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不解道:“卖了?直接把人卖了?凭甚么?!”
他是胡人,不知汉家亲族所谓的伦理规矩,其余众人却或多或少听过此例,都是默省不语。
自来家族嫡系旁支聚居一处,常以族老亲长为尊,各家事务,族中动辄以私刑处置,随意打杀后辈子弟,都属常见。
还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家族之内,若有人只生女儿,不得男嗣,此人死后,远近族亲往往以女子无权继承为由,联手谋夺家产,并将寡妇孤女以各种手段处理,或是倒卖勾栏,或是逼迫自尽,以防她们得人帮助,卷土重来。
此等行径说来令人不齿,古往今来却是层出不穷,久而久之,竟成惯例。如秦红露家中这等豪富,一帮族亲只怕早已如狼似虎,又岂会顾念丝毫的骨肉之情?
皇甫惟明神色黯然,唇露苦笑,道:“我得知此事,在扬州大小风月之地寻她的下落,发现红露的母亲不堪受辱,已经自杀,而她被卖到了长安。所以我传书父母,说要到长安应试,不想赶到平康坊,才知……救她不易。”
慕容则道:“想来也是!红露姑娘颜色姣好,又通文墨音律,若是捧成花魁,就能得财无数,平康坊中正求之不得,怎肯轻易让人赎去?况且……长安洛阳不比别处。若在扬州、益州,甚至金陵、苏杭,只要肯出钱,都能在妓坊里砸出路来。两京却是认官不认钱,除非你是当朝大员,否则万金在手,也别想从平康坊带了人去。”
皇甫惟明点头道:“就是为此,我才真去参加了春闱,盼着一朝入仕,能将她救出来。谁知我进士及第,红露却令人传话,让我尽快娶妻生子,了却此念。她怕累及我的前程,却不知我为何要去搏这前程?虽说大丈夫建功立事,若为儿女之情,传出去惹人耻笑,可我却以为,身为男人,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那才是真正无能。”
众人听罢,既佩服他的深情和气概,又唏嘘民间之事也忒残酷,张拯几个不约而同地抚掌道:“说得对!”王忠嗣兄弟俩对视一眼,也纷纷向皇甫惟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