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人总是行色匆匆,城市的喧嚣和繁华感染了他们,而他们又塑造并组成了这个城市。空气是忙乱的、街道是吵闹的,就连透过云层投射下来的阳光都是让人不安的,大战将至的气氛。每天如此。
真不知道纽约人怎么活下去的,法拉盛的夜晚亮如白昼,与其说他们在夜晚工作,不如说他们活在黑暗之中。午夜时分才是法拉盛真正“盛”的时候:站街女衣着暴露地搔首弄姿、霓虹灯的招牌亮得刺眼、笑闹声和呢喃的碎语此起彼伏。每个人的声音不算特别大,但和在一起就形成了以车鸣为鼓点的电音。这种城市特有的声响,在法拉盛,甚至能够遮盖那些不见光的东西,那些震耳欲聋的惨叫。
秋季已经缓缓地走过了一半,忙着在各个地方管闲事的新总统终于回过神来并宣告了计划的成功:
“这(降低失业率、提高GDP)并不是一件仅通过关税和墙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一件需要我们、我们国家内部,一起努力才能解决的问题……因此简化(simplifications)是如此的重要。”
就在这十月底,明面上是为了减少开支,暗中是为了小概率的可能性Zack会被营救从而打击民/主/党,政/府宣布关闭费农贝恩重犯区。罪犯会以每周十个的速度押送到别的监狱,费农贝恩关闭,建筑暂时保留以作他用。
早在几个月之前,法拉盛就有人作为普通囚犯进入费农本恩来暗中保护Zack。然而,从他们的反馈来看,虽然他们不敢把Zack当做特殊犯人收录(有可能会被发现他并没有死),但也不敢把他当做普通犯人。在这种状态下,费农本恩专门开设了一个实验室。这个不对外不见光的小型研究所是无法直接接触的,而且Zack究竟是否会和其他犯人一起押送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你怎么看?”秦正翘着脚癫痫一样在旁边乱抖,烟味一阵一阵地钻到蕾切尔鼻子里,“这是一场赌局,蕾切尔。究竟是让他混在别的犯人里,还是单独,还是根本就不移动他。是这周,还是下周,又或是更久。有意思……”
蕾切尔啪啦啪啦地敲键盘,时不时地捂住口鼻。为了让男人在事情完成之前安分一点,她着手开始帮助法拉盛的资金链问题,同时还要照料自己的组织。
法拉盛出乎意料地简单,无视了那个男人,蕾切尔看着资金来源的报表。和大多数组织一样,保护费、色情行业、毒品和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法拉盛很少有什么特殊来源。实在太小儿科了,混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特殊专行(specialization)法拉盛是怎么做到这么大的。
“你是上一任首领的儿子吧。”蕾切尔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出所料地发现男人突然凝固了。没有错,部下的尊敬和关心比起朋友来说更多的是敬意。如果她的猜测正确的话,法拉盛曾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建立的,而其他的大小头目是那个家主身边的人。
“不,上一任首领是我的哥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我们兄弟从出生就不和,他贪恋利益的样子让我作呕。但父亲去世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于是他凭着年龄的优势……和他的小聪明做了首领。”
那一点小聪明没猜错的话是什么背后放冷箭的行为。蕾切尔了然地点头,把电脑转向秦正的方向:“你看过你们的资金来源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她又调出以前的报表,“你肯定发现了你们资金有很大一部分还来自别的地方。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认为如果要持续资金流动的话,是时候把这块灰色的重新拿回来。”
淡淡的烟草气息虚浮地飘荡着,像是烟气,又像是朦胧的细雨。秦正不说话,两眼放空地陷入回忆里去了。
在和政府谈判之前,我们无事可做,不如就来看看法拉盛的故事。
法拉盛是首批亚裔移民者建立的唐人街,那时候富裕的中/国人不多,大多数是来做工和不远万里逃过来的有钱人。前者被榨干至最后一滴血,后者被坑骗了所有的财产。加上进口的洋鸦片和梅毒在这里也免去了关税,不少人并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但正所谓逆境中见真英雄,秦正的曾祖父就是在这样混乱中存活下来。说是白手起家确实是假话,但他并没有害什么好人。加上做人还算厚道,发家之后也对黑白两方尊敬有加,法拉盛黑帮形成简直就是水到渠成。世袭的皇帝有很多,世袭的黑帮老大却很少,但那只是因为强大战胜了弱小。法拉盛就像一个王国,但这里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争权夺位——继承人的实力让人信服。除了秦正的父亲是一个Beta外,所有的首领都是Alpha,他们强大的基因已经是这片土地上的烙印。
但毕竟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市井故事,作为街头黑帮的首领,秦家一直以来都不是清白的。毒品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玩意了,秦正的祖父本身就是一个走私贩,报表上那一大块灰色的区域是一直以来法拉盛从中/国和其他亚洲国家带来的文物赚到的利润。
秦正从小就在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家庭长大,母亲早早地就离开了他们。作为次子的秦正按照父亲的意思回国葬下了母亲的骨灰,但他同时也了解到了自己本所属的祖国:
他不敢说她强大,但他知道她美丽。
但因此他失去了继承的权力,他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孩子,而他的哥哥跟在父亲身后学习打理事务。他叫秦正,他哥哥却总是叫他胡亥。
蕾切尔想的不错,他哥哥确实是用了点手段陷害他。他不得不做出乖顺的样子离开了脚下的土地,他在祖国潜伏了几年,等待自己的机会。三年前他的哥哥回国“看望”自己“软禁”的弟弟,被后者用甲卡西酮注射,很快变成一桩国际走私案件,他的哥哥也作为重犯关押起来。
秦正当然不是兄弟情深的典范,但他还需要他的哥哥完成一些事情。几乎完全是凭直觉,他怀疑自己的兄弟被关进了费农贝恩。所以在这三年中他除了把法拉盛接手过来,停断所有文物走私和地下拍卖以外,暗中搜查着进入费农贝恩的方式。
所谓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秦正觉得这句话真是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