这里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虽然天明神经紧绷,但整个过程中星魂一直只是安静地打坐,平静得就连呼吸声都轻而不闻,几乎没有存在的感觉。若不是篝火前的架子上还晾着清洗掉血污的衣袍,天明甚至要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做过救人这种事。这顿饭终是在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做好的,天明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搓了搓手,兴奋地去拿陶碗,将白花花的粥盛入碗中。
                      天明盛了两碗,一碗是为自己准备的。星魂在昏迷期间只能吃些非常稀糊的食物,现在他终于醒了,天明思考着下一次可以开始考虑带来些真正的饭菜。
                      天明先擦了擦手,然后用布垫着渐渐变得烫手的饭碗,走到星魂身前蹲下。他不敢离得太近,只敢呆在对方的一尺以外,小心翼翼地将泄到碗外的米粒抹去,然后伸直双臂将碗端至星魂面前。
                      天明抬眼,有些失神地看了看对方被纱布缠绕的双目,咬唇纠结了片刻。当一个人眼睛完全看不见的时候,能正常进食吗?天明想起了墨家医仙端木蓉每当遇上重伤的墨家弟子无法进食,都会把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伤员让他们吃下去。但是对于双目失明的人来说,手是能动的吧?再者说要让他堂堂墨家巨子给一个阴阳家的家伙喂食,也太有失身份了!
                      天明嘟着嘴想,更别提此时星魂就像只有攻击力的动物,如果真照他想的做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天明纠结了许久,拿着碗的手僵直在原地没有半点动作。直到从刚才就一直伸手等待饭碗的星魂终于没有了耐心,不由分说地将碗从天明手中夺了过来。
                      天明愣了愣神,反应过来时,饭碗已在星魂的手中了。对方用双手捧着粥,微微下斜的面孔不带表情,却难以掩饰眉间浅浅的皱痕。
                      天明隐隐注意到他端着碗的那双手有些微颤……被绷带裹紧的双目似是在看碗,又似什么都没有在看。星魂的手指收缩几乎欲将粥碗捏碎,浑身都充斥着极易爆发的情绪。虽然久久无言,但是凝重的神态和紧紧咬唇的姿态像是有外人难以理解之痛。
                      他的双眼看不见了。天明记得,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就是那双深邃的目光将他的魂魄都勾了去,落入他专门为囚禁敌人而造的幻境——身体不能自主,神魂更是不知被带往何处。那双眼睛曾是极其邪门的深蓝色,异石般的色彩诡异却又有种特殊的魅力,让天明对上了就移不开眼。可现在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失了光,而他面前的这个曾经很可怕的敌人,也是第一次被他撞见这般狼狈的一面……


                      11楼2017-12-24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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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查看过星魂中毒的眼睛,用过一些常理的草药。可事实上他对令星魂失明的毒药一窍不通……也不知这种毒的效果是什么、伤得重不重、以后是否还能重见阳光。虽然他自己没有承受过瞎眼的感觉,但也隐隐能够想像得到了。换做是谁都无法欣然接受双目突然失明的打击吧?一想到或许面前的这个人从此以后都有可能如这般地在黑暗中活着,天明就突然觉得有一阵苦涩感堵在喉咙中。
                        天明有些难过,不知该做些什么。一时间只是忍不住去拍星魂的手背以示安慰,谁知手刚伸到半截,就被星魂当即抓住,毫不留情地向后一拧。
                        “啊!”
                        天明痛叫了声,不安分的手被对方单手握住,拧在身后。只听星魂冷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有什么事?”
                        天明赶紧摇头,嘴里直发出否定的“唔唔”声。身后之人沉默了片刻,才放开手,将他推到地上。
                        “那就离我远点。”
                        天明爬在石地上,不爽地揉了揉被弄疼的手臂。他转过头来看着星魂,心里万分的不甘心,却又不敢叫板。稍息了片刻就灰溜溜地去端起自己的那碗稀粥,一个人躲到篝火的对面去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好心不被对方当回事,天明的目光一直不甘地回望着星魂,就连吃粥的时候都不离他片刻。他看着星魂用手在碗的边缘摸索了许久,方才找到他放在里面的勺子。星魂眉头微皱,明显从胸口传来的伤痛还令他难以行动自若,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得慢上半拍。
                        当他用勺舀粥的时候,经常试探性地用勺子蹭过碗的边缘,动作既缓慢又笨拙。这种样子放在这个平常骄傲的人身上,还真挺有意思。这样想着,天明竟真的不怕死地笑出了声来。
                        星魂行动不便,但反应倒是不慢。天明的笑声令他忽地将头抬起,对方下半句的笑声猛噎在了喉咙里。
                        “你怎么还不走?”
                        对方说这话时口气极其的不好,让天明瞬间出了身冷汗。
                        想也不想,他拿着碗蹭地站了起来,吓得转身就逃,比刚才不知自觉了多少。星魂那样子好像有点生气。这一次天明学乖了,不敢几步就停下,而是几乎退到了山洞的另一头、差不多看不见星魂的地方才敢停下脚步。
                        没有篝火照亮的部分黑咕隆咚的,还散发着凉飕飕的潮气。天明可怜兮兮地拿着碗蹲到角落里,直觉得有点委屈,不甘心的拿筷子扒碗里的稀饭。最后直到粥被他扒得都凉了,还是一口都没吃下。
                        凭什么是我?天明委屈地想。他只是不想看到这家伙死在雪地里才带他回来的。谁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家伙不光战斗的时候难缠,受了伤还那么难伺候。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天明欲哭无泪,可半点辙也没有。最后只得任命地把凉掉的稀饭往嘴里扒拉,愤愤地吃下了饭。


                        12楼2017-12-24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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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明收拾完碗筷并回到据点的时候,已经黑天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院子里应该是静悄悄的,最多也只有浅浅的灯火和屋里人吃饭闲谈的声音。可今天院子里却被火炬照得灯火通明,大老远望去能见到不少人忙里忙外地跑着,似乎发生了很重要的变动。
                          天明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看这样子,墨家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他迈进院子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少羽的背影。对方挺身站在农院外围,正和几个项家家丁交代和吩咐着什么。当天明满腹狐疑地走近时,转过头看见了他。少羽挑起了眉毛,表情略有些意外。
                          “天明?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我去抓野鸡啊……发生什么事了?”略微心虚地说了谎话,天明缓缓走到少羽的身前,担忧地瞥了眼他身后忙碌着报信的人们。
                          少羽深邃地望着他许久,眼神像是在研究着什么。过了半饷,才沉声对他说:“跟我来。”
                          天明略觉奇怪,但还是随少羽绕过农屋去往后院。他小跑着追赶上对方的大步流星,有些气喘不匀地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少羽没有看他,而是仿佛沉思着道,“还记得前几天出去巡山的那几个蜀山兄弟,后来失踪不见了吗?”
                          “记得啊,怎么了?”
                          “我们找到他们了。”
                          说着,少羽从一旁的墨家弟子手里接过了火把,大步走到后院中央聚集着的人中,扯着天明的衣服挤入人群当中。
                          少羽将手中的火炬伸到跟前,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五具尸首。
                          在夜晚幽静的月光下,五具已经形态具毁的躯体充满了黑暗而诡异的气息。其中有一是个粗犷的大汉,胸前有一处穿胸而过的伤口。其余的四个男子也与他相同,有的甚至身首异处。他们被用准确而利索的手段瞬杀,喷出的血将蜀山的青色着装都染成了浑浊的色彩。
                          天明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景象许久,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尸体被并排摆放在五张草席上,就连被砍下的脑袋也和失主的身体重新拼在了一起。前面有一群人围绕在尸体旁边,议论纷纷。其中也有好几个蜀山山民,沉默地望着地上躺的同胞,索眉沉思、一声不吭。
                          “大家让一让,”一句清冷的女声响起,对面让出了一条路,拥着青衣少女走过。
                          石兰纤致的身子在人群前立定。她望见对面的少羽,原本暗淡的眼神闪现出一丝光泽,将手扬起来朝他们做了个手势。
                          “少羽、天明!”说着,已经快步绕过尸体,来到两人的身前。
                          天明看她原本俏丽的脸上此时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虚惊,面颊苍白、几乎没了血色。
                          “怎么样,小虞?”少羽担忧地问,“知道杀他们的人是谁吗?”
                          石兰在身前停下,听了他的问话,美目低垂,微抿着嘴唇半饷。逐迟疑地答道:“……还不知。阿巴和阿穹他们被极其锋利的剑刃砍下了脑袋,杀他们之人武功极其高深,只怕……”
                          少羽微微蹙眉。
                          “莫非是被阴阳家的人发现了?”
                          天明顿时浑身一紧。这话令他的呼吸停顿了片刻,握着衣角的双手出了层冷汗。
                          石兰望着少羽,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们几人明明前不久还有说有笑的……才过去几天,居然……”
                          即使是石兰平常清冷高贵的嗓音此时也略显得单薄和脆弱。她硬咽了一下,恢复过来后又说:“如果真是阴阳家的人做的话,我们的处境应该会很危险。”
                          少羽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虽然沉默着,但担忧的目光却是无法遮掩的真实。他思考了一下,将手置于石兰的肩上,冷静地道:“小虞,你放心。这件事事关重大,无论是谁都不能置身事外。我们一定会帮你把这个杀死蜀山兄弟的**找出来。对吧,天明?”
                          “嗯?啊?”从开始就一直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天明突然间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略迟一步回答:“哦……嗯。没错。”
                          石兰低垂了双目。煽情感谢的话她并不擅长,只是轻声道了句“谢谢”便转身去帮忙用草席将几位死者的身躯裹起来。这时,少羽拍了拍天明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回屋。
                          天明一脸沉重、半话不说地跟着少羽回到农屋中。他那一副俯首沉思的模样真像变了个人,令在案边停下的少羽挑了挑眉。看着对方依旧心不在焉,少羽忍不住将手伸到他面前,连打了两个响指。
                          天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很不爽地朝他嚷嚷道:“喂,你干什么?”
                          少羽挑眉看着他,用半担忧半调侃的语气说道,“你怎么一回来就心不在焉?该不会是……他们的……那个样子,吓到你了吧?”
                          天明俯首。“……才没有。”
                          少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旁的炉火拉到榻边,又从案上取来了个水壶,为自己倒了一碗。天明看着他将碗里的水饮尽,逐抹了下嘴唇,说道:“小子,我叫你来就是要提醒你一下。你今天也看到了,最近这里很不太平。不要再老是像今天这样乱跑,懂吗?”
                          在他说这些的时候,天明在他背后学着他的样子无声地动着嘴巴,最后还作了个鬼脸,结果少羽一回头就撞见了他吐舌挤眼的样子。接下来一个爆栗便击在了他的额头上,闹得天明赶忙捂住额头,疼得嗷嗷直叫。
                          “活该。”少羽白了他一眼,“要是整天都像你这样大大咧咧的,到时被人捅了估计还得说谢谢。”
                          “唔唔……”天明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少羽,一口气咽不下就报复性地举拳头朝他打来。袭来的拳头被少羽一把抓在手中,能举起千斤重鼎的力气不是盖的,这下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了。
                          “快放开我!少羽大坏蛋!”天明脱身不得,便开始骂骂咧咧。
                          “小子,要叫大哥知道吗?”
                          少羽豪迈地笑了声,似乎对天明的倒霉样子十分受用。过了会儿,觉得从他这获得了足够的乐趣,这才松开了手。
                          天明用力太猛,被惯力甩到了地上。他揉着摔疼的屁股哼唧了半天,少羽抬头挑衅地朝他望来,目光却瞬间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13楼2017-12-24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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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脖子上的瘀伤是什么?”
                            这一声有些措手不及,天明半饷才反应了过来。赶忙慌乱地用手将脖子捂住。
                            之前一直没有在意,但是相隔了好几个时辰,在山洞里被星魂掐出的指痕此时已经泛起了淤青。方才少羽未有注意,是因为屋外的光线暗淡,而此时在油灯的近距离照耀下那五根指痕更显得清晰。天明自己看不见指痕的样子,此时又被少羽凝视的目光盯得浑身都不自在,这一下他心里更是没底了。
                            “这个……是不小心磕碰的。”
                            “专门磕到脖子?”少羽挑眉,似乎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他大步走到天明身前,扯着手腕将他连拽带拖地拉扯起来,指着他脖子上那一根根直接分明的痕迹,问道:“这个,是磕的吗?”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把天明盯得毛毛的。他支支吾吾,回答的声音都结巴了。
                            “这个……真的是磕的啊……”
                            “你确定能磕碰成这样?”少羽口中带着啧啧的声音,手指戳了戳那痕迹。细细检查方才发现那痕迹青紫中透着些红色,似是被击得很重才会留下的伤。这下更奇怪了。
                            这时天明也急了,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就是磕碰的,怎样?”
                            他说着,还咄咄逼人地蹭到对方面前,令少羽不自觉地用手掌将他的脸拍开到一边,赶忙说道:“好好,你说是碰的,那就是碰的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不废话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少羽翻身上了榻,将案上的碗具和油灯向一旁推开、腾出一片空地。
                            看他做着这些,天明瞬间便忘了反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赶忙盘腿上榻。趴在身前的案上,聚目看着少羽从怀中将一个细细的竹管掏了出来、置于案上。
                            那是根精良、还不及孩童手指般粗细的竹筒。竹筒其中的一头被人用力挤碎了,而削斜的另一头上泛着墨绿的颜色,用手指一搓,还能搓下些绿色的粉末来。天明将粉末置于两指之间揉搓,在油灯下细端了片刻。
                            少羽将竹筒从天明手中拿过,一边提醒道,“别把那东西拿得离眼睛太近。待会儿记得拿水冲洗手指。”
                            天明从油灯下抬起头来,疑惑道:“为什么?这是个什么东西?”
                            少羽将手肘歇在案上,把竹筒置于天明面前,神情凝重地说,“这是蜀山的一种暗器。竹筒里面藏着毒,一般情况下无法开启机关。只有用力捏碎竹筒的底部,才能将毒药逼得喷将出来。”
                            他顿了顿,又说,“它是在死者的嘴里被发现的。应该是藏在舌头下面,千钧一发之际才咬碎了机关。看样子似乎是留着危急关头才用的后手……估计是故意为迷敌人眼睛而设置的吧。”
                            “这什么东西啊?会让人变瞎吗?”天明赶紧将沾了粉末的手指在案面上使劲搓了搓了,生怕沾一点到自己身上。少羽平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过了半饷,又说:
                            “这一次的确是似乎装的攻击眼睛的药,也算是十分可怕的暗器了。”他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蜀山山民在制毒和暗器上有很大的才能。这一回,对方强大到让他们连这种最终手段都用上了,可却还是无人生还。这样的对手或许还有很多。若是碰到了,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大?”
                            天明沉默了下来。少羽见他像是在沉思,便将竹筒放在了案上。
                            “天明,接下来可要诸事小心。”少羽抬头看着天明,关心地道,“我们虽然是否被嬴政的人盯上的还不可知,但我们身为叛逆分子还是应该谨慎才好。这样危险的敌人,若是你亲自碰上了,那危险可想而知。”
                            天明嘟着嘴,似乎很不想听对方啰嗦的忠告。但他一双明眸却滴溜溜地直转,落在那竹筒之上,像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14楼2017-12-24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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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章水
                              ————
                              星魂抬目,试图用负伤的双眼看清眼前洞内的景象。
                              他能够听到水滴缓慢滴落的声音、能够偶尔感应到从洞口吹来的微风。包括纱布贴着眼睛的砂砂的触感,都感觉清楚而真实。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没有一丝穿透眼皮的光。
                              星魂忍不住咬牙,沉默中有渐渐聚集而起的内力蓄势待发。置于膝上的手被拧成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已经这么久了。在过去的几个时辰内,他盘膝调理内力、试图缓压下寒伤对身体造成的伤害。虽然身上的疼痛令运功变得困难,但毕竟刀剑造成的伤口会随着时间愈合……可他的眼睛,却始终见不到一丝光亮!
                              ……不。他是不可能就这样失明的。
                              即使是蜀山,也绝不可以让他失明!星魂还有很多事情准备去做。他是大秦的国师,他怎能瞎?他还有使命和未来、以及无数即将完成的成就。
                              星魂这样想着,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无法静心思考令他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气息开始变得紊乱。
                              他体内堵塞的内力乱了。
                              星魂意识到自己正仰头发出沉重而没有规律的呼吸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感觉心口被沉重之物压迫一样几欲窒息。因气息的紊乱,被内力调息压制下的寒气突然间便从指尖和脚底涌了上来。一瞬间,气海被打乱了。
                              星魂突然间发出了咆哮的声音。他体内积蓄的内力如炸裂般爆发了出来,内力势不可挡地乱窜,直让他有一种必须将那气力发泄出来的欲望。气刃的波动渐渐从指尖聚起,星魂握紧了拳头,摇晃着站起身子,怒吼着将气刃甩向洞壁。气刃击打在岩石上,将碎石蹦得四处都是。
                              在四落的碎石和沙尘间,星魂的脸若隐若现。他咬牙沉沉地喘气,隐忍着什么。逐渐握拳的手能听到骨节发出的声响,气刃在拳上蓄势而聚,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大喊了一声,将那气刃抛了出去。只听叮咣一阵脆响,摆在篝火边上的锅釜被抽了开去,冲力之大落地时将摞在一起的两只碗碟都撞了个粉碎。
                              这正是天明刚刚回到山洞就看到的景象。那一瞬间他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样,惊惧得手一抖,就让盛了汤水的食盒坠落到地上。砰吭一声,瓦片碎得满地都是。
                              眼前一闪而过的气刃激起了天明三年前与星魂交手的回忆,那种对绝望和身体疼痛的记忆令他心下一紧,想都未想,手已向腰间的墨眉探去。
                              五指摸到了剑柄,急剧收缩,作好出窍的预备。天明虽心软,却还不至于傻到置自己和墨家众弟子的安危于不顾。凝重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在眼前将气刃乱甩的星魂身上,可不知是因为谨慎还是胆怯,他在原地静立良久,迟迟都没有动作。
                              星魂的气刃将山洞扫得一片狼藉,被子毯子被甩到一边,满地也已找不到一个完整的碗罐了。发狂的星魂比往常更加恐怖、更具有破坏性,周身竟是找不到一处可以入手的破绽;让天明额头都渗出了汗。对方这样持续地发泄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略微缓下了一些。
                              贴近石壁的手攥着泥土和血液握成了拳头,星魂低头喘息,虽然有短暂的平静,颤抖的呼吸却似乎在喻示着随时都可能重返的怒火。天明意识到他刚刚只是在发泄内心的不甘,握在墨眉柄上的手渐渐松了些,却没有放松警惕。
                              天明的身体直了一些。他目光不离眼前的人半寸、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走了几步,快要来到身边时,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咬唇纠结了片刻,最后只得尴尬地将手置于对方背上,僵硬地拍了拍。
                              天明只觉得对方的身体绷直而微颤,隐忍而蓄势待发的模样令他弯曲的五指定格在了空中。大脑还没能分析出情况,衣领便忽地被对方揪在了手里。
                              一时间,天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冰冷的手稳稳握拳毫无防备地推动着他,停下时,后背已被抵在了石壁上。
                              那只揪着他衣领的手在颤抖。天明心脏剧烈地跳着,抬眼去看星魂,见他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下,阴郁的样子让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15楼2017-12-24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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