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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扑朝中老势力的一战,打得迅速而精彩。数十万大军团团包围都城,耀天惊惶失措下被发现有了身孕,这可帮了何侠一个大忙,公主殿下当即被请进深宫中静养,不得再过问繁琐国事。 

  不出数日,贵常青临死前签名的谋逆供认状被送到耀天面前,随即被张贴在云常都城城门处,与许多贵家逆贼的头颅一起,供百姓辨认。 

  「想不到,丞相他…居然……」 

  「贵家是云常世代重臣啊,怎么竟出了逆贼?」 

  「人心难测,难测啊…」


209楼2007-07-24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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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证据源源不断出现,每天都有人举报贵家过去的逆行,连德高望重的丞相都已承认了谋反,不熟悉内情的星斗小民怎会弄明白谁是谁非? 

      何况这次征讨东林出师不利,就是因为贵家两位不争气的将军,一个逞强、一个嗜酒,整路大军,上万云常子弟,断送在他们手里。 

      凡是家里送了儿子去参战的,谁不痛恨这样不顾属下死活的将军? 

      令人欣慰的是,国难之际,驸马爷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迅速将逆党连根拔起,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任命官员,不到一个月,曾经让云常百姓热血沸腾的场面再度重现。 

      锦旗蔽日,十万军发。 

      英姿勃发的驸马爷再度领军出征。 

      「天下之大,没有我们云常军到不了的地方! 」城楼上,何侠挥剑长击。 

      何侠身边,已经看不见公主端庄的身影,她正在深宫中孕育着云常未来的大王。 

      但士兵们依然欢呼沸腾,雀跃不已。 

      他们为何侠欢呼,为何侠沸腾。他们拥有了一个英雄。 

      归乐曾有何侠,东林曾有楚北捷,北漠至少还有一个则尹。但如今,楚北捷不知所踪,则尹归隐。 

      而何侠,已经属于云常。 

      有何侠在,没有云常军到不了的地方。


    210楼2007-07-24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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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让人猜想不到的是,何侠领兵离开都城,五十里后下令全军扎营,召集各路将领到帅帐开会


      211楼2007-07-24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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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到,何侠即道:「不去东林。


        212楼2007-07-24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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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奇峰突出的思考方式早已被众将熟悉,大家都不大愕然,只是问:「不去东林,那去那里?」 

            「从现在开始,大军化整为零,昼伏夜行,在北漠边境会合。」 

            大家稍微明白过来,这是要对北漠下手了。 

            先对付北漠也是对的,东林军虽然没有楚北捷,但毕竟破船还有三斤钉,不易对付。北漠军底子向来不强,又没了则尹。打仗就如吃柿子,应该先选软的捏。 

            祁田征战经验丰富,思索了一会,想起另一个不能忽略的问题,恭敬地问何侠道:「驸马爷想打北漠,当然挺好。但东林是我们大敌,归乐也在虎视眺耽。万一我们和北漠打起来,其一他两国趁机参战,我们岂不三面受敌?」 

            「谁也不想三面受敌,所以北漠人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忽然向他们发动进攻。」何侠淡淡笑道:「各位将军放心,我既敢拿北漠开刀,自然想好了迅速击溃北漠军大军的方法。东林现在由王后做主,说起打仗,妇人总会犹豫不定,在她下定决心派遣大军夹击我们时,北漠军的势力已经被我们扫荡干净了。」 

            众人的胆气却没有何侠那么壮:「扫荡北漠后,还要对付东林,我们哪有精力对付归乐?」 

            「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何侠豪气顿生,扬声道:「照行进来!」 

            帘门应声而掀,一名瘦削武将大步跨了进来,不卑不亢朝众将拱了拱手,束手站在何侠身边,显得颇为沉稳。 

            何侠介绍道:「飞照行曾是归乐大将军乐荣手下第一心腹,他就是这次阻挠归乐王出兵坏我们好事的关键。」手一扬,朝飞照行微微颌首。 

            飞照行沉声道:「归乐王后曾命我暗中带信给驸马爷,密报归乐大王打算伏击驸马爷的车马。只要我写一封信,让人送到归乐大王面前,告发归乐王后和乐家,归乐内部立即大乱,再不会有余力关注云常和北漠的战争。」 

            蔚墨军沉景奇道:「归乐王后的乐家在归乐如日中天,怎么会向驸马爷密报,她竟敢背叛归乐王?」 

            飞照行简单答道:「为了不让白娉婷进入归乐后宫。」


          213楼2007-07-24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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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将释然。 

              听见娉婷名字,何侠眼中一黯,沉默半晌,才打起精神来:「飞照行的密信已经在送往归乐的路上。北漠王现在对我们毫无戒心,东林前阵受了我们惊吓,不敢轻易出战。诸位,此时正是夺得北漠的最好时机。」 

              何侠这番布置周密细致,开始不大有信心的将领们都精神大振,面露喜色,朗声应道:「随时听候驸马爷调遣!」 

              云常大军,在征伐途中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哇哇……哇哇哇……」 

              娉婷匆匆走进屋里,看见小则庆正被按在阳凤膝盖上,小屁股袒露出来,阳凤手上手下,打得嫩肉啪啪作响。 

              「阳凤,你这是干什么?」 

              阳凤显然余怒未熄,一伸手,指着地上道:「你看看,他把什么东西从床底拖了出来,还和长笑一道玩,要是弄伤了长笑,这可怎么办?」 

              娉婷低头,地上明晃晃一把宝剑,也吃了一惊:「这两个孩子真太淘气了,长笑,你也该打。」把站在一边的长笑拉过来数落。 

              长笑还不大会说话,长得胖嘟嘟,眼睛明亮清澈,看见娘回来了,直咧嘴笑。 

              「阳凤,你也别打则庆了。我看准是长笑捣的鬼,别看他小,要是会走会跑了,不知道多可恨呢。」 

              则庆小屁股上挨了几下,他和长笑一样,也不爱哭,屁股不疼了,顿时扭着要下地。阳凤打了几下,着实心疼,只好放他下地。 

              「呵……笑笑……笑笑……」则庆下了地,一溜烟远离刚刚痛打他小屁股的娘,直冲到乐呵呵的长笑身边,就抓住了长笑往外跑:「竹子、竹子…」他跑得比长笑快多了,长笑被他踉踉呛跄跄拖出木门。 

              「则庆,不许又去摇晒衣服的竹子。」阳凤追出门口,教训道:「你快放手,小心长笑摔倒。」 

              「阳凤,好啦。」娉婷走到她身后,将双手搭在她肩上,笑道:「瞧你紧张的样子。不用担心长笑,小孩子让他们摔吧,这样才会长大。」转身拾起地上的宝剑。 

              真是柄好剑,剑刃如水,轻轻一抖,似乎在日光下泛起凌波,森寒入骨。娉婷翻过剑柄,果然,上面刻了「神威」二字,不禁默然。 

              片刻后,怅然问道:「震慑天下的神威宝剑,你怎会在这蒙尘?可惜了。」 

              阳凤转过身来,发现娉婷持剑凝视,心里一跳。楚北捷上山寻妻,得知娉婷死讯后失魂落魄离去,这事她从没告诉娉婷,楚北捷留下的宝剑「神威」被塞到了床底下,谁知道神差鬼使,竟被两个小鬼掏了出来。想了一想,低声道:「这是楚北捷留下的,他曾到我们那找你。」 

              见娉婷静默无言,阳凤忍不住又问:「娉婷,你还想着那个男人吗?」 

              娉婷不答,只在屋里站着,良久之后,缓缓将剑插回鞘中,挂了起来,转身出去唤道:「长笑,来,来,娘给你唱一段好听的小曲。」秀气的脸上,流露出宠溺的笑容。 

              「娘……娘!」长笑咯咯笑着扑过来。 

              「我也听!」则庆跟在长笑身后,抢在长笑之前占据了娉婷身边的位置。 

              艳阳高照,小屋前,池塘水波微漾。 

              有人柔声清唱。 

              「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儿啊,娘心里有一个故事。 

              故事中有英雄,也有佳人。 

              佳人英雄,曾经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永不、永不,相负…… 

              歌声温婉动人,爱蕴于心,怨发于唇,两个小家伙虽不懂里面的深意,也听得如痴如醉,安安静静挨着娉婷坐在门坎上。 

              一曲未完,则尹的身影出琨在篱笆前,他匆匆走进来,脸色沉重。 

              娉婷一瞧则尹的表情,立即停了唱曲,站起来疑道:「怎么了?」 

              则尹黑着脸摇了摇头,身后紧跟着魏霆,两人脸色都极难看,一言不发,跨进屋中。 

              叫奶娘将两个小子带到别处玩,关上门,则尹才沉声道:「大王去了。」 

              阳凤吃了一惊:「大王一向身体安康,怎会这样?」 

              「是何侠。」魏霆悲痛答道:「何侠去信邀请大王在边境会面饮宴,云常、北漠向来有同盟之谊,大王不疑有他,应邀前往…」


            214楼2007-07-24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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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火蔓延,就连偏僻的小村也不能幸免。 

                失去大王的悲痛尚未稍弱,被何侠统治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这些与世无争的人们头顶。 

                「宣, 云常驸马令,村中百姓按人头算,每口上交粮食三担,后日交齐,不得延误。」 

                村口被集中起来的人群大哗。 

                「每口三担,让我们怎么过冬?」 

                「真是不让人活了!」 

                「老里长,」有人一把抓了宣读完命令的里长,央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日子,我老婆病了,粮食都换药去了。别说三担,一担也交不出啊。」 

                里长愁眉苦脸,压低声音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家里几个孩子,都算在里面,也正为粮食犯愁呢。老罗,不交不行啊,这些都是要当军饷的,迟一点就要你的命,那些云常兵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老罗傻了眼,抹抹眼睛,颓然道:「我们大王在时,可从没要我们一次交三担粮食。何侠,哼,何侠凭什么占我们北漠?」 

                「你还敢提大王,不要命了?」里长紧张地看看四周,狠拽他破破烂烂的袖口一下,警告道:「老老实实的吧,连若韩大将军都不知道躲哪儿逃命去了,你逞什么强?」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轰隆锉日起,吓了众人一跳,个个抬头往村外看,远远瞧见一队云常兵马朝这边冲过来。 

                「怎么了?」 

                「什么事?」 

                士兵们到了村口,勒住马匹,村民们仰头看去,明晃晃的利刃在阳光下耀目得刺眼。 

                「你们谁是管事的?」当前一个,看起来是士兵们的队长,骑在马上傲然问。 

                里长被推了出来,战战兢兢道:「大帅,我是这里的里长,不知道有何吩咐?」 

                「你就是里长?」队长上下打量了里长一眼:「驸马爷的征粮令,你知道了吗?」 

                「是、是,已经宣读了。」 

                「有人闹事吗?」 

                「没有没有,我们可都是良民。」 

                「嗯。」队长哼了一声,拖长了声调道:「本来你们这些北漠人,都该拿去给我们云常军人当奴仆的,不过驸马爷仁慈,留下你们供应军饷物质。给老子好好种田养马,还有,驸马爷颁布了分界令,从今天开始,任何村庄发现了外来人,必须立即报告,胆敢隐瞒不报的,全村当谋反处置。听清楚了没有?」 

                里长心惊胆战,连忙点头,强笑道:「是是,听清楚了,我们都是良民、良民。」 

                那队长见他吓得手脚发抖,不屑地笑了起来:「良民?前面五十里的交口村也说他们是良民,竟然私藏了几个北漠败兵,全村一百一十七口,全部被我们给屠了。哼哼,我看在这里挂几个带血的脑袋,你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良民。兄弟们,我们走。」 

                吆喝一声,马蹄声又响。马队从众人面前耀武扬威地过去,扬起一阵烟尘。 

                村民等他们去远了,才敢抬头看看身边的人,低声道:「啧啧,一百一十七口…瞧瞧那刀,上面好像还有血呢。」 

                老罗猛然跌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 

                「老罗,你哭什么?」 

                「别问了。」旁观者叹了口气:「他妹子嫁到了交口村。」 

                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 

                亡国了。 

                生死不由人,受尽欺凌。 

                阿汉气鼓鼓地大步迈进篱笆,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椅上,冲着则尹嚷嚷:「阿哥,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当兵,打何侠这个贼子去!什么日子啊?粮食,哪来这么多粮食?养活了兵,我女人孩子怎么办?」 

                「阿汉,快闭嘴,别惹祸。」阳凤从屋里匆匆出来,责怪地曾了阿汉一眼,轻声道:「何侠下了令,揭发一个有逆心的人就赏五两金子呢。你这样嚷嚷,小心被人告上去。」 

                「粮食被抢了,屋子也被搜了,连刚长大的鸡也没了,我还怕什么?」阿汉愣着头道:「我不怕死。」 

                「那你老婆孩子呢?」 

                「我……」阿汉脖子梗了梗,到底还是垮了肩膀:「想活有什么用?根本不让人过日子……」声音弱了下来。 

                院中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则尹一直不作声,默默擦拭着手中的锄头,彷佛那不是一把锄头,而是当年配在上将军腰间的宝剑。


              216楼2007-07-24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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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什么呢?」她低声问。 

                  则尹僵住了,好半天才缓缓伸直了腰,转过身来。月光下,阳凤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 

                  当这双眼睛显出这般神采时,他的主人一定已经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定。 

                  阳凤记得,那一年则尹作为北漠王的使者拜访归乐,就在何肃王子府里,她隔帘弹了一曲,举起纤纤玉手,掀开了那么一点点帘子,在那一瞬间看见的,就是这双很有神采的眼睛。 

                  阳凤的心,像被谁撞了一下。 

                  事后,则尹告诉她,就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就算得罪所有归乐王族,也要把她娶到手。 

                  他长得不英俊,比起常见到的小敬安王来,少了三分风流俊逸。可他黑而亮的眼睛,彷佛什么都看在眼里,仿佛天下没有事能让他犹豫。 

                  「夫君,在找什么?」阳凤再次轻声地问,心中冒出的一点点假设带着惊疑萌芽,她小心地靠近,看清楚了则尹的脸色。 

                  「没找什么。」则尹坚定的眼神,在面对阳凤的直视时间躲了一下。 

                  在阳凤的凝视下,他把粗糙的掌,不引人注意地握成了拳。 

                  阳凤静静瞅着他,似乎已经穿透了他的肺腑,洞悉了他心中一切的秘密。 

                  他们已经做了多年的夫妻,从归乐王身边私逃,归隐,出山,堪布之战,再归隐…… 

                  一路一路,漫长走来,现在有了庆儿。他们原以为许下归隐相守的诺言,真的可以谨守。 

                  一个归乐双琴,一个北漠上将军,昔日荣华,都遥寄了洞箫。 

                  只在今日月下这么一对瞅,彷佛许多的日子,就浓缩成了短短一瞬,都明白了过来。 

                  「左边的箱子。」阳凤幽幽道。 

                  「嗯?」 

                  「你的剑,就放在左边的箱子里。」 

                  看着娇柔的妻子,则尹的眼眶,骤然热了起来。 

                  「阳凤……」 

                  纤纤五指遮住了他的嘴,阳凤仔细端详着他,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仿佛从来没有好好看清楚过他的模样。 

                  「真好,庆儿长得像你。他爹爹……是个英雄呢。」阳凤偎依进夫君温暖的胸膛,竭力感受着他的气息,狠了狠心,直起腰肢背过身:「我会在这等你。」 

                  她咬着牙,跨出小房。回屋挨着床坐下,两脚似乎已经完全找不到知觉了。她也不困,痴痴坐着,就那么在夜色下,石化了般,痴痴坐着。 

                  隐隐听见屋外脚步声,声音越去越远,每步踏在不安的、心上,直到听不见了,脑子里开始旋转许多往日的景象。阳凤静坐着,月儿悠然地下去,太阳缓缓爬上来,橙红色的光照出她一脸的泪痕。 

                  「阳凤,该起来了。」娉婷掀开门帘,看见阳凤的背影,愣了一愣,转头瞧瞧空空的床:「则尹呢?」她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他走了。」 

                  「走了?」娉婷走近,阳凤的表情证明了她的猜测。「天啊…」娉婷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不拦着他?你不是要他发誓陪着你隐居吗?你不是不要他再管这些事吗?」 

                  阳凤侧过脸来看她,失魂落魄似的,仔细盯着娉婷瞧了一会,似乎清醒了点,反而淡淡笑起来:「我从前不喜欢他打仗杀人,是因为那都是别人的心思,为了权势,为了保住王位,北漠王只当他是个杀人的工具,会拿剑的泥偶。可现在,让他拿起剑的,是他自己。」清晨的微风拂过阳凤的脸,吹动她额前温柔的刘海。 

                  「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没人逼、没人求,他心甘情愿的。我不能栏着他。」 

                  她说得含糊,娉婷却明白了,叹道:「那你和庆儿怎么办?」 

                  「我和庆儿会好好活着,像他父亲一样,照自己想的样子活着。」阳凤朝娉婷露齿一笑,刹那间美得惊心动魄。 

                  外面传来笑闹声,两个小的一起醒了,奶娘赶了来,一手抱起一个,去喂稀粥。 

                  娉婷陪了阳凤半日,站起来默默出了房门。太阳底下,长笑和则庆欢快地在稻草堆下钻来钻去,咯咯笑个不停。 

                  「爹…爹……」到了晚上,则庆仰头到处找熟悉的身影。 

                  阳凤一把楼了他,轻声道:「庆儿啊,爹要去做一件他很想做的事。你会好一阵子见不到爹呢。」 

                  则庆老成的点点头,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不到一会,又开始翻箱倒柜,想把藏起来的爹爹找出来。长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也一块帮忙。 

                  严苛的军令一道又一道地下来。家里的米缸渐渐见底,再过十来天,恐怕连孩子们也吃不上稀粥了。 

                  魏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知道则尹走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云常大军的举动忽然异常起来,上头的命令连续来了几道,说要缉拿北漠残兵,抓到一个就有不少赏金,同样,胆敢窝藏的会被诛连。 

                  官兵匆匆来,匆匆去,每来一次,村中都鸡飞狗走,人人惶恐不安。 

                  阳凤和娉婷,都为则尹担心起来。


                220楼2007-07-24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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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没胜算,为什么上将军要挑战啊?这不是送死吗?」 

                    「是啊……是送死。」说重曰人又叹了一声,沉声道:「大概也有人这样问过上将军吧。上将军当时说:万一侥幸杀了何侠,那是北漠的幸运,怛,即使不能杀了何侠而送了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死的值得。唉……唉……英雄啊,我们北漠有自己的英雄啊……」 

                    他摇着头感叹了好一会,众人关切则尹生死,心急如燎:「老人家,你就快说吧,他们那一战,到底怎样了?」 

                    「输了。」说书人吐出两个字,所有人的心都往下坠了一坠。 

                    说书人叹道!当日,上将军单人匹马,持剑而来。何侠应战,四周围满了云常将领和士兵,为何侠呐喊助威。上将军明白,即使他杀了何侠,也活不过今天。两个都是当世高手,剑光霍霍,互不相让,缠斗百招,何侠到底剑术高超,瞅准一个空档,挺剑一刺,刺中了上将军的腹部……」 

                    「啊!」 

                    「天啊……」人群中惊呼阵阵,都觉得被何侠一剑刺中的那个就是自己。 

                    说书人不管人群中的骚动,沉浸在那幕将被永世流传的悲壮中:「上将军本来可以挡住那一剑的,但当何侠的剑刺过来时,他没有回剑抵挡,而是不顾生死地挥剑,直砍何侠咽喉。何侠也算厉害,这样也可以低头避开,但我们上将军拚死的一剑又岂是好避的,那一剑虽没有砍下他的脑袋,却刺伤了何侠的右肩。」 

                    说书人又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味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缓缓而低沉地继续:「上将军腹部中了一剑,掉下马来。何侠坐在马上,肩膀上血流如注,北漠人啊,你们真应该瞧瞧何侠当时的脸色,真的应该瞧瞧啊。云常的将领见主帅受了伤,大惊失色,赶紧上前要为他包扎,何侠摆手制止了,低头问我们的大将军:这样做值得吗?你们知道,上将军怎么回答他吗?」他停了下来。 

                    听众中一阵沉默,感觉呼吸都不属于自己,感觉自己就站在那里,看着何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而他们的上将军则尹虽身负重伤,倒在地上,却始终勇毅傲气。 

                    好一会,终于句人低声问:「老人家,上将军是怎么回答何使的?」 

                    说书人的脸在黑暗中动了动,似乎在淡淡的微笑,又感叹又钦佩的道:「上将军仰起头,对何侠笑着说:值得。因为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北漠人都会知道何侠并不可怕,何侠也会流血,何侠也会受伤。终有一天,何侠也会失败。」 

                    他咬字极清楚,每一个缓和而沉重,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进了每个人的脑子,融进每个人的血管里。 

                    「我的故事很短,讲到这里就完了。让我喝一口水吧,我还要赶路,到下一个村庄。」他摸索到脚边的水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又道:「这个故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别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怎么传出来,但我们都知道,这是真的。只要大伙听了这个故事,记在心里,那上将军的血,就流得值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若韩上将军呢。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哪,但迟早,他会和则尹上将军一样,出来对抗何侠的。」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拄起拐杖。 

                    「老人家……」有人叫住他:「那则尹上将军后来呢?何侠杀了他吗?」 

                    说书人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个故事一人传一人,我听到多少,就告诉你们多少。」又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村民们的眸子目送着这个蹒跚的老人离去,眸光若无数点燃了的小小火把。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北漠人都会知道何侠并不可怕。 

                    何侠也会流血。 

                    何侠也会受伤。 

                    终有一天,何侠也会失败。 

                    「若韩上将军,还会出来领兵吧?」 

                    「我们打得过何侠?他可是天下名将。」 

                    「打不过又怎样?」 

                    众人心里彷佛都藏了一团火苗,三三两两散去,余下两个纤柔的身影,静静站在原处。 

                    「阳凤……」 

                    「他还活着。」阳凤默然站了半天,一字一顿:「他一定活着,活着等着看何侠再一次流血,受伤。活着看何侠失败。」一句话间,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坠了七、八滴。


                  223楼2007-07-2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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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蹄声惊破四国的天空,胜者耀武扬威,肆意杀伐,败者刀剑加身,死无全尸。 

                      金银赏赐,酒酣舞热,各种穷奢极侈的挥霍享乐之下,是在兵荒马乱中无法求存的惶恐百姓,和四处逃亡躲藏的各地义军。 

                      暂时没有被战火侵蚀的,只有环境险恶到连云常军也觉得占之无用的茂密森林— 

                      北漠边境处,延绵百里,树木茂密至阳光无法穿透,终年在阴暗中潜伏着无数恶兽毒虫的百里茂林,就属于这么一个地方。 

                      即使是生长在附近的樵夫猎人,也只在林子边缘谋生,极少敢深入这个神秘莫测的大森林。 

                      谁还记得,在这片茂密的森林中,有一处山峰。 

                      典青峰。 

                      山峰俊秀峭立,曾有一位统领千军的女子,坐在山腰的水源尽头,轻轻掬起过一汪清水。 

                      山水透彻,像她的明眸,山水清甜,如她的歌声。 

                      她有名动天下的琴技,纤纤五指,却在湛布城危之际,被迫握紧了北漠的军权。 

                      那时,领着大军驻扎峰下,遥遥对峙的,是那天下名将:镇北王。 

                      当日暗流涌动,杀机潜藏,阴谋诡计在这里轮流上演,最后,不过成全了她。 

                      和他。 

                      沧海桑田未至,前事似已不再。 

                      谁又会明白,那悬崖前几乎纵身一跳的凄伧,再度对月起誓的毅然,同乘一骑耳鬓厮磨的甜蜜,还有,当云崖索道蓦然中断时,他们人在空中,不惜一切的拥抱。 

                      没。 

                      没人明白。 

                      「王爷为何要来?」 

                      「为了你。」 

                      别人不明白,有什么关系?风知道,云知道,低垂枝条的树,红熟落地的果,听了,瞧见了。 

                      天上的明月,见证了。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爱你如斯,怎会相负? 

                      怎能相负? 

                      山谷下野果又熟,当日娉婷挨靠过的大树仍在。 

                      引起天下轰动,而后不知所踪的镇北王,就在这里。 

                      他已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东林、北漠、归乐、云常,忘记了军权王位,忘记了万民欢呼敬仰,马上凯旋的风光。 

                      他只记得,他失去了什么。 

                      「你害死了娉婷,你恨她,你把她送给了何侠,你让她孤零零地死在雪地里。」 

                      红衰翠减,潇潇伤秋。 

                      豪情壮志,似江水无语东流。 

                      他不在乎世人嗤笑他的落魄颓废,他不在乎天下名将的威名。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娉婷。 

                      娉婷,敬安王府的白娉婷。她的名字传遍天下,她的故事脍炙人口。 

                      但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人,有怎么让人魂伤神断的美。 

                      「故嗜兵,方成盛名;」 

                      「故盛名,方不厌诈。」 

                      他听过,世间最美的琴,最美的歌。 

                      「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 

                      琴声悦耳,似瀑布般泻满一地的青丝,似山间小涧,似云中飞鸟。 

                      时光悠悠错身而过,思念无一刻停止,纵使他呼吸的是曾亲吻过娉婷青丝的山风,纵使他将自己深深藏在这片蕴含了回忆的深谷中。 

                      他依然像第一天知道失去娉婷时那般痛苦。 

                      楚北捷坐在树下,他不知道已经这样度过了多少日子,也不知道将这样继续过到何时。山谷中的野果四季结实,不必担心受饿,随手拿起一个在嘴里咀嚼,果汁清甜的不少,偶尔有一两个苦涩不堪,倒和心中的痛楚不谋而合,也无所谓地咽下去。 

                      山风掠过,为林子带来几分寒意。 

                      夕阳西下,留下几朵残红的云,藏在山的另一边,欲语还休。 

                      楚北捷虽然失魂落魄,从小打熬的好筋骨却仍在,不惧冷风,也不惧夜深会出来寻找食物的野兽,在树下坐到明月升起,想起娉婷,一直被火焚烧般的心撕裂般地痛起来。 

                      他从树下站起来,缓缓向自己粗陋的小木屋走去。 

                      每日都是一个简单的循环,就连楚北捷自己,也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子消磨壮志,自甘被山林所困。 

                      楚北捷抬头,粗粗搭建的小木屋就在眼前,山谷中孤零零独立,了无生机,和他的主人一样。


                    226楼2007-07-2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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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回想,才知道和娉婷在一起的日子,那些赏星、听曲、观雪的日子,何等宝贵。 

                        「咿…」木门无锁,应手而开,围绕门轴缓缓转一个弧度,屋里简单的陈设如平日般一一印入眼底。 

                        一抹不曾意料的色彩,蓦然跳进楚北捷眼帘。 

                        楚北捷站在门前,慢慢地,抬起了眼。那抹飘逸的色彩在眼睛深处缓慢地凝聚,宛如一点火花,燃亮了镇北王眸中深藏的锐利,抹去掩芸一锋芒的厚尘。 

                        屋中,多了一道背影。 

                        纤柔、烂静,默立在屋内,仿佛有无尽盈盈的亮透出来,渲染在四周,使那简单的一桌一椅,粗简的门窗,都沾上了明朗的色彩。 

                        天下只有一人,能仅用一个背影,这般精彩地拨动天地之弦。 

                        楚北捷呆立在门外,眼中爆起精光,他看见了奇迹。 

                        一生一世,不敢奢望的奇迹。 

                        楚北捷发誓,他看见了这一生中,最美丽的景象。 

                        娉婷,一定是娉婷…… 

                        除了娉婷,还有谁知道云崖索道下这片深谷中曾经经历的悲伤欢喜?还有谁知道他们那一夜相偎相依,甜意逸散于空气? 

                        还有谁,懂得这片茫茫野林藏着的往事? 

                        娉婷,只有他的娉婷。 

                        那曾经与他一同坠下云崖索道,一同在这个结满野果的深谷中哭过笑过相拥过的娉婷。 

                        苍天见怜,芳魂仍在。 

                        娉婷,娉婷,你终于肯来见我一面。 

                        楚北捷猛然冲向前一步,又硬生生煞住脚,屏住了呼吸。 

                        别,别惊吓了她。 

                        若吓了她,说不定会顷刻化成烟,幻成雾,随风去了。 

                        昔日盛名累累的镇北王,手足无措地停在原处,用炯炯目光贪婪地端详着他心爱的女子,唯恐发出一点惊破美景的声息。 

                        娉婷,你终于,终于,愿再与我相见。 

                        我要向你忏悔,为我曾经给予你的任何一丝伤害。 

                        用我的一切,我的生死,我的荣辱,为你补偿。 

                        生死又何妨,别再让我失去你。 

                        那是天下最残忍的惩罚。 

                        楚北捷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那背影,往事一幕幕排山倒海般涌来。 

                        痛苦、悔恨、惊讶、感激、滔天的爱意,被浪翻上心头,瞬间膨胀至几乎将胸膛涨破,让这名沙场最勇悍的将领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声读出那个一直以来狠狠煎熬着他的名字:「娉婷?」 

                        是你? 

                        是你吗? 

                        明月又再当空,你可是仍记得我们的誓言,魂飞千里,前来看我? 

                        屋中的背影动了动,她动得这般优美,宛如微风掠过初春娇嫩的萌芽,如此从容,如此温柔,似乎一切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一寸一寸,缓缓呈现在眼前:「王爷回来了?」 

                        是娉婷,真是娉婷! 

                        楚北捷蓄满热泪的黑眸,依稀看见笑靥如花。 

                        浅笑的双颊苍白憔悴,但那一分卓约风姿仍在。 

                        她来了。 

                        在无数个撕裂心肺的痛苦思念后,她到底还是来了。 

                        被岁月和失意消磨的力量,彷佛正从脚下的泥土涌入身躯,蔓延至千脉百络,楚北捷几乎要当堂跪下,感谢这连绵百里的茂密森林。 

                        它给了他一个奇迹,属于今生今世的奇迹。 

                        他矗立,痴看,看他最心爱的女人,向他婀娜走来。 

                        「王爷,娉婷请罪来了。」 

                        圆润动听的声音,一字便如一颗珍珠撒落玉盆,他本以为再也听不见了。 

                        万水千山,岁月如烟,乡关何处? 

                        眼前的娉婷这般真实,即使是梦也让人不愿醒来。在沙场上杀得敌人胆战心寒的镇北王,竟没有勇气举起手轻轻一触,生怕指尖到处,一切就成了泡影。 

                        楚北捷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激动得无法言语。 

                        为何请罪? 

                        要求原谅的,不应该是我吗? 

                        「娉婷犯了一 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娉婷深深看着他,柔声道:「娉婷让深爱她的男人受苦了。」 

                        她扬唇,逸出一丝苦笑:「只是,娉婷也为王爷伤透了心呢。」


                      227楼2007-07-2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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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笑倩兮,佳人近在眼前。 

                          娉婷抿唇而笑。 

                          她笑得那般美,楚北捷终于忍不住,试探地伸手,握住了娉婷的手腕。 

                          掌心,触到了一片柔软温湲。 

                          温暖? 

                          楚北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实在不似魂魄的娉婷,松了手掌,又再度小心地握紧她的玉手。 

                          暖。 

                          滑腻的肌肤很暖,暖得楚北捷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大颗滴淌下来。 

                          活着,她还活着? 

                          不是魂魄,这是活生生的娉婷! 

                          一股比暴风雪更猛烈的惊喜,撞得楚北捷狠狠一震。 

                          「娉婷……娉婷,你还活着?」他张开臂膀,不顾一切地将娉婷紧紧拥入怀里。 

                          这实在的感觉,能令任何人泫泪。 

                          娉婷乖巧地伏在他怀里,轻声道:「娉婷并没有葬身狼口,让王爷担心了。王爷生气吗?」 

                          「不,不。」楚北捷激动地摇头。 

                          喜悦充斥了每一个毛孔。 

                          生气什么?娉婷活着,她活着,她活着! 

                          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还需要为了什么生气? 

                          幸福在他四周欢呼雀跃。 

                          感谢天地,感谢山川森林,感谢天下所有冥冥神灵,娉婷还活着! 

                          楚北捷喃喃低语,虔诚答谢赐予他奇迹的上天。 

                          熟悉的,属于娉婷的香味飘人鼻尖,他紧抱怀里的纤细身躯, 

                          他彷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知该用什么语言表达内心的快乐和激动。 

                          他用全身的力量,感受着怀里的娉婷,感受娇小身躯的每一丝温暖,每一下心跳,每一个小小的动静。 

                          他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双臂,拥抱着心爱的女人。 

                          此生此世,再也,再也不会放手。 

                          云常都城上,旭日东升。 

                          在经过一个漫长的夜晚后,驸马终于进宫来了。 

                          王宫添加了不少新贡上的宝物,愈发美轮美奂。雕梁画栋,未曾改动,只是保卫王宫的侍卫里里外外都换了人。新来的侍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只遵从驸马的命令,谨慎小心地守卫着云常名义上的主人——耀天公主。 

                          「驸马爷。」 

                          「参见驸马爷……」 

                          穿过重重侍卫,最后到达王宫中最精美幽静的院落,何侠抬头,扬起英气俊美的脸。—— 

                          他看见了耀天。 

                          高楼上,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倚窗而坐,摒弃了繁杂尊贵的公主服饰,代以简单飘逸的纯色绸裙,青丝瀑布般垂下,惬意地被在肩后。 

                          看着她,何侠心头泛起复杂难明的感觉。 

                          她是何侠权利的来源,在何侠最苦难的时候,给予了何侠一个崭新的希望。 

                          但,她也是何侠权利的阻碍。 

                          只要雪常王族一息尚存,何侠就绝无可能不动摇云常军心地提议建立新国。 

                          他将永远无法登上王位。 

                          打下的疆土更多,他也只能是驸马,或未来大王的父亲。 

                          他要对自己的妻子下跪,将来,也必须对自己的儿子行礼。 

                          何侠心情沉重,缓缓拾阶而上。 

                          「公主。」 

                          耀天听到他的声音,坐在窗前,许久才慢慢转头,露出半张美丽苍白的脸庞,低声道:「驸马总算肯来见我了。」 

                          何侠朝她郑重地行了一礼,向前几步,坐在耀天对面:「公主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耀天徐徐答了一句,视线落到何侠肩上,神色变了变,瞬间又回复没有波纹的平淡,问:「驸马身体还好吗?」 

                          何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淡淡道:「则尹向我下书挑战,真不愧曾为北漠军队最高统领,竟能伤到我。公主担心我吗?」 

                          耀天答道:「驸马已经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何须找来担心?」 

                          何侠与她的明眸轻轻一对,瞧见里面掩饰不住的失望伤心,还有意料之中的恨意。 

                          「公主在恨我?」何侠叹气。 

                          「如果我说是,驸马会杀了我吗?像杀了丞相,还有其它人一样。」 

                          何侠俊美的脸露出一丝怜惜,长身而起,将耀天也扶了起来:「公主请起。」 

                          他领着耀天,站在高楼露台上,远眺四方。 

                          「公主请看,我们的战马已经踏遍天下,再没有可以阻挡它的关卡。四国都将入我囊中,何侠向公主许下的诺言即将实现。公主和我是夫妻,难道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耀天垂下眼睛,许久才动了动红唇:「驸马,我是该为驸马快得到天下而高兴,还是该为我云常王族的末路感到伤心呢?」 

                          「公主……」 

                          耀天忽然抬头,一把握住何侠的手,柔声央道:「如果驸马真的对耀天还有爱意,请驸马向我立下誓言,绝不妄动建立新国的念头。答应耀天,我云常王族,不会消失在这一场胜利连连的大战中。」 

                          她盯着何侠的眸子清澈明亮。耀天虽然已被软禁,但毕竟是云常最高贵的王族,手握得到所有人承认的王权,何侠一时竟不敢与之对视,情不自禁挣开她的手,转身用背影对着她,叹道:「公主为何这样想不开?我们是夫妻,就算我成了大王,公主必为王后,身份一样尊贵。再说,公主怀里已经有了我们的骨肉……」 

                          「驸马不会成为大王。」耀天在他身后愕然片刻,再问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冷硬。 

                          她一字一顿道:「我腹中的,才是未来的大王。」 

                          何侠听她语气变冷,转过身来,放软了声音:「公主…」 

                          「驸马不用说了,请回吧。」耀天态度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 

                          何侠微愕。 

                          耀天脸色平静,尊贵地站着,天生的从容和骄傲从骨子里渗出来。何侠在这一刻,离奇又深切地感受道,他美丽温柔,总会被他用言语打动的妻子,确实代表了,一个古老的王族。


                        228楼2007-07-24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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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茂林,小木屋中充满喜气洋洋的生机。 

                            虽然很安静,但欢乐的空气,让人难以忽略地流窜着。 

                            木床上,躺着两个被幸福缠得太紧,压根睡不着的人。 

                            「今晚的星星特别亮。」楚北捷抱着失而复得的娉婷。 

                            娉婷轻轻笑起来。 

                            「有什么这么好笑?」 

                            「王爷总算会开口说话了呢。」 

                            她柔美地笑着,见楚北捷眼睛停在她脸上,瞳孔黑得发暗,不由自主羞涩地敛了笑容,轻声问:「王爷看什么?」 

                            楚北捷看了很久,才叹:「娉婷,你真美。」 

                            娉婷心里感动,低声道:「王爷瘦多了。都是娉婷不好。」 

                            「这与娉婷无关,本王心甘情愿的。我喜欢娉婷,所以才愿意为娉婷做任何事,愿意把每分每秒都放在娉婷身上。」 

                            娉婷沉默半晌,幽幽道:「男儿大志,不是应在四方吗?」 

                            「能一心一意,百折不挠,就是大志。」楚北捷轻轻摩娑掌下青丝,慨然适: 

                            「我的大志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变成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娉婷抬头,眸中水波荡漾,轻声问:「王爷真的这么想?」 

                            楚北捷朝天竖起二指,正色道:「我楚北捷对天发誓,刚力说下的话,今生今世,一字一句,绝无更改。」 

                            娉婷感动地瞅着他,泪在眸中似坠不坠,垂下眼:「那…王爷可愿意为娉婷做一件事?」 

                            楚北捷柔声道:「别说一件,一万件又如何?只要是娉婷的心愿,没人能阻上楚北捷为你实现。」 

                            娉婷抬起眸子,静静凝视心爱的男人片刻。英气的眉还是那样浓黑,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都和梦中思念的一样。 

                            他的举手投足,原来从不曾离开心田方寸。 

                            这是她深爱的男人。 

                            三生中,恐怕只有一世,能有这般的深爱。 

                            爱深,痛也深,受够了苦,却忍不住飞蛾扑火般,又转了回来。 

                            她伸手,从床边的包袱中取出一物。 

                            「王爷曾将此剑留在隐居别院,以保护娉婷安危。」娉婷双手捧着宝剑,徐徐问道:「如今,王爷可愿再以此剑扫荡荒乱,统一四国,给娉婷一个可以安逸度日的太平天下?」 

                            楚北捷一直与外界隔绝,不曾听说战乱的消息,不禁一怔。以娉婷的心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王爷不愿吗?」娉婷低眉轻问。 

                            楚北捷一生戎马,最不怕的就是上场杀敌,何况提出这个请求的是娉婷,哪会不愿,一怔之后,朗声笑道:「给妻子一个安逸太平的天下,这是所有男人都该做的事。」 

                            当即接过宝剑,熟悉的感觉涌入掌心,当日被丢弃在灵堂里的「神威」宝剑,又回到了昔日主人的手上。 

                            沉甸甸的,冰冷的「神威」宝剑,他仍记得剑柄上每一道花纹。这柄宝剑曾经指挥千军万马,杀得敌人丢盔弃甲。 

                            一旦出鞘,天下震动。 

                            这是,镇北王的剑。 

                            楚北捷眸中,再度问烁傲视天下的光芒。 

                            他的剑已在手,他心爱的女人已经回来。 

                            他的壮志,已起。 

                            百臣茂林赐予了他一个奇迹,他要还这个世间另一个奇迹。 

                            他将用手里的剑,为世上最动人的女人,征服天下。 

                            东林王宫虽然已被焚毁,但东林王族一日尚在,这个国家就未曾真正灭亡。 

                            何侠的大战开始,马不停蹄,四处奔走,指挥各地战役。他对付敌人手段利落,毫不犹豫,但想起怎么处置耀天,却非常踌躇。 

                            回到云常都城几天,飞照行已经连提了这事几次,何侠只是不耐烦地把此事推后:「目前不急,等对付了东林和归乐的王族再说。」 

                            飞照行再三劝道:「驸马,此事可人可小。不早点处理了,恐怕将来会成大患。」 

                            何侠何尝不知。 

                            他麾下四处讨伐的大军,除了少数收服的降兵和新征入伍的散兵,其余都来自云常军队。假如耀天被软禁的消息外泄,或者耀天带头否认何侠的统帅大权,那将会动摇目前胜利局面的根基。 

                            难道真要对他的妻儿下手?


                          229楼2007-07-2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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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妥当,便和飞照行等朝来路奔去。 

                              一行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秘密赶回都城。入了城门,飞照行低声问:「驸马爷,是否先去王宫?」 

                              何侠摇头:「先回驸马府。」 

                              一到驸马府,问起情况,掌印早熬不住拷问,把暗中联系的官员名单交了出来。 

                              何侠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当即扬声唤了一名信得过的副将进来,下令道:「立即传我的军令,就说都城里面潜入了归乐的刺客,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上街走动。」 

                              吩咐了戒严令后,又对冬灼道:「名单里面的文官大多数在都城,先不用急,以戒严令为籍口,派兵在各自家里看管起来,小心不要走漏消息。」 

                              冬灼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亲自吩咐布置。 

                              「有一件事,要你立即去办。」何侠转头看飞照行:「军中将领受我恩惠极多,对我也很信服,如果云常有重大变动,许多人会选择支持我,但大将车商禄除外。商禄世代受云常王室重恩,一味愚忠,为人古板木讷,不识变通,我若正式登位,他一定会是军方中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人。」 

                              话说到这里,飞照行已经明白过来了:「请驸马爷吩咐。」 

                              「商禄如今正驻守在北漠,我这就写一道军令,命他即日开拔归乐,寻找机会和归乐大将乐震决战。你携着军令,亲自到北漠走一趟宣令,而且,领着你的蔚北军和商禄一起剿灭乐震大军。这次大战,商禄为副,你是主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飞照行心思剔透,点头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两军对垒,死伤难免,商禄身为云常大将,沙场捐躯也是应该的。请驸马爷放心。」 

                              何侠当下挥笔写了两道军令,一道给商禄,一道授予飞照行归乐战役主帅大权,放下笔,淡淡笑道:「商禄要处置,乐震也不能放过。这次两路大军齐出,兵力是够的,我只担心你和乐震昔日有主仆之谊,临场心软。」 

                              飞照行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军令,答道:「我为他们乐家出生人死,居然落个免死狗烹的下场,哪里还有什么主仆之谊?乐震才能平庸,靠祖上功劳才当了大将军,我一定将他打得落花流水。」一边把两道军令小心翼翼折好了放进怀里,又压低了声音道:「驸马爷,那宫里……」 

                              何侠截断他的话头:「宫里的事,我会处置。你去吧。」 

                              遣退飞照行,华丽的书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何侠独立许久,从怀里掏出公主的亲笔信。那信前几日被他气恼时用力揉捏,已经皱得不堪。他把信铺在桌上,缓缓展平了,又重新看了一遍,俊脸上平静无波,一双眸子犀利得发亮,濯濯耀光下,不知藏了多少复杂的思绪。 

                              冬灼在外面吩咐完事情就往回赶,一脚跨进书房,看见何侠的背影,不禁怔了一—,另一脚停在门外,没跨进来。 

                              何侠的背影仿佛由郁愁凝结而成,硕长的身子,却沉重似山,宛如用书全身力气也无法挪动一分。 

                              「是冬灼吗?过来吧。」 

                              冬灼僵站在门口,听见何侠的话,才跨了进来,缓缓走到桌边与何侠并肩,低头一看,桌面上赫然是耀天公主写的王令。他自然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心里叹了一声,低声问何侠:「少爷打算怎么处置公主?」 

                              「你们都问我同样的难题。」何侠苦笑。他抿起薄唇,这动作使他看起来比平日冷冽:「如果这封信成功传递到各位官员处,而我在都城之外,一旦他们起事成功,救出公主,云常的军心就会动摇。」 

                              「少爷……」 

                              何侠不理会冬灼的话,继续沉声道:「重新出现在民众前的公主掌握大局,不论我有多少战功,打赢了多少战役,夺得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胜利,云常大军的士兵都会渐渐背弃我。因为我的对手,是云常理所当然的一国之主。士兵和百姓不懂得选择有才能的人效忠,他们只知道愚蠢的忠诚,对王室的效忠。」 

                              何侠每个字仿佛从冰里凿出来一样,冬灼听着,浑身打个冷颤,他动动唇,想要开口,却觉得舌唇像被冻僵了一样,说不出什么。 

                              确实,假如耀天重夺王权成功,何侠将一败涂地。王令上触目惊心地写着,企图建立新国的驸马将会以谋逆罪名被判处极刑。


                            231楼2007-07-2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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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 

                                盛水的盆也打翻在地上。 

                                「公主,公主,你醒了?」绿衣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一点:「公主,你还好吗?吓死奴婢了……」 

                                「绿衣,我好疼……」是耀天的声音。 

                                隔了一会。 

                                「血,怎么都是血……」耀天虚弱而惊惶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主,公主!你不要乱动啊…来人啊!救命啊!公主受惊早产了,快来人啊!」绿衣又开始哭叫,比方才的更撕心裂肺:「驸马爷,驸马爷你快来啊!公主早产了,公主…公主她不行了啊……」 

                                站在门外的何侠,眸中黯淡的光如怏熄灭的火种,猛地燃了一燃。 

                                「公主,公主!救命啊,救救公主吧,求你们开开门吧。我们要御医,就算给一点药也好啊!」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绿衣疯狂地拍打着门,嘶哑地叫嚷着。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公主早产了!御医,御医!」 

                                「驸马爷,驸马爷,你好狠心啊……」 

                                驸马,驸马爷。 

                                云常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初是谁,清冷的眸子一瞥,不过唇边一抹温柔笑意,将端坐在王座上的千金之女诱下云端。 

                                轻偎低傍,鬓影衣光。 

                                庭花娇样,暗羡鸳鸯。 

                                记得洞房花烛,他取下她头上凤冠,耀天曾叹:「洞房花烛夜,站在我面前要共此一生的男人文武双全,英雄盖世。此情此景美得像梦一样,真有点生怕这不过是美梦一场。」 

                                笑靥处被烛光印照,似酒后微红。 

                                公主,我的妻啊,这不是美梦,这是一场噩梦。 

                                两者必陨其一,谁也避不开的噩梦。 

                                「救命啊!谁来救救公主……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绿衣令人心碎的声音回荡到耳畔。 

                                何侠俊美的脸扭曲着,手心忽然一阵冰凉,他猛然低头,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到门前握住了门上的铁锁。他一惊,松开手,蓦地退了一小步,站住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公主吧……」 

                                「驸马爷,驸马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求求你们告诉驸马爷一声吧,公主快死了……」 

                                绿衣迭迭声声哭着:「就算要杀公主,驸马爷总不能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吧?求求你们,门外的大哥,通报一声吧,给驸马爷报个信吧!」 

                                杀公主? 

                                何侠摇头,不,从来没有想过杀了她。他想过夺军权,废她的王位,但从来不曾想过杀她。 

                                为什么杀她,她是他今生今世的妻,是他未来的王后,他说过,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不想动手,真的不想动手。可他的妻子却写下王令,连通官员,定他谋逆,信上斩钉截铁,写明白将来要判他极刑。 

                                差一点,只差一点,说不定被困在里面的就是他,鲜血淋漓的就是他,被千刀万剐的,就是他! 

                                噩梦,这是一场噩梦。 

                                绿衣的哭喊中,夹着耀天一声声惨叫。 

                                「啊……啊啊!绿衣,我不行了……啊!」 

                                「公主,御医……马上……马上过来的……」 

                                「不不,我不要御医,我要驸马……驸马……」 

                                「公主……」 

                                「快去,找人传唤驸马,要他来……」 

                                绿衣放声大哭:「公主,驸马他……」 

                                「绿衣,我要见他……我不行了,我想见他。快去,他不会不见我的……」耀天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说不出的执着。 

                                公主! 

                                一直泥塑般立在门外的何侠,蓦然挣了挣,跟蹈撞到门前,五指一把紧紧握住了冰冷沉重的铁锁。 

                                冷冰冰,沉甸甸。 

                                这是他心上的锁,他命里的锁。 

                                只要公主尚在,王令的事,就会不断重演。没有任何事能改变这结局。 

                                何侠握着铁锁,汗隔着铁,掌心又冷又湿。 

                                耀天还在呻吟:「驸马,给我找驸马来……他不会不见我…给我找他来……啊!好疼……」 

                                她停了片刻,忽然拔高声调,嘶声道:「驸马,驸马你来啊!是我写了王令,就算你恨我,要杀我,难道竟不肯见我最后一面?驸马……驸马……」


                              236楼2007-07-24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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