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你在做什么！”
维卡拉和鲍里斯飞速地掉转枪口，对准了声源。
“我们是厚生省公安局，请立刻放下枪，停止暴力活动。”
狡啮慎也和常守朱姗姗来迟，全场只剩下了四个站着的人。不提明显受到重伤的夜星，和没有武器的褐色头发的女性，那两个金发的青年实在是给了狡啮和常守相当大的压力。看地上的情况就知道了，他们手里的火药武器能轻易地置他们俩于死地。
狡啮朝夜星举起了支配者：“杂贺夜星·刑事科在录心理医生·犯罪系数·五四一·执行对象·麻醉模式锁死，请谨慎瞄准。”
因为维卡拉和鲍里斯都知道狡啮慎也做过夜星的社会监护人，所以十分克制地没有立刻开枪，但是狡啮读完夜星的犯罪系数之后也没有马上把支配者放下，他们暗中都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开枪。时间再长一点，开枪意图再明显一点，他们是顾不上狡啮和夜星的情分的，直接当作敌对方枪毙。
没等最后一根弦崩断，狡啮把支配者转向了维卡拉，他将她视作第一威胁。
维卡拉轻蔑一笑。
“犯罪系数·低于五十·非执行对象·麻醉模式锁死，请谨慎瞄准。”
鲍里斯察觉到了狡啮的肌肉运动，飞扑过去，替维卡拉挡了一记麻醉枪。一米八的大个子压在维卡拉怀里，沉的让维卡拉恼羞成怒，一枪打坏了支配者。她还想继续，被夜星叫住，只能不甘心地扶着鲍里斯退到旁边。
常守朱的支配者握在手里，垂在身侧，还没有举起。虽然狡啮的武器被打坏，但她怀疑如果她再举起武器，金发女人不会再服从夜星的命令不反击了。谁知狡啮居然抢过她的支配者，瞄准了夜星。
夜星的左臂血如泉涌，但整个人仍然站得笔直，淡然地看着狡啮。
维卡拉抱着鲍里斯，查看他被射中的地方，抬头看见这一幕，都快被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气疯了。刚摸到地上的枪，就见狡啮的手上爆开一团血花，支配者掉在地上。
从候机厅餐饮楼层走下来一个穿着熊皮大衣的男人，边走边用中文说：“抱歉我来晚了。”
夜星也用中文回应：“来了就好。”
他走下来站到夜星身前，居然比身材高挑的夜星还要再高半头：“四爷让我代为道歉，没保护好安琪拉和安雅是他的疏失，补偿方式随你开口。”
“没事。”
他朝躲在角落里的安雅招手，换成了日语：“安雅，来。”
安琪拉找到夜星的手提箱，从里面拿出止血扎带，手法娴熟地忙活起来。
常守捡起支配者，扶住狡啮，手足无措中又带着尴尬。
槙岛圣护拍着手，慢慢悠悠地从角落出来了：“精彩至极。我很久没有见过那么有趣的场面了。”

第八十四章 熟悉的陌生人
狡啮在车上听小朱告诉自己关于夜星的秘密威胁时有多震惊，一路上看到机场里的尸体就有多担心。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刑讯意味，因为他见过。在一次联手废弃区黑帮围剿外来军/火/贩/子之后，黑帮掌刑人一路从首领往下开始问候他们的命根子。夜星在行刑开始前就逃得不见了，自己还是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看到字面意义上屁**流的场面才反应过来。
“同类的苦难最能引起恐惧。同类与自己相同之处越多越感同身受。”这是从哪本上世纪小说里读到过的语句。
他不认为是夜星做了这些，但他默许自己队伍中的其他人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意味着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十分危险。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一支武装团伙被夜星他们剿灭了，还有其他敌对势力在机场里埋伏着，等待着一举引爆这颗人/肉“炸/弹”吗？如果有人知道他的性命捆绑了整个国家的命脉，当然会有反/社/会来找他。如果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又会有图谋他身上其他利益的人只把他当作可以随意杀害的对象。这些问题在夜星脱离公安局之后突然爆发出来，将狡啮心中的烦躁推到了难以压抑的地步。
然后他看到了夜星恨不得把人头嵌进地板里的疯狂举动。卷发青年攥着头发把脑袋举高到自己面前确认头骨破碎程度之后才丢开的态度让狡啮都毛骨悚然。那不是正常人……烈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远远看到都能渗进神经里的尖锐恶意……
狡啮下意识地举起了支配者。犯罪系数541，这应该是狡啮供职于公安局，使用支配者近十年，支配者报出过的最高的数值了。足以致死的数字。狡啮好像听到了定向声音说的“麻醉模式锁死”，又好像没听到。他只觉得扳机重的像是被焊死在上面了。他可以朝他开枪吗？他应该朝他开枪吗？三年前，佐佐山那时候他应该朝他开枪吗？他当年没有，现在是否就是弥补这个过错的机会了呢？但那是杂贺夜星啊。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弟弟。是和他一起背负着佐佐山的性命，在深渊里挣扎的伙伴。是与之愿意分享他每个想法和思考的朋友……
是吗？
狡啮忽略了从心头掠过的那一缕质疑，无视了关于夜星背后的一层层秘密的芥蒂，将枪口转向维卡拉。这金发女人太碍眼了。那么强的攻击性起码两百以上的犯罪系数。
但并不是。支配者报出的数值只有48.30。狡啮同时读出了那个金发男人的数值，不到四十。这不可能。刚刚进行过高强度对抗和杀戮的人，即使是职业军人，系数都会不可抗地升到两百左右。他们要么都是像槙岛一样可以免疫支配者检测的特殊体质，要么……
“扛住了西比拉系统的检查……瞒天过海……所有人都在西比拉监管之下的时代，有人能跳出这套规则，就是极大的特权……”
狡啮没有理由对自己不认识的人犹豫，麻醉射线没有命中目标，是旁边的男人替她挡了一下。金发女人的反击在盛怒之下仍然克制，只瞄准了狡啮手中的支配者。夜星叫停了维卡拉的攻击，看向狡啮。
夜星穿着黑色的西装，血迹在上面不是很明显，但是狡啮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他的脸上是砸那人脑袋时溅上的深红色，映衬得那双绿眼睛有种诡异的阴森感。
那不是夜星。那甚至不是烈空。那是一个披着夜星的人皮的怪物。从深渊中诞生的异类。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在刚刚杀完一个人后用那么平静的眼神注视另一个人？毫无预兆地，狡啮想起在杂贺老师家看过的旧时代录像。那些连环杀人犯的研究，其中被标红的录像里有一个相貌很是英俊的外国犯人说：“杀人有什么感觉？屠夫屠宰完一头牛有什么感觉？当然是没有感觉了。并不是愉快的体验，当然也不讨厌，只是我想她死，所以我杀了她。”

狡啮就是被他淡然无波的眼神刺激到了。所以才抢过监视官的支配者，想要一举解决这个定/时/炸/弹。也许夜星被暂时麻醉，被自己监管起来才是最好的。自己能保证他的安全，之后也能给他一定程度的自由，他现在的状态对其他人，对他自己都太危险了。只要一记麻醉枪就可以。不是应对三百以上的致死模式，是锁死的麻醉模式，一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却没想到还有人出现在楼上，打穿了狡啮的右手掌心。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礼貌地和身材高大一身熊皮的青年问好后，扑进了夜星的怀里。夜星笑着搂住她，亲吻她的眉心。旁边存在感不强的褐发女人一边给夜星包扎止血，一边轻声地哭了出来。
“精彩至极……”不用更多的语句，仅凭这几个字狡啮就能从声音分辨出来的人是槙岛圣护。
现在场上的情形是，自己和常守监视官一队，但自己丧失了战斗力。夜星一边还有金发女人和刚刚来的说外语的男人。槙岛可能是第三方，也有可能站夜星一边，但绝对是敌非友。狡啮悲哀地想到，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自动把夜星算成了敌对方呢？
夜星冷冷地丢给槙岛一声“闭嘴”。
槙岛一笑，果然收声。动作自然放松地朝夜星所在的位置靠近，经过狡啮和常守身边还冲他们笑了笑。
狡啮恨不能用目光杀死这个白发男人。他感知到了扶着他的小朱的颤抖。她会怎么做呢？
她没有动，她被人盯着，轻举妄动不是好选择。
夜星开口了，声音不大，刚好能让离他最远的狡啮和常守听到的程度：“常守小姐，既然你能带着两把锁死在麻醉模式的支配者，那么西比拉系统想必告诉了你一些信息。你愿意和平地坐下来聊一聊，顺便让我夫人为狡啮治一下手吗？”
狡啮心里一恸。
旁边的褐发女性先是脸上微微一红，随即不赞同地看向夜星，在他坚持的眼神下，去箱子边拿医疗工具。
“不管你愿不愿意坐下来，我站不动了。”夜星跌进候机大厅的座椅里，脸色惨白。高个男人把自己的熊皮大衣脱下来批在夜星身上，只穿着一件白T恤站在他旁边。
褐发女人用尽可能小幅度的动作走向狡啮，以示并无威胁。狡啮第一次见到这位杂贺夫人的真容，清晰利落的面部线条和五官，可以看出来是个白人审美的美人，但保守估计也在四十的年纪让人惊讶。安琪拉的视线在狡啮和常守身上巡回，最终落在狡啮的右手上。她的日语带有浓重口音，不过能听懂：“还有一枚医疗胶囊，你要用吗？”
狡啮知道她在问什么。医疗胶囊里是数量巨大的纳米机器人，能进入人体自主进行基本医疗操作，也可以在体外电脑的指挥下集体运行。她问的是他是否信任来自夜星的纳米机器人进入体内。狡啮看向夜星。他闭着眼，没有看向这里。倒是那个高个子男人一直在关注着这边，右手的枪没关保险。
“不了。止血就可以。”
安琪拉的治疗手法和狡啮见过的日本医生（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唐之社）不同，不依赖医疗机器人也很扎实地完成了止血。她很快就退回了夜星那里。搂着金发小女孩站在夜星坐的椅子后面一排。

夜星打断了支配者的虚张声势：“为了维护自身的存在，为了巩固西比拉对日本的‘不可替代性’，你们不遗余力地打压人工智能研发，但是没用的。来，Eirene，和你姐姐打个招呼。”
荒诞的沉默。
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的两个超智慧体于沉默里完成了交流。
人类一无所知。
“你既然敢让西园寺说出‘检测西比拉的性能’这样的话，想必是对Eirene的性能信心十足了？一个能和我无缝衔接的替代者。好有变革者的风范！但是！但是！！一个完全由广宏集团独立开发的AI，会比我等更公平公正吗？你敢说自己不是出于私心想要废黜我等吗？”
槙岛嗤笑：“‘不依靠人类自己，而是依靠机器运行的绝对公平的社会’西比拉的对外宣传，怎么想也是那个没见过的AI更符合描述吧？一堆脑子组成的系统，固然消除了个性，却还遗留着共同的生物性缺陷——想要延续自身的生命。你想要我的脑子就可以来取，就是公平公正了吗？就是大公无私了吗？”
夜星侧过头来眼神奇怪地看了槙岛一眼，没说什么。
常守朱不为所动：“虽然西比拉系统有‘免罪体质’的漏洞，但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她说的没有错，你无法证明那个AI是更好的替代方案。关键是，在外面现如今的混乱状况下，你无法保证AI能衔接住西比拉的所有功能。”她说的已经很客气了，意图推/翻西比拉系统这样的磐石，没有滔天的利益做驱动，她才不信。
“权力滋生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②”夜星听出了常守朱的不满，解释道，“你不必用后一个担心掩饰前一个。国防多隆都上街了，这时候哪还有不长眼的搞事呢。你在独/裁/者的照顾下长大，你不害怕独/裁/者，但你忌惮Eirene会是个有偏向的独/裁/者。可问题不在这里啊。”
槙岛盯着夜星，他想知道更多，烈空没有告诉他的部分。
“未来之事尚不可知。那我说点不为人知的旧事吧，西比拉带着原罪的诞生。大家都以为是佐久间智伊开发了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计算机的，尊他为西比拉之父。实际上他当年其实构建了两个设计思路完全不相干的框架程序。不是西比拉。一个是阿斯克勒庇俄斯，一个就是厄瑞涅。西比拉和其搭载的超算光弧一号，只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系统的试验型。厄瑞涅当时的性能完全比不上她的哥哥姐姐，被弃用了。但是这个拿绝症患者的脑子试验出来的模型却被看中去管理城市运行和国防活动。一批老迈的政客、商人、法律学者、经济学家、科学家、军人等等各界精英自愿捐出了他们的脑子，成为了西比拉的第二批成员。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医神系统的开发涉及了太多人，无法瞒天过海把西比拉系统伪装成人们可以接受的纯机械构成。所以主推这个项目的杂贺贤俊和他的盟友联手，把可能泄露秘密的人都谋杀了。车祸、食物中毒、医疗事故、意外身亡……这些被挖出来的脑子在一系列‘治疗’之后乖乖地贡献出他们的思想，或者说得更残酷一些，他们的计算力，成为了西比拉的第三批成员。女先知正式完成了她的黑箱化，登临神坛。”
狡啮和常守都静静地听着。被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冲击到说不出话。
“你很安静呢，西比拉。思绪紊乱了吗？”
夜星还能动的右手搁在槙岛膝上。槙岛出言讽刺时前倾的身体慢慢靠后，倚靠在椅背上。

① 第66、80、85章的标题连在一起是：“真相、全部真相、只有真相”，取自欧美法庭上的誓词“truth,whole truth, nothing but truth”。
② Power tends tocorruption,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阿克顿勋爵（我个人比较赞同‘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这种翻译）
③ 牛虻：苏格拉底以牛虻自比，而雅典是一头“懒惰”的公牛，他不断向雅典居民提问甚至让他们反复思考乃至恼火的过程就好比牛虻叮咬公牛，虽然难受，但能让公牛恢复往昔的活力与健壮。

===================The End=========================

大大，你是不更了吗

顶，加油(ง •̀_•́)ง

加油！争取在第三季开播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