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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孤 芳 不 自 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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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林王后自从掌管了东林王权,历了几度危难,早不是从前那个藏在深宫的妇人,听楚北捷这么一说,也不推辞,缓缓点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逞强,就只用一个稳字诀。把这里看顾得稳妥,等你们回来。” 

  “那我就放心了。” 

  楚北捷三言两语布置好了三路计划,目前的战略大概就确定下来了。众人都是打惯战的人,在这里早待腻了,恨不得快点有点事做。漠然站起来道:“既然要去且柔,属下先去准备一下。带去的人,属下先挑一千五百精兵出来,然后再让王爷从中挑选一千,如何?” 

  楚北捷道:“没那么多功夫。本王信你的眼光,跟我们去的人马都由你挑,命令他们立即换上轻服,准备随时上路。” 

  罗尚也站起来,边松动筋骨,边道:“我们这边分成三小队,到底谁潜入哪国,怎么发动,还需要仔细商议。若韩将军,华参将军,来,我们找个地方聊去。” 

  几名将领风风火火一去,东林王后也婷婷站了起来:“接了镇北王的命令照看大营,我现在也要去巡视一下了。”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娉婷:“醉菊那孩子,我记得是在云常那出的事,对吗?” 

  娉婷不防她忽然提起醉菊,心里微痛,轻声回答:“是在云常和北漠交界的松森山脉……” 

  “嗯……”东林王后点了点头,思忖着道:“这次镇北王去且柔,看看能不能把霍神医带上。他一直想到云常去,我担心他出事,三番两次用我的病当借口劝阻了。但瞧他的样子,迟早是要去一赵的。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还放心点。” 

  楚北捷和娉婷交换个眼色。 

  楚北捷这次去且柔,是潜入敌人腹地,实在比霍雨楠一人去找醉菊的葬身之处更危险。他是醉菊的师傅,娉婷绝不愿他发生意外。 

  娉婷道:“醉菊的尸骨,并不在云常。我隐居的时候,带着去埋在了北漠边境处。” 

  “万万不能让他看见醉菊的尸骨,老人家受不了的。”东林王后叹道:“唉,你们年轻,还不懂的。老人受不了这种打击,见了墓碑尸骨,更不得了。我就是想叫你们带他走一转,敷衍着过去就好。”说着这话,不禁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眼圈猛地红了,只是忍着不肯落泪。 

  这样一来,楚北捷却不好拒绝了,应道:“王嫂放心,要是霍神医要去,本王一定会在路上好好照顾他。” 

  楚北捷送东林王后出去,回帐来,见娉婷还站在原处。他看惯鲜血淋漓,也是个杀人无数的将军,偏偏就怕瞧见自己的女人伤心。 

  娉婷离了两年重回身边,楚北捷总觉得她是个随时会碎的琉璃娃娃似的,只要见娉婷露出郁色,就不免担心。轻轻走到娉婷身边,放软了声音问:“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不去找长笑?” 

  娉婷知道他怕自己为醉菊难过,抬头瞅着他,露出浅浅的笑容:“王爷今日的布置,全部是以何侠会立即筹备建立新国而设定的。万一娉婷猜错了,何侠不将注意力放在建国上,反而立即领军到东林来围攻我们,岂不大糟?” 

  “娉婷怎么会猜错?你是最熟悉何侠的人。” 

  娉婷幽幽叹了一声。 

  楚北捷问:“怎么?娉婷对自己信心不足吗?本王可是对你信个十成的。” 

  “我本来也是以为自己很熟悉他的,他要做什么,我不猜中十成,也该猜中七八。”娉婷将视线轻转,停在那份军报上,叹息道:“可我从来没有猜想过,他不但会杀死何肃,还会将何肃的王后和幼子一并杀了。肃王子当年和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这里面有着敬安王府的被毁之仇,也没什么好说的。但那小王子只有几岁,他出生的时候,我们都被请去喝了酒,少爷送他一个翡翠坠子,用金丝线挂在脖子上的……” 

  楚北捷不等她说完,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遍一遍亲她的眼睑,柔声道:“不要再说,再说你又要难过了,你难过,本王也要跟着难过。我快去且柔了,你还要我睡不着觉吗?” 

  娉婷被他吻得一脸通红,躲开了去:“被你这样天天烦着,人家也睡不着呢。嗯,我们去了,带不带长笑去呢?”


264楼2007-07-24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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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晖的照耀中,飞照行领着凯旋的军队行走在平坦大道上,远方,归乐都城的城门在望。 

      归乐溃败的残军已经被消灭干净,他随身携带的两个匣子内,分别放着乐狄和乐震的首级。 

      那一对父子,曾是他的主人。他追随着他们,拼命、流汗,最后成了兔死后的犬,飞鸟尽的弓。 

      不甘!他不甘心。 

      这股不甘心使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背叛成就了他。 

      呜……呜……古老的号角发出长而低沉的声音,欢迎他的归来。 

      城门已经大开,飞照行在齐鸣的号角中,带着澎湃的快意踏进曾经的归乐都城。 

      归乐已不存在。何肃已死,王族已灭。 

      两道旁,跪满迎接的百姓,这些亡国的子民显然是被士兵们从家里驱赶过来的,哆嗦着跪在地上,或疑惧或愤愤的视线千万道,躲躲闪闪,若有若无地从各处射来,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种绝对称不上好感的视线,不曾削弱飞照行的兴奋和得意。 

      不必理会,这些卑微而跪着的百姓,无从知道何肃的懦弱和无能。他们不知道,王者,必须果断、狠辣、无情。 

      谁又比得上何侠?那个风流倜傥,剑法和目光都一样凌厉的小敬安王。 

      旁观者清。(请支持四月天) 

      飞照行比何侠更明白,耀天是何侠的一道难关。 

      当耀天在云常王宫咽下最后一口气,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束缚何侠,阻止何侠。 

      这让飞照行非常高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要赢得风光,就要有眼光。飞照行错跟了乐震,但这回他总算押对了宝。 

      他选对了何侠,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过了城门跪地迎接的亡国百姓,越往里走,越发觉街道上的冷清,偶尔看见的,都是惶惶不安的面孔,在云常士兵反射着日光的锋刀下,表情近乎雕像般的冷淡。 

      一名何侠的心腹侍卫等待在大道上,截住了意气风发,正要往王宫去的飞照行:“小敬安王不在王宫,飞将军请往敬安王府。” 

      飞照行颔首,勒转马头。敬安王府是何侠旧家,待在那里也很寻常。 

      他在敬安王府下马,人目便是满目疮痍,愣了一下,才跟着那名侍卫,跨进高高的门槛。 

      府里绿苔处处,草木极深。 

      隔着被火烧出一片焦黑的雕柱远远看去,何侠独自一人,独立在这一片荒芜孤单中。 

      这独立的背影,即将拥有这一片大奸河山,从此千秋万世,被后人传颂他的名字。 

      飞照行不敢大意,走过去站定了,恭声道:“禀报小敬安王,末将已将乐狄乐震两人的首级带回来了。” 

      何侠早知道他来了,转身打量他一眼,笑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我已经准备了赏赐,来啊,念。” 

      一名侍卫走上来,打开手里的卷子,一项项念下来,果然赏赐不少。飞照行跟着乐震,从前也常出入归乐王宫的,听那赏赐里面,竟有好几样是归乐大王也舍不得送人的珍宝。 

      何侠挑了主位坐了下来,脸上淡淡的,似乎在笑,眼里笑意却又不是很浓,看不出个究竟。飞照行等那侍卫念完了,行礼谢了赏赐:“末将都是托小敬安王的福气才打了一场不丢脸的仗,不敢收那么多赏赐。”小心地问:“乐狄和乐震的首级,小敬安王尚未过目,是否……” 

      “不必了。”何侠摇头:“我还信不过你吗?” 

      两名美艳的侍女捧上热茶,分别奉给何侠和飞照行。飞照行谢了何侠,双手接了,茶碗晶莹透亮,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珍品,但在这片荒芜的王府里,又显得格格不入。 

      何侠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啜了一口热茶:“我曾经在这里披满了彩绸,摆满了精致的家具,却不能使这里恢复一点一丝的生机。我也曾经命人重新修理这里颓倒的墙,但一动工,我又下命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飞照行放下茶碗,坐端正了,才谨慎地回答:“昔日的敬安王府就是昔日的敬安王府,再怎么重修,过去的还是回不来了。” 

      何侠薄薄的唇动了动,似乎扬了一个笑,但很快又消逝了:“不错,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为什么人在取舍的时候,总是想不清楚这点?我真的很后悔。”他的眉目之间,居然隐隐显出一股极痛的神色来。


    266楼2007-07-24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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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照行没想到何侠会忽然和他说这些掏心的话,既受宠若惊,又不敢胡乱应答。 

        何侠在他心目中是难得的枭雄,这种人喜怒无常,善于把心事藏在深处,应该最忌讳别人了解他们。 

        飞照行低着头把茶碗重新捧起来,小饮了一口,假装在润嗓子。 

        “我诛杀了何肃一门。”何侠忽问:“你知道外面的闲言了吗?” 

        飞照行点头道:“已经听说了,那些谣言也听了一点。” 

        “你怎么看?”(请支持四月天) 

        “亡国的王族,不过是蝼蚁罢了。小敬安王富拥天下,杀几只蝼蚁,又有什么?” 

        “我也不必瞒你。”何侠瞅着他,又是微微一笑:“外面的闲语倒也没说错,何肃并没有在投降后伙同王后刺杀我,我是无故将他们一家三口杀死的。” 

        飞照行一愕,正不知如何答话,何侠已经换了个话题:“商禄将军战死了,永昌军现在由谁掌管?” 

        飞照行道:“战场上失了主帅,只能临机决断,暂时由末将掌管。” 

        何侠不在意地道:“冬灼也大了,该给他历练的机会,现在云常都城局势稳定了,我正要调他出来在沙场上学一些本领。永昌军就给他管着吧,你下去之后,交割一下。” 

        飞照行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何侠今日感触特别多。他叹了一口气,从椅上站了起来,道:“你来,随我到处走走。” 

        飞照行跟着他,在敬安王府里面缓缓步行。 

        庭院已经完全荒废了,池塘面上满是浮萍,偶尔突出气泡,在水里簌簌一现的,不是五颜六色的锦鲤,倒像是灰黑色的小小的野鱼,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池塘。 

        虫豸在草中一递一声地叫着。 

        他们踏着深一步浅一步的草,一前一后走着。何侠走了许久,忽然作声:“没想到这么快,连归乐也亡了。”语气里竟有不少感慨。 

        飞照行暗奇,他得到了天下,反而比原先更不快活。 

        偷偷瞧他的背影,挺挺直直,宛如一条被绷紧的弦。 

        也许是再没有足以与何侠抗衡的大军存在,飞照行这次重见何侠,总觉得比往日生疏上十倍。至高无上的威严,大概未登位已散发出来了。 

        “最后的归乐大军被消灭,四国已经可以大统,我打算下正式的诏令,以小敬安王的名义,建立新国,定国号为敬安。” 

        飞照行踌躇了一下,试探着劝道:“建立新国固然重要,但现在楚北捷的事还未了,这是否……” 

        “不用担心。楚北捷就算有十倍的本领,也不能以一抵我数十万大军。光杆的将军,何足畏惧?”何侠冷笑道:“待我登基之后,名份确立。他就不再是东林的镇北王,而是我敬安国的逆贼,杀之天公地道。能有这么一个对手不容易,反正有时间,我要慢慢对付他。” 

        听何侠的意思,竟是四国已经平了,再没有值得花功夫的敌手,倒有点不舍得将楚北捷一下子弄死,要慢慢猫抓耗子似的逼死他似的。 

        也不能说何侠自大,想四国之内,能和何侠对抗的大军都被灭得干净,楚北捷一个人能有什么本事挑战云常大军? 

        他若敢公开招募叛军,云常大军立即开到,十倍之数攻之,楚北捷必死无疑。 

        飞照行心里觉得不妥,但何侠语气笃定,似乎已无法兜转,只好不作声,点了点头。 

        何侠却蓦地停下脚步:“有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是。” 

        “我要你收集各国珍宝,珍珠宝石,还要找一批钻研镶嵌珠宝的能工巧匠。” 

        飞照行明白过来,问:“是要打造一顶王冠?” 

        何侠摇头,竖起两根手指:“是两顶。一顶王冠,一顶后冠。两顶都要精美绝伦,不能有一丝差错。” 

        飞照行应了,何侠又嘱咐几句,他才告辞出来。 

        回到临时安排给他的府邸,飞照行想来想去,总有点不妥,将身边一个留守在归乐的心腹召了过来问:“小敬安王到了归乐后,是不是看上了什么女子?” 

        那心腹仔细想了,摇头道:“没听过他近女色,到了归乐,就是在敬安王府处理各种事务。也难怪,见了旧家,难免要凭吊几天死去的亲人。”


      267楼2007-07-24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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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责传信的府役早吓得抱头溜走了,只剩下师爷杜京,皱眉看着番麓像被人捅了屁股的老虎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城守大人今天的怒气,真是非同小可啊。 

          “大人请息怒,这公文虽然没道理,毕竟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不能不管啊,这事……” 

          “我也知道不能不管。”番麓咆哮了一顿,火气都发泄完了,反而浑身轻松,居然又笑起来,用脚尖碰碰地上蜷成一团的公文,猛一发力,把它踢到角落去。(请支持四月天) 

          他在椅子上大摇大摆坐了下来,吊儿郎当地把腿架桌上:“嗯,那就追查。师爷,给老子在且柔城贴公告,画上那两只……不,两位大人的相,记得画得真一点,然后在上面写……”他把笔咬在齿间,含糊不清地吩咐:“现丢失官员两名,城守大人正到处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人赏赐银两一百,见尸赏赐银两两百。就这样办吧。” 

          杜京见他那腔调,明白他心里恼那葡光葡盛大人,但又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哭笑不得道:“大人,一百两百的赏银,恐怕少了点。我看……还是加一点为好。嗯,那见尸的话,最好别加上去……” 

          “好,好,都由你。”番麓摆摆手,打个哈欠:“今日公务料理完了,你快贴公告去。城守大人我要休息去了。” 

          转到后院,一手就把醉菊手腕抓了,直向门外后。 

          醉菊被他拉着,莫名其妙道:“又怎么了?瞧你一副逃难的模样。” 

          “天气好,陪城守老爷出门散心。” 

          醉菊听了,停下脚步,把手往回抽:“放手吧,我的小花小草都还没浇水呢。为了你大老爷要散心,要害它们枯死不成?” 

          番麓死抓了她的手腕,就是不肯松,回头看着她:“今天公文来了,大消息,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失踪了,上头下令要我追查。喂,你到底陪不陪我出去?” 

          醉菊吃了一惊,左右看看。 

          葡光葡盛怎么死的,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 

          何侠当权后,云常一概用了重典,到处人心惶惶。这事被查出来还得了,看来要找个地方和番麓细细商议。正想着番麓叫她出门是不是要私下谈这事,犹豫间,已经被番麓扯着,大摇大摆出了府门。 

          且柔虽是个小城,街上倒还挺热闹。番麓穿着便服出门,醉菊向来不喜欢穿太艳的衣服,两人走在路上,也没怎么招人注意。 

          “糖葫芦要不要?” 

          “豆腐脑,来一碗?” 

          番麓在街上走走停停,只要瞧上喜欢的,掏钱买了,就递给醉菊。醉菊一味摇头,她不要的,番麓就随手送了路上的小孩子。到了最后,醉菊还是没办法,接受了番麓送的一个小面人。 

          走了一个下午,番麓尽说不相干的话,压根没提葡光葡盛的事。 

          拿着面人,醉菊忍不住道:“喂,你说话啊。” 

          “说什么?” 

          “我们怎么办?要离城吗?” 

          番麓转头打量她,戏谵道:“你当我们真要逃难?” 

          醉菊看他那神态,不像说假话,但番麓的话从来都不可信的,压低了声音追问:“那你怎么要我出门呢?公文上不是说了要你追查吗?万一被发现了,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早说了出门是陪我散心,你做贼心虚,硬往逃难上面想。”番麓翻个白眼,朝城门那边扬扬下巴:“老爷我早就开始追查了,瞧见上面的公告没有?”(请支持四月天) 

          谈起正事,醉菊比他正经一百倍,听说贴了公告,立即要去看,话也不说,牵了他的手就往城门走。 

          向来都是番麓抓她的手,醉菊主动握住番麓却是第一次。 

          她本是无意的,番麓被她软若无骨的手一牵,心里猛跳了几下,斜眼去瞅醉菊。醉菊一心担心着,却根本没有留意番麓。 

          杜京做事一点也不拖拉,城门上果然已经贴了公告,公告前人头汹涌,因为葡光葡盛的恶名,百姓们见了公告,都是一脸平静,只当看闲话一样。醉菊在人群里看了公告,只是平常的追查,心里松了一口气,低声问:“这是你要他写的吗?” 

          番麓哼哼一声,骂道:“奶奶的,杜京这家伙,改了老子的公告。师爷都不是好东西。”


        269楼2007-07-24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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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菊吃了一惊:“他改了什么?” 

            “本来写着丢了两头猪,怎么现在变成丢了两位官员?” 

            醉菊噗哧笑出来,又忍住笑瞪他一眼:“亏你还是城守老爷,整天不正经,就想着逗人家。” 

            番麓斗嘴从不服输的,这次只哼哼了一下,居然没有回嘴,只是说:“公告已经看完了,我们走吧。”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番麓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你怕看死人吗?” 

            醉菊蹙眉:“你又要杀人?” 

            她只是随口问问,不料番麓却道:“正是。” 

            醉菊心里一缩,握紧了番麓的手。 

            番麓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仿佛耳语一样,“有个不长眼的,从刚才就跟着我们了。你别怕,我引他到暗巷里面,就当上山打兔子,射他几个透明窟窿。” 

            拐了几个弯,耳边喧闹声渐渐小了,巷子越走越窄,两人走在巷内,两边靠得极近的土墙夹着,连阳光都不大能直射进来。 

            越往里走,显得更阴暗了。 

            番麓在军里就是个性子野的,当这个城守每天看着一卷卷文书,恨不得有人来当箭靶子让他过过瘾。他这种当探子的人感觉分外灵敏,侦知了跟踪自己的不过只有一人,放心地寻了一个死胡同。见了顶端的墙,转过身来,一手牵着醉菊,一手将腰后的轻弩擎在掌上,锐箭无声无息上了弦,问醉菊:“你想我射他脖子,还是射他心窝?” 

            醉菊见箭头寒光闪闪,哆嗦道:“你别问我。”将番麓的手握得更紧。 

            番麓心里更加高兴,嘴往上一勾,冷笑道:“跟着的朋友出来吧,咱们聊聊天。” 

            墙角处人影动了动,不一会,有人缓缓从那边踱步出来,微笑着道:“见到你真叫人高兴。也不来信告诉我们一声,不知道我们担心吗?”竟是对着醉菊说话。 

            醉菊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漠然!” 

            漠然点点头,这才把眼睛转向番麓,吐字清晰:“城守大人,你运气真好。要不是恰好看见醉菊陪在你身边,你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请支持四月天) 

            番麓嘻嘻笑起来,转头对醉菊道:“我比较喜欢脖子,一箭下去,立即能让他闭嘴。”正要扣下机关,忽然浑身一僵。 

            一把冰凉的利刀,无声无息从后伸了过来,不偏不倚,恰好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把低沉的男声笑道:“我也比较喜欢脖子。” 

            番麓自负直觉敏锐,从没有人能这样无声无息潜到他身后的,心里大吃一惊。他最擅探敌深浅,听身后的男人说话间从容谈笑的气势,已经知道遇上高手,识趣地垂下手里的轻弩,强笑道:“绕来绕去,原来我是那只倒楣的兔子。” 

            醉菊往后一瞧,更加吃惊,捂着嘴叫起来:“天啊,是王爷……” 

            楚北捷站在番麓身后,瞥醉菊一眼:“你可让娉婷伤心多时了。” 

            “白姑娘?”醉菊心脏连续受了几次刺激,连忙用手抚着胸口。仿佛眼前一团一团烟火似的光直冒出来,好看得叫人想哭,醉菊吸了几口长气,断断续续问:“白姑娘她……她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孩子呢?那孩子……” 

            “晚点再闲话家常。你看,我脖子上还有东西呢。”番麓截断她的话。 

            醉菊心情正激动,一手擦着眼泪,瞪他道:“你这时候还敢向我大呼小叫。你知道你身后的是谁?小心他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番麓听他们对话,已经猜到身后是镇北王。 

            别的对手就算了,遇上镇北王的利刃搁在脖子上,自己再厉害十倍也逃不过去。他比别人放得开,索性听天由命,收了惧意,居然嬉皮笑脸道:“你舍得?” 

            醉菊当着楚北捷和漠然的面被他这么一笑,大为窘迫,涨红了脸:“你你……你一直欺负我,我要王爷杀了你为我报仇!” 

            番麓正要说话,脖子上忽然一凉,刀锋往肌肤上一掠,觉得微微刺痛。 

            “呀!”醉菊看见番麓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惊呼道:“王爷,王爷,我说笑的,你千万别……” 

            漠然见他们两人这般模样,早就猜到几分,向楚北捷投去一个询问的眼色。楚北捷默默点了点头,漠然正容道:“打情骂俏,闲话家常,以后再找时间。城守大人,这次我们来,是来请你谈点事情的。”


          270楼2007-07-24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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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麓脑子灵活,何侠的权势如日中天,镇北王忽然现身且柔这样一个小城,还能有什么事?回言道:“你们看中我这个小小城守,不过为了那些过路的军粮。何侠因为贵丞相的事,把我们这些城守不当人看,小猫小狗都敢过来作践老子,老子早受够了闲气。一句话,向镇北王投诚也没什么,但我有一个条件。” 

              楚北捷见他开口就道破自己用意,心里微微诧异:这么一个军队里稀罕的人才,怎么竟屈在小小且柔了?见他说了一堆,忽然提个条件,大体上已经猜到,把刀刃稍微松了松,不再贴着肌肤,朝漠然示意。 

              漠然问:“一个什么条件?” 

              番麓想了想,居然改口:“嗯,错了,我且柔怎么说也是一个城,换一个条件不划算,我要两个条件。” 

              漠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吊儿郎当的人,当场愕住。 

              醉菊知道他的为人,抬眼看他脖子里渗着血珠,暗恨他这个时候还敢招惹楚北捷,急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无端发抖,想着就为了白姑娘,王爷多少也会给自己两分颜面,哀求地去看楚北捷:“王爷,他这人脾气如此,你别怪他。” 

              番麓看她那样子,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不顾性命还未保住,哧一声笑出来。 

              醉菊又急又恨,狠狠掐了他的手一把。 

              楚北捷冷眼看两人行动举止,思忖片刻,沉声问:“把你两个条件都说出来。” 

              番麓早知道楚北捷会接受,笑道:“第一,我要醉菊。” 

              醉菊低呼一声,脸红过耳,站也不是,藏也不是,垂了头不敢看人,小声骂道:“我又不是一样东西,你怎么向王爷要呢?” 

              番麓道:“我是和镇北王谈条件,与你何干?”一句话堵得醉菊几乎气晕过去。 

              楚北捷点头道:“这个条件,本王答应你。” 

              番丽问:“她又不是一样东西,你能让她答应跟着我?” 

              “这个容易。”楚北捷缓缓道:“我用刀刃对准你的指头问她答应不答应,她说一句不答应,我就切你一个指头下来。保证没有切够十个,她就会答应了。” 

              连番麓也不禁愣住,喃喃道:“这个方法倒够绝的。” 

              三个男人静了静,不由一同大笑起来,楚北捷借这个空档,也把刀从番麓的脖子上撤了下来。 

              醉菊被他们笑得脸色通红,咬牙道:“男人真不是好东西,你们都是一伙的。”对番麓恶狠狠道:“就算你手指脚趾都被切了,我也懒得理会。我又不是卖身给王爷的奴婢,你们谁也管我不着!” 

              楚北捷淡淡道:“试试就知道了。” 

              醉菊暗自心惊。她知道楚北捷为人向来说一不二,手指又不是楚北捷的,他要真的切了,对楚北捷也没有什么损失?听漠然的语气,本来就是打算杀了且柔城守的。 

              醉菊见过权贵们谈笑杀人的事,生怕真把番麓给害了,竟不敢再倔强,闭紧了嘴不再作声。 

              漠然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番麓笑道:“还没有想好呢。以后提可以吗?” 

              楚北捷见这人机敏灵动,加上对醉菊那般心思,又很合自己的胃口,嘴角逸出一丝微笑:“可以。” 

              番麓问:“镇北王带了多少人进来?” 

              “进来的,只有我们两人。” 

              “居然只有两人?”(请支持四月天) 

              番麓暗暗吃惊,他胆子可真够大的。凭楚北捷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立即会惹来全城官兵,万一被困住绝无生机。 

              楚北捷轻描淡写道:“两人已经够了。” 

              本来只是打算进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刚刚潜进城守府邸,刚好遇见城守大人微服私访,更绝的是,他带在身边做伴的,竟然是娉婷一直为之思念的醉菊。大好机会,楚北捷当然不会放过。 

              三人都是在军里待久的,也不浪费时间,立即商定接头事宜,晚上在城守府邸里碰面。 

              楚北捷带着漠然告辞,番麓问:“你不怕我反悔?” 

              漠然瞅醉菊一眼,应道:“有醉菊当人质,不怕你反悔。” 

              番麓脸色凛然一变,沉声道:“你们休想带她走。”想了想,脸上浮起威胁的笑容,“我要是一刻不见她在眼前,立即向上面告发你们。不然你们现在就把我杀了。”


            271楼2007-07-24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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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北捷道:“谁没有极看重的人呢。反正且柔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次倒是老天爷帮了一个大忙,你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就明白了。” 

                快到傍晚,楚北捷真的领了娉婷,请来霍雨楠,挑选了几名精干属下,趁城门未关时微服入城。 

                漠然瞅着娉婷不注意,悄声问楚北捷道:“我想着想着,还是有点犯险。万一那人后悔,将王爷卖了怎么办?要只有我们两人还可以杀出来,只担心白姑娘和霍神医。” 

                楚北捷平静答道:“你还没有遇上心爱的女子,等你遇上,就知道他为什么绝不会反悔了。怎么,你不信本王的眼光?”当主帅识人最为重要,楚北捷看人极少出错,他这样一说,漠然放下心来。 

                一行人来到城守府外,向府役报称是外地来的旧朋友,过来投奔番麓的。府役早得了番麓吩咐,说这一两日会有旧友前来,一定要好好招待,立即跑进去送信。 

                不一会,番麓亲自迎了出来,一见楚北捷就拱手:“好久不见,老兄身体还好?”亲热地携了楚北捷往里走。 

                跟随楚北捷的几个精兵都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想着大模大样到敌人的城守府来,简直就是九死一生,不过为了楚北捷的帅令,又不得不从。现在一见城守的模样,终于放下一半心,但仍不敢大意,手握着剑柄,寸步不离地护在楚北捷身后。 

                只有娉婷知道楚北捷不会莽撞,这样做必有把握,也随他盈盈走了进去。 

                番麓领着众人进了内室,遣退不相干的人,才松开楚北捷的手。漠然在一旁互相介绍,指着娉婷道:“这位就是白姑娘。” 

                娉婷从未见过番麓,只以为是个陌生人,哪里知道这男人和自己的假死一事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礼地微微颔首。 

                番麓知道若不是这个女人,也许此生都不能和醉菊碰上面,想起醉菊,心里微漾,朝娉婷古怪地笑了笑。 

                漠然又指着霍雨楠道:“这位就是霍神医。” 

                此话一出,番麓露出肃容,居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请支持四月天) 

                霍雨楠大惊,知道这人对镇北王紧要非常,连忙要扶他起来:“不敢,不敢,哪位贵亲病了,请带老朽去看看。老朽不才,医术上倒还过得去。” 

                番麓硬挺挺跪直了:“没有人生病,只是求您老一件事。我叫番麓,人长得帅,身体也好,射一手好弩,对人一心一意,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他语速很快,唠唠叨叨说了一堆,除了楚北捷和漠然外,别人都摸不着头脑,听番麓把自己有的没有的优点都数完了,又问霍雨楠:“您看,我这样的人物,你老人家还满意吧?” 

                霍雨楠被他缠得昏头转向,以为番麓是要拜在自己门下学医,他今生只有醉菊一个徒儿,并不想再另找一个,但又知道眼前这个城守对镇北王的大计甚为重要,万万不可得罪,只好含糊道:“这般人才,老朽怎敢不满意?” 

                一听这话,番麓竟然到:“那您老受我三个响头。” 

                “不!不,使不得……” 

                霍雨楠话音未落,番麓已经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再直起身来,满脸的一本正经顿时没了,嘻嘻笑道:“这下可不能赖了。您老受了我的磕头,我以后就管您叫岳父了。” 

                此言一出,不但霍雨楠,连娉婷都愣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番麓却像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从地上生龙活虎地跳起来,冲着楼下大声道:“媳妇!番麓的媳妇,快出来拜见你的师父,也就是我岳父。” 

                他把醉菊骗到小屋里,再三答应了只要楚北捷一出现就告诉她。但楚北捷他们一来,番麓却没有通知醉菊,反而先使手段把霍雨楠给料理了。 

                醉菊正在屋里忐忑不安等着师傅和白姑娘来,猛然听见番麓在楼上叫,霍然站起来,疯了似的往上跑,一跨进房门,看见满屋子熟悉的面孔,哽咽着叫了一声:“白姑娘……”再一转视线,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瞧见消瘦了许多的师傅就站在面前,整个人都怔了。 

                房中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醉菊呆呆站了半晌,肩膀猛然抽动,大哭起来:“师傅!师傅!”


              273楼2007-07-24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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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乐都城,王宫里人人噤声,连走路也要踮起脚尖。 

                  能一言决人生死的小敬安王,今日大怒。 

                  飞照行匆匆走进去,瞧见何侠还带着微愠的脸色,垂了双手,谨慎地站在一边,等着何侠问话。 

                  “你来了。”何侠看见他,没有问他最近办的事,反而朝他指指桌上满堆的公文:“你看看,这些无知的蠢货,我已经再三说明,那些什么不祥之兆全部是有人搞鬼,派出的人马已经抓了几个潜伏进来的奸细了,他们居然还一个劲地联名递这些给我,请求不要急着建立新国,说什么上天有怒意。什么怒意,上天不愿我登基吗?” 

                  飞照行见他气得似乎不轻,连忙表示赞同:“小敬安王说得是,这些无知的小人们根本不知道国家大计,小敬安王何必为他们生气。建立新国的事,按小敬安王的意思办理就可。” 

                  “我原也想这么办,可是不行。”何侠气消了一些,叹道:“楚北捷那边,一点动静也打探不到。我很疑心那些将领们是不是想着功劳已经够多了,或者畏惧楚北捷,不敢出力搜捕。要是知道楚北捷何在,我真想立即就领兵出去……”他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稍微停了停,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平静地道,“最近事情很多,招兵不顺利,军粮本想不再继续从云常征调,但东林归乐北漠都经过多年战火,许多土地都荒废了,一时无法供应那么多的军粮。” 

                  由于粮草的问题,大部分整修的部队都留在了云常。何侠因为在云常王宫里处处可想起耀天,常常觉得心里疼痛难忍,下意识里不愿立即回去。 

                  云常七路大军,贵炎的永霄军开战就葬送了,何侠用各国降兵组成一支新的永霄军来补充。飞照行暗中思量,现在归乐有两路,北漠东林分别驻扎一路,剩下三路都在云常。 

                  四国还没有完全稳定,主帅离开云常太久,确实有点危险。 

                  要是换了以前,定会对何侠直言,但自从起了疑心后,飞照行对任何事都多长了一个心眼,站在一旁想了想,提议道:“楚北捷是个祸患,虽然暂时藏起来了,但绝不能忽略。他应该就藏在东林,一路人马找不到,再多派人马去找就是了,总会有点痕迹的。不如派末将,或者派崔将军的甘凤军去东林一趟,协同围捕。” 

                  何侠沉默下来,脸色不佳地低声道:“这个消息今早才传到这里,你大概还不知道。崔临鉴被暗杀了。” 

                  “啊?” 

                  崔临鉴是最近被何侠提拔上来的一名年轻将领,只有二十二岁,人却非常精明能干,因为感激何侠的提拔之恩,对何侠忠心耿耿。他的死,对本想在军中安插自己亲信,逐步完全控制所有军权的何侠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就在自己的帅营里面,半夜被人割了头,挂在帐门上。” 

                  飞照行问:“难道是楚北捷下手?现在甘凤军整路人马缺了主帅,看来要立即指派将领掌管。” 

                  “你说谁来接掌最好?”(请支持四月天) 

                  飞照行当然不会说自己,选了最直接的一个办法:“临时选将,很难找到适合的人。云常境内,祁田将军的永泰军离甘凤军的营地最近。不如要两军人马合拢一处,暂时由祁田将军掌管?” 

                  何侠缓缓摇头,拧起秀挺的眉:“楚北捷是有这样的身手,但未必是他。不熟悉云常军队内部的人,是不会选中崔临鉴做下手对象的。这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飞照行何等聪明,立即听出何侠的意思。崔临鉴一不是云常人,二不是军中的老资格,云常各位大将对于他做甘凤军统帅都心有异议,祁田便是其中最有怨言的一个。 

                  可难道有谁为了军中的权力争斗,胆敢下手暗杀一路大军的统帅? 

                  他暗自埋怨自己说话太快,反而像在帮着祁田掌管多一支军队似的,后悔不已,连忙补救道:“楚北捷那边,是否还是派多点兵马过去?我这里正忙着办理小敬安王给的差事,恐怕一时脱不开身,不如派祁田将军的永泰军过去如何?” 

                  何侠这才点头道:“就派他过去吧。”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份军令,加盖了自己的帅印,交给一名侍卫,又问飞照行道:“王冠的事,办得怎样了?”


                275楼2007-07-24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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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照行禀报道:“巧匠已经找到了,两个是归乐的,一个正派人从东林接过来,都是有名的大师,遇到战火躲藏起来了,找起来真不容易。各色宝石基本上已经齐全,但最中间的一颗,计划着用上好的大蓝宝石镶嵌,这个暂时只找到一颗可以用的。王冠的料是够了,后冠就……” 

                    “给后冠先用。” 

                    “小敬安王?”飞照行迟疑了一下。 

                    “先把宝石都用在后冠上,王冠不用急,你慢慢地制。记住,手工一定要精美,用料一定要好,尤其是后冠。” 

                    飞照行疑惑地看何侠脸色,那帅气的脸上淡淡的,始终浓雾不散的样子,明明站在眼前,却仿佛隔了很远,只好连声应是,退了出来。 

                    回到下榻处,手下的安将军又兴冲冲来了,约他一道去喝酒。 

                    安将军在云常军里是老资格,飞照行这方面比冬灼经验老道,贵常宁死后,他接管蔚北军,明里暗里加意笼络几名蔚北军中的大将,倒和他们处得很好。见了安将军,飞照行笑道:“又是喝酒?将军挣了不少功劳,小敬安王的赏赐也多,干嘛不在这里买块地起个宅院,再娶几名美人享福?这可比喝酒有趣多了。” 

                    安将军摆手道:“我就好喝两口好酒,沙场上厮杀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蛋,女人一个就够了,多娶几个,将来又多几个寡妇。”叹了一声道:“而且女色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看楚北捷吧,为了个女人闹失踪,听说最近又出现了,嘿,我看那也只是流言。咱们驸马爷呢……”忽然想起何侠已经严禁下面的人再唤他驸马爷,忽然停了下来。 

                    飞照行心里无端一跳,笑着问:“小敬安王怎样?” 

                    安将军挠头道:“小敬安王也够深情的,可惜了咱们公主,怎么这样命薄,竟难产死了。要是活到现在,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飞照行越听越不对路,脸色微微变了,琢磨着又问:“我最近奉命制后冠,正有点担心尺寸大小。小敬安王日后登基,恐怕还是要寻一位新后吧?” 

                    安将军直肠直肚,也没去注意飞照行的脸色,大掌连摆了几下:“哪来的新后?将军您看见小敬安王身边有什么女人了吗?就算日后要娶,我看最多也是个侧妃。所以我说小敬安王对咱们公主不错,听说云常那边,正大修公主的陵墓。啧啧,那些小人暗里中伤,说是驸马爷害死了公主,依我看他们夫妻俩的情份,那是万万不会的。” 

                    飞照行听他说完,脑里本来一直疑疑惑惑的一团乱丝,仿佛被隔空而来一只手三两下扯白干净一样,霍然明白过来。 

                    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请支持四月天) 

                    安将军这才发现不妥:“将军,你怎么了?” 

                    飞照行木然道:“我忽然想起一点急事,非要立即办了不可。改日再奉陪吧。”迳自走了回内房,将房门推上,满天绚烂阳光都被挡在外面。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进来。 

                    何侠动了杀机。 

                    为着耀天,何侠想为耀天报仇。 

                    怪不得呢,这么多人,偏挑他来制这后冠,又是找人大修耀天的陵墓,又有风声说有人正追查他的劣迹。转头一看,竟是一张已经铺到头顶的大纲,要罩他这条大鱼。 

                    想到前几日还在憧憬富贵前程,现在都成了泡影,何侠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要取他飞照行的命,只如儿戏罢了。 

                    当日虽然是他再三建议杀死耀天,但那是真心实意为了何侠手里的权力着想。何侠自己杀了耀天,现在懊悔不已,却要拿飞照行当替罪羊来泄愤。 

                    飞照行冷汗涔涔而下,又颓丧又气愤,握紧了双拳,蓦地眼里凶光一闪,磨牙自语道:“老子就缚了手让你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掌上一阵刺痛传来,低头一看,原来手握得太紧,指甲已刺进肉里去了。 

                    ☆☆☆四月天独家制作☆☆www.4yt.net☆☆☆请支持四月天☆☆☆ 

                    下药计划进行得非常成功。 

                    番麓体质过人,醉菊用的份量又极少,不过两三天,番麓已经全好起来,醉菊就派他一个任务:“想办法把这个混到粮食里。”手里提出一大包袱的药。


                  276楼2007-07-24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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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混?军粮都是麻袋装起来的,难道要我一个个拆开下药?你当那些看粮官都是傻子吗?” 

                      “你才是傻子呢,没人叫你开麻袋。”醉菊弄了一点药末演示起来:“一点药粉,放水里面融了,往麻袋上一倒,药不就渗进去了?” 

                      这个主意倒不错。这么一小碗药水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虽然只有沾湿了的粮食才有药效,不过军中煮饭,向来是整袋米整袋米下的,煮成一锅,还不人人中招?(请支持四月天) 

                      醉菊把包袱递过来,番麓没接,死皮赖脸地问:“我帮你做成这件大事,有什么奖赏?” 

                      醉菊不层道:“没你别人就做不了吗?这么简单的事,王爷随便派谁冒充你的亲随巡视一下粮队就办成了。我是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找点事做罢了。” 

                      番麓不满地哼哼了几声,却把装药的包袱接过来走了。 

                      随后几天,就有隐隐约约的消息传来。 

                      先是怀疑军中出了瘟疫,军里大夫都不知道究竟,要从各处城中找几名有名气的大夫去看看。 

                      后来恍惚又诊断了,说不是瘟疫,怕是水土不服。 

                      “他们也不笨,首先就疑心军粮有问题,把粮食验了又验,就是查不出什么。本城守还很合作,立即将且柔的毒物志派人撰抄一份送了过去,特意指明有的植物的毒恐怕是银针验不出来的,要用熏干的松尾草加水来验,水变黑的就是有毒。看来又会让他们的大夫忙活一阵。” 

                      番麓一番话,引得内室中的人都哈哈大笑。 

                      只有醉菊瞪他道:“好端端的,为什么骗人?万一引起他们疑心,你可就惹下大祸了。” 

                      娉婷坐在醉菊身边,闻言轻轻握了握醉菊的手,把头偏过来,低声笑着解释:“是有这种毒的,他倒没有骗人。” 

                      楚北捷也道:“我们打算和这位将军碰个面,先让番麓讨好一下,有个交情也不错。” 

                      醉菊这才知道错怪了番麓,本想向番麓认个错,抬头一看,番麓正得意洋洋地朝她挤眼,那句抱歉就咕噜一声,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漠然问:“还有什么消息?” 

                      “好消息很多,好像连老天都帮我们呢。”番麓现在是云常内部消息的主要来源,大家围绕他坐成一个圈。番麓一提起军事来,更是眉飞色舞,精神百倍,侃侃道:“首先要佩服的是镇北王,刺杀崔临鉴用的是刀,而不是神威宝剑。” 

                      楚北捷淡淡道:“选中崔临鉴,完全是你的功劳。没有你,不可能有目前这样的局势。” 

                      番麓听他这一句,知道他已把目前局势大概都猜出来了,只是让自己代表他把情况说个清楚,好让他这个“云常城守”更融入楚北捷的原班人马里,不禁感激地看了楚北捷一眼,继续说道:“崔临鉴的死,使何侠对祁田起了疑心。因为何侠正在积极筹备用新人取代云常军中的老将,这使云常老将们怨言四起,而崔临鉴,就是何侠目前提拔得最高的一名年轻将领。对了,他不是云常人。” 

                      漠然听得很仔细,问番麓:“你还有归乐都城的眼线不成?这么肯定何侠对祁田起了疑心。” 

                      番麓嘿嘿笑道:“我哪有本事在何侠身边安插眼线?不过要知道这个一点也不难,因为崔临鉴被杀,甘凤军失了统帅,何侠不但没有命在附近的祁田接管甘凤军,反而下令派他到东林去搜捕镇北王。”瞥了楚北捷一眼。 

                      醉菊噗嗤一声笑起来:“那祁田可倒楣了。他的军队现在人人手脚无力,找不出病因,怎么可能到东林去,延误了军令,何侠一定更讨厌他。” 

                      见众人都向她默默看来,有点脸红,低声问:“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番麓道:“就是因为你说对了,我们才觉得非常惊奇。”(请支持四月天) 

                      醉菊瞪起眼睛,还未回嘴,番麓又看向娉婷,拱了拱手,叹道:“白姑娘就是白姑娘,佩服,佩服。” 

                      娉婷道:“城守大人过奖了,此计因地制宜,以弱图强,全是王爷想出来的,并不是娉婷的功劳。” 

                      番麓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姑娘,谁又配得出那么绝妙的好药呢?”


                    277楼2007-07-24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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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探子眼睛比贼还利,顿知里面藏着蹊跷。 

                        缩在一边,打量起那地方好一会,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幸亏老子在这待过。”转身就走,借着夜色,一路朝有水声的地方走去,喃喃道:“我就想起这里有条河。”他这个人从来都待不住,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把当地的地形秘处都研究出来,天生就是当探子的材料,永泰军这个常年驻守的地方当然也不例外。 

                        番麓当日就曾经潜入这条河里,知道下面的暗流可以通到刚才那片房子底下。 

                        他像泥鳅一样钻进水里,没有溅起一点水花。到了水中,憋气沉下去,一直往里游,过了一会,头顶上似乎有了空隙,他浮起来,头上刚好顶着坚实的岩壁,岩壁和水面间只有一点点缝隙,不过已经足以露出口鼻,暂时呼吸。 

                        番麓又吸了一口气,潜了下去,这一次潜得比刚才更远,水里黑黑的,只能摸索前进,肺里渐渐有点发热,忽然撞到了一样东西。番麓伸手一摸,立即知道那是一根铁杆,大叫糟糕。 

                        从前这里是没有铁杆的,怎么竟忽然添上了。这样一来,无法前进,但要潜回去,空气是绝对不够了。 

                        肺里越来越疼,番麓想起醉菊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心里叹道:难道真是命该如此? 

                        分外懊悔不该一时逞能,竟死得这样冤枉。 

                        胸口里仿佛被火涨满了一样,番麓却不敢张口,他明白这个时候张口不但徒劳无用,根本就是送死了。摸着那一排铁杆,拼命地摇晃。 

                        缺氧的痛苦煎熬着他,脑里乱哄哄的,只知道奋力挣扎。 

                        正在这时,手上的铁杆微微动了动,虽是一点,但番麓精神大振,更加用力地摇撼,用脚在水里狠踢。 

                        肺里的空气已经完全用光了,他的力气渐渐持续不下去。迷迷糊糊一阵,又恍惚听见醉菊的声音,番麓打个冷颤,又继续挣扎起来。 

                        就快绝望的时候,铁杆又动了动,这下比刚才动静更大了点,似乎是根基下面松动了。番麓连忙把头钻过去,两道铁杆之间,居然刚好能容头过去。 

                        真是天助我也! 

                        已是生死关头,番麓奋力从铁杆中把身子挤过去,也顾不上擦伤多处,拼死就往水面上浮,不料上面就是厚实的岩层,哪里可以浮得上去。 

                        番麓心里一沉,一手摸索着头顶的岩层,拼了老命向前游。游了一会,浑身力气似已经被抽走了,手腕上忽然凉凉的,番麓大喜,猛地往上蹬起,头脸都露出了水面,大量宝贵的空气扑面而来。 

                        番麓大口大口地喘气,湿漉漉地从水里爬了上来。他随身带着火折子,用油纸包裹得很好,点燃了,朝四周一看,嘀咕道:“奶奶的,哪个天杀的居然把这边改做了水牢,差点害老子被淹死?” 

                        看来发现这条地下水道的不止番麓一人,这里明显经过了一番布置,地下的水源被利用起来了,怪不得在水下装了防人进来的铁杆。 

                        也许是制铁杆的想着是水下功夫,无人查看,偷工减料,那铁杆才那么容易松动,却正好救了番麓一命。 

                        番麓想着身在敌境,熄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拐进去,里面的墙上点着一盏油灯,光只有黄豆那么一点,照得到处都是昏昏的影子。 

                        两个看守的士兵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脚底下一堆酒瓶子。这是永泰军大营里面,门外又守着许多人,里面是千万个保险了,谁想到会有一个煞星从水里冒出来呢? 

                        番麓走到两人身边,每人后脑勺一下,狠狠敲晕过去。 

                        “老子倒要看看这里面关着谁这么要紧?” 

                        往牢房里面看去,里面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眼神非常犀利。 

                        番麓隔着牢门问:“喂,你是谁?” 

                        那男人肩上腿上都包着绷带,他冷眼见番麓穿着云常军装湿漉漉地出现,敲晕了守卫,却眉毛也没有挑一下,打量了番麓两眼:“你又是谁?” 

                        他被关了许久,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遮掩了大半张脸,番麓一时还看不出来,但一说话,口吻里面就带着高级将领的气势。番麓愣了一下,再仔细瞅他的眉目,居然越看越觉得熟悉,猛地恍然过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你是北漠的则尹!”


                      279楼2007-07-24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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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漠人都以为则尹向何侠挑战后被杀了,谁料到他竟被秘密地囚禁在永泰军的大营里? 

                          “我见过你,你就是北漠的上将军则尹。” 

                          则尹不作声,算是默然了。他一见番麓就知道这是来自云常军中的人,心怀戒心,暗里警惕这是何侠的诡计,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关在这里多久了?” 

                          番麓连问了几个问题,则尹都不回答。他知道则尹怀疑他,心想自己冒着性命危险过来,你居然一点也不领情,老大不高兴,把脸冷了下来:“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则尹听他口音语调,越来越确定他是云常军队里待过多年的人,多半是何侠派来的奸细,皱眉道:“要说就说,不说滚开。” 

                          “老子是你儿子则庆的干爹!”他这几天听娉婷向醉菊说别后的事,当然也就知道阳凤和则庆。 

                          话音末完,则尹已在牢房里猛地跳了起来,霍霍走前几步,又猛地煞住脚步,沉声道:“很多人知道我儿子叫则庆,你休想哄我。” 

                          番麓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走去搜了两名守卫的身拿了钥匙,迳自开了房门,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干儿子,干爹本想救你亲爹一命的,可惜他说他不想见你了,只想在这里等死。日后你没有亲爹看着,干爹又不在身边,你和娘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想想也真可怜。” 

                          则尹微微一震。 

                          他被捕多时,一点也不知道妻儿的消息,想着他们失去自己保护,不知会怎么被别人欺负,常常心如刀绞。 

                          番麓也不看他,伸个懒腰道:“我要走了,外面有人等我呢。水下面可以逃生,要不要跟我走,随便你了。”自己就朝来路转回去。 

                          则尹略一犹豫,立即也跟了上来。他打定主意,出去不见着阳凤,绝不对这人泄漏一个字,这样就算是敌人的诡计,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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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营外面,两道影子已经悄悄潜了回来。 

                          等在外面的人见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楚北捷和漠然伏下,问他们道:“番麓回来了吗?” 

                          大家都摇头。漠然心里微微一沉,低声道:“我再进去一趟。” 

                          “不必。这里他比我们熟,再等一会。” 

                          众人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心里把番麓骂个狗血淋头,连楚北捷也锁起了眉头。 

                          要是番麓陷在里面,这可怎么和醉菊交代?要是闯进去救人,别说救不出来,什么计划都被毁了。 

                          正担心地不得了,番麓终于露面,浑身湿漉漉的,因为潜伏过来,身上又沾了不少沙尘,黑色的夜行衣竟成了灰黄色的。 

                          一见楚北捷,番麓也不解释自己去了哪里,首先问:“王爷见到祁田了吗?” 

                          楚北捷本想训他两句,想想现在不是时候,淡淡道:“本王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何侠送来的急令。叱骂他为何违抗军令,不立即领军到东林去。” 

                          漠然看见番麓回来,总算为醉菊放了心,露出一丝笑容,有意放松气氛:“其实光看祁田见过王爷后没有立即命人追捕,就知道他有点动摇了。” 

                          “祁田可真够倒楣的,和何侠的关系越来越糟。怀疑他杀了崔临鉴是一条,怀疑他借口士兵生病,不遵号令是一条,老子现在又帮他添了一条大的。” 

                          楚北捷听出里面别有深意:“添了一条什么大的?” 

                          番麓笑道:“他丢了何侠命令要秘密看管的重要犯人,算不算糟糕呢?前面两条何侠只是疑心,可表面上绝不能为了这一点怀疑就对付祁田这个大将。丢失犯人却是重罪,何侠一定会借故修理他。祁田恐怕不投向我们也不行了。” 

                          漠然问:“他丢了什么犯人这么要紧?” 

                          “北漠的则尹上将军,要不要紧?” 

                          众人大讶。 

                          “人现在哪里?” 
                          番麓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居然还打个哈欠,指指后面的山坡:“我藏起来了,先和王爷说一声。你们从前是沙场上的敌人,不要见面就厮杀起来,这可是我用性命换回来的。” 

                          楚北捷大喜,低啸一声,十余人已经向后面的山坡扑了过去。


                        280楼2007-07-24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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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田处境的确艰难。 

                            自从何侠大权在握,对待他们这些当初功劳不小的云常大将就已渐渐变了,虽然赏赐不断,但感觉上生疏了许多。祁田也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何侠正努力培养自己的人马,提拔崔临鉴当甘凤军统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意味着将来如果建立新国,绝不可能以云常为尊。 

                            看起来竟是四国子民都平等的意思。 

                            这在云常人的眼里,是一件极不妙的事情。 

                            楚北捷深夜秘密来访,祁田当时正为何侠的叱责心烦意乱,也不知道为何,楚北捷宛如天神一样出现在眼前的瞬间,他竟没有呼喊亲兵。 

                            本已消失多时,似乎已成为民间一个炫目神话的镇北王,何侠的死敌,忽然不可思议地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这是祁田今生想也没有想过的事。 

                            楚北捷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 

                            “何侠对付贵家的手段,祁将军曾亲眼目睹。贵家毁于他手,云常王族毁于他手,将来也难保祁大将军,不会毁在他手里。祁大将军出生云常望族,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家族想一想后路?” 

                            祁田沉声道:“休想挑拨离间,我没有对不起小敬安王的地方,他怎会对付我?” 

                            楚北捷见他色厉内荏,笑容又深了一分:“那耀天公主,哪里对不起他了?” 

                            祁田身躯微震:“公主殿下是难产而亡。” 

                            他本想着楚北捷还会继续挑拨,不料楚北捷却只幽幽叹了一声:“祁将军要这样想,本王又有什么办法呢?英雄好汉,都应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像贵常宁这样,死后又岂能瞑目?” 

                            他穿着夜行衣,却依然给人光明正大的感觉,比之何侠的风流个傥,别有一分豪迈胆略。 

                            祁田看着他离去,手按在剑柄上。 

                            楚北捷暗夜来访,却没有对他动手,这个和崔临鉴截然不同的待遇如果让何侠知道了,只怕又会加重对他的疑心。 

                            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传唤亲兵进来。 

                            大将主帅间相疑到这个地步,想想也令人寒心。 

                            祁田浑浑噩噩过了一夜,清晨天还未亮,亲兵跌跌撞撞地进来禀报:“将军,不好了,水牢里的犯人逃跑了!” 

                            “什么?”一夜未睡的祁田猛然从床上挣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喝问:“怎么跑的?派人去追了没有?” 

                            “似乎是从水下面跑的,铁栏松动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开了牢门。将军,是否要立即禀报小敬安王?” 

                            祁田呆了片刻,沉声道:“此事不许泄漏风声。你们都看紧自己的嘴巴,本将军自有打算。”遣退了亲兵,起来穿了衣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一味地发愁。上阵杀敌,流多少血他也不在乎,但说到官场上的事,那可真叫人心烦了。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四月天独家制作☆☆☆www.4yt.net☆☆☆请支持四月天☆☆☆ 

                            归乐王宫。 

                            大殿上,冬灼正向何侠禀告:“探子发现若韩在北漠出没,似乎还在秘密招募人马。” 

                            “若韩吗?”何侠不在意地挥可挥手:“且让他慢慢招募,我正想有个人把那些有反叛之心的人召集起来,好一次攻破。放心,我自有对付若韩的办法。” 

                            何侠尚未知道则尹被救走。 

                            当日留下则尹,大有用处。这位上将军对北漠军方的影响,相当于楚北捷之于东林。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为了防备日后北漠的散军再度集合起来抵抗。 

                            试问在阵前,忽然将他们以为早已死去的敬爱的则尹上将军一推向前,利刀横颈,北漠叛军岂不立即军心大乱? 

                            关键的东西,要留在关键的时候用。这是何侠出手即胜的一向策略。 

                            “祁田的奏报刚刚送到。他说并不敢违令,只是最近军中出了怪病,士兵们个个手脚无力,浑身发痒……” 

                            “哼,”何侠冷冷道:“这样推搪的借口也说出来了。既然是病,确定是什么病没有?” 

                            冬灼为人比较认真,老实答道:“祁田不像是推搪。我这里同时接到几个消息,都说云常各个大营似乎都有这样的情况,开始还担心是瘟疫,幸亏士兵们病情都不重,没有人死去。”


                          281楼2007-07-24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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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北捷是过来人,比较理解则尹的感受,沉声安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东林那边兵力极少,越不引起云常军注意越好。为了保证机密,我们只能尽量不和那边通消息。” 

                              正说话间,番麓牵着醉菊也进来了,见了楚北捷,问:“王爷,什么时候再去见祁田一次?” 

                              “我逃了出来,他无法和何侠交代,这一阵子一定坐立不安。鱼煎得够火候,应该端上桌了。”则尹哈哈大笑。 

                              楚北捷也正有这个打算,索性把大家都召了过来:“事不宜迟,我们再去见一见祁田。”这次漠然则尹等同去,番麓被留下看守且柔。 

                              番麓有点丧气,上次去只敲晕了两个小兵,却没杀人,手痒得很,没有想到这次连去都没得去了。 

                              醉菊抚着胸口道:“好极好极,猴子被关在城里了。”斜眼去看番麓。 

                              楚北捷没让番麓去冒险,她心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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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又像上次那样出发,娉婷送行时对楚北捷说:“王爷快点回来,我总觉得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楚北捷微笑道:“你离了我,心里总是不安的。不怕,我很快就回来。”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口。娉婷闭着眼睛,柔顺地接受了。 

                              番麓在一旁笑着对醉菊说:“你瞧瞧人家,多乖巧体贴。我上次出去,说要帮你抚一下胸口……”话没说完,哎哟一声叫起来,显然挨了醉菊一掌。 

                              这次和上次不同,清晨就出发,到了永泰军营地,还是白天。但楚北捷等人艺高胆大,那里是砖屋,又比寻常军营多了很多掩身的地方。几名大将悄悄掩了进去,祁田的院里静悄悄的,一人也没有,似乎都被祁田遣走了。 

                              楚北捷看着这阵势,多少有了点把握,索性也不隐藏身形,大步走了进去。祁田正在屋里皱眉,眼角有光一闪,连忙转身,看见楚北捷就站在面前,从容笑道:“祁将军想好了没有?本王今日是来听回音的。” 

                              祁田沉声问:“则尹是镇北王救走的吗?” 

                              楚北捷微笑不答。(请支持四月天) 

                              “你可知道,只要我高声一呼,你就死无葬身之地?”祁田低声问。 

                              楚北捷虽是笑着,目光却坚定非常,与他直视多时,淡淡反问:“那祁将军为什么不高声一呼呢?” 

                              他举手投足,自有一股迫人而来的王者气派。 

                              祁田瞪了他很久,软了下来,长叹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桌上正铺开两封书信,他取了其中一封,递给楚北捷:“我到底是一名军人,最恨背叛者。本来打定主意,如果王爷再临,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把王爷留下。能够尽忠职守,没了一条性命有算什么?王爷请看。要不是这封刚刚送到信,恐怕我一见王爷,就已经扬声叫人了。” 

                              楚北捷接了,低头一看落款,上面写着飞照行三字,笔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的。 

                              “这飞照行,不是何侠身边的心腹大将吗?” 

                              “正是,这上面有飞照行的帅印,不会有假。”祁田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一种难言的愤慨心痛:“他在信里,说了何侠是如何……如何害死我们云常公主的。”声音竟有点嘶哑。 

                              楚北捷顿时明白。 

                              心里暗自奇怪怎么来得这样巧,将信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飞照行虽在逃亡中,但叙事并不凌乱,将何侠如何囚禁耀天,如何逼死耀天,说得有声有色,各种惨境形容得淋漓浸透,连自己这个外人读来都觉得难忍,何况是多年来忠诚于云常王族的大将? 

                              如果飞照行把这个信写上十封八封,递到云常所有大将手上,那何侠可就不妙了。只是不知道飞照行为了什么忽然背叛何侠,竟然不惜决裂到这种地步? 

                              祁田等他看完了飞照行的信,忽然问:“镇北王是从且柔过来吗?” 

                              他一口道出且柔的所在,老成如楚北捷也不禁微震,急问:“祁将军怎么知道?” 

                              祁田将桌上另一封信递过来:“有另外一封信,几乎和飞照行的信同时到达。何侠要我立即出发,领兵助他围攻且柔,哼,我只想领兵打他一个迎面直击,落花流水!”


                            283楼2007-07-24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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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北捷几乎是将信抢到手上,匆匆看了几行,脸色已经大变:“糟了!” 

                                何侠领兵围攻且柔,他竟在这个时候把娉婷他们留在了且柔。 

                                楚北捷脑子里大急,动作却更为沉静,问祁田道:“将军能指挥永泰军对付何侠吗?万一手下不遵号令,那怎么办?” 

                                祁田隐隐知道有事发生,直言道:“永泰军都是云常子弟,只要我把飞照行的信给他们念一下,保管没有人再想效命何侠。不瞒王爷,自从平定了东林北漠归乐,我们云常子弟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好!”楚北捷道:“那请将军立即随我前往且柔,对抗何侠。” 

                                “我当然也想立即去且柔和何侠一战,可恨我的人马最近都患了怪兵,士兵们个个手足无力,连马背都爬不上。” 

                                楚北捷既然来着想和祁田合作,早就请娉婷帮他做好了准备,连忙道:“这个不怕,本王带了药剂过来,只要冲成水每人喝上一小口,药效立到。”说着拍拍背上的包袱。 

                                祁田张大嘴巴,恍然大悟。 

                                “还有一事。”祁田皱眉道:“不是我低估王爷的能力,但何侠并非常人,他领着两路大军过来,我永泰军只有他二分之一的兵力,恐怕不敌。虽然那边多数也是云常子弟,但两军对阵,哪有机会细细地说缘故。” 

                                楚北捷想起娉婷,心急如焚,神威宝剑剑柄在手心捏得直冒冷汗,但也知道祁田说得有理,思忖片刻,问祁田道:“附近除了甘凤军,是不是还有一支永霄军?” 

                                “不错,永霄军从前进攻东林使全军覆没,现在是各国投降的士兵新组成的。” 

                                “以哪里的人为多?” 

                                祁田赞他脑筋转得快,答道:“归乐的人少,多数是北漠和东林的降兵。何侠怕他们不心服,特意优待,粮饷都是寻常士兵的两倍。不过他们的主将常谅虽是云常人,对何侠却很忠心。就算他看了飞照行的信,也未必会和我一样憎恨何侠。” 

                                楚北捷长笑道:“那怕什么?”走到门口,低喝道:“你们都过来。” 

                                埋伏在外面的几名大将听他一唤,知道大事已成,纷纷进了屋内。 

                                时间急迫,楚北捷迅速布置:“何侠正带两路人马朝且柔杀来,随时可能到达。我和祁田将军领永泰军立即去且柔,北边三十里还有一路永霄军,统帅名叫常谅,是何侠的心腹,士兵们多数是东林人和北漠人,则尹,漠然,我要你们两人前去,不惜任何手段,杀了常谅,把永霄军给我弄到手。” 

                                众人听见何侠杀向且柔,都大吃一惊。则尹和漠然知道他们身负重任,不敢稍有疏忽,领了楚北捷的命令,转身就走。 

                                楚北捷深吸一口气,看向祁田:“祁大将军,让我们去为耀天公主报仇吧。” 

                                娉婷,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赶回来。


                              284楼2007-07-24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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