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
我随着林谦背对着曦光下了山,夜间的湿气重,以致下山的路愈发难行,石阶上的青苔沾了露水,倒像是踏在滑腻的玉石上一般,几欲摔倒
“当心些”林谦叮嘱我,“莫要失足摔下去了”
“林兄像是,经常走这崎岖山路呢”
他怔了怔,脚步放缓了些
“是了,这肃源偏远,怎可与天枢王城相比”
是无法相比,我险些呢喃出声
“怎么了?”他关切地看向我
“无妨”顺势在他几乎跌倒的时候扶了他一把,“林兄还是多挂心一下自身吧”
林谦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只言片语
一路无言
下了山,林谦带着我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处清幽的别居前停下了
庭院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园中散落着几方石凳,庭前两株梅树迎风傲然
“今日是重阳”林谦轻描淡写道,“贤弟可有令尊前去探望?”
“倒是学宫中的夫子,许久不见”我避而答曰,“也该适时前去登门拜访了”
林谦缓缓打开有些吱呀作响的柴门,动作却戛然而止,像是陷入了回忆
西风吹的我后背有些发凉,手不禁攥紧了腰间的纯钩。没来由的慌张
“逃又何用?”林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着,“不如坦然面对”
我听见自己小声唔了一句
那当年学宫之中,我不过是一个想当夫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狂妄自大地和当朝上卿的侄儿在当今王上面前论述新政利弊
想来五味杂陈
“人,是会变的”
“王上不变,臣心亦匪石”
“你那日哭了”林谦说
哭了?我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你那时刚做了通事舍人,喝了些酒,才要抚琴一操,那商弦就断了,琴弦断了也就罢了,只是你略微一愣神,就开始哭”
“我当时准备回来睡觉的,谁知道就看见你,眼泪一点一点从眼角渗出,滚落到一根断了的琴弦上,任凭我怎么劝你都不肯说话,就是一个劲地哭”
不禁哑然失笑“林兄还记得那件事啊,不过是我一时有感而发,有了个宣泄的突破口而已”
他也会心一笑,唇角上翘,像是一个得了蜜饯的孩子
见我一直看着他,那笑容渐渐地,渐渐地消逝了,他从回忆中醒过来,又恢复了往日平淡中又透露着温润的模样
“贤弟可知,王上颁布了新政?”
新政?我心下一沉
“什么,什么新政?”
“有关于巩固世家权益,贤弟之前谋求的,寒门与世家分庭抗礼,现在想来怕是功亏一篑了”
“可是王上亲自颁布的诏令?王上可有上朝?”
我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祈求着一个答案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不曾”
两个字,足以回答两个问题,足以将我心底的那一线希望彻底掩埋
垂下头,看异乡的风卷起衣摆下枯黄的落叶,染上了我的衣衫和眼瞳
“只是我听说……”
我见他话里有了转机,随即收起眸中的软弱,换了一幅洗耳恭听的面目看向他
“是崔家读的诏令”
崔家?三大世家的领头一向是苏翰,今日这是……
“诏令的其中一条的一个分列,有些针对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