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大约是听到我阁间里终于有了响动,所以把医生给我预留的饭菜都送了过来。
我背对着山崎吃着饭。
山崎坐在床沿上。
我听见翻动书本的声音。
“这是你从前的照片吗?”
我的心急跳了一下,忽地转过头看着他。
他手里的旧照片,还有柜子上打开的日记本。
山崎的身子忽然一震。
很快把停在我脸上的视线转移开去。
我很快转回头,说了句对不起。
“果然,还是吓着你了吧。”
“那个,坂……坂田君,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
我没有转身。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关系的啊山崎君。阿银我的这些事情,原本就和你无关的。已经习惯了呢……”
对啊,山崎,这原本就与你无关。
就像我身边这些匆忙来去的人。
他们或是离开。或是将我遗忘。
你也一样。
山崎沉默了很久。
阁间里只剩下筷子碰撞食盒的木响声。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呜咽。
我抓着筷子的手停在食盒的上方。
不敢回头。
“坂……坂田君……”
“啊……我怎么……”
“你看……我真是……没用啊……只会……只会哭……”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时候……”
“明明……我明明……”
我的手开始颤抖。
筷子尖敲打在食盒的边缘,发出冰冷沉钝的声音。
“我明明可以保护你的啊!!!”
我放在几上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握成拳头。
“为什么……”
“我明明……可以保护的……”
“那么重要的人……你们都……”
“可恶……为什么……”
“我明明可以保护的啊……”
我发现自己张开嘴,发出刺耳而奇怪的笑声。
就像两块锈迹斑斑的铁皮碰撞在一起发出的让人头皮炸开的怪响。
“山崎啊……不要说我是你什么重要的人……”
“所有重要的人,最后都会离开的不是么……”
“我们明明……只是一起工作而已哦……”
“更何况现在的我……”
“就像今天……就像今天……”
“让人可怜的我……很可笑不是么……”
我一边带着嘲笑的口气喃喃自语,一边摸着脸上早已麻木的伤疤。
那道从额头开始,爬过我的整只左眼,如巨大的水蛭一般扭曲而固执地扎进整张左脸的疤。
“可是你活着……”
“明明就好好的在这里……”
“每天在我的眼前……”
“至少你还活着的啊!”
山崎歇斯底里的咆哮让我的后背一僵。
手中的筷子叭嗒一声掉在食盒上。
他的哭声渐渐的再也压制不住。
我转过身看着他。
山崎的眼眶和鼻头通红。他强忍着呜咽,迎着我的目光看我。
眼泪和鼻水混在一起,顺着他颧骨的形状流到下巴上,再卟卟的滴答到他攥着裤子布料的手背上。
我想起前一次园会祭上燃起的那一大簇篝火。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时山崎只是窝在我的阁间里,和我一起沉默地抱着腿看外面映进来的火光。
山崎慢慢地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他用那些苍白的手指慢慢地抓住我的衣领。
“至少你还活着……”
“至少你还活着啊……”
山崎把他的整张脸都埋进我的肩膀。
湿漉漉的热气隔着布料传到我的皮肤上。
我冰凉的双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
然后将山崎整个抱住。
他紧绷着的身体忽然松垮下来。
抽泣中他的肩膀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那个晚上,冲天火光中的小神乐被我紧紧抱在怀里。
她望着我但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神又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身体某处被撕开一道旧的伤口,生生的痛。
痛彻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