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起来，把那份报告递给了仁菜，又转到另一张病床边上，床上的女孩子是胡晋之前在营救VIP的行动中顺带救下的，她虽然断了双腿，但依然尽力歪过身子，和趴在床边的另一个黑发少女说着悄悄话，但趴着的那个女孩子一直没有反应。
“李宏先生。”躺在床上的小智率先开口，她看上去没有像其它人一样，有着对东协军人的恐惧。
“胡晋和我说过你们两个，抱歉，我们处理的时候不太温柔。”
“没事。”小智笑了“已经不疼了，并且我当时实际上疼昏过去了，也不记得……”
身材瘦弱的黑发女孩突然跳起，猛地抓住了李宏胸甲上的携行具。
“为什么！”昴的声音沙哑，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她的双手用尽力气拍打着李宏的胸甲，发出“砰砰”的闷响。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击沉深蓝东京湾号？为什么啊！”
李宏没有立刻回应，他掐住了昴的右手，上面沾了血的绷带还没有拆掉。听崔扬说，她的右手划断了两根肌腱，虽然都被成功的接了回去，但神经损伤过于严重，她这只手掌终生无法恢复知觉了。
“这是战争，安和小姐，”李宏的声音低沉，“这不是请客吃饭。”
他推开昴，又迅速将她拉回来，若是让她压到了小智腿上，这可怜的女孩子免不了又要再受二茬罪。
“真正把那艘船击沉的，是澳大利亚的奥库斯级潜艇。”他直视昴的眼睛，冷冷地说道，“而我们东协的舰载机只是打停了那艘船。如果你非要问为什么，不如去问问你们太约的人，为什么要挑起这场战争。或者再想想，当初在台湾，你们的国家又做了什么？”
昴愣住了，随即瘫软在李宏的手臂里。李宏将她轻轻推回床上，正好送进躺在床上小智的怀里。
“你应该庆幸，”李宏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到一丝压抑，“我们没有像百年前日本人对待华夏人那样对待你们。否则，你根本没有机会在这里质问我。”
“你应该学会和安和家的过去告别了，据我了解，你反正也不想和安和天童一样当演员。我记得这里有心理医生的，你应该去看看。”
小智轻轻拍着昴的背安抚她，抬起头对李宏点点头：“谢谢您，我会安慰她的。”
和昴和小智说过谈过话后，李宏抬头向胡晋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对面那群人里，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围在祥子身边。那是个女人，年纪比旁人略长，身上裹了很多纱布，脸色苍白。虽然这些看上去都是些小伤，擦伤、淤青、轻微的刮伤，在战场上不足为奇，但她此刻的模样却透着一股特别的凄惨。她的纤细身影仿佛在灰暗的气氛中透着一丝刺眼的脆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
这不是那个女人吗？
李宏记得她。自己和素世救下她时，她的情况糟糕得几乎无法下床。正想着，李宏朝那女人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小姐，还记得我吗？”李宏笑着问，声音不大，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女人怯怯地抬头，眼神里带着躲闪，她不敢直视李宏的眼睛。
“先生，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落叶，微不可闻。
“我是李宏。”他微微皱眉，放柔了语气，试图提醒她。
“李宏先生，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深深鞠了一躬，动作僵硬得像被迫完成某种仪式，“我当时昏过去了，真的记不得您了。”
“哎，别这样。”李宏向前跨了一步，阻止她的动作，眉头微微舒展，“行吧，不记得也没事。你的姓氏，小姐？”
“祐天寺。”她低着头，小声回答。
“祐天寺若麦。”李宏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仔细打量她，“祐天寺小姐，我问个问题你介意吗？战前你是干什么的？”
若麦抬起头，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去。“大学生，战前我在读大学二年级。”
李宏打量她一会儿，摇了摇头，“大学生？不止吧？我看得出来，你身上有股不一样的气质，和别人不一样。”
她僵了一下，语气变得犹豫，“我……我还做过美妆博主。”
“我就说嘛。”李宏的语气像在嘲弄，又带着某种无奈的笃定。“就你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精致感的样子，当时那几个太约逃兵找你当挡箭牌，是不是你被他们打了一顿就不敢反抗了？”
若麦抖了一下，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
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怕，就算后来遇到了解放军巡逻队，她竟然也没敢开口求救。如果不是李宏和素世主动帮忙，她现在可能早就变成路边的一具尸体了。
“那三个畜牲被枪毙的时候，听说他们还邀请了你去看，你去了吧？”
“我不……不敢。”若麦声音颤抖，仿佛提到那件事就让她痛苦万分。她甚至不敢想象那三个人倒下的场景，那个血腥的画面会让她胃里翻涌不止。
李宏叹了口气，满脸写着失望，“哎，战争真不是能让每个人都成熟的。你们日本人啊，早就忘了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若麦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嗫嚅，却不敢反驳。
“当时东京那边乱成那个样子，你一个女人，还是独身的，身边没人陪着，穿得还那么……”李宏停了停，皱着眉头斟酌着词，“那么好？东京那个时候都乱成那样子了，要是不会像百年前中国的人民一样那样往脸上抹锅底灰，至少也该穿得破破烂烂点，越难看越安全。结果你倒好，不对自己有任何掩饰，那你不出事谁出事？”
若麦低下头，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谢您教诲，以后我一定……”她声音低低的，仿佛在祈求原谅。
“哎呦，别以后了！”李宏一挥手，打断她，“以后要是还能有这种烂事，东协是吃干饭的吗。”
若麦连忙点头，又要鞠躬，却被李宏伸手拦住。
“还有，”他低声说，“一会儿会有一个人进来，如果她问你什么的话，你就把那三个太约畜牲对你干的事全如实说出来。明白吗？”
若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宏上下打量她一眼，语气软了几分，“回去休息吧。军医之前给我的检查通报上说，你下身撕裂严重，记得把那些高剂量抗生素以及阻断药物全按时吃下去。感觉再难受，副作用再大也要吃，那三个太约畜牲身上不太干净。
若麦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仿佛那样就能遮住内心的伤口。
李宏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还有，别因此疏远你的朋友。这不是你的错，懂吗？”
若麦怔了一下，抬头看着李宏，眼里似乎闪过一点泪光。她点点头，轻声说：“谢谢您。”
李宏看着她，没说话，良久后，他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接下来，李宏把坐在地上玩的二里抱起，交还到一里怀中，对于这五个人，李宏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太多，他可不忍心向虹夏提起她的姐姐，向喜多和一里提起为了保护他们而献出生命的广井。胡晋和他交代的当时的惨状他还记得呢。他只能向山田凉交待了一下一会应该怎么做，至于闲聊，他不忍心。
胡晋那边，他正向着围在祥子身边的一圈人解释着接下来应该干什么，还好有素世在，祥子也醒着，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胡晋先生，之前那次真是谢谢您了。”素世率先开口，要是没有胡晋的话，她早在第一波子弹打过来的时候就被打成筛子了。
“没事，这些都是解放军应该做的。”他从装甲口袋里掏出一包零件，扔向腿上带着动力支撑件的灯。零件包砸在地上，女孩惊慌失措地试图弯腰去捡，却因为不熟悉支撑件的操作差点摔倒。幸好旁边一个粉发少女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她以头抢地。
“高松小姐，”胡晋拍了拍装甲，“这套东西不是永固的，你得自己学会更换零件。”
他又指向了立希和爱音：“你们两个帮一帮她，她要是真的摔下去自己爬起来都困难。”
“谢谢胡晋先生。”爱音立即向胡晋鞠躬表达感谢，同时还扶住了灯，防止她下意识学自己鞠躬，然后摔下去。
“不要这么严肃嘛。你们看立希，她就很。”胡晋指了下立希，却总感觉她的眼神不自然，其中闪烁着说不出来的一种尖锐的感觉，仿佛她不是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立希也只是捡起那包零件交还给灯，然后拿出其中的一根小液压杆和螺丝起子，给灯的腿换起了零件，她的动作很快，却一言不发。
“好吧，按李宏说，这应该算是没治好，心理医生那边她还得多跑两趟。”胡晋无法对这种情况做出什么评论，立希的心灵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揣测的了，他转过身，和爱音一起，扶着灯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祥子的病床前。
“你很勇敢。”胡晋诚恳地说道。向祥子投去关切的目光。这个女孩在腹部中弹的情况下还坚持战斗，甚至忍着剧痛将手指塞入伤口中减缓出血，胡晋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并且，要是没有她的话，素世早就变成死人了。
“我感觉不到疼痛了。”祥子眼神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动：“我只是下意识的就，就救下了素世。我也不知道我是……”
“你的‘下意识’比很多人更强。”胡晋笑了笑。
“哎，我记得祥子的头发不是蓝色的吗？”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引起了一群人的注意，初华帮祥子把长发从身后拨到胸前，海铃也凑过来看了看。确实现在是白色的无误。
祥子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可能，是痛到麻木了吧。”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寂，每个人都带着未愈的伤痕，却又被迫将自己装扮得无坚不摧。而这平静之下的裂缝，像是随时会将每个人吞噬的深渊。
胡晋刚要多说一些，门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门打开了。
一队十人的外骨骼突击队走了进来，他们的装甲上都有白色的条纹，显示了他们宪兵队的身份。然后是两个戴着蓝边沿帽子的军官，他们一身标准的内务部打扮。最后是一队工程师和医生，那么多人一下子涌进来这个房间，顿时变得有些挤了。
“李宏同志，胡晋同志，”为首的内务部军官走了上来，李宏瞥了一眼他的军衔，是个少校，他和胡晋赶忙敬礼。
眼前的少校立刻回敬：“同志，能有一个DA高级成员有意向投向我们实属不易，你们二位的任务就是说服她完全交出情报。”
“报告少校同志，对于锦木小姐来说，太约的教育可比东协的教育好太多了。”李宏立即回答。
“是的，所以我们才把和你们二位有关的人全都集中到这里来，就是要让太约给她上一课。”少校回应道。
“我再问一下。我之前抓到的那个狙击手，她现在？”
“那个人我们会继续后送，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甚至会后送她到华夏本土去。咱也需要些筹码的嘛。”少校回答的很痛快。
房间内的气氛因为宪兵队和医疗团队的突然涌入而变得愈发紧张，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凝聚到那个缓缓步入房间的身影——锦木千束。她的米色头发在病房的白炽灯下显得分外柔和，但那双眼睛，却是冷冽的，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洞察力和审视感。
她居然是站着走进来的，这点让李宏和胡晋都稍微诧异了一下。对于一个刚经历过手术的人来说，这份姿态似乎不合常理，但也恰恰符合东协对千束的认知——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她都永远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强大。
锦木千束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每个人，最后落在了缩在角落的乐奈身上。她缓步走过去，低头注视着那个双手抱膝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伸出手想要揭开她的眼罩。
啪！
乐奈本能地抬手挡住了千束的动作，手腕微微颤抖，似乎这个动作承载了她所有的勇气。
李宏立刻走上前，挡在两人中间，伸手示意千束退后，他知道这下是不能让少女们自己来揭自己的伤疤了：“锦木小姐，还是我们来给你讲吧，你和她们也不熟，没有办法一见面就触及他们心中最痛那一块地方。是不是？但我要说，这些孩子的故事会告诉你，太约是不值得你效忠的。”
千束没有反驳，只是后退了一步，把手插回了外套口袋里，重新抬起头环视房间。她的目光中没有畏惧，反而带着些许兴趣。
胡晋从一名工程师手里拿过了千束的报告递给李宏，两人都惊呆了，上面出现的各种东西都是只在科幻小说里出现过的，或者是只有原型机的产品，没想到今天全在这一份报告上看到了。
千束目光停在了祥子身上，语气突然变得柔和了一些：“我听说你很勇敢。为了救人，甚至用手枪打死了一个DA的人。”
祥子半躺在病床上，闻言抬起头看了千束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我只是下意识地去做了。”
千束挑了挑眉：“你这‘下意识’，我很难讲。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腹部的那个伤口，是用什么补上的？”
祥子默默点了点头，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腹部的伤口，那里触感明显不对：“生物塑料、高性能硅胶，还有钛金属丝……”
“听上去像个拼装玩具。”千束轻声说，语气里没有嘲讽，反而透着一丝复杂。“和我一样。”
祥子却毫不在意：“只要还能动，只要还能活，怎么样都没关系。”
李宏忍不住插了一句：“她比很多人都勇敢。”
千束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在心里记下了什么。
站在房间角落的胡晋此时开了口：“锦木小姐，您知道吗，这里的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从战火里硬生生拽出来的。而且，都是我们亲自救下的。”
“是吗？”千束微微挑眉，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屑，“那么，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呢？”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感谢，但事实就是，她们现在活着。”李宏直视千束，言辞毫不留情。“反观你的太约呢？是他们先把战火烧过来的。”
千束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抬眼看向李宏，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你们呢？你们东协就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尸体吗？”
李宏没有退缩：“当然有，但我们是在结束战争。而你的太约，是在让战争永无止境。”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一时间仿佛凝结了冰霜。
此时，站在一旁的少校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锦木小姐，我相信你很清楚，眼前这些人的存在，不仅仅是他们的幸运，也是我们给你的一个了解我们的机会。如果你依旧执迷不悟，那东协会用另一种方式获得我们想要的。”

李宏趁机开口：“少校同志，我请求让宪兵队暂时退出房间。你看，他们全副武装站在这，别说这些小姑娘了，我们自己都感觉压抑。”
少校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如果她突然暴起伤人，仅凭你们两个，能控制得住？”
“我们两个能抓她一次，就能抓第二次。”李宏说着抽出背后的长剑，耍了个剑花。
“好吧。”少校挥了挥手，自己则站到房间的角落里。宪兵队则迅速排队走出房间，工程师和医生也跟着退了出去。脚步声远去后，房间的空间一下子宽敞了不少，但空气中的压迫感并没有消散。
千束抬起头，看向角落的乐奈。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低着头的少女，轻声问道：“她的眼睛是？”
“她天生异色瞳。”李宏抢在乐奈发作前一步开口，声音平静，“遮住的那只眼睛是紫色的。乐奈戴眼罩，只是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他微微一笑，补充道，“人会变的嘛，战前她应该不这样。”
乐奈的脸色苍白，捂住眼罩的手微微发抖。千束却似乎没有从乐奈的沉默中升起一丝属于自己愧疚，她反而笑了一下，仿佛在自嘲什么。
“锦木小姐，”李宏忽然发问，打断了短暂的平静，“你觉得，你用你的‘原则’救了多少人？”
这问题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把千束问得愣住了。她从不以杀人为荣，甚至可以自豪地说自己杀人数是零。然而，“救人”呢？她一时竟答不上来。
李宏见状，冷笑一声，追问道：“有救下二百人吗？”
千束的脸微微一僵，随后摇了摇头：“没有。”
李宏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那就已经结束了。”
他拉着千束走到桃香的病床旁。昏迷中的桃香脸色苍白，呼吸机的节奏规律而机械化。“大久保营地那一战，平民死亡人数二百零九人。”李宏的声音低沉，“她也在那场战斗里。”
千束盯着桃香的脸，声音颤抖，仿佛透露着一种不可置信：“我记得她……战斗开始前，我还帮她解围过。”
李宏转头看向仁菜：“有这回事吗？”
仁菜点点头，声音很低：“当时有一个男人想轻薄桃香姐，但那人突然倒下了，谁都没看清怎么回事。”
“是我干的。”千束毫不犹豫地承认。
仁菜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求知欲：“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千束仿佛重新找回了一点骄傲，嘴角微微扬起：“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瞬间模糊，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冲到乐奈身前，又返了回来。
她手里拿着乐奈的眼罩。
乐奈猛然捂住左眼，光线刺痛得让她呜咽出声。房间里的少女们目瞪口呆，而李宏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惊讶。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千束，声音低沉：“锦木小姐，你知道你自己身上装了多少‘东西’吗？”
千束依然平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知道。”她又一个突然加速，把眼罩给乐奈戴了回去，像在挑逗一只小猫一样。
李宏冷笑一声，打开报告念了起来：“机械心脏、高密度生物电池、液态金属神经元、内部兴奋剂释放系统、钛合金骨架、高分子皮下护甲、电子肌肉束、加力线圈。这些东西加起来，制造成本比一个中队的战斗机还贵。这整个人拿去做肉罐头含肉量都不达标！”
他放下报告，语气里带着讽刺：“太约给你装上这么多试验性装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某种决战兵器？那你还坚持这些‘原则’干什么？”
千束终于低下头，坐回椅子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和我一起受训的，只有我活下来了。所以，我可能是……”
“可能是个实验体？可能是个怪物？义体人？赛博疯子？”李宏嗤笑一声，猛地抓住千束的肩膀将她拉起来，“你想救人，那你怎么不想想，是太约先把那些人都杀了呢？”
他一把将千束拖到桃香身边，声音如雷：“大久保的二百零九人，你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看看这个！”
他把昴从床上扯了起来，和睦放在一起：“深蓝东京湾号，两千三百一十二人。”
接着，又把千束转向躺在床上的小智：“为了救她和另一个人，我们牺牲了三十二人。”
每说一个数字，千束的脸就白一分。
“还有！”
李宏一脚把千束踢到一里和喜多面前，这番暴力的动作吓了两人一跳：“这俩人和你们DA可是真的有直接关系的，你们的特工直接屠杀了一个车队的平民共计八十六人，她俩能活下来，还是因为有人舍身去救，那个车队才能活十四个人下来。”
李宏又拽着千束来到虹夏面前：“你们的人用平民做肉弹，就在这个孩子面前。有十三个人炸成了烟花”他蹲下身，扯着千束的头发让她扬起脸，另一只手从虹夏怀中拿过星歌的遗照，摁到千束面前，“这是她姐姐的遗照。你不是说你想救人吗？那你怎么没去救她啊？”
李宏把那张黑白相片还给虹夏，又把正在啃着草的山田凉拽过来，“这个孩子的父母都完了，你那个时候也在东京城里，怎么不去救一下子呢？”

“这还没完呢！” 李宏又一把按住千束的头，将她狠狠压在地上。他抬手指向若麦，目光凌厉。被点到的女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胡晋立刻会到了意，立刻从她手中夺过药瓶，顺手扔向李宏。
李宏精准地接住，凑到千束面前，将药瓶举到她的眼前，特意把标签上的药名对准她的视线。
“盐酸米诺环素片。”他低下头，贴近千束的耳边，声音很小，却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知道你看不懂中文，我帮你念——适应症：用于治疗宫内感染，阻断淋病和梅毒螺旋体感染。”
他冷笑了一声， “你也是个女人。你别告诉我你会直接认为是她自己乱搞才需要吃这个药的吧？还不是那些太约溃兵干的好事！”
话音刚落，他猛地揪住千束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磕向地板，力道之大，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自己是某种帮凶？”
李宏把千束从地上拽起来，按在椅子上，不顾她脸上的泪水，又给她指了指对面的祥子，“你刚才对话的那个白头发的女孩子，亲手打爆了你们的一个人的脑袋，救下了她的朋友。你说，杀人和救人冲突吗？”他大吼道。
最后，他扯着千束的领子，把她拎回桃香身前，“我们姑且算你救了她吧，然后呢，她还是成了这个样子，站错了队伍，就算你在救人，你的战友都在杀人啊。”
李宏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锦木小姐，你不杀人没错，但你不杀，自然会有别人去杀。更况且你也只是没有杀人，你没有去救人呀！退一万步讲，你就算去救人，你还救得过一群人杀吗？”
千束咬紧牙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抱歉，我太激动了。”
李宏抽出纸巾给千束擦了擦泪水，“但我相信你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了。”
“福岛县还有一百五十万人。”李宏直视着千束的眼睛，“如果脏弹爆炸，不仅他们全都活不下来，而且还有更多人会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究竟是谁在制造脏弹，在哪里制造了吗？？”
他话锋一转，“如果说你想守护什么的话，战前的太约日本是日本，战后重建的东协日本难道不是日本了吗，”他在周围指了一圈，“看看这医院，看看这设备，我们来这里，难道是奴役你们的吗？就当你再一次的保护日本，好不好？”
千束低着头，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真岛。他原本是DA的敌人，但东协和太约开战后，他和我们合作了。他带来了脏弹的制造方案，制造地点在……”
“同志，把她交给我们吧。”内务部的少校适时走上前，宪兵队随即鱼贯而入。
李宏没有多说，将千束交给少校，目送宪兵队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少女们，发现她们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惊讶于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好了！”胡晋赶紧打圆场：“李宏又没把你们当球踢。”说完，他赶紧拉着李宏，也跟着宪兵队离开了病房。

十六
福岛核电站以西六十公里，天镜湖畔，手术刀行动前沿阵地
天镜湖的实际名称叫猪苗代湖，以清澈的湖水和镜面般的透明度闻名。战前，这片一百零四平方公里的日本第四大湖曾是是全日本的旅游胜地。无论春日樱花，还是冬日雪景，这里总是游人如织。然而，如今的湖畔早已不复昔日风光。
实际上，这里存在着一个地下基地。原本这里只是一个战略后备基地，自从太约和东协开战后，这里就被DA征用，生产起了一种人类历史上早就有理论，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于制造并使用的东西。
脏弹。
一种核武器，但与一般的核武器最大的区别是，它并不依靠核裂变或者核聚变产生的巨量的光和热来造成杀伤，而是依靠大量的常规炸药，将放射性物质散布到一个广大的区域内，用核辐射造成对人员和生态的毁灭性打击，同时还会导致很大的一块区域无法居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比芥子气还要灭绝人性。
空中的侦察机和间谍卫星俯瞰战场，一片焦黑的废墟代替了以往的绿意盎然。云爆弹，白磷弹和铝热弹掀起的火焰，将周围的树林烧成一根根指向天空的焦炭枝条。战场静谧得诡异，只有偶尔飘来的烧焦味与偶尔低沉的引擎声提醒人们，这里仍是生与死的边缘。
临时机场的平地上，三架直-8运输直升机徐徐降落。其中一架吊装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外壳上涂满了火箭军的标志与醒目的放射性警示图案。这显然是某种特殊的杀器。营地里的士兵们虽然忙碌，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它，神情中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
“那绝对是个狠家伙。” 李宏端着点触笔，背着长剑，腰上别着手枪。和胡晋一起负责着临时机场外围的警戒。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再背一个子弹箱或者是单兵火箭，三防系统占用了太多的重量，那两个气瓶使得所有的额外重火力装备成为不可能。他敲了敲自己的防护头盔，朝一旁的胡晋低声说道。
胡晋正检查外骨骼装甲上的防辐射组件，听到这话，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习以为常：“不用猜了，刚才你去带队巡逻的时候上头已经通报过了，那确实是颗十万吨级的热核弹头。”
“我去。”李宏有些愕然，连忙接过胡晋递来的报告，发现这个命令不是所有战士都有的，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声音里多了些凝重，“真要动这个东西？我们待会是不是要打总攻了？”
胡晋耸了耸肩，语气却依然平淡：“总攻是肯定的。不过这次不是我们来处理，而是火箭军派了技术人员，我们的任务是护送他们，把这个大家伙送进DA的地下基地。不论下面有多少DA，有多少非法核燃料，只要这颗核弹一炸，那么就瞬间干净了，前太约的残余力量再也威胁不到这个世界一丝一毫。”
“可我们连地下基地的内部结构都不知道，怎么进去？”李宏皱起了眉头。他执行过不少高风险任务，但这次的信息不对称让他很是不安，他可不想靠命硬来打仗。
胡晋似乎早已料到他的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无所谓：“千束会协助我们。”
“千束？”李宏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随即压低，满是不可置信，“她可信吗？军务部信她？”
“她别无选择。”胡晋低声说道，“军务部把井之上小姐后送到了福冈，那个地方太阳军可多得很。她只要不想看着泷奈被玩坏掉，就只能配合我们。”
李宏听完却没觉得轻松多少。他叹了口气，刚想再问几句，就听见耳机里传来了直升机护航队的通讯。
“飞行器调整航线，目标位置：机场外两百米。”
他们抬头看去，一架运输直升机正迅速降低高度，舱门开启后，几名内务部成员率先跳下。他们装备齐全，动作干净利落。而接下来出现在舱门口的红色身影，却让李宏的眼睛微微一眯。
那是一名少女，身材单薄却利落无比。她在舱门口短地停留了一秒，随后纵身一跃，从十米高空稳稳落地。
李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千束身上。与营地中所有东协士兵厚重的防护服不同，她仍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DA制服，端着一把太约丰和20式步枪，胸口挂满了弹匣，却又在挂手榴弹的位置挂上了闪光弹和烟雾弹。她大腿上绑着一支自卫队制式手枪，那东协外骨骼突击队制式携行具经过修改才勉强适合她的瘦小身形。
她甩了甩米色的短发，抬手按了一下耳机，清亮的声音立刻穿过通讯频道，直入李宏和胡晋的耳中。
“两位，下午好啊。”
“你为什么会加入我们小队？”李宏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警惕，这个曾经的超级士兵，单兵战斗力远超任何一个外骨骼突击队，按理说，她更适合进行高风险的潜入任务，而不是陪着他们正面冲锋。
他盯着少女的双眼，那双眼睛平静如水，既没有友善，也没有敌意。
少女径直走向他们，步伐轻盈，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她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你们的人看来还不太信任我。不过，放心好了。如果我想跑，你们绝对抓不到我第二次。”
李宏盯着她的眼睛，嗤笑一声：“那你跑啊。义体维护找谁？太约的人？还是你觉得用牙签自己维修也行？”他向前一步，用身高俯视着她。千束只到他的胸口，但站在他面前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份压迫感。
“我没说我要跑。”千束摊了摊手，把步枪挂回胸前，“况且泷奈还在你们手上呢，我总得配合你们不是？”
李宏的表情依旧冷漠：“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恢复战斗力的？你知道我那一剑砍得多狠，直接把你肚子切开了。你是怎么……”
千束挑了挑眉，毫不避讳地撩起了衣服。平坦的小腹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侧延伸到右侧，触目惊心。周围的士兵被这种景象吓得一愣，却见她神态自若，仿佛那不过是一道涂鸦。

“我的伤口不需要愈合。”她轻描淡写地解释，“只需要被维修就行。一层生物塑料把皮下护甲连上，再用电焊把电金属丝修好。还有，你那一剑没伤到重要器官，所以我止住血后很快就能回复。”她放下衣服，语气里透着几分轻嘲，“你们战地医院的技术还不错，居然能这么快理解我的义体结构。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们了。”
李宏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的态度毫不领情：“你们太约敢和我们东协打，本来就是在小瞧我们。不用你讲。”
远处的少校已经和胡晋交代完任务，转身带着宪兵队离开。胡晋拿着一台平板走了过来，语气平淡：“千束，少校说这个东西很重要，我们两个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告诉你真相。”
李宏疑惑地接过平板，上面的界面全是日文，他也看不懂，随手想点一点，却被胡晋及时制止。
“不要这么做。”胡晋低声说，“李宏，你的意见是？告诉她吗？”
李宏沉默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她还要和我们并肩作战。不论我愿不愿意，但是为了战友间的信任，你说吧。”
胡晋清了清嗓子，解锁了平板，将界面调了过来。他将屏幕朝向千束，上面赫然显示着她自己的形象，还有密密麻麻的数据。
“锦木小姐，你知道你身上那些义体是怎么协同运行的吗？”胡晋开口了，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语气。
千束微微一愣。义体运行对她来说如同本能，她从未深究过具体原理。
胡晋指了指屏幕：“这是大和魂2.0操作系统，我们在莉可莉咖啡馆地下发现的。核心芯片在你后心的位置。你应该不知道吧？你更不知道你的义体都是可以被远程控制的。”
千束的脸色微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安装植入物时留下的那道伤疤还在，她沉默不语。
胡晋继续道：“在这个界面上，我们可以看到你所有的生理数据、每一个植入物的状态，并且还能随时远程干涉。”他挥了挥平板，语气讽刺，“看来，DA从没把你当人看。”
千束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冷意：“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她突然暴起，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扑向那块平板。
可惜平板毕竟还是在胡晋手上，他快速点开一个页面，手指一划。下一秒，千束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你对我做了什么？”千束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惊恐，如果声音能够杀人的话，现在胡晋已死了千万遍了。
胡晋冷冷看着她：“我只是把你的机械心脏运行状态调到等效于每分钟三十次心跳的水平。你现在明白了吧？刚才少校把这个东西给我们就是想给你上一道保险，在任务行动中，如果你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我们能直接控制住你。”他的语气复杂，“必要的话，军务部授权我们可以直接杀死你。”
千束费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们……和太约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胡晋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却不再冷漠：“区别在于，军务部决定，在本次核危机结束后将这块平板交还给你。从此以后，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说着，他操作了一下，让机械心脏恢复正常转速。随后他把平板塞在了李宏三防系统的气瓶和动力外骨骼主体的夹缝内。
千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真的？”
胡晋点了点头：“上百年来，军务部一直说话算话。”
还未等她回答，一阵炮击声从远处传来。一枚导弹划破天际，重重砸在远处的山头，腾起滚滚浓烟。营地里的士兵们迅速集结，火炮开始齐射，所有的装甲部队都驶入阵地。
李宏一边检查装备，一边说道：“两个小时后炮击结束，随后发动总攻。”
千束艰难地起身，望向远处被导弹轰击的山头，突然开口：“那地方是天镜湖基地的导弹发射井，你们就不怕直接把脏弹打爆在井里吗？”
李宏头也不回地答道：“怕什么。你以为那热核弹头是干什么用的？”
“核弹头？”千束声音颤抖，似乎终于意识到东协的计划远比她想象的更冷酷。
李宏淡淡一笑：“对啊，咱东协玩得起，那就得玩大的。”

两小时后。
导弹发射井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周围的建筑残骸和林地全数坍塌，杂乱地堆积在四周。郁郁葱葱的森林已经被浓烟和火焰彻底吞噬，而在这片地狱景象的中心，一个笔直的大洞向下延伸，似乎通往更深的黑暗。
听着不远处激烈的枪炮声，胡晋与李宏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入深坑。两人稳稳落在维护平台上，观察着周围。平台下方，一枚导弹斜靠在一边，显然已被爆炸的冲击波掀歪。这里是他们的目标入口，任务是潜入基地深处，确认是否有可能直接找到真岛这位传说中的幕后黑手。鉴于这个基地内人员没有多少，士气低迷，并且他们只能使用地热发电，冷却水也只能抽湖水，所能够制造出的脏弹不可能很多，一线指挥部认为他们这一路偷袭成功的概率很大。
胡晋端起点触笔，警戒着四周的甬道，而李宏则抬头等待着最后的成员。
“哐当！”
千束从高处跳了下来，却没站稳，径直砸在了维护平台的边缘。平台边缘的金属管道破裂，泄露的油液让地面滑腻不堪，几乎将她送入下方导弹泄露出的偏二甲胼燃料中。千钧一发之际，李宏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我靠！你多重啊，差点没抓住你！”李宏喘着气，嘴里却忍不住吐槽。
千束被扶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却隐含着伤心：“李宏，问女孩子的体重是很失礼的行为。”
李宏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这还是头一次有日本人直接叫我名字。不过，认真点，你还得好好战斗，明白吗？”他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对我们部署核弹的行为很不满。但这一次，我们在地下引爆，就是为了销毁那些脏弹原料，以武止戈。你该明白，这不是屠杀。”
千束低头，神情有些复杂：“我明白……但我接受不了。”话虽如此，她端起了自己的突击步枪，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她知道，背叛DA的事实已无法改变，为了泷奈，也为了自己，她只能继续战斗下去。
这时，胡晋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那块平板上显示她的体重是七十五千克，身高一百六十二厘米。”
千束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你！”
李宏连忙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发飙：“冷静点，别乱动！不过，七十五千克？看你的身材，挺匀称的，真不可能啊。”
千束苦笑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些许伤感：“全是义体的重量。”
“那你这个人含肉量有点低了，做午餐肉都不合格”李宏调侃了一句，抬起次口径穿甲步枪，与胡晋交替掩护前进。千束则平复情绪，纵身跳进了通风管，灵活地在二人头顶移动。
基地的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这个地下堡垒里大多是技术员和行政人员，没有战斗力，更没有斗志。东协部队从正门突入，几乎没有遇到抵抗。李宏打爆了两名负隅顽抗的DA守卫，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人到死还在为反动政权卖命，死不足惜。”
千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前面就是存放脏弹的洞库了，但是根据你们的通报，没有发现真岛。”
李宏低声回应：“其他地方我们都搜过了，如果真岛不在这里，他应该就在洞库里。”
“你们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进攻？”千束问。
“他们在等我们。”胡晋回答，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李宏探头望了一眼洞库。宽敞的房间中央，是一枚巨大而怪异的弹头，其前方站着一个绿发男人。即便隔着距离，他也能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沉稳气场。
“那个是真岛吗？”李宏低声问。
“是。”千束的声音变得冷酷而坚定，“把他留给我。我有账要和他算。”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通风管中跃下，踢开了通风格栅，径直落入洞库。千束没有犹豫，手中的步枪已经对准了目标。
与此同时，洞库外的大门轰然破碎，大量的东协战士伴随着一台28KX重型坦克冲入房间。暴雨般的子弹瞬间清理了最后的DA守卫，但整个队伍在看到真岛的动作时齐齐僵住。
真岛的左手轻轻放在一个红色按钮上，而右手则持枪对准千束。他的姿势看似随意，但眼神锐利如刀。
“不要开火！”指挥员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所有东协士兵都停下了动作。李宏和胡晋也立即跳了下去，与一左一右的砸在千束两边，端起了点触笔，瞄着真岛。
千束缓缓站直，枪口仍然锁定在真岛身上，她冷声开口：“你还是想要那可笑的平衡？”
真岛神情淡然，声音低沉：“是。”
千束眯了眯眼睛：“但当你想要的平衡永远无法挽回时，你会怎么做？”
真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李宏忍不住开口：“真岛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追求的平衡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你试图通过毁灭达到均势，但不论这枚脏弹打到哪里，东协和太约的平衡都绝对不可能回来了。”
真岛的目光终于转向李宏，声音冰冷而带着一丝嘲讽：“那枚导弹瞄准的是华北平原。如果我们还能有再多些时间，那一枚导弹就能杀掉上千万的东协平民。你敢说，我没把天平向我这边倾斜？”
“这里的空域早已被大量防空导弹和脉冲项目封锁，我们有绝对的把握把导弹击毁在上升段。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我们难道不能把全日本全都给砍干净，我们的核武器储备足以把太约的每一个地区全都下灭绝令。”李宏冷笑：“杀人制造平衡？荒谬。如果你读过我们组织的经典的话，就该明白，矛盾是内生的，永远无法消除。东协，太约，甚至世界的任何角落，矛盾始终存在。你，一个人，想阻止矛盾对事物的转化来达到平衡是不可能的。你追求的平衡，不过是虚妄。”
“嗯。”真岛微微一笑，但语气却带着些许疯狂：“还好，你们帮我把她送过来了。”
千束眉头一皱：“什么？”
李宏来不及疑惑真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千束就以快出残影的速度把闪光弹和烟雾弹都拉开扔了出去。刺眼的白光吞没了整个洞库，紧接着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李宏只来得及背过身，感觉到两道巨大的闪光穿透了浓烟，刺得让人头皮发麻。随后，烟雾中传来激烈的金属碰撞和肉体对抗声，那是刀刃划过空气和拳脚交击的声音。
“都上啊！”他大吼一声，所有的战士立刻冲了上去，外骨骼装甲的三防系统隔绝了烟雾的影响。李宏刚想抽出自己的长剑，却摸了个空，而在烟雾中用大威力步枪盲射显然不是个好选择，在这场战斗中，他什么也做不了
胡晋以最快速度踢飞了一枚冒着烟的烟雾弹，随着残存的浓烟被吹散，打斗声戛然而止。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胜负已分。

绿发的真岛倒在地上，手筋脚筋全被切断，下巴骨被生生打碎，鲜血淌了一地。他的腹部被一把军务部制式长剑刺穿，剑尖狠狠钉在地板上，牢牢固定住他的身躯。
而千束跪在地上，胸口裂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夹杂着内置封堵凝胶涌出，试图阻止气胸和出血的恶化。她呼吸急促，但仍然紧握着剑柄，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身子一歪，倒在了血泊中。
“卫生员，快过来！”李宏大吼着冲上前，将千束平放在地。他的动作又快又稳，双手撕开千束的上衣，看到破裂的义体与她真实的血肉交织在一起。他能听见女孩艰难的喘息，眼看气若游丝。
卫生员匆忙赶到，却在打开医疗箱后愣住了。他的声音颤抖：“这……这都是什么东西？”面前少女胸腔内的机械心脏与连接线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个人把我们都骗了。”火箭军的技术人员冲进来，迅速检查了那枚脏弹，脸色难看地大喊，“这东西根本就炸不了！他们的制造根本没完成！”
李宏听到这个结论，咬紧牙关：“请求紧急转运伤员！”他按下耳机，语气急切，“锦木小姐严重受伤，请求立即后送。”
“允许，下一批直升机五分钟内起飞，请尽快！”指挥部迅速回应。
“胡晋，跟上！”李宏快速用两张气胸贴和纱布填实千束巨大的伤口，止住了更多的出血。他将女孩抱了起来，脚步急促地向地下基地的大门冲去。
外面的空地上，数不清的DA高层和技术人员正在被押送上直升机。大量资料、设备、数据硬盘被一车车地搬走，军用卡车载着火箭军的特殊集装箱，缓缓驶入洞库。这个秘密基地，在毁灭前的最后一刻，终于落入了东协的控制。
李宏和胡晋抱着千束冲出了洞口，怀中火红的身影在战场的废墟中显得异常醒目。平地上一架涂着红十字的直升机也稍稍的减缓了发动机转速，等了两人几秒。
他们冲进机舱，旋翼陡然加速，直升机快速爬升，向远方飞去。
李宏将千束轻轻放下，机舱内的军医立刻上前检查。军医小心翼翼地揭开她胸口的纱布，却在看到那精密复杂的机械结构后愣住了。他摸了摸千束的颈动脉，摇了摇头，沉声道：“已经死了。她的伤势我们理解不了，所有已知手段都没法用。”
“操！”李宏猛地拍了拍大腿，眼神中满是懊恼。他咬着牙，努力平复着情绪。尽管千束只是在这次行动中才成为战友，但是不打不相识，她的勇气与决绝已经让李宏对她心生敬佩。可她就这么死了，现实未免太过残酷。
就在这时，平板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滴滴声。
胡晋迅速从李宏腰间抽出平板，屏幕上清晰显示着千束的全身缩略图，心脏位置被标红，四个醒目的红字占据了屏幕中央：“心臟停止”。
李宏急切地问：“这东西能给出什么解决方案吗？”
胡晋快速扫视屏幕上的提示，皱着眉头说道：“系统自检显示机械心脏没有损坏，但泵和生物电池的连接线路被切断了。”
“那我们也没有方法给她接回去啊。”
平板突然弹出一个巨大的按钮，显示着两个字：“再開”。
“什么意思？”李宏眉头紧锁。
胡晋又是一通阅读理解，语气中透出一丝希望：“这里说，机械心脏自带24小时的备用电源！我们可以重启她！”
“那还等什么，快按啊！”李宏催促。
胡晋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随着平板上响起一阵滴滴滴的提示声，机械心脏再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千束苍白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片刻后，千束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但清晰：“脏弹……怎么样了？”
李宏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那东西根本炸不了。你放心，问题已经解决。”
胡晋递上了一条白色被褥，小心地为千束盖在身上。这既是为了保暖，也是出于对她的尊重：让一个女孩子袒露上身总是不好的。
“你知道吗？”胡晋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在刚才两分五十八秒的时间里，我们实际上已经失去你了。”
千束没有拒绝，任由胡晋为她盖好被子，又问了一句，“真岛，他没有死吧。”
“至少在我们抱着你跑出来的时候，没有。”胡晋回答。
“那就好。他之前说，他想得到我的心脏，看来他这辈子都无法如愿了。”她又艰难地把头转向李宏，“谢谢你把剑借给我。”
“没事，到时候你也让军务部给你配一把。”李宏摆摆手，他无所谓千束的行为是不是借，只要能打得赢仗，怎么样都行。
千束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舷窗外。柔和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机舱，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迷茫：“你们说，战争结束后，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的十几年生命里，除了训练，就是任务。没有战争，我好像就没有方向了。”
李宏叹了一口气，将那块平板递给千束：“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你可以选择你想要做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而坚定：“军务部的命令……你自由了。”
千束怔怔地看着平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与自己过去的生命告别。
夕阳下，直升机穿越云层，飞向远方。战争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尽，但希望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

十七
十五年后 2044年12月20日 首都卫戍区
丰川祥子敲了敲门，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怀中的文件。这是她第一次以日本人民共和国驻北京大使馆二级秘书的身份，独自承办任务。她不能出一点差错。
“请进。”
门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祥子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如果对方让下属来接洽的话，自己心中可真没有底。
她推开门，迈步进入这间布置简约却不失威严的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办公桌上，映出光滑的反光。一位男子端坐其后。他身穿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上校军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胸前的勋表无声诉说着他的战功卓著。
祥子跨立站好，姿态端庄，充满外交官的职业风范。
“李宏同志，这是两天后日本人民共和国驻北京大使馆与贵部联谊的节目单与细则，请过目。”
祥子将文件递了过去，动作利落如同她的言辞，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李宏接过文件，翻阅起来，目光扫过几处关键点后点了点头。他将文件合上，随意地放在桌面一角，抬眼看了祥子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信任的笃定：“文件没有问题、”
祥子闻言微微一笑，礼貌却不失疏离。这一抹笑容如同十五年前战争的残影，虽温暖，却带着些许无法言说的沉重。
“丰川同志，”李宏用手掌轻轻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放松一点。”他扫了一眼祥子的领章，看来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年轻有为。
祥子迟疑了一瞬，依旧将椅子拉开，只坐了前沿的一小半，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仿佛自己仍在接受阅兵般严肃。
“真轴啊。”李宏忍不住笑了笑，“这儿不是你们的大使馆，随意些，你知道的，我不会介意。”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日本人民共和国驻北京大使馆的二级秘书，我的职务对我有要求。”祥子摸了一下领章，语气依旧不松不紧。
李宏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吧，你这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他凝视着祥子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十五年了。”
祥子的表情微微一动，抬起了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三十二岁了吧？”李宏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感慨，像是在衡量岁月流转的分量。
“是的。”祥子点点头，语调平稳。
“按条例规定，大使馆二级秘书至少要三十一岁才能担任，你三十二岁就已经取得了这个职位，”他将桌旁的水果盘推到祥子面前，拿起一个小番茄塞进自己嘴里，嚼两下就咽了下去，“这相当厉害了。”
“李宏同志，”祥子突然开口，语调低沉了一些，像是压抑着情绪，“十五年前，您救下我的时候……战争给我留下的创伤，我想您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李宏点点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十五年前的丰川祥子早就死了不止一回了，但你今天坐在这里，就已经是第二个奇迹了。”
“承蒙您的厚爱。”祥子低下头，声音带着感激，。
“哎，我可没抬你啊。”李宏笑着摆摆手，语气稍稍轻快了一些，“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对了，令尊身体还好吧？”
祥子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连语调也带了几分温度：“托您介绍，家父在解放军总医院动了手术，肿块切除得很成功，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
“哦，那就好。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跟崔扬打了个招呼而已。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对老熟人的关照，毕竟你在北京嘛，好去探望。”李宏点了点头，随即转换了话题，“你的身体呢？肚子上的植入物还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问题。”祥子下意识地摸了摸侧腰，那里触感冷硬，“它的作用只是封堵伤口，除非我再被子弹击中，否则不会出什么事。”
“那就好。”李宏沉吟片刻，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被窗外掠过的一抹红影打断。
红影灵巧地穿窗而入，一阵风似的稳稳落在地上。

“锦木同志！”李宏眉头微皱，接过对方递来的平板电脑，“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下次来的时候走门！”
“哎呀，习惯了。”锦木千束嘻嘻哈哈地行了个礼，语气和十五年前并无两样，懒散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李宏看着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回了个礼。虽然对方现在只是一名中校，但她兵龄是从十二岁开始算的，有二十年，比自己的资历还深。作为日本人民共和国的军官，锦木千束的履历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神话。礼仪，他觉得，还是要的。
“你这次又来干什么？”他转动着平板，目光落在屏幕上的内容，脸色微沉。随即他示意祥子先去隔壁等候室，等门合上后，他才压低声音：“两个月前你才来过，这次又要装啥？”
千束拉开椅子坐下，姿势随意得像在自家客厅。她翘起了二郎腿，毫不避讳地伸手拿起桌上的哈密瓜啃了一口。日本人民共和国的情报部门吸收了大量前DA的设计与人员，千束的制服甚至与DA的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增加了表示军衔的肩章以及一些金属饰品罢了。
李宏瞥了她一眼，手指飞快地在平板上点了几下，页面跳转到战颅系统界面。他扫视着她的生理数据，千束的身高还是一百六十二厘米，身材体型一如十五年前匀称，但九十千克的体重显然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李宏顿时呼吸一滞：“这都已经这么多了，还不够吗？”
千束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趴到桌上，双手捧着脸，双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东协这边有新的义体开发项目，需要志愿者。然后呢，据我所知，没有几个人可以像我一样承受这么多义体。”她刻意放缓语速，“我需要侵入式操作系统，就是把芯片插脑子里的那种，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根据世界共产主义同盟签署的法案，”李宏放下平板，冷冷地盯着她，“大脑侵入式操作系统被定义为非法。”
“可我……”千束倾身更近，语调却越发轻柔，甚至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还是想要呢。你看……”她的身子俯得更低了，胸部几乎贴到了桌面上，连李宏都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李宏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千束的脸，用力将她推回了座位上：“好好好，别靠那么近，我受不了你这一套。”
千束重新坐正，又抬手拿起一块哈密瓜，优雅地塞进口中，咀嚼间露出得逞的笑意。
“这种东西我们是有的，我再给你引荐一次，军务部应该会同意，”李宏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但你确定自己还能撑得住？”
“我可不会像美利坚人民共和国那帮疯子一样，变成赛博精神病。”千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又随手将腿翘到桌子上。
“把腿收下去。”李宏瞪了她一眼，“穿着裙子呢，注意点影响。”
“我不在乎。”
“收、下、去。”李宏一字一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压迫感。
千束这才不情愿地放下腿，换了个半躺的姿势，摆明了对规矩毫无兴趣。
李宏摇摇头，将视线重新落回平板上的数据界面，声音低沉：“不是我说你，十五年来，你除了义体装得越来越多以外，整个人也变得极不一样。根据我们的人格画像，你刚才的行为如果在十五年前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我觉得就是这种心态才能让我扛得住这么极客的装备。”千束以及快的速度出手，又吃了一个小番茄，“然后这些义体也会反过来影响我。”
李宏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义体清单，语气里带着不掩饰的惊讶，“机械心脏、副心脏、辅助呼吸气囊、高密度生物电池、液态金属神经元、内部兴奋剂释放系统、钛合金骨架、高分子皮下护甲、电子肌肉束、加力线圈。”他喘了口气，“然后还有单兵电子战系统，自动腔体封堵装置，疼痛屏蔽器，智能连接线，便携电击网络，强化关节，生命监测发射机，北斗卫星定位器”他随即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有我们的幽灵场，新苏联的克伦齐科夫增幅，美利坚人民共和国的斯安威斯坦加速。你甚至还把左胳膊切了换成内置射弹发射系统。怪不得你上次去中科院研究设施那边刷系统的时候差点给你刷死了。”
他放下平板，盯着千束，声音冷硬：“你湿件的占比低于百分之五十了吧？”
千束笑了笑，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天气：“还好啦，我现在还有百分之三十七是肉做的。”她随手转起桌上的笔，目光没有焦点，“况且大和魂3.0实在是太老了，远没有你们的战颅好用。”
李宏叹了口气，语气多了几分无奈：“行吧，就当你是为人民服务了。但我说实话，你这装了一堆试验性产品的样子，活不久啊。不想继续陪着泷奈了？”
千束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了笑：“她有自己的家了，她不再需要我了。”
“我就说她怎么不愿意来见我。”
“你把她打成那样，她当然不想见你。”千束的语气带着几分强颜欢笑，“况且她前段时间有了孩子，为了生那个孩子差点丢了命，现在身体很差，再加上她只有一条胳膊，生活很不方便，也没法来见你。”
“那她爱人是？”
“是赤军的一个军官，那人不嫌弃泷奈的残疾。”千束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遥远，“她过得挺好的。”
李宏点点头：“我祝井之上女士百年好合。你代我转告她，我七年前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她想，我随时可以给她搞来一条完全好用的机械手臂。”
“我直接把她和她先生的联系方式给你，”千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将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传到了李宏的手机上：“你自己和她的先生说吧，泷奈估计不会接受。”
“你不亲自和她讲？”
“没必要。我已经和泷奈告过别了。”千束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像是罩了一层薄薄的面具，“植入完成后，我就去拉丁美洲执行任务了。”
“你不是想去打那些拉丁美洲的黑帮，你只是想逃避罢了。”李宏的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千束的伪装，“突然发现有个人比自己对泷奈更重要，是不是很难接受？”
千束沉默片刻，最终低声道：“是。”
“你不想投身于家庭的事我不做任何评判，”李宏站起身，将平板递还给她：“我只能跟你说，别死在拉丁美洲了，我们的同志还需要你的支援。”他语气平静，“我有种预感，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未来的一两年，我们还会再见的。”
“谢谢。”
千束接过平板，向李宏鞠了个躬，然后转过身，身形陡然模糊，拧开了大门。
“你先去隔壁等着。”
“你有什么必要留我吗？”
“一会有文艺汇演的彩排，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如同寻死一般的去把芯片插进脑子里，然后再去执行任务，你的实力已经是断档式的强了。”
“再说吧。”话音刚落，千束就启动了加速，瞬间就消失在了房门口。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微尘在光束中缓缓漂浮，给这个肃穆的军用办公室平添了一丝温暖的氛围。
李宏按下了桌上的通讯器，声音平稳：“祥子，你可以进来了。”
通讯器那头传来祥子清脆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谈话背景：“李宏同志，两天后要登台表演的乐队已经到了。您是否需要亲自进行一些指导？”
李宏从椅子上起身，眉头微挑：“她们都到了？总共十八个人？”
“是的，李宏同志。”
“行，你先稳住她们，说我一会儿到。”李宏操作了几下通讯器，切换频道，指示道：“胡晋同志，让警卫连出十个人去接待室站岗，动力外骨骼穿上，武器就不用带了。”
“明白。”
五分钟后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一队身穿新式动力外骨骼的战士快步跑到接待室门前，分列两侧，挺拔如标枪。
李宏听到动静，戴上大檐帽，抬手整了整军装，推门而出。他先向战士们敬礼，然后才迈步走进接待室。
门一推开，室内十九人全都停上手上的活站了起来，面向李宏，：
“李宏先生！”
声音响亮却不失礼貌。尽管眼前的人们并不是军人，却仍然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他的尊敬。
李宏微笑着抬手虚按：“都别站着，坐下吧，放松些。”他侧身，示意祥子不要合上门，“是不是没想到，两天后的表演是和我的部下们联谊？说真的，看着你们这些熟面孔，跟十五年前比也没什么变化啊，保养得都挺好。”
“李宏先生。”素世背着贝斯站在最前面，微微躬身，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别这么严肃嘛。”李宏笑着挥挥手，“虽然我现在是个上校，也当了副师长，但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用不着拘着，随意一点。”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一个头戴眼罩的女人身上：“乐奈，视神经再造手术失败了吗？我记得当时给你介绍的那个医生，水平应该没问题。”
乐奈摘下眼罩，露出那只晶莹透亮的蓝色眼睛，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深的感激：“没有失败，李宏先生。那位医生取了我的一颗牙齿，为我再造了视觉。”
她刚要躬身致谢，却被李宏伸手扶住：“鞠躬就免了，人民军队不需要这种方式表示尊敬。”他轻轻点头，“能重新看到就好，感谢的话，还是留给那个医生吧。”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立希和爱音，语气里透着几分轻松：“立希的姐姐，爱音的父母……后来都找到了吧？我记得那次日共还算争气，效率挺高。”
“是的，真的太感谢……”立希刚开口，却被李宏抬手打断：“别说这些话。当年救你们的时候，我没想过要听什么感谢。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转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灯灯，语气柔和了些：“高松女士，你的腿恢复得比我想象的好。”
灯灯坐直了身体，微微一笑：“还是没什么力气，先生，恕我就不起身了。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您的话，我十五年前就没命了。”
“活着比什么都好。”李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记得你是主唱吧，站立和移动怎么样？”
“短时间站立和小幅度移动没问题。”
“那就好。”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mujika的四人身上，语气略带感慨：“你们的家人……我看过你们那些堪称经典的演出录像，后来都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吗？”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若麦上前一步，语气坚定：“经历了那么多，我们已经看开了。现在我们四个早就是彼此的家人了。”
李宏点了点头，笑着鼓励道：“希望你们能相互扶持，走得更远。”
他转身环顾了一圈，语气忽然轻快起来：“你们两组人在日本乃至整个东协地区名气都挺大的。但我看演奏的都是你们以前的那些成熟的老曲子对吧？”
素世笑着回答：“是的，《春日影》、《AveMujika》，还有其他几首。”
“哎，这些曲子……”李宏刚想说什么，却被祥子打断：“李宏同志，政委认为战士们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需要一些符合他们审美的内容。大使阁下也认同这一点。”
李宏闻言点了点头：“行吧，那我没意见。着装方面稍微好看点，但别穿得太少，面罩之类的就别戴了，这是红线。”
素世郑重地点头：“我们会注意。”
“嗯。”李宏看了一眼祥子，“你也会上场吗？”
祥子难得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与mujika的其他四人站在一起，轻轻拥抱了一下：“虽然我有自己的职责，但这一次重聚，没问题。”
李宏笑了笑，指了指门口：“行吧，我看安排上你们是在大使发表讲话前演出，你们先去排练吧。”
他停顿了一下，对祥子补充道：“哦，对了，请管理好表情。我看过你们以前《Ave Mujika》的MV，说实话，当时还以为你们溜大了，脑子漏电才在台上那么唱的呢。”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哄堂大笑。他们的笑容中藏着深深的感慨——对于那些废墟中的岁月，感慨大家还能活着，也感慨彼此能在此刻重新相聚。
“去吧，”李宏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一丝温暖的感叹，“你们的友谊，比我想象的更久。”

mygo五人组和mujika五人组已经走出。李宏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房间里剩下的九人，语气带着些歉意：“胡晋同志正在安排汇演场地，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没事，李宏同志。”Rupa摆摆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我们待会儿也要去彩排，到时候见到他也不迟。”
李宏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她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巴特勒女士，真没想到尼泊尔那边居然同意你这么自由地活动。”
“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普拉昌达同志的。”Rupa语气里带着一丝回忆的轻叹，“比起在尼泊尔从政，我还是觉得乐队更适合我。”
李宏微微一笑，点头赞同：“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
他的目光转向了昴，声音变得柔和：“安和女士，你的手还能敲鼓吗？”
昴闻言下意识地捂住右手，那道深深的疤痕清晰可见。她抿了抿嘴，语气低沉：“可以的，先生，我可以靠感觉来敲。”
“走出来了吗？”李宏低声问，语气里藏着一丝试探。
昴垂下眼帘，轻声回答：“我放下了。”
小智插话道：“昴的心理治疗断断续续做了五年才好，还好我们一直陪着她。”
李宏点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慰藉：“治好了就好。”他顿了顿，又问，“你的腿呢？我记得当时挺严重的。”
“早就愈合了，虽然花了很久。”小智轻轻抬起腿，示意自己活动自如。
“那就好，我们东协的医疗技术可不是白搭的。”李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看向仁菜，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仁菜，十五年前我记得还调侃过你，说你该好好学习。怎么样，考上大学没？”
“日本人民大学！”
仁菜挺直了背，语气中透着一丝自豪。
“不错嘛。”李宏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鼓励，“我记得战后日本发的第一批助学金就有你一份吧？那一次的日本第一批全国高考还特别简单？”
“呃……”仁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李宏摆摆手，语气轻松：“没人会在意你的文凭怎么来的，有那个文凭就够了。”
他的目光转向桃香，脑中闪过片刻回忆。他清楚地记得，十五年前的桃香并没有在清醒时见过自己。还未等他开口，桃香已经站了起来，轻轻鞠了一躬：“李宏先生，仁菜曾提起过您，谢谢您当时对她的关照。”
这一次，李宏没有阻止。他看着桃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已经三十八岁了，还在坚持自己的音乐梦，这很了不起。”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你们的曲子在新苏联的接受度比在我们这里高得多。”
“您过誉了。”桃香语气谦虚，微微垂首。
李宏翻开手里的节目单，语气恢复平静：“根据安排，大使讲话后你们上台表演。现在可以去排练了。”
五人起身，鱼贯走出大门。
李宏将目光转向最后剩下的四人。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粉色头发的女人身上，对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身子微微一缩。
“后藤女士，我记得你妹妹今年二十岁，在北京做交换生，对吗？”
一里低声回答：“是……”
李宏点点头，继续说道：“有空记得去看看她。还有，”
话音未落，一里被这句“还有”吓得肩膀一颤。
李宏却笑了，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不要在台上把头发甩得像大风车。你们是在师政委讲话后上台的，要注意点形象。在在美利坚人民共和国你们乐队因为这个动作走红，但我们这儿，规矩不允许。”
“好……好的。”一里连连点头。
李宏看向虹夏和喜多，语气变得柔和：“虹夏，喜多，你们的PTSD治好了吗？我听说社交媒体上有传言，说你们经常做噩梦，梦到你们的姐姐和朋友。”
虹夏轻轻一笑，声音里有一丝温暖的惆怅：“那是很温馨的梦，李宏先生。十五年了，没有这些梦，我可能都快忘记星歌的样子了。”
喜多低声接话：“广井也是。她们消失在十五年前，除了我们，几乎没人记得她们了。被遗忘……是件很可怕的事。”
李宏沉默了一瞬，目光转向凉：“山田女士，你的家人后来有找到吗？”
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嘴里没有像以往那样叼着草叶，显然已经不再用这种方式掩饰情绪。
李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四位，我知道战争让你们的家庭支离破碎。你们的摇滚歌曲也都带着浓烈的悲伤，但看见你们都走出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他指了指礼堂的方向：“你们是最后上台的，去排练吧。”
四人微微点头，陆续走出房间。

怎么又夹了……

等最后一组人离开后，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李宏挥手遣散了门外的卫兵，转身拍了拍房间的一角，语气平静：“出来吧。”
一阵光影扭曲后，千束从隐形状态中现身。她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抱怨：“幽灵项目的隐形要一直保持不动才能维持，刚才真把我憋坏了。”
李宏看着她，语气复杂：“去跟上他们，看场彩排。我不希望你去安装侵入式操作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或许音乐的力量能让你放弃这个决定。”
“你一个四十岁的人，还这么天真？”千束的语气里充满不屑，却带着些许动摇。
“我是不想让我亲手送一个朋友去死。”李宏叹了口气，伸出手：“把武器交出来，去听听他们的音乐，再来找我做决定。”
“你该不会想让我把左胳膊卸下来吧？”千束挑了挑眉。
“把那发高爆榴弹交给我就行。”
“真麻烦……”千束挽起袖子，左臂的机械结构瞬间展开，她伸手进去一阵操作，将一发微型高爆弹头从炮管中取出，递给李宏。
“去吧。”李宏接过弹头，语气平静。
“我会的。”千束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随即她的身影迅速模糊，霎时间消失在了门外的长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